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斷夏(2)
我甚至連像窗外更年期的青蛙一樣叫兩聲的企圖都沒有。***我破罐子破摔了,你愛怎麼著怎麼著吧。
打電話給小a的時候我就這麼告訴他。他在電話里罵了我近半個小時,他說一個人怎麼可以如此地沒有鬥志。我說鬥志這東西是無所謂有無所謂無的,想的時候多了,也便有了,不想的時候,鬥志就一點一點地削弱。這就好像冬天睡在寢室里凍得要死一樣,你想想這是睡在家裏暖氣的籠罩下面,想着想着就能睡著了,一旦睡著了不想了,寒意就捲土重來,凍醒是必然的結果。說完之後我現自己比喻論證的技巧越來越純熟。
我聽見小a在電話那頭長長的嘆息聲。於是我對他說:你放心好了我暫時死不了,我是那種“看起來特弱,卻怎麼都弄不死”的人。
小a說:五一我回來看你,你小子在五一前給我安安分分地活着。
我說:我一定留着小命等你回來過五一。
4
小a轉學了,小蓓去了文科,小許離開我的城市上大學。這是半年前我可以想見的最大的悲哀。可現在我又覺得無所謂了,覺得有時候一個人的生活也挺好的,可以自己對着自己任意地脾氣,然後一個人抱着枕頭乖乖地睡。那麼現在我能想見的最大的悲哀是什麼呢?我想了想,無可悲哀。
小蓓第n次將數學試卷揉成一團準備扔出窗外,可冷靜了一下之後又第n次小心地將試卷展開撫平。我說小蓓你這個動作充分反映了你的軟弱。小蓓面無表地說:如果高考不考數學我可以比誰都堅強。接着我和小蓓同時聽到新建的綜合大樓里傳出卡拉ok的聲音。小蓓聽出來那是某某某美術老師在唱莫文蔚的《堅強的理由》。我覺得某某某的聲音除了沙啞之外沒有任何像莫文蔚的地方。不知道為什麼我想起我窗戶外面絕望的蛙鳴。
綜合樓從修好的那一天起就沒停止過折騰。先是川美的教授來上課,然後是華師大,現在是復旦的教授來了,我朝思暮想的大學的教授來了。我作好蹲踞式起跑的準備,結果還是被擋在新修的寬敞明亮的禮堂之外。原因是在我之前報名的名額已經滿了。我朝裏面望了望結果看到了某某某、某某某。我不知道這些打開電腦之後除了會開qq之外一無所知的人來這兒聽電腦講座有什麼意義,或者有什麼價值。我只知道我被擋在了門外,不管我拿了多少次計算機考試的a級證書和參加了多少次計算機培訓。我在樓前看了一會兒歡迎牌上大大的“滬”字之後,就晃晃悠悠地回家去了。
5
我回到了自己的家。我這個住校生居然也有了自己的家。
去年的夏天我和小蓓嘗到了沒有風扇是什麼味道,頻繁地停水不能洗澡是什麼味道,面對一群用可以弄死我們的殺蟲劑也弄不死的蚊子時是什麼味道。小蓓住的女生樓面朝湖泊,蚊子相對少點。而男生樓則坐落在茂密的樹林之內,我們自我安慰地說森林中有一座宮殿,裏面住着許多英俊的王子。我每天晚上睜着眼睛聽着寢室里囂張叫嚷的蚊子總是恍惚地覺得自己站在1999年南斯拉夫的大地上等待着不可預計的空襲。
在我和小蓓的忍耐達到最大限度之後我和小蓓一起逃了出來,到外面租房子。我住在街頭的一棟小閣樓里,而小蓓住在街尾,中間隔了五分鐘的步行距離。君住街之頭,我住街之尾,共同停電,共同停水。
遇到朋友恭賀喬遷之喜,我和小蓓會滿臉嚴肅而滄桑地說,我們都是有家的人了。
小蓓的房間很大,空空蕩蕩的像個車庫。我對小蓓說我覺得停輛東風卡車都沒有問題。而我的房間很小,停輛摩托之後大概也剩不下多少地兒了,所以我能搬進去的東西不多,最後我選擇了大堆的書和磁帶。看着12平方米的房間被我一點一點填滿我有種滿足的感覺,我對自己說這就是我的家了。
之後每天晚上我就在這12平方米之內來回溜達,聽窗外絕望的蛙鳴,這些更年期的聲音多少可以沖淡一下生活的無聊。
於是這種狀態就一直持續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