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Volume.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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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意大利哪一座博物館中能擁有於1856年9月11日出版的舊報紙存檔,後人便能夠透過寥寥一小段那個時代油墨模糊的印刷字,穿梭百年時光,大致想像出那一夜的危機四伏與驚心動魄。

那份被在當時被加印了無數次的報紙,它的頭版頭條是巨大的標題佐以細密的、蝌蚪般的文字,將前夜裏宮廷宴會上的驚`變以理性的、客觀的立場敘述出來:

《皇宮失守,宮廷宴會暴徒攻陷!》

可無論是大標題,還是新聞里的敘述內容,都不曾存在過一個名字。

這一點英諾森記得清清楚楚。

思念會埋下種子,抽根發芽,就算不澆水不加以照料,慢慢的它也會伸展枝椏,長成參天大樹。

那個時候他腦中都被名為“思念”的大樹瘋狂地以根枝填塞,頹廢壓抑了很長一段時間,最後連他的老師reborn也看不下去了,狠狠送給了他一腳。他被踢得直接倒飛出去。

分明受傷的並非致命部位,他卻感覺那一腳是直接飛踹在了他心窩子上,然後他終於醒了,從一再沉溺的夢中。

從那天之後,他依然是那個受敬仰的黑手黨教父,依然出色地完成每一件工作。

閑暇之餘他會選擇去圖書館,借看那裏存檔的舊報紙,小心翼翼地翻閱過去,從無數蝌蚪小字印刷的日期中細細辨認,終於找出幾份有關那個黃金年代寥寥幾筆的記錄。

他完全能夠確信,從未在這一天的報紙看到過“英諾森·蘇沃洛夫”這個名字。

事實上,所有的真實都會掩於歲月。即使只有短短几個小時的流逝,從深夜至黎明,也無人可以再次回到那一刻,將一切虛幻剔除,只保留下最原始的東西。

沒有人可以。知曉未來的他也不能。

因為從沢田綱吉的時光倒轉回1835年的伊始,所有關於未來的“預言”便已失效。

重新開始流轉的1856年9月11日。這一夜的凌晨,暴徒被收押臨時監獄,費迪南二世下令嚴查,率先離了席。狼藉的會場終究成華麗舞劇謝幕後的空曠舞台,而傑羅選擇留在了最後,和英諾森一同走出幕簾。

“很奇怪,說句放肆的話,儘管認識不久,公爵你給我的感覺,簡直就跟過分懂事、卻讓兄長放心不下的弟弟一樣。”

凌晨的小鎮上早已頹落無人,雨後陰霾不散,好不容易見到的幾顆零落星子也是一副慘淡的光景。只有一輪彎月鑽出了濃蔭,將銀光遍灑大地,夜中飄零的風吹過,遠處大片麥田搖蕩起伏,“嘩嘩”作響。

英諾森可以清晰地看到傑羅臉上認真的表情。

他噎住,“我……”

而傑羅根本不給他醞釀回答的機會,像抖篩子一樣將他的不是一一數落過去,逞強,悶騷,固執,執拗,笨,蠢,無法溝通,一百頭牛也拉不回來……

英諾森聽得掛下了黑線,連忙舉手打斷他的激動論述,“等、等一下,你……”

傑羅狀似生氣地白他一眼,忍不住微微嘆氣,揉上他頭頂的發。他子夜般的眸漸漸沉寂下來,游移到他包裹在精貴服飾下的手臂,“以為我看不出來嗎?別忘了我最常待的地方,就是斯凡特的診所,長年累月,早已對血腥氣極度敏感。出來前我答應過giotto和斯凡特,決計不會讓你的傷勢惡化……而我確實是食言了。”

“……這不是你的錯,是我一開始不讓你插手。”

“是這樣沒錯,”傑羅先是肯定,隨即面有慍色道,“可是英諾森,你一直到最後都是自己獨自撐着,是覺得傷口破裂很好玩嗎?!——”

這一聲低吼,足以讓英諾森清晰地感受到對方的怒火是真槍實彈的。他一怔,這一剎那破開陰霾的月色潤亮,恰恰好映出傑羅緊抿得筆直的唇線,和繃緊的、與不加掩蓋的慍怒情緒相匹配的臉孔。

微風細膩地拂過,掀起他遮住額頭略濕的碎發,撫觸到光滑飽滿的額頭上晶亮的汗液時變得沁涼入骨。英諾森尚未來得及將哽在喉間的“對不起”說出口,臉色便唰一下蒼白如紙,冷汗更是不斷分泌,滾落,眉心也糾結成了麻花。

“你怎麼了?!是你的傷口……!”傑羅在第一時間發現不對,連忙扶住他忽然開始搖晃的身形,英諾森在最初襲來的暈眩稍稍褪去后定了定神,抬手抹去額上黏膩,開口道:“我還可以……”

“胡說八道!”傑羅怒喝一聲,但一觸及這個人看上去分外蒼白的臉色,接下來的斥責便通通自個兒吞咽了下去。

……¥%#…#&x@%……根本拿他沒轍……這一瞬間后傑羅什麼怒氣都跑沒影兒了,背過身去,不由分說將他背起。

起初英諾森還想掙扎着下來,被傑羅微微扭頭深刻剜了一眼刀后消停了。他試着讓身體盡量放鬆下來,貼伏在傑羅寬闊有力的背上,模模糊糊地想到,這樣也許能減輕些他的負擔。

城市已陷入沉睡,只有月光和稀少的煤油路燈蘇醒着,鎮上石板路坑坑窪窪,破裂的石板下是濕潤的泥地,傑羅深一腳淺一腳地沿路踩去,極力控制着身體的平衡,不讓背上重傷的傢伙因顛簸而情況更加惡化。

這個時候斯凡特早已關了診所,現下應是回到彭格列的基地里睡下了。

從皇宮到彭格列基地的距離說遠不遠,可也絕不相近。這附近荒僻,又是子夜,根本不會有馬車經過。

“累的話先睡一下吧,你方才制服那撥暴徒時早就用盡了力氣,我們很快就能到了的~。”

趴在他背上的英諾森確實感到眼皮漸漸變沉了,他連稍稍抬起頭的小動作也費了很大力氣,心情卻是莫名的好了起來。

“傑羅……不光是你,我也覺得你就像我兄長。”

傑羅發尾微卷的短髮是黑色的,內斂的同時隱隱有股張揚的魄力,這一點和迪諾的外放完全不同。但是在一樣的月光下,興許是角度關係,發澤微微折射銀光時耀花了色感,以致於在某個特定時刻英諾森抬眼看到的是一頭金髮。

“……確實很像……”他這樣喃喃着自語,頭顱漸漸低了下去。

傑羅聽到他沉穩的心跳和平緩的呼吸,終於微微鬆了口氣。

但是本以為他至少要到治療時才會醒來的傑羅沒有料到,當他背着英諾森經過一片築於廢棄荒土上的墓地時,背上的人卻是微微一動,醒了。

“才二十分鐘,你怎麼醒了?”

“好像做了夢……”

他抬眼左右看了看,恍恍惚惚中憶及這裏是何處。那不勒斯城的土地上有很多這樣的地方,曾經的繁華全被掩埋在了荒野下,湮沒於時光的軌軸中。

據說這裏也曾經一度是個大領主擁有的領地,結果在13世紀時家族一夜傾塌,成為階下囚后這裏也就被查收了。荒廢的土地歷經戰火滄桑,不斷的王朝更替終於將所有抹消殆盡,順理成章地這裏就成了混亂的墓地,荒草叢生,小山丘一樣的墓塋起伏堆疊,僅有的記號僅僅是木刻的十字架,即便在濃夜裏也能看清腐化發黑的墓碑。

而現在費迪南二世也看中了這片土地,打算將這裏推平,建造一家規模宏大的工廠,讓這裏配備有廠內運輸的鐵軌,火車,存貨倉庫,建造成最為龐大的生產線。

屆時貴族們,資本家,銀行家紛紛入股,利益豐厚可觀是必然的結果。

“傑羅,你要不要休息一下……?”

“咦,不用,我們很快就到了。”

“……好。”

英諾森將呼之欲出的請求收了回去。這裏是徹徹底底的荒地,墓地通常會出現地烏鴉和黑貓在這裏根本看不見,是個真真正正的寂靜嶺。想想也是,截然相反的境遇,即使在這裏待上再久,也沒可能透過此處看到自己那時在死去以後的棲息之所。

他在傑羅看不見的背後眨了眨眼,簡簡單單地釋然了。

在走出那片即將拆除的荒廢墓地后,稀稀疏疏的萬家燈火才再度開始顯現,距離漸近后,燈光越來越密集,也越來越亮。夜歸人或是剛剛從工廠和礦山回途,或是在短暫一夢后開啟了第二天的勞作,或是趁漫漫長夜為天亮后的生計在忙碌着。

煤油燈和探頭的銀月一同照亮腳下的青石板路,野雛菊的花香混合著濕潤的泥土味,一起在捎來咸濕氣味的海風中彌散。

“我們這是要去哪裏?”眼中映出這小鎮后,英諾森才回想到之前沿途的路是全然不熟悉的。

“去找斯凡特給你重新處理傷口,拖延下去你會完蛋。”傑羅想到這裏怒意又冒騰上來了,被自己略沖的語氣一嚇,遲疑兩秒,滿腔斥責的話又是硬生生吞了回去。

“所以說……”背上的青年語帶遲疑。

也許是夜深風涼的關係,也許是環境安寂的影響,更也許是他傷重虛弱的緣故……傑羅甚至懷疑那只是他無故產生的錯覺,英諾森便在疼痛時也平穩自若的清潤嗓音,此刻竟是在微微顫抖:

“我們是要去……giotto先生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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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教]榮光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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