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醒醒吧,不是你的
第3章醒醒吧,不是你的
【1】
接下來的幾天裏,唐酥覺得奇怪。她以為秦言一定會再來找她,可是,他就像她所期盼的那樣,就這樣再也不見。
事情太過順利,順利得她都開始產生懷疑。
秦言沒來找麻煩,唐小果也還在,而她的公司盈利的數額開始上漲,不,應該說是以直線的方式噌噌往上躥。
可是,很快,她運營的三個公眾號收到了官方的警告和查封,原因是刷數據作假。
辦公室里,面對官方發來的消息,唐酥愣住了。小編飛快地調出這幾天的數據,哭喪着臉說:“我當時就覺得奇怪,咱們平時也就幾百個點擊,怎麼一夜之間就變成了幾萬個、十萬個、幾十萬個了。唐酥姐,現在怎麼辦?”
怎麼辦?
唐酥試圖申訴,他們的確沒有刷數據,可是她也找不到證據證明數據不是自己刷的。在這個紙媒越來越衰敗的時代,新聞通過互聯網傳播,她的公司和公眾號都是建立在中國最大的互聯網平台上的。在這個行業里,刷數據作假這種事情並不少見,可刷數據都要耗費大量的資金,有人幾乎不計成本地將她的公眾號刷到了閱讀榜首,不正常的數據,幾乎讓人一眼就能瞧出端倪。
這根本就是拿錢砸人。
公眾號被封,小編們大眼瞪小眼地望着她,誰也沒有了主意。
重新做,時間久,人氣低,一切從零開始,她不甘心。
“先等等,我去打個電話。”她說著,站起身來,給客服打電話。
接電話的客服是一個有禮貌的姑娘。客服模式化地回復着唐酥的申訴,她不厭其煩地解釋,打了將近三個小時的電話。客服被纏得沒有辦法,禮貌地道:“我可以幫你把解封申訴遞上去,但能不能解封,就得看公司的核查了,唐小姐。”
“謝謝,謝謝,太感謝您了。”唐酥感激地道謝。
唐酥掛了電話,接下來是漫長的等待。
趁着得閑的工夫,小編們開始準備接下來的新聞稿子。辦公桌前,唐酥看着電腦里的警告信,三秒鐘的沉默后,她開始找人查刷數據的IP。很快,對方找到了數據的來源,都是來自同一台電腦。
拿到那台電腦的主人的QQ號,她加了對方。
她並不想追究對方的責任,只是想知道,是誰出錢搞的鬼。
QQ里,對方說:抱歉,唐小姐,我無法向您透露對方的姓名,只能告訴您,對方來自東城集團。
——秦言。
面對着聊天記錄,她的小臉頓時黑下來,她起身就往外走,迎面小編拿着報紙疾步過來,說:“唐酥姐,你快看看這個。”
她頭也不抬地應一聲,道:“回來再看,我有急事。”
說完,她拐出大門,消失不見了。
小編打開報紙,報紙上赫然印着一個碩大的標題:當紅影星蘇淮未婚生子。而標題的下面配着一張圖,蘇淮抱着唐小果,唐酥拽着蘇淮。
一個小時后,東城集團大廈門口,唐酥拽着包包從的士里出來,踩着白色的帆布鞋,朝着高聳的公司大樓走去。來到前台,她道:“不好意思,我是唐酥,找你們Boss——秦言。”
前台彷彿早有準備,笑盈盈地走出來,拿出工作牌刷卡放她進去,道:“唐小姐請上,秦總的辦公室在二十六樓靠左最前面。”
“謝謝。”唐酥禮貌地道謝,走進去。
上了電梯,她直奔二十六樓,通往二十六樓的電梯不斷停下,不斷有人進來。進來的人瞧見是她,看她的眼神有些奇怪。她不解地站在電梯裏,身旁的職工拿出了手機,飛快地刷着微博上的新聞,低聲竊竊私語。
“是她吧?蘇淮的秘密情人。”
“就是她,聽說孩子都四歲啦。”
“什麼?都四歲了?那豈不是在蘇淮出道前就已經在一起了?真是沒想到。”
竊竊私語的聲音飄進她的耳朵里,她皺眉,掏出手機打開微博,話題榜第一名:蘇淮未婚生子。
她正看着,電梯停下來,一抬頭,到了二十六樓。
她從電梯裏走出來,收起手機,朝秦言的辦公室走去,一路上大家朝她行注目禮。文森抱着資料從辦公室走出來,看見迎面而來的她,心中生出鄙夷來。
她越過文森,徑直走到秦言的辦公室,開門進去。
辦公室里,他正與人視頻商談,說著一口流利的意大利語,談笑自如,瞥一眼進來的她,神色不變地繼續視頻通話。
見他在工作,她強忍着滿腔的怒火,坐下來安靜地等待。
辦公室里只聽見他與人談笑的聲音,黑色的辦公桌前,他坐在黑色的真皮椅子上,穿着一件白色的襯衣,袖口捲起,露出手腕上廉價的腕錶。銀色的腕錶已經掉漆,指針也不再走動,它就像被鑲嵌在寶石上的破布,與他的身份、品位格格不入。
看着那塊表,她愣了愣,那是她當初送給他的,一百三十塊錢的勞力士仿製品。她記得,那時候他是不屑一顧的,連看都沒有看一眼就將它丟進了垃圾桶。
搞錯了吧,當初她送給他的東西,哪一樣他不是丟進了垃圾桶?
她送的東西,他從來都是不屑一顧的,因為廉價。
許多年前,她覺得,就算是一廂情願的喜歡,只要熱烈,只要真摯,總有一天會讓他感動。
可這世上,最廉價的莫過於不求回報的感情啊。
漫長的等待里,她抬頭看他,他和她之間隔着一張辦公桌,他就坐在那裏,英俊的臉上沒有了年少時的書生氣,卻多了幾分凌厲與銳氣。他看着電腦,在笑,笑起來的模樣還是如當初一樣好看,像妖孽一樣,教人怦然心動。
撲通。
她聽見自己的心臟狠狠一跳,心頓時慌了,暗罵自己一聲,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
——別看了,唐酥,再好看,你也不能碰。
【2】
秦言瞥一眼閉上眼睛的唐酥,結束了通話,關掉視頻,問:“有事?”
睜開眼睛,她開門見山地問:“為什麼找人刷我的數據?”
她以為他會否認,可是,他說:“看你不悅。”
“你!”一句髒話幾乎要脫口而出,她瞪着他,強忍着,皮笑肉不笑地問,“我的公眾號都被封了,現在您愉悅了嗎?”
他虎視眈眈,淡然地吐出兩個字來:“不夠。”
她心裏的羊駝又開始狂奔、吶喊了。
——心亂,人不能亂,穩住。
她微微一笑,腰板微微往後一仰,靠下去,雙手交疊於小腹前,道:“秦總這是要死纏爛打?”
他道:“是。”
“您圖什麼呢?圖錢?不大可能,您不差錢。圖人?您早說嘛,明兒我就把唐小果洗乾淨了送到秦家。圖色?”她說著,停下來,身體往前一傾,趴在桌子上托腮,懶洋洋地問,“秦總莫非是想吃回頭草?”
他的目光落在她微微前傾的領口處,領子低,胸小,無看點。他不動聲色地收回目光,說:“就算是我圖色,你有色嗎?”
懶得再同他繞圈子,她坐好,道:“那就開門見山吧。你想要什麼?就算是要算賬,你我之間還有賬可算嗎?我欠你的,早已還清。而你欠我的,就不必再算了。我們就這樣相忘於江湖,不是挺好的嗎?”
好嗎?
高中時,她暗戀他三年,大學時她纏了他四年,與他分手后又躲了他五年,在他的心裏陰魂不散,可是,現在她要跟他相忘於江湖。
好嗎?
不好。
“唐酥,你搞錯了,我並不是想要找你算賬,我只是不想放過你。我什麼都不想要,我只是簡單地想要你不痛快。”他說。
忍無可忍,她啪的一聲拍案而起,怒目,感覺不可理喻地問:“秦言,你有病吧?”
他站起身來,俯身過去,一米八的身高完勝她。他居高臨下地睥睨對方,問:“你有葯?”
他的氣息近在咫尺,滾燙如火,灼得她向後退了一步,心亂了。
“你……你給我走着瞧。”她心慌意亂,狼狽地轉身出去,落荒而逃。
兩兵交鋒,這一次,他很愉悅,心情頗好地端起桌上早已涼透的咖啡,喝一口,嘴角上揚。
門口,目睹了整個過程的文森打了一個寒戰:Boss有點心理變態呀。
從東城集團大廈里出來,大馬路邊,唐酥站在冷風裏,心裏極不痛快,恨鐵不成鋼地一腳踢向地面,指着自己的影子苦口婆心地勸:“醒醒吧,唐酥,男色禍國,不要再沉溺於他的美色了。你不要忘了,當初你是如何自取其辱的,一廂情願的喜歡,不叫喜歡,叫不自量力。”
她嘆了一口氣,重新振作起來,挺起胸膛,抬手招車。
這時,一輛黑色的轎車疾馳而來,像一陣風一樣,停在了她的面前。黑色的轎車車窗打開,身着紫色呢子、黑色毛衣的薛氏微笑地看着她,朱紅的唇色完美,白皙的脖子上是一條金黃的蜜蠟項鏈。
薛氏說:“唐小姐去哪裏?不如我送送你呀。”
唐酥笑道:“好啊。”說著,她拉開了車門坐上去。
真皮的車座觸感極好,她摸了摸那細膩的皮質,由衷地感慨,沒有買賣就沒有殺害,造孽呀。
薛氏打斷她的浮想聯翩,禮貌地笑着,說:“要不,我們找個地方坐下來好好地聊一聊?”
她慌忙說:“不用啦,不用啦,您送我去陸家嘴就好了,這一路的時間也足夠了。”
“也好。”薛氏笑道,抬頭對司機說,“王叔,開車,去陸家嘴。”
黑色的轎車敏捷又平穩地拐進長街,駛入車流之中,朝着陸家嘴而去。
車內的暖氣溫度有點高,唐酥被吹得臉有些發紅,開門見山地問:“阿姨,您是為了唐小果來的嗎?”
薛氏愣了愣,沒想到她會這麼直接,於是將嘴裏那些寒暄的話咽了回去,道:“是呢。我聽秦言說,你有一個孩子,叫唐小果。”
唐酥真誠地道歉:“對不起,阿姨,唐小果的事情,是我自作主張了。當初我把孩子留下來,並不是因為我想做單親媽媽,更不是因為秦言,而是因為錯過了拿掉的最好時間。孩子是在五個月之後才被發現的。”
“五個月之後?”薛氏不敢相信地道,一個女孩子,五個月之後才發現自己懷有了身孕,這得過得有多糊塗呀。
唐酥說:“那時候,因為蘇淮的事情,我已經焦頭爛額了,以為自己只是長胖了一些,所以並沒有格外注意。直到後來發現了孩子,再想拿下來已經非常危險了,所以迫於無奈,我把孩子生了下來。我知道,這樣做特別不負責任,尤其是對秦家,這會給秦家造成深深的困擾。但是,您放心,我是不會帶着孩子去介入秦言乃至秦家的生活的。對此,唐小果也特別能夠理解,對他而言,秦家是秦家,如果相見,也僅僅是點頭寒暄。”
薛氏微微張着嘴巴,獃獃地望着唐酥,一時沒有了反應。
她來找唐酥,的確是為了唐小果的事情,但她也僅僅只是想了解一下,畢竟,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她以為唐酥一定會利用孩子獅子大開口,抑或是異想天開,妄圖求一個名分。可是,唐酥什麼也沒有要,反而急着同秦家撇清關係,這讓她措手不及。
唐酥這是欲擒故縱?
薛氏不相信地看着唐酥,不放心,道:“如果你需要任何幫助的話,可以開口。”
唐酥道:“阿姨,您真是太善良了,眼下我的確有一件事需要您幫忙。”她說著,飛快地從包包里翻出一張名片,遞給薛氏,道,“這是我的公司,出於某些原因,我的公眾號都被查封了,您能不能想想辦法,幫幫我?”
捏着名片,薛氏看一眼,藍鯨新媒體廣告公司,她道:“網絡的事情,我不是很懂,但問題我會幫你解決的。”
“夫人,您真是太善良了。”她感激地道謝,“您放心,我是絕對不會帶着唐小果去禍害秦家的。唐小果和秦家絕對沒有半點關係,我會儘快地給唐小果找一個爸爸的。”
聞言,薛氏很難再懷疑唐酥的誠意,她想起今日的娛樂頭條,如果唐酥和蘇淮在一起了,唐酥這樣着急地同秦家撇清關係,倒是合情合理的。
陸家嘴到了,黑色的轎車將唐酥送到了公司樓下,她彎腰一再道謝。告別了薛氏,目送黑色的轎車離開,她轉身上樓。
【3】
唐酥上了七樓,公司門口擠滿了人,有記者,有粉絲,還有同一棟大廈里瞧熱鬧的。
遠遠地,唐酥停下來,轉身拐進了衛生間,躲在衛生間裏給小編打電話,問公司現在是什麼情況。
電話里,小編從一堆人中拚命地擠出去,一邊擠,一邊說:“唐酥姐,你可千萬別回來,公司門口堵滿了人,一群粉絲說要找你算賬。”
“好的,好的,公司里就辛苦你們了,年底給你們包紅包。”唐酥說完,掛斷了電話,坐在馬桶上發獃三秒鐘后,起身離開。
她像做賊一樣,出了公司,攔了的士坐進去,直接去了唐小果的幼兒園。她到了幼兒園已經是下午兩點鐘,幼兒園快放學了,門口賣餅的、賣面的、賣糖的陸續推着攤子過來。她挨個吃過去,實惠又好吃,吃完東西坐在幼兒園外面的花壇邊看手機上的新聞打發時間。校門口是陸續前來的家長,大家聚在一起,天南海北地侃,直到放學鈴聲響起,孩子蜂擁而出。
唐酥站起來,站在門口等唐小果。她遠遠地瞧見人群里走出來的唐小果,他跟在班主任後面,乖巧地背着小書包,忽然看見了她,高興地揮手,大叫道:“媽咪。”
唐酥笑着朝他走過去,忽然,人群里衝出一個女人來。那個女人不顧一切地沖向唐小果,瘋了一樣飛快地將他抓起來,用匕首抵在了他的脖子上,瞪着一雙充滿血絲的眼睛,瘋狂地叫道:“我要見蘇淮,我要見蘇淮。”
“哇——媽媽——”
幼兒園裏,小朋友們嚇得哇哇大哭起來,老師們慌忙護着小孩後退,班主任嚇得臉都白了,急忙道:“有什麼話好好說,姑娘,你先把孩子放了。”他說著,試圖靠過去。
“別過來,你們都別過來,叫蘇淮來見我。他欺騙了我的感情,他始亂終棄,他拋棄了我,他不要我了,叫他來見我。”女人哭着,跟個瘋子一樣大叫,揮舞着手裏的匕首,抱着唐小果後退。
唐酥嚇得心幾乎要跳出嗓子眼,腦中空白了幾秒鐘,飛快地走過去,舉着雙手道:“你不要激動,你想見蘇淮,那你先放了孩子,我跟他換,你挾持我,一樣能夠見到蘇淮。”
女人認出了唐酥,立即失控地尖叫一聲,將手裏的匕首指向唐酥,道:“都是因為你,都是因為你,我被蘇淮拋棄了,你這該死的女人!”
見她將目標鎖定在了自己的身上,唐酥繼續道:“對,都是因為我。我跟蘇淮從小一起長大,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我跟他情投意合、情比金堅,我們又怎麼可能是旁人能夠拆得散的。”
女人徹底被激怒了,雙手握住匕首,朝唐酥衝過去,尖叫道:“胡說,你胡說,我跟他才是情投意合、情比金堅,他是屬於我的。”
四周的人嚇得一聲尖叫,女人持刀朝唐酥衝過去。唐酥側身躲開,抓住她持刀的手,一個過肩摔,將人摔倒在地,踢開了匕首,將人摁在地上,扭頭對目瞪口呆的圍觀群眾道:“麻煩幫我報警。”
很快,警察趕了過來,唐酥和唐小果也一同去了派出所做筆錄。警察局裏,女人哭哭啼啼地控訴蘇淮始亂終棄。從蘇淮出道到現在,她陪伴了他整整五年,雖然她的付出他全然不知,可是作為他堅實的後盾,他演的每一部電視劇,她都有看;他做的每一場活動,她都有支持;她甚至為他專門成立了一個後援團,叫“護蘇寶”。
“噗——”旁邊,喝茶壓驚的唐酥一口水噴出來,她強忍着笑意,慌忙擦拭被噴了一桌子的水,道:“抱歉,抱歉,你們繼續。”
筆錄做到最後,女人被以擾亂社會治安罪和故意傷人罪拘留。唐酥帶着唐小果從派出所出來。派出所門口,葉琳開車而來,小小的轎車行駛得飛快,最後一個急剎車停下來。葉琳開門,飛快地跑下來,一把抓住了唐酥,緊張地問:“你沒事吧?有沒有受傷?”
唐酥沒想到葉琳會來得這麼快,問:“你怎麼知道我們在這裏?”
葉琳這才想起什麼來,一拍腦袋,說:“快走,再不走,等記者來了,就走不了了。”說著,她拉着唐酥和唐小果上車,離開。
唐酥勇斗腦殘粉的視頻在微博和各大網站瘋傳,視頻傳到了秦言的手裏。會議室里,項目組長正在講解,秦言拿着手機,看着裏面的視頻。他心不在焉地聽着項目組長的講解,垂眼看視頻里一個過肩摔將人摔趴在地上的唐酥,然後回放。
她說,她和蘇淮情投意合、情比金堅。
好一個情投意合、情比金堅。
他目光涼涼地看着視頻里的唐酥,一遍一遍地回放,嘴角一聲冷笑溢出。
旁邊,感覺到一股冷氣的文森扭頭,看見Boss嘴角的冷笑,又順着他的目光看向手機里的視頻,狐疑地歪頭:Boss最近對這個姓唐的女人很上心呀。
晚上七點半,長達四個小時的會議終於結束,薛氏又給文森打來電話,督促他盯着秦言,提醒秦言今日該回家了。
接完薛氏的電話,文森敲門走進辦公室。秦言埋頭查閱着郵件,頭也不抬地問:“什麼事兒?”
文森道:“秦總,時候不早了,夫人還在家中等您。”
“嗯。”他應一聲,關了郵箱站起來,轉身穿上衣服。
回家的路上,文森開着車,抬頭看一眼後視鏡里翻着手機郵件的秦言,說:“秦總,唐酥那邊網站已經解禁了,聽說是夫人找人去處理的。”
他的母親插手了?
後車座上,秦言將手機收起來,抬頭看向前面。
也就是說,他的父親終於按捺不住了。
【4】
隆冬的S城的夜晚極冷,秦言所坐的黑色轎車駛入紫玉山莊,別墅門口依舊是薛氏裹着裘衣翹首以盼,與往日不同的是,這一次她身邊還站了一個人——喬薇。
喬薇穿着正紅色的呢子大衣,如墨的長發披散下來,臉上塗著薄薄的脂粉,朱紅的唇微揚,目光灼灼地看着駛入的轎車。直到轎車停下,車門打開,她踩着黑色的皮靴走過去,望着秦言道:“秦言。”
“嗯。”秦言應一聲,踩着結冰的地面朝薛氏走過去。
薛氏挽住他的胳膊,笑着問:“餓不餓?今天喬薇主廚,可惜你爸不在家,不然,他一定會很高興。”
喬薇笑起來,跟在後面,踩着高跟鞋跟着走進去。
明亮的屋子裏燈光璀璨,薛氏挽着秦言進飯廳入座。三個人坐下來,劉姐忙着上菜,一共十道菜,裝盤裝得極為講究,一看就是出自喬薇的手。
喬薇做飯,無論是色香味都力求完美,一如她做人做事,能做到十分,絕不做到九分。也正是這樣的性格,令她在秦家擁有無法取代的地位。
秦義康與薛氏看喬薇,就像看未來的媳婦一樣。從工作能力到為人處世,她的每一樣,他們都分外喜歡。
她是他們為他尋得的未婚妻,她處處都好,樣樣都棒,可是他偏偏一樣也瞧不上。
飯桌上,喬薇優雅地笑着,給秦言夾菜:“阿姨說,你最近經常出差,難得在家吃飯,多吃一些。”
“謝謝。”他淡淡地應一聲,抬頭問薛氏,“聽說你去找唐酥了。”
薛氏笑了一聲,道:“是啊,原本是想看一看這些年她過得好不好,結果反而還羨慕起她來,看樣子,她日子過得倒是不錯。”
喬薇含笑,說:“聽說,她要和蘇淮結婚了。”
他吃飯的筷子停下來,目光冰冷,淡淡地問:“是嗎?”
喬薇笑着說:“這個世上有很多事情是讓人意想不到的,比如,蘇淮居然成了一線影星,比如,唐酥居然還活着,但她和蘇淮在一起這件事,並不讓人覺得意外。我記得當初她在同你交往的時候,劈腿的對象似乎就是蘇淮,是嗎?”
她說著,黑色的眼眸如一汪深潭,靜靜地注視着他。他平靜的臉上不見一絲表情,他沒有回答,繼續吃飯。
薛氏打破僵硬的氣氛,說:“吃飯的時候,就不要提這些令人不愉快的事情了。吃吧,飯菜都要涼了。”
“多吃點,秦言。”喬薇笑着,將天婦羅夾進他的碗裏,笑盈盈地看着他面無表情地夾起它,咔嚓一聲,咬碎。
吃完飯,劉姐開始收拾打掃衛生,喬薇陪着薛氏坐在客廳里喝茶,秦言進了書房,繼續處理郵件。
樓下電視機的聲音很大,兩人聊天的聲音也不小,他坐在書房裏,薛氏的笑聲時不時地傳來。兩人不知說了什麼,喬薇笑着嬌嗔一聲:“阿姨。”
這時,樓下傳來開門的聲音,接着,秦義康的聲音響起:“喬薇來啦。”
“秦叔叔好。”喬薇有禮貌的聲音響起。
書房裏,秦言放下了手機,秦家的書房不知是怎麼構造的,裏面的人能將外面的動靜聽得一清二楚,而外面的人卻聽不到裏面半分動靜。
沒有心情再去處理郵件,他打開唐酥的公眾號,瀏覽裏面的文章。
裏面除了一些八卦新聞,就是一些沒有營養的雞湯文,寫這種東西能賺多少錢?
其中有一篇關於明星婚外出軌的新聞,稿子的結尾處加上了小編的看法。小編表示,像這種背叛婚姻、劈腿的行為,不僅對不起女方,更對不起孩子,小編呼籲,作為明星偶像,請起一個好的榜樣作用,把好風向標,還社會一個積極向上的良好風氣。
他扶着下巴,垂眸凝視着新聞,良久后,點評:聽說貴公司的主編打算攜子劈腿,始亂終棄。
這時,書房的門被打開,秦義康走了進來,見他坐在書桌前看着手機,於是皺眉,道:“喬薇來了,為什麼不下去陪陪她?”
他面無表情地將手機鎖屏,道:“秦家的人,什麼時候成‘三陪’了?”
“你說什麼?”秦義康氣得一聲怒喝。
這時喬薇從秦義康的身後走出來,打斷他的話,笑着說:“秦叔叔,時候不早了,我要回去了。過幾天是家父的生日,還請務必賞光。”
“一定,路上小心,讓司機送你回去。”面對喬薇,秦義康臉色緩和下來,點頭道。
“好的,謝謝秦叔叔。”喬薇說著,抬頭對秦言微笑道,“秦言,我回去了,過幾天見。”說完,她揮揮手,含笑離開。
秦義康目送喬薇離開,然後站在樓上,看着喬薇走出大門。直到聽到轎車離開的聲音,他轉身進書房,黑着臉坐下,說:“你母親已經和姓唐的那個女人交過鋒了,那是個厲害的角色,不圖錢、不圖名,悶不吭聲的人咬起人來,才是最疼的。”
秦言抬頭,看坐在自己面前的父親,冷冷地道:“就算是咬人的老虎,父親也有辦法叫它開不了口,不是嗎?”
有什麼問題是他的父親解決不了的?他能為自己掃清一切障礙,不動聲色地讓事情以他滿意的方式發展,他能解決一切麻煩,包括那些秦言自己也不曾知道的麻煩。
如果不是遇見了唐酥,秦言恐怕至死也不知道,原來自己有一個已經可以打醬油的兒子了。
他的父親還是一如當初地喜歡掌控,從前他尚年幼,許多事情都不懂,所以,無論父親為他做了什麼,他都毫不知情,可是,當真相呈現在眼前,他感覺膽寒。
秦義康皺眉,問:“你是在怪我多管閑事嗎?”
“不敢。”秦言面無表情地垂眸,一如往昔般溫順。
秦義康一聲冷哼,站起身來,道:“我不希望聽到任何一個有損秦家形象的新聞,唐酥也好,唐小果也罷,絕不能成為秦家的醜聞,明白嗎?”
“明白。”他平靜的眼中沒有半點溫度。
秦義康滿意地“嗯”了一聲,轉身離開。
【5】
翌日清晨,早上八點鐘,隆冬的陽光鋪了一地,高聳的辦公大樓里,陽光透過透明的窗戶,灑入狹小的辦公室里。暖氣蒸騰的辦公桌前,唐酥一臉獃滯地將被刷爆的留言區往下拉。一夜沒看,她的公眾號人氣暴漲,這一次沒有作弊、沒有陷害,有的是一條引爆全場的留言:聽說貴公司的主編打算攜子劈腿,始亂終棄。
蘇淮事件已經將她推到了風口浪尖上,在這節骨眼上,忽然有人在她的文章下留言,將矛頭直指她和唐小果。她的公司另闢蹊徑地要爆紅了?
攜子劈腿?始亂終棄?
下面跟着追問的是一群好事的圍觀群眾,有記者,有粉絲,還有原本就為數不多的讀者。
“唐酥姐,唐酥姐,咱們的讀者用戶量達到十二萬啦!”握着手機的小編興奮地跑進來大叫。
她被嚇了一跳,安撫一番受驚的心,說:“我知道,不要大驚小怪,趕緊更新。”
“是。”小編鬥志昂揚。
唐酥眯眼盯着引爆評論區的ID——QY,有種不祥的預感。
打開了微信,她嘗試着添加了秦言的手機號碼,果然找到了對方的微信名稱:QY。
QY,秦言,果然是他。
她小臉頓時黑下來,拿起手機就要打電話過去罵人,可是,轉念一想,那人從來都是刀槍不入。口才方面,她不是他的對手,且罵他一句並不能傷他半分,兩兵交戰,一針就得見血。
冷靜下來一想,她收起手機,修長的手指在鍵盤上敲起來,回復:有嗎?本公司都不知道的事情,作為東城集團的CEO,您是怎麼知道的?
一言既出,評論區下面掀起了滔天巨浪。看熱鬧的不怕事多,時間和空間擋不住一顆顆八卦的心。
很快,有人將唐酥與秦言的那些陳年舊事挖了出來,在網上展開大膽的猜測,甚至有人將唐小果與秦言聯繫到了一起。有好事者專門開了分析帖,將秦言和唐小果的照片擺在了一起,一大一小的兩人,不用親子鑒定證明,兩人要多相似有多相似,就連眉間不屑的神情也是如出一轍。
互聯網時代,鍵盤之上真相夾雜在流言之中,明明是蘇淮與唐酥之間的緋聞,加上一個秦言,事情便開始朝着無法掌控的趨勢發展。
下午一點,吃完午飯的唐酥從外面回來,手機忽然響起來,是葉琳打來的電話。
“唐酥,蘇淮出事了,網上有人把喬笙的死和蘇淮編排在了一起,說蘇淮是因為殺害了喬笙而被抓坐牢的。我聯繫不上蘇淮,他的經紀人的手機直接關機了,現在怎麼辦?”電話里,葉琳焦急地問。
“簡直就是胡說八道,喬笙的死跟蘇淮有什麼關係?蘇淮當年坐牢是因為打架誤傷了人,跟喬笙有什麼關係?”唐酥頓時急了,作為一個整日編故事、寫新聞的媒體主編,她比誰都清楚互聯網時代里流言對一個明星的殺傷力有多大。
葉琳說:“唐酥,你有沒有想過,其實蘇淮也好,喬笙也罷,當年的那些事情知道的人並不多,能夠將這些事情編排在一起的,必然是對那些事情極為了解的人。”
葉琳說到這裏停下來,點到為止,不說破,對於當年的那些事情,了如指掌的是參與了其中的那些故人,比如她、唐酥、蘇淮、秦言。
握着手機,唐酥腦子裏有幾秒鐘的空白,五年前的那一幕又在眼前閃過。那時候,探監房裏隔着厚厚的防爆玻璃,宛如困獸的蘇淮紅着眼睛、咬牙切齒、一字一句地告訴她,將他送進去的人,是秦言。
她喜歡上的那個人,從來就不是善類。
掛斷了電話,她轉身疾步出去,下了樓,攔了的士直奔東城集團大廈。
而與此同時,恆亞集團CEO辦公室里,秦言身着黑色的西裝、馬甲、白色的襯衣,黑色的頭髮整齊地往後梳起,面前是一套上好的紫砂茶具。他挽着袖子,優雅地衝著茶,道:“五碗肌骨清,六碗通仙靈。中國人之愛茶,早已深入骨子。喝茶就像做人,急不得,焦躁不得,講究的是一個火候,而這一點,作為晚輩,秦言遠不及陳總。馬來西亞的清水項目,陳總打算怎麼辦?”
秦言的來訪,陳遠心知肚明,馬來西亞的項目他們報出的價格已經是極限了,可是魯本公司遲遲不肯簽約,陳遠以為這中間是秦言做了手腳,魯本公司抱着抬價的心態吊著他們不肯鬆手。如果價格再抬高,項目的預算將會超支,甚至超出公司的承受範圍,那這個項目很有可能就拿不下來了。
陳遠笑着道:“我們怎麼辦,還得看秦言你打算怎麼辦呀。”
一杯茶沖好,秦言垂眸,端着茶杯遞過去,道:“不如,你我合作。”
一個人的天下,怎可能與他人分食。
陳遠接過茶杯,漫不經心地道:“哦,你說說看,怎麼個合作法。”
秦言身後,文森將合作方案遞了過去,五十多歲的陳遠戴上眼鏡,低頭仔細地看起來。
房間裏開着暖氣,溫度宛如炎夏,秦言垂眸淡然地沏着茶,單手鬆了松領口,端着茶杯站起身來,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看樓下川流不息的長街。金色的陽光明媚燦爛,可是,他比誰都清楚,隆冬的陽光,沒有溫度。
同陳遠的談話一直持續到晚上六點多,秦言離開時,陳遠熱情地邀請他下樓一起用餐。他穿上黑色的大衣,微笑道:“改日吧,今日還有事情。”
“好,那就改日吧,秦義康能有你這樣的兒子,應該是他的驕傲啊。”望着一表人才的秦言,陳遠由衷地感慨。
對於這樣的讚美,秦言禮貌地笑了笑,告辭轉身離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