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三章藍的吻,綠的吻(1)
第一節
阿靜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她常常覺得自己的另一留仍呆在平城,每天在她熟悉的那家點心店吃早點,老闆娘頭上帶着一枚太陽形的銀色卡,一閃一閃反射着清早的太陽光。
吃完早點,阿靜就要去上學了。
身邊的一切熟悉而又平常。
沒有危險,也沒有什麼指望。
曉白的房間裏關着燈,我看不到人影。客廳電視裏轉播的那場足球賽還在繼續,透過來的光線一明一暗的,有種不確定的因素在室內游移。
“曉白,曉白。”
我輕輕叫了兩聲,便進去房間,見沒有人應,就以為他睡了。正要從房間裏退出來,卻冷不丁被人從背後攔腰抱住了。他的吻像暴風雨般地突如其來,那是積蓄已久的熱,一下子像火山爆似地噴射出來。房間裏很暗,我什麼也看不見,屋門也不知在什麼時候被關上了,只有門上方那塊透氣玻璃窗上透進來一點光亮,一閃一閃地變換着顏色,一忽兒是綠的,一忽兒又變藍了。
我被曉白吻得透不過氣來,容不得我細想,也容不得拒絕,他的愛像是天經地義的,有着一種不可抗拒的力量。
那個吻不知持續了多久,我這才想起推開曉白走到床邊去開燈。在燈光下兩個人的思想都有一段短暫的空白,曉白羞愧地低着頭,看上去就像個剛剛犯了錯的孩子。
接連幾天,曉白住在學校沒回來,好像故意躲着什麼。我每天下班回來,都要有意無意看曉白的房門一眼,他不在家的時候,門總是關得緊緊的。他的房間總是自己親自整理,他不讓保姆動他的東西。
吃晚飯的時候,曉白常坐的那張椅子空着,我心裏也跟着空了一塊,我把耳朵伸得老長,留心着他給家裏打來的電話。電話鈴一響,我的心就跟着收緊了,疑心是他打來的。可是每一次通電話都不是找我的,即便是曉白打來的,要找的人也是他母親,而不是我。我被晾在一邊,好像什麼都沒生過似的,我想不是自己瘋了就是周圍的人瘋了。
“接吻”的事,說過去也就過去了。曉白自從那件事以後再也沒有什麼別的舉動,見了我總是客客氣氣的,反而顯得很陌生。有時他和我一起乘電梯下樓,兩個人並不緊挨着站,而是一前一後地站着,好像陌生人一樣。
每天上班下班,我把精力更多地投入到工作上去,打算有什麼事過一陣子再說。我給平城的父母寫信,總是報喜不報憂。因為我知道訴苦也沒用,這條路是我自己選的,再苦再難也要走下去。
母親回信說,罕劇團目前在搞改革,父親正在向有關部門大聲呼籲拯救傳統戲,過一陣子可能要上北京。母親在信中問我要不要帶什麼東西,我回信說北京什麼都不缺,就是天太冷,騎車上班凍耳朵。還有就是北京的樓很高,上上下下要坐電梯。總之,全都是雞毛蒜皮的生活瑣事,我說,我在北京生活得很快樂。
(我在“很快樂”三個字下面加了強調符號。)
第二節
過春節那幾天,曉白要在家中辦聚會,問我想不想參加。“你總在電視上露面,大家都想見見你呢。”曉白說。
我當時正準備出門,來回來去在那裏找鑰匙,頭也不抬地說,“是嗎?”
我最近一直在跟曉白慪氣,他說東的話我就偏要向西,反其道而行之。大不了從他家搬出去,自己租房子住,我幹嘛要任他擺佈呢。可到了大年初三,我緒又好起來,就打電話給多多和胡藹麗,讓她們都來玩。多多是我小時候的朋友,現在也在北京。
胡藹麗在電話里問:“那我可不可以帶個人來?”
我笑道:“有幾個你儘管帶來。”
“就怕你家裝不下。”
胡藹麗在電話那邊出刺耳的尖叫。
大年初三下午,曉白的父母到一個老朋友家去喝酒,於是這套房子就歸我們幾個年輕人當家了。我們把大客廳里的傢具搬出去了一些,沙靠牆擺放,大餐桌收了起來,曉白開了一張單子,讓素兒下樓去採購一些現成能吃的東西來,這樣就省得做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