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不談情,我們談談錢
第4章不談情,我們談談錢
【1】
秦言從恆亞公司出來的時候,外面已然天黑,黑色的轎車如一頭敏捷的獵豹躍入長街。感覺四肢有些乏力的秦言躺在後座上閉目養神,文森看一眼後視鏡里的他,問:“Boss,直接回家嗎?”
他閉着眼睛,疲憊地應一聲:“先回公司。”
“是。”文森應一聲,驅車朝着公司的方向而去。
東城集團大廈的門外,唐酥裹緊了羽絨服,低頭耐心地等待着。公司的人告訴她,秦言出去了,她找不到秦言,也找不到蘇淮,只能在這裏守株待兔。
從中午等到天黑,她穿着墨綠色的羽絨服,低頭坐在門口的花圃邊緣發獃。黑色的轎車忽然駛來,她被車輪碾過地面的聲音驚醒,抬頭看過去,迅速地站起身來。
黑色的轎車在前面停下來,文森開門下車,飛快地幫秦言打開了車門。
秦言穿着黑色的皮鞋下車,站起身來,感覺頭有些暈乎,身體有些發熱,似乎是發燒了。
他朝公司裏面走去,身後唐酥疾步跑過來,叫住了他:“秦言。”
他停下來,扭頭,見到她,疲憊的臉色緩和了些,道:“到我辦公室來。”說著,他扭頭走進去。
唐酥跟在他身後,一路上抿嘴不語,心事重重。雖然說無憑無據的,她不該這樣懷疑一個人,可是蘇淮出了事兒,她第一個想到的,只有秦言。
電梯裏,她與秦言並肩而立,他修長的身體挺拔,表情平靜地看着緊閉的電梯門,臉色卻有些蒼白。
低頭咳嗽兩聲,他一抬頭,電梯門被打開,他領着她去自己的辦公室。
進了辦公室,他脫掉外套,轉身去倒水,問:“找我有什麼事?”
她說:“有人在網上發帖,將蘇淮和喬笙的死強行扯在了一起。這件事情,你知道是誰做的嗎?”
他給她遞水的手收了回去,喝一口,冷漠地抬眼看她,道:“你懷疑我?”
她心虛地避開他的眼睛,看向別處,說:“當年的事情知道的人並不多,蘇淮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這個地步,我不希望因為那些陳年舊事,毀了他的前程。”
他嘆一口氣,覺得諷刺,冷聲道:“唐酥,從前到現在,你的心始終都只在蘇淮一個人的身上。你說你喜歡我,可你真的有喜歡過我嗎?哪怕一次,你真的將我放在心上過嗎?”
她望着他,以沉默回答。
他一口將杯中的熱水飲盡,彷彿不知燙一樣,然後將手中的杯子丟入垃圾桶,坐下來,面無表情地看着她,道:“言歸正傳吧。唐酥,你和蘇淮辦不到的事情,我可以辦到。蘇淮的危機,我可以幫他解決,但我們得談一談。”
談什麼?
唐酥黯然地低頭,難過的情緒有些難忍,低聲問:“談什麼?”
他和她之間,還有什麼是可談的嗎?
他說:“不談情,我們談談錢。”
幾秒鐘的恍惚后,她抬頭,他說:“四百萬,我幫他解決所有的麻煩。”
她感覺自己聽到了一個天文數字,問:“泰銖?”
他說:“人民幣。”
四百萬人民幣?
她皺眉沉思片刻,歪着頭問:“你這算不算趁火打劫?”
他改口:“五百萬。”
她急忙舉手,連聲說:“好、好、好,四百萬就四百萬,但我得先問問蘇淮。”
他抬手看一眼時間,說:“我給你十個小時的時間,明天早上六點鐘,想清楚了,給我打電話。”
她急忙掏出手機,問:“你電話號碼是多少?”
他伸手:“手機給我。”
她把手機遞過去。
接過她的手機,不等她開口,他熟練地輸入她的手機密碼,冰冷的眼中悄然染上了一抹暖意——密碼是203612,那是他和她的生日組合。讀書那會兒,她將所有的密碼都換成了這串數字,告訴他,如果有一天她死掉了,他就拿着她的銀行卡和密碼,去把錢全部取出來,那是她留給他的遺產。
他打開她手機的黑名單,在裏面果然找到了他的電話號碼,他將電話號碼存入她的手機,若無其事地遞給她。
“想明白了,給我打電話。”他說著,重重地咳嗽起來,咳得蒼白的臉泛紅。
她皺眉,疑惑地看着他。
他感冒了?
他淡漠地站起身來,去取外套,道:“我還沒吃晚飯,陪我吃晚飯。”
看了眼時間,她皺眉,略微沉思一會兒,抬頭說:“好。”
他緊皺的眉頭舒展開,拎着外套帶她出去。
出了公司,他驅車帶她離開,選了一家日本料理店,帶她進去。
料理店裏都是一些生冷的東西,他拿着菜單,幾乎將菜單里所有的東西都點了一遍。
生魚片、刺身、壽司、冰鎮鮮貝、帝王蟹、清酒,炭燒的、油炸的,應有盡有。
她默默地看着那些端上來的菜,感慨,這個人根本就不是在吃飯呀,是在找死。
他明明是一個感冒的人,卻盡吃一些生冷刺激性的東西。
他垂眸搗鼓着蟹腿,剪開取了蟹腿肉,將蟹腿肉遞給她。
“謝謝。”接過蟹腿,她低頭心不在焉地咬一口。
忽然,他放在桌上的手機響起來,她下意識地看過去,亮起的屏幕上跳出“喬薇”兩個字來,她愣了愣,旋即收回目光。
他拿起手機看一眼,皺眉,說:“我出去接個電話。”他說著,站起身走出去。
她咬着蟹腿肉,扭頭看他走出去的背影,思緒一陣恍惚。從前,也是這般,喬薇一個電話,他便會從她身邊離開。那時候,秦義康說,戀愛不分對象,可是婚姻講究門當戶對。論身家、論地位,她沒有一樣比得過喬薇,唯一能比的,是一顆她所謂的真心。可是,這世上,最不值錢的,就是人的真心呀。
門外面,他低聲同喬薇說著什麼,說著說著,猛地咳嗽起來。
她的真心,從來都是最廉價的。
可那是她能給他的全部啊。
她站起身來,走出包間,與他擦肩而過,來到櫃枱前,對走來的服務員道:“可以煮一壺生薑可樂給北極風包間的客人送過去嗎?”
服務員道:“可以的,小姐。”
她想了想,道:“順便再要一碗清粥,謝謝。”她說著,掏出了銀行卡,道,“先埋單吧。”
付完賬,她推門出去,已經是晚上十點鐘。路上行人不多,她站在路邊,攔了一輛的士上車回家。
【2】
包廂門口,秦言打完電話回來,房間裏空無一人,她走了?
他皺眉,坐下來,捏着手機想要給她打電話,可是看着手機屏幕,他陷入了沉思。他從來不打沒有把握的仗,無論何種境地,他都從來未曾害怕過。可是,現在,面對她,他像一個初出茅廬的學生,瞻前顧後,思前想後。
這時,門外服務員端着煮好的生薑可樂和粥進來,放在桌上。他道:“我沒有點這個。”
服務員笑着說:“這是剛剛離開的那位小姐點的,請您慢用。”
他看着眼前熱氣騰騰的生薑可樂和清粥,嘴角不自覺地上揚,喝一口,味道不錯。
晚上十點鐘的長街,昏黃的街燈不斷地後退,的士里,唐酥再次撥打了蘇淮的手機,還是無法接通。她於是給他的手機、QQ、微信留言。她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也不知道接下來他打算怎麼辦,好的緋聞能夠造就一個明星,而壞的流言足以摧毀他的全部。
她正發著信息,一個陌生的電話號碼打過來。她接通電話,電話里蘇淮一如從前的調笑聲傳來,道:“怎麼啦,小老婆,擔心我啦?”
聽到他一如從前的聲音,她鬆了口氣,說:“你沒事兒吧?為什麼手機一直關機?你知不知道,我找不到你有多擔心?”
他說:“抱歉啦,這幾天實在是忙得焦頭爛額。為了避免狗仔隊的追蹤,我換了手機,以後打這個電話號碼找我。”說著,他停下來,安慰她,“網上的那些事情,你不必在意。”
她說:“一連兩個負面消息,你消化得掉嗎?秦言說,他有辦法幫你解決所有的麻煩,只是……”
電話那端,他打斷了她的話,問:“你去找秦言了?”
她應一聲,說:“他說他可以幫你解決麻煩。”
一聲冷笑,蘇淮道:“麻煩是他製造的,他當然知道怎麼解決了。”
唐酥皺眉,問:“你的意思是,這件事是秦言找人做的?”
可是,秦言為什麼要這麼做?
蘇淮道:“除了他,這個世上還有誰會這樣處心積慮地害我?你不要忘了,當初,就是他一手策劃了那起傷人案件,害我進了監獄,也令你幾乎丟了性命。唐酥,事到如今,你對他還抱有期許嗎?你不要忘記了,當初是他逼着你跳下跨江大橋的。”
蘇淮的話令唐酥手腳微涼。她握着手機,一時竟說不出話來,喉嚨像被什麼堵住了一樣,難受得厲害。
見唐酥不說話,蘇淮道:“放心吧,我沒事,公關團隊今晚就會做出回應了。身正不怕影子斜,如果非要在我和喬笙之間加上一段關係,無非就是一段陰錯陽差的前緣。”
他和喬笙的開始本來就是一個錯誤,他想要的從來就不是喬笙,而是唐酥。
他和唐酥自幼一起長大,在一個院子裏玩耍,一張飯桌前吃飯,對他而言,唐酥是他年少時便種下的一個夢想。他在等,等他的夢想長大,等他的唐酥長大,可是等她終於長大了,她卻像追逐烈火的飛蛾,義無反顧地撲向了秦言。
那個時候,他才明白,他不能再等了。
唐酥大二那年聖誕節,一群人在KTV里聚會。昏暗的KTV里,喝了酒的蘇淮關掉了燈,摁住身旁的人就強吻了上去。他以為那個人是唐酥,可等燈亮的時候才發現,他懷裏抱着的卻是喬笙。而沙發的另一邊,秦言面無表情地拽着唐酥,在所有人為蘇淮和喬笙歡呼時,秦言不留痕迹地鬆開了唐酥。
喧鬧的KTV里,震耳的起鬨聲中,蘇淮腦中一片空白,他看着站在唐酥身旁的秦言,眼裏滿是恨意。
秦言說,蘇淮應該對喬笙的死負責,可是,蘇淮覺得,最該負責的人是秦言。如果當初不是秦言拽開了唐酥,他和喬笙之間不會開始,而他和唐酥之間,也不會是今天這種局面。
KTV事件之後,蘇淮騎虎難下地和喬笙交往起來。他們的交往持續了一個月就結束了,那之後,他和喬笙再無往來。
直到有一天,喬笙自殺了。
喬笙死了,秦言將賬算在了蘇淮的身上。可對於蘇淮而言,她的命,她自己不要了,跟他有什麼關係?
電話那端,蘇淮道:“放心吧,你不用擔心,秦言那邊,你不必理會。”
唐酥皺眉,道:“對不起,蘇淮,如果不是我拉你去夜市,就不會曝出這些緋聞來。”
他笑起來,說:“跟你無關,身為公眾人物,這些事情如同家常便飯。放心吧,我會解決的。時候不早了,早點休息吧。”說完,他結束了通話。
的士里,收起了手機,唐酥扭頭看向窗外。昏黃的路燈下,整個城市都在倒退,大風呼嘯而過,如網上兇猛而來的新聞,站在風口浪尖,能逆風而上的人直達青雲,被風浪吞噬的人則萬劫不復。
半夜一點,蘇淮所在的星娛影視公司對外發佈了一條公告,網上發帖造謠誹謗的事情,蘇淮已經移交給了公安機關,傳播謠言的各大網站也將收到法院的傳票。而對於私生子事件,星娛影視公司也已經開始走法律程序。
在緋聞面前沉默了兩天的蘇淮終於出手,一出手便是大手筆,可是在互聯網時代,真相往往淹沒在牆倒眾人推之下。
鍵盤之上,輿論之下,人們更願意相信自己“親眼所見”的真相。
【3】
翌日清晨,天邊泛白,狹小的房間裏加濕器嗡嗡地運轉着,窗外輕軌駛過的聲音轟鳴,唐酥在鬧鐘嘀嘀的聲音中醒來,一推旁邊的唐小果,道:“唐小果,起床,上學了。”
沒睡醒的唐小果睡眼惺忪地爬起來,呆坐了幾秒鐘,慢吞吞地穿衣服下床。
客廳里,葉琳已經起來,煮好了雞蛋,泡好了燕麥,桌子上是正在烤的吐司,她喝着燕麥,端着iPad看着微博上的新聞,頭條依然是有關蘇淮的,而他的公告下面,是清一色的水軍,指責他逃避責任,不敢直面現實,所謂的法律程序,不過是掩人耳目的障眼法,私生子依然存在,喬笙不會死而復活。
聲討蘇淮的聲音依然沒有消停,渣男、負心漢、滾出娛樂圈的聲音在他的微博里如洪水猛獸,兇猛而來。
蘇淮的公關並沒有將聲討的聲音壓下去。
唐酥領着唐小果出來,葉琳取下眼鏡,抬頭說:“蘇淮這次是真的要栽了,這些水軍明顯就是有備而來,我甚至懷疑貼吧里的帖子也是有人蓄意而為。”
唐酥說:“蘇淮也解決不了嗎?”
葉琳看一眼iPad里還在不斷刷屏的留言,說:“很難說。”
蘇淮的公告的確能起一定的作用,但不能絕對性地扭轉態勢,至少,目前的火候還無法做到反敗為勝,因為互聯網的輿論朝着一邊倒了,而圍觀的群眾更多的是跟風,即便有粉絲打抱不平,可緋聞對蘇淮的影響依然存在。
唐酥皺眉,沉吟一番,想起秦言來,說:“秦言說,他可以幫忙解決。”
葉琳詫異地問:“他怎麼解決?”
唐酥道:“我不知道。他開價四百萬,說他能幫蘇淮解決所有的麻煩。”說著,她看一眼時間,早上七點鐘,距離與秦言約定的時間已經超過一個小時了。
葉琳沉吟一聲,說:“如果可以,不如你再和蘇淮協商一下?這件事不能再發酵,必須快刀斬亂麻。明星的形象等於生命,一旦形象坍塌,他再想站起來就難了。”
唐酥道:“好,我先送小果上學,回頭再同他聯繫。”
送完唐小果去學校,唐酥乘着地鐵去公司。她來到公司里,公司里忙翻了天,從早上六點鐘到現在,小編們一直忙着,未曾歇息。
原來,早上五點多,小編就接到了一個陌生的電話,對方給她發了一則消息——關於蘇淮私生子與喬笙之死的消息。看完對方發來的文檔,她飛奔回了公司,給另一個同伴打電話,兩個人在辦公室里一直忙到了早上六點半。
早上六點半,公眾號上的新聞稿件剛發出去,《早間娛樂》就播報了一則勁爆的新聞,以《新悅》雜誌為首的娛樂周刊集體向蘇淮道歉,私生子的事件是一個臨時小編為博取業績杜撰的,編輯部沒有及時核查,發佈了虛假消息,對蘇淮造成了惡劣的影響,他們將在公眾面前鄭重地向蘇淮道歉。
而與此同時,死者喬笙的姐姐喬薇站了出來,接受媒體採訪,澄清聲明,喬笙的死與蘇淮沒有關係,她不知道杜撰這些故事的人居心何在,但是這樣打擾一個死者,是很不禮貌,也極不尊重人的,所以希望大家能夠到此為止,不要拿一個亡者來消費。
兩則消息一前一後,相隔不到十分鐘,在兩個電視台同時爆出,為蘇淮正名。而與此同時,微博上各大營銷號開始為蘇淮打抱不平,指出那些被收買的水軍,居心叵測地誤導網民,抹黑蘇淮。
星娛影視公司趁勢請了推手,爆出蘇淮這些年做過的好事,對粉絲珍愛重視,對女士禮貌紳士,對老人尊重呵護,蘇淮根正苗紅的好男人形象被塑造得淋漓盡致,逆風之下,人氣直達青雲。
辦公室里,看着網絡上鋪天蓋地而來的新聞,唐酥驚訝,沒想到蘇淮的公關一出手竟是如此大的手筆。
可是,葉琳打來電話,讚歎道:“這手筆,不是出自蘇淮,而是秦言。這世上,再好的公關團隊恐怕都不及他秦言一人呀。”
唐酥錯愕地道:“是秦言?”
她並沒有給秦言打電話,也沒有答應拿四百萬與之交易,這件事是秦言辦的?
葉琳道:“你傻呀,你以為這天底下有幾個公關團隊能請得起亞安集團的千金喬薇啊!”
唐酥這才反應過來,是了,為蘇淮辯白,電視台和媒體雜誌都好解決,可是亞安集團的大小姐喬薇,不是誰都請得起的,除了他——秦言。
結束了與葉琳的通話,唐酥站在窗戶邊,給秦言打電話。很快,電話接通了,電話那端,秦言咳嗽的聲音傳來,片刻后,他用低沉的聲音問:“唐酥?”
他的感冒似乎加重了。
她說:“那個,蘇淮的事情,謝謝你,那四百萬的事情,我會跟蘇淮說的,到時候……”
“不必了。”他打斷她的話。
她急忙說:“要的,要的,我知道做公關找媒體都是需要花錢的,我會告訴蘇淮……”
“我說了,不必了。”他打斷她的話,說,“更何況,你已經付款了。”
四百萬,買她料理店為他點的那一碗清粥。
她一頭霧水,不解地問:“已經付了?”什麼時候?誰幫她付的?
電話那端,忽然傳來喬薇的聲音,她喊了一聲:“秦言,可以出發了。”
他和喬薇在一起?
唐酥握着手機愣了愣。
電話里,秦言低啞的聲音傳來:“我還有事,先掛了,回頭再聊。”說完,他結束了通話。
唐酥握着手機的手緩緩放下來,垂眸看着手機屏幕上他的電話號碼,心裏忽然堵得厲害。
她其實特別不矜持,尤其是在他的面前,特別容易心動,明知道他是遙不可及的星辰,可是她妄想臨江摘星。明知道他是鏡花水月,明知道抓不住也得不到,可是她還是止不住地去思念、去喜歡。
【4】
其實,很久以前,秦言就已經說得很清楚,他說,他從未喜歡過她。
可人的心總是那樣脆弱,她明明是死過一回的人,明明已經長了記性,可是,他這樣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現在她的世界裏,讓她又產生了錯覺,錯以為,他是她可以得到的人,是她可以喜歡的人。
“不要,不要再喜歡秦言。”她難受地呢喃着,握着手機的手指微涼,冰冷地將他的電話號碼拉入黑名單。
辦公室里,兩個小編興奮地算着不斷增加的讀者用戶量,從最初的兩萬讀者到現在的五十萬讀者,讀者數量還在不斷地增加。忽然,對話框裏一條消息彈出來,有一家商場想要同她們合作,在她們的平台上投放一條招商廣告。
從前她們找廣告商就像在大海里找神針,求爺爺、告奶奶,軟磨硬泡,想盡了法子,也未必能拉到一單廣告,可是現在,有商家主動找上門來,要和她們談廣告。
“啊——唐酥姐,有人問我們要不要接廣告!”兩個小編激動得跳起來尖叫。
唐酥回神,疾步跑過去,俯身看對話框裏彈出來的消息,幾乎是一字一句地確認,接着緩緩站起身來,哈哈地笑起來。
“接,把具體價格和時間告訴他,問他有什麼要求。好了,準備開始幹活吧。”唐酥笑起來,明媚的眼睛彎成了新月。
讀者用戶量的增加令她們的平台迅速地火爆起來,而隨着用戶量的增加,各種各樣的廣告商找上來,唐酥篩選了一些與公眾號經營的主題比較接近的廣告,小編們開始絞盡腦汁地做起廣告文案來。
互聯網時代,就算是軟文廣告,也得做得別出心裁、雅俗共賞。每一個廣告她們都認真對待,不僅僅是拿錢辦事,還是一種經營策略,公眾號不能淪為無味的廣告平台,就算是做廣告,也要令人讀出興趣來。
與此同時,開往機場的轎車裏,後車座上,喬薇抬眼看開車的秦言,微笑着道:“百忙之中還能見到你,爸爸一定會很高興。”
秦言面無表情地看着前方,淡淡地說:“舉手之勞。”
喬薇笑起來,可是看着秦言,她眼中的笑意漸漸地冷下來。她垂眸,打開手機,看着微博上的新聞,都是關於蘇淮的。
她費盡心力地想要將蘇淮徹底摧毀,甚至不惜將“妹妹喬笙”的死拿出來做文章,就算星娛影視請來再強大的公關,也絕對擋不住她接下來的第二步棋——“喬笙”的遺書。
遺書的內容絕對能將蘇淮徹底推入輿論的深淵,可是,秦言插手了。
她答應了秦言澄清真相,那麼,下面的一步就再也無法進行下去了,她和蘇淮來日方長,她不着急。
只是,她不開心。
秦言也好,蘇淮也罷,為什麼全世界最好的東西都被唐酥佔了?她憑什麼?
唐酥、唐酥,五年前,你為何沒能死在江水裏?
看着手機里的新聞,她的心像發酵的沼澤,黑暗的迷霧慢慢瀰漫,那一刻,她才發現,她最大的敵人不是蘇淮,而是唐酥。
如果沒有唐酥,當年,蘇淮便不會舍她而去。
哦,她忘記了,那位被蘇淮捨棄的是喬笙,而她,已經不再是那個被遺棄和忘記的喬笙了,她是養尊處優、泡在蜜罐里長大的喬家大小姐——喬薇。
她抬眼看後視鏡中自己漂亮的妝容,正紅的唇色端莊優雅,她雙手交叉端坐在後車座上,微笑的樣子,宛如戴着一張面具,不動聲色地凝視前方,宛如一頭狩獵的獵豹。
黑色的轎車疾馳而過,上了高架橋,直奔機場,如一頭迅猛的野獸。一路上,秦言始終沉默着,靜靜地聽喬薇說著公司里的事情。
當年喬母在生下喬薇和喬笙后沒多久就與喬父離婚了,喬笙歸了母親,喬薇歸了父親。喬父對喬薇寄予了厚望,她與喬笙有着截然不同的生活環境。喬母與喬父離婚後,帶着喬笙去了鄉下,三年後就因病去世,留下喬笙與奶奶相依為命,直到十幾年後,喬笙才被接回喬家。
喬薇與喬笙明明是雙胞胎姐妹,可是,喬父對喬笙遠沒有這般寵愛,他將所有的愛都給了喬薇。喬薇大學畢業后就進了亞安集團,喬父對喬薇寄予了厚望,可是,對喬笙,他連看也不願多看一眼,就連“喬笙”的屍體擺在他的面前時,他連哭也不曾哭一下。
她的思緒飄得有些遠,也許正是因為喬父的這種待遇差,當初,秦言才會和喬笙成為朋友吧。
機場前,黑色的轎車疾馳而入。
接機口處,喬薇踩着黑色的高跟鞋與秦言並肩而立,遠遠地看到喬父從出口處走出來。他穿着黑色的大衣,身邊是跟隨的助理。見到秦言,他的眼神變得柔和起來,秦、喬兩家的婚約是已定的事實,秦言與喬薇的關係只差一紙婚書,在他看來,秦言便是他喬家未來的女婿。
“秦言,你也來啦。”喬父走過去,渾厚的聲音很柔和。
秦言有禮貌地道:“喬叔叔好。”
喬父微微點頭,隨着眾人走出機場。
上了車,秦言驅車帶着三人離開。在車上,喬父與秦言談起如今的經濟趨勢,這一次美國行,喬父將目光放在了影視上,準備投資影視作品,方向定下來后,公司已經接到了數十部影視投資邀請。所有人都以為他想要投拍影視劇,但他想做的,是開一家屬於自己的影視公司。
“目前我手裏有一部比較好的劇本,導演方面已經有了合適的人選,也已經與對方商榷,但是男主角的選定方面,國內的幾個明星裏面,你們可有合適的人選?”喬父問。
助理道:“台灣最近有一個明星人氣很高,雖然已經三十五歲了,但演技好,再加上最近一部他參演的關於律師的電視劇收視火爆,口碑人氣都不錯,喬總要不要考慮考慮?”
【5】
喬父皺眉,道:“三十五歲,已經不年輕了,現在都流行小鮮肉,演技並不是最重要的。噱頭、顏值才是關鍵,年輕人喜歡看小鮮肉。”
喬薇想了想,輕聲笑道:“爸,我覺得蘇淮不錯。”
因為一部民國玄幻劇,蘇淮將一個乖戾又深情的“沈三爺”演得入木三分,口碑很好。從那之後,他便成了“三爺”的化身,開啟了演藝生涯的爆紅之路。作為這幾年爆紅的小鮮肉,他的演技是娛樂圈裏公認的,再加上這幾天的緋聞炒作,他的人氣可以說是直上雲霄,喬氏的影視公司投拍的第一部劇的男主角,再沒有比他更合適的人選了。
而更為重要的是,她很想知道,當蘇淮面對她的時候,會是什麼樣的表情。
喬父不動聲色地抬眼看開車的秦言,問:“秦言,你覺得呢?”
秦言面無表情地看着前面,開着車,涼涼地道:“可以。”
喬父收回目光,對助手道:“這件事,你去辦。”
“好的,喬總。”助理道。
送喬父到公司后,秦言便告別離開。出了亞安集團大廈,他站在黑色的轎車前給唐酥打電話,電話撥過去,提示對方正在通話中。凜冽的寒風裏,他一陣咳嗽,收起手機,驅車回公司。
回到公司,秦言面無表情地坐在辦公桌前,卻見桌上放着一個信封,上面字跡清秀,只寫了兩個字:秦言。
不用猜,他也知道是誰寫的字——唐酥。
他挑眉,拆開信封,單薄的信封里一張銀行卡滑了出來,伴隨着一張字條,字條上是六位數的密碼,還有金額——四百萬。
雖然事情已經過去,可他到底是幫了蘇淮,所以她如約地替蘇淮送來了四百萬。
安靜的辦公室里,他捏着銀行卡,目光冰涼。從前她死纏爛打,像一條甩不掉的尾巴,對他糾纏不休,現在,她卻迫不及待地想要同他撇清關係。她憑什麼?有愧於他的是她,她憑什麼同他撇清關係?
冷冷地收回目光,他收斂心神,站起身來,準備開會。
一輪接着一輪的會議,開到下午三點多的時候,他再也撐不住了,吃了葯,提前下班,坐在轎車裏,整個人昏昏欲睡。文森開着車,看一眼後視鏡里的他,說:“Boss,我先送您回家吧。”
他躺在後座上,看着窗外不斷倒退的街景,斑駁的光影中,腦子有片刻的短路。想了想,他說:“去找唐酥。”
從公司到唐酥的小區樓下,黑色的轎車停靠在路邊。小區門口是不斷進出的人,窗外下起綿綿的細雨來,文森伸長了脖子,探到車窗外,扭頭說:“Boss,下雨了。”
他輕輕地應一聲,低頭開門下車。
黑色的皮鞋踩過落有雨水的地面,他低着頭,咳嗽一聲,蒼白的臉上帶着疲倦,朝着小區里走去。
穿過綠色的行人路,他乘着電梯來到唐酥家門口。昏暗的燈光下,他站在幽暗的走道里,摁響了門鈴。
綿長的門鈴聲里,屋內無人應答,秦言低頭垂眸,掏出手機撥打唐酥的電話號碼,卻被提醒對方正在通話中。這時,樓梯口傳來唐酥的笑聲,伴隨着腳步的聲音,秦言抬頭,看到樓梯口抱着唐小果的蘇淮與唐酥。唐酥穿着藍色的羽絨服,手裏拎着一袋子食材,談笑間抬頭,就看見了秦言。
見到秦言的一剎那,她錯愕地微微張開了嘴巴,道:“秦言?”
他來這裏做什麼?
秦言的耳邊是手機里的提醒音:“對不起,對方正在通話中,請稍後再撥……”
他黑色的眼眸一凝,收起了手機。
她明明沒有通話,可是他撥打她的電話,提示的卻是正在通話,也就是說,她又將他的電話號碼拉入了黑名單。
昏暗的樓道里,秦言修長的身影挺拔,似乎無論什麼時候,他和唐酥之間都夾着一個蘇淮。
燈光之下,他的臉像寒霜一樣冰冷,他看一眼蘇淮,眼底是悄然升起的戾氣。他微微垂眸,低沉的聲音透着慵懶,道:“唐小果,過來。”
聽到召喚,唐小果像泥鰍一樣飛快地從蘇淮的懷裏溜下去,跑過去高興地仰頭望着秦言,道:“秦叔叔好。”
那一聲清脆的“秦叔叔”里,秦言神色不動,垂眸居高臨下地看着唐小果,涼涼地道:“唐小果,你知道自己是怎麼來的嗎?”
唐小果道:“我知道,是有人在媽媽的肚子裏種下了一粒種子,小種子發芽了,就有了唐小果。”
秦言道:“那麼,作為播種的人,我是誰?”
唐小果漂亮的眼睛格外明亮,他仰頭望着秦言,清脆地答道:“是爸爸。”
唐酥聞言,腳下一滑,差點閃了腰。她惱羞成怒地漲紅了臉頰,咬牙瞪着秦言,道:“秦言,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秦言抬眼,黑色的眼眸凝視着蘇淮,卻摸了摸唐小果毛茸茸的小腦袋,涼薄的聲音聽不出半點情緒,道:“兩位這是要開慶功宴嗎?”
蘇淮目光落在秦言撫摸唐小果的手上,諷刺地一笑,道:“怎麼?秦總這是在宣示主權嗎?”
秦言單手插兜,道:“對於自己的主權,我從來不屑於宣示,只擅於行使。”
蘇淮諷刺地笑出了聲,褐色的眼眸微微眯起,五年了,秦言還是一如從前般自信,可是現在,蘇淮已不是五年前的蘇淮,而他也不是五年前的秦言。
秦言在唐酥面前唯一能夠行使的主權,在他們分手的那一天就已經失去了,他有什麼資格在這裏行使他所謂的主權?
蘇淮道:“秦言,說這樣的話,你不覺得諷刺嗎?在這裏,你有什麼資格?”
感覺到氣氛不對勁,唐酥微微皺眉,不自在地乾咳一聲,笑着小心地看兩人一眼,道:“要不,兩位進去坐下來喝杯茶,慢慢聊?”
若是擱在之前,她一定會同秦言嗆聲起來,不為別的,只為分手五年,不必再見。可是現在,他到底是幫了蘇淮,她欠了他一份人情債。
秦言抬眸,漂亮的眼睛微微眯起,陰影中宛如一頭蓄勢待發的猛獸。他看着唐酥,平靜的聲音充滿淡漠,道:“你想知道,我能行使什麼主權嗎?”
唐酥不解地看着秦言,他是在同自己說話嗎?可他的樣子,又彷彿在同蘇淮說話一樣,她被弄得有些疑惑。
她微微張了嘴,還沒來得及開口,他高大的身影便越過蘇淮籠罩過來,俯身,霸道地摟住了她的腰,滾燙的唇彷彿昭示主權一樣,霸道地吻住她的唇。
唐酥嬌小的身體瞬間僵在了那裏,手裏的袋子掉在了地上,她瞪大了眼睛瞪着秦言,瞳孔驟然擴大。
什麼情況?他在做什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