63絕對不能當備胎
第六十一章
胤禛一時怔住,靜默了許久,才背着手,做出一副兄長的模樣,沉聲道:“孤身一人,可不要胡亂地走。走罷,表哥送你回營帳。”
勇者按禮謝過後,二人一前一後,默然而行。
草原上和煦的夜風送來遠處的歡歌聲,這二人卻是無比靜寂。俱是沉默寡言的悶嘴葫蘆派,俱是喜怒哀樂沒什麼變化的面癱臉,只是一個是天然呆,一個是後天養成的悶騷。
胤禛猶疑片刻,終是率先啟口,低聲道:“三清四御,諸星曜神,瓊台女神,高道真人……卻不知妹妹是屬於哪一派哪一門?”既是仙女,總該有個所屬吧?
他眼含期待地低頭看着勇者,勇者仰着腦袋,目光迷茫。
胤禛心中犯嘀咕,莫非不是道教而是釋教?
他這般想着,又悄聲問道:“菩薩羅漢?聲聞帝釋?”
勇者就像個上課睡覺時被捅醒回答問題的學生一樣迷迷瞪瞪的,對於胤禛老師的提問着實不明覺厲。好同桌系統大叔趕緊提醒道:“胤禛不是以為你是仙女么?他這是問你身份呢,想知道你是佛教那邊兒的仙女,還是道教那邊兒的仙女。”
勇者抿了抿唇,停在原地,仰着頭看了看,指着夜空中仙女星系的東面方向,答道:“我住在那兒,星星上。”
胤禛也停下步子,跟着仰頭看去,但見墨色蒼穹無邊無垠,星子璀璨,熠熠發亮,而勇者具體所指的是哪顆星,四爺卻看不清楚。他心中激蕩,沉聲問道:“是哪一顆?”
再多說,可就要露餡兒了。勇者眨了眨眼,並不答話。
胤禛見狀,便暗自尋思。聽十三說,這姑娘有個名字叫做二十四。諸星曜神分為九曜星君、二十八星宿、三十六天罡等,這位仙女多半是星宿下凡,在二十八星宿中排第二十四吧?二十八星宿分為東南西北四方向,而她指着東面……這般推算下來,坤貞必定是“氐土貉”。
據古籍記載,氐土貊之精形似狐狸,耳朵短小,性格博學,知曉萬物規律,且會許多奇術,還會治病救人。
胤禛打量着勇者,瞧她這副娟秀樣貌,真是越看越像狐狸。再看她的耳朵,果然是小小的。聽十三說,勇者常與他聊些日月星辰運轉等,正合了博學之說。
這下胤禛可算是確信無疑了。
果然還是道教所說的神仙是真的么?胤禛這般想着。
他琢磨了一路,等到攢了一肚子的問題,想要與外星人好好探究探究時,卻赫然發現二人已走到了熱鬧處,周遭歡歌笑語不絕於耳。而眼前,燈火明亮處,有個頭帶格桑花花環的少年正虎視眈眈、眼神灼熱地瞪着他。
胤禛立時正色,轉頭沉聲道:“便將你送到這裏罷。縱你身懷本領,可人心難測,切不可過於自負,還是要按着這裏的規矩行事才行。”
十四遙遙地站着,聽不清二人說什麼,連忙邁步走來。胤禛心裏有點兒小嘚瑟,他雖不如十四和勇者熟絡,可十四卻不知道勇者的身份,他還是勝了一籌。
待胤禛施施然背着手走了,十四打量着勇者,哼了一聲,道:“又跑哪兒去了?我方才還去你帳子裏找你呢!”
“去走了走。”勇者簡潔答道。
見勇者抬步要走,十四嘻嘻一笑,連忙牽住她的衣角,道:“來跳安代舞罷!”
安代舞作為蒙古族的傳統舞,最是歡樂熱鬧。姑娘們揮着綢子,甩臂跺腳,小夥子們唱着情歌,甚至脫了靴子,光着腳踩在草地上跳。
十四見勇者沒有堅持走,心知她已然猶豫,嘿嘿一樂,摘下自己頭上的格桑花環,套在了勇者二把頭上,隨即拉着勇者的胳膊進了熱舞的人群中。
舞棍外星人開始時還略略有些拘束,後邊就隨着領唱者的歌聲越跳越high。她身段靈活,什麼高難度動作都能輕鬆完成,雖那木訥表情着實有些煞風景,但她那雙臂掄綢、甩綢蹲踩的姿勢卻令周圍人連連叫好。
幸好參加到舞蹈中來的人俱是年輕人,並不曾見過二十四,所以倒也沒有人認出勇者來,只是有些人覺得這小姑娘十分眼熟而已。
十四不甘落後,不時凌空踢腿、騰空蜷身,身手格外利落。二人相映成趣,舞逢敵手,儼然成了一景兒。
這兩人站在一起實在很般配,夠和諧,兼之今晚的夜色這樣好,氣氛這樣歡樂,系統大叔欲言又止了幾次,終是沒有說什麼煞風景的話。
十四和勇者在這裏隨着部族的人們一同起舞,胤禛則待在自己的帳子裏左右尋思。
該怎麼和氐土貊仙女相處呢?若是直接向她說自己的訴求,怕是不行,神仙向來脾氣大。那麼……不卑不亢,暗中襄助;但行好事,莫問前程……總歸是沒錯的吧?
種因得果,神仙受了他恩惠,必是要還的。他幫着她做些諸如隱瞞身份的事,必然算是積德。做好事也是必須的,懲惡揚善不就是神仙的宗旨么?
胤禛想了許久,想要喚人來伺候着更衣洗漱時,驀然想起懷裏還揣着一封滾燙燙的信。
他到底還是挺好奇的,便掏出西溶的信閱讀起來。
前面是倉央嘉措那首著名的第一第二的詩,小評論員胤禛讀罷,覺得有些矯情,由女子執筆寫給男子着實有些露骨直白,不夠矜持。之後是絮絮叨叨的一片話,主要展現了寫信人孤苦無依、空虛寂寞的心理,細細描述了她在宮廷生活中的每一點每一滴心聲。在文章末尾,西溶又摘抄了舒婷詩人的《致橡樹》的部分片段,反覆強調自己是心懷真愛的獨立女子,暗示自己與她們那些古代女子完全不同。
最後的最後,西溶表示期待讀信者的回信。
胤禛真是沒想到,這個白蘇氏看着挺機靈的,知道她向來無所拘束,行事與眾不同,可卻不曾想到,她竟能沒羞沒臊到這副田地。而且怎麼勾勾塗塗的,這麼多墨漬?彎唇笑着,胤禛無意識地掃了一眼信尾的落款,先是一愣,隨即火冒三丈。
西溶神思恍惚,竟將抄好的給胤禛的信和從前給胤禩的廢信弄混了。胤禛一看到末尾的“致知己胤禩,康熙三十八年二月”,立時就想明白了前因後果,登時瞠目切齒,勃然發怒。
惹怒了四爺,那就別想着好好過了。
這日,西溶正要將給萬歲爺沏好的茶敬上時,在帳子前被梁九功給攔住了。梁九功言語委婉,西溶懵懵懂懂地聽不明白。
“萬歲爺的意思是讓西溶歇幾日?”西溶微笑着問道。
梁九功也淡淡地笑着,“萬歲爺的意思是,等迴鑾后,便給西溶姑娘指門親事。姑娘以後可以安安生生地享福了。”
西溶心中一慌,連忙道:“皇上怎麼忽然有了這樣的想法?可是覺得西溶伺候的不得力?還是有誰進了讒言?諳達可要幫着西溶說一說,西溶伺候萬歲爺,向來盡心儘力……”頓了頓,她又沉聲道,“西溶的父兄在西北和西南兩邊兒……”
這是要搬出自家父兄了。梁九功眉眼依舊淡淡的,張口打斷西溶的話,語氣有些緩慢卻分外有力:“西溶姑娘向來機靈,自然是極討萬歲爺的歡心的。萬歲爺的做法,也是為了西溶你着想。”
說著,他自懷中掏出一封信來,緩緩遞給西溶。西溶心如擂鼓般展信細看,梁九功望着他,笑道:“萬歲爺已經召了八貝勒前去敘話了。”
她不要嫁給命中注定的失敗者老八!更不要做妾!更何況,那位八貝勒全不如小說中所寫的那般溫潤如玉,他一見她便冷冰冰的沒有好臉色……
西溶暈暈沉沉地立在原地,心上絞痛愈發厲害。她乍然感到氣血上涌,喉間一癢,猛地張開,一口血吐了出來。那鮮紅的血噴濺到茶盞上,於白藍二色間顯得極為顯眼,觸目驚心。
康熙雖召了八阿哥,也不再讓西溶在御前伺候,可西溶的婚事卻就此沒了下文。西溶的病癒發厲害,等到康熙一行回京后,她終是病倒,太醫來診,只說是憂思過度,心病難除。藥石無用,系鈴人們也不願來為西溶解鈴,她便這樣昏昏沉沉地過着,每日裏待在自己的小院子裏,桌上地上四處散落的都是紙張,其上寫着滿心情意與憂愁,可惜卻無人來賞。
不,倒也有一個人來賞。
齊布琛一得了空,便來瞧西溶,為她整理清掃屋子,還為她煎藥。西溶看在眼裏,自然十分感動,只是她覺得,愛是愛,喜歡是喜歡,感動就是感動,每一種感情都與其他的不同,萬萬不能混為一談。
齊布琛甘做備胎的行徑,十四清楚,卻不敢和勇者說,鶯哥嘴嚴實,不該說的一句也不肯多言,喜嬤嬤和水英都是老實人,就知道窩在院子裏繡花兒,也沒路子知道。因此,勇者一直被蒙在鼓裏。
這日她去永和宮請安,德妃剛剛送走一批旗中貴婦——想要得到適婚少年的一手消息,必須得和這些人加強聯絡,德姨母覺得自己真是用心良苦。
勇者最近剛剛被系統大叔教授了“轉移話題”技能。她不能說謊,可也不能總沉默以對啊,轉移話題技能對她來說十分實用。
想了想,勇者說:“德姨母幫我相看時,不若也幫着我弟弟相看相看吧?”
德妃的笑微微一頓。隨即,她抬眼看着勇者,道:“如今相看還有些早,怎麼著也得等他對那個白蘇家的丫頭的熱乎勁兒過去了再說。”
“白蘇家的丫頭……”勇者微微一愣。
她但以為,齊布琛不曾做出過什麼出格之舉,按理說來,德妃不該注意到才是。
德妃眉峰一挑,笑道:“齊布琛小時候可端是個有出息的,長大了,這苗頭兒卻越來越不對了。你不曾聽說么?你弟弟常常去那個西溶的院子裏,又是打掃,又是煎藥,二十四孝也不過如此。姨母不好在男女之事上訓他,你作為親姐姐,可得多加留心才是。”
抿了抿茶,德妃淡淡地說道:“若是他再這般下去,十四的哈哈珠子,可得換人才行。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坤貞你讀了不少書,這道理可還懂?”
十四的哈哈珠子,勇者不稀罕。可是弟弟被這樣嫌惡厭棄,勇者不能坐視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