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司馬遷眼中的當代史(5)
東胡又再度派遣使者向冒頓表示:“匈奴所與我界甌脫外棄地,匈奴非能至也,吾欲有之。”冒頓再次詢問大臣意見,在群臣之中有人表示:“此棄地,予之亦,勿予亦可。”冒頓這次反而大怒氣地表示:“地者,國之本也,柰何予之!”便將表示可以給的大臣全部處斬。
說完,冒頓跨上了馬,宣告落後者將被處斬,於是乎就朝東邊前進奔擊東胡。因為東胡國原本相當輕視冒頓,故未進行任何準備。冒頓率兵而至並大破東胡國。他殺了東胡王,並且俘虜東胡國民及牲畜。
冒頓在舉兵回國途中,同時征討西邊的月氏使其奔逃他方,並向南邊進攻并吞了樓煩及白羊的河南王(河南意指黃河之南,也就是指鄂爾多斯)。冒頓將當初被秦蒙恬奪取的匈奴故土全部都收復,與漢朝則以原本的河南要塞——也就是位於黃河之南的舊長城為界,疆域範圍擴及朝那和膚施之地(若以秦朝的行政區劃分來說,朝那是指包含北地郡、接近涇水最上游地區。也就是所謂六盤上區域附近,高原狀草原一帶。至於膚施則是指秦朝上郡的都。兩者合併后匈奴佔領的區域範圍達到舊長城縣南側,此亦代表匈奴侵蝕漢朝領域之事態),並直接向燕國及代國進攻(燕國是指以現今北京市為中心的“中國本土”東北地方。代國則是位於現今山西省北邊。要之,就是連從黃河彎曲部開始以東的“中國”北邊一帶,也都被納入了匈奴的版圖)。
此時,漢王劉邦正與項羽對峙,“中國”(接近中之央國之意涵)處於疲於戰爭狀態。因此,冒頓成功地強化自己的國家,成為擁有30多萬名“控弦之士”(拉弓弦的戰士)的強國。
彷彿可以直接影像化、強弱分明的視覺及具速度感之場景展開,尤其是在“鳴鏑”橋段中展現、可以讓人聯想到莎士比亞的人物設定等,司馬遷似乎是反而將冒頓的浴血登場正當化般的精湛描述。握有統治權力后的冒頓,被描繪成具有冷靜、果斷天賦的軍事指揮者之姿(雖然實際上應該也是如此吧!),甚至有點被理想化。
在此可看司馬遷的明確意圖及訊息被包含其中。亦即關於描寫司馬遷自己所屬的漢朝始祖劉邦之筆觸,卻是完完全全不同。不論是誰,只要看到司馬遷在描述冒頓及劉邦的樣貌,就可很明白地看出其優勝劣敗。毫無疑問地冒頓是英姿煥的英雄。劉邦被描述成在無能之外還慢吞吞的呆樣,在整本《史記》中到處可見。
關於劉邦,例如被身為自己參謀的張良愚弄的場景等,在司馬遷的《史記》中,總覺得飄着一種原本應該被歌頌為王朝創始者英明君主的漢高祖卻被描述成愚蠢無知者的味道。另一面,還可見漢武帝的影像重疊其中。
人們動不動就樂於將項羽及劉邦對比為最終失敗者的悲劇英雄及愚蠢但幸運的最終勝利者,並容易將眼光全部關注在楚漢的交戰方面。然而,有時並非全是如此。處於秦朝的統一及崩解之間,項羽與劉邦以及冒頓三個人,超越了草原及中原的界線而浮上表面。至少到司馬遷的時代為止,冒頓應該才是最終最終的勝利者。
司馬遷對於真實狀況是瞭然於心,他以若用心注意閱讀就會明白的方式寫出。
不知道的反而是後代讀者。那就是說不定是因為司馬遷早已先將觀點設定在一個於當時現實中明確地不存在之所謂“中華”假想意識世界(當然司馬遷本身也具備該意識)后才進行總覽。只能說這就是歷史的倒置。
天下分界處的白登山
劉邦的漢朝在打敗項羽的楚國后大致上平定了中原,劉邦並於公元前202年稱帝。這是距離秦始皇死後8年、比匈奴整合高原稍晚數年的事。但是這個“統一”,怎麼說都只是大致上的事。其理由就是在群雄之中,還有許多擁有廣大疆域者仍然繼續生存。
其中較具勢力者就是從齊王變成楚王的韓信,同樣還有變成梁王的彭越,成為韓王的韓王信,以及成為長沙王的吳芮,此外還有淮南王黥布——也就是英布、燕王的臧荼、趙王的敖,到此時都仍各自保有王號及領土之既有勢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