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四章春天有一場戰爭(1)

1.第四章春天有一場戰爭(1)

第一節

阿靜對自己越來越不明白:

我為什麼要離開家?

離開從前的男友?

我現在這種生活,是不是就是我想要的?

腦字裏充滿了亂七八糟的鬼問題,我有些後悔來北京了……

下午三點鐘是白姨教鋼琴時間。***她一共收了三個學生,有三個下午家裏必是琴聲大作。

我對電視台的那份工作有些厭倦,一來是因為胡藹麗處處排擠我,二來我也覺得挺沒意思的,做《遊山玩水》的節目也有那麼長時間了,自己在電視上晃來晃去的不過是個陪襯,說到底人們看的是風景而不是人。我一旦離開了,這個位置馬上就會有人填補上,就跟下棋一樣,一個蘿蔔一個坑,誰也不會記得阿靜是誰。

我總是在家獃著,不出門。我要好好想一想,然後做出決定。我不想在一棵樹上弔死,那樣太虧了。

鋼琴的聲丁丁冬冬從隔壁房間裏傳過來,那是緩慢的、不怎麼熟練的、好像稚童走路般蹣跚的聲音。那聲音一會斷、一會斷,弄不好就要折回到前面從頭再來。

阿靜的思想也是這樣。

她的思路被一種莫明的障礙所打斷,像那小孩彈鋼琴一樣怎麼也連貫不起來。她一會想到如何跟“頭兒”辭了那份工作,一會又想到曉白對她的愛。她腦子裏亂鬨哄的一片,她不明白為什麼自己幾乎每天、每一刻都在面臨抉擇。是自己太貪心、太虛榮、太容易動搖了呢,還是聰明的人都應該這樣,不斷調整自己,做出最明智最適合自己也最有前途的選擇?這些念頭東一片西一片的,好像春天楊樹上被風吹落下來的絮片一樣,那些念頭的分量很輕,幾乎沒有自重似的,被風吹到哪就是哪了。

第二節

我感覺不出春天的到來,可春天也還是來了。我隔着一層帶網眼的窗紗往外看,天空被分成許多小塊,看不太確切。隔壁的琴聲越斷氣斷得厲害了,這回彈得像個吃力的老人在上樓梯,一步一喘,讓看的人都跟着他吃力。我的思緒游移不定,剛才曉白打來電話,是從學校里打來的,因為白阿姨在旁邊,她也不好多說什麼,只是嗯嗯地點着頭,匆忙把電話就給掛了。

曉白約她今天晚上一起出去吃飯。

“誰來的電話?”

白阿姨瞪着眼睛看上去有些生疑。

我支支吾吾地說:“哦,是我們頭兒打來的,說是晚上台里有個活動……”

白阿姨說晚上要是出去就早點回來,省得電梯沒了,還得爬樓梯。

我總覺得白姨話裏有話。上回我和曉白在外面玩到十二點鐘,電梯沒了,我們就是一層一層地爬上來的。我和曉白的事,說是沒人知道,可是那個不不語的素兒全都看在眼裏,心裏跟明鏡似的。素兒是藏在這個家裏的一雙靜靜窺伺的眼睛,她來自偏僻農村,原本一無所有,到城裏來幹活為的是掙幾個小錢回去,順便見見世面。可見過一點世面心就不如以前安靜了。

每回我跟曉白親熱都怕被素兒撞到,緊緊張張就跟做賊似的。

曉白平時住在學校,只有星期五晚上才能回來。我表面上仍保持過去那種相安無事的關係,飯桌上客客氣氣,誰幫誰添一碗飯都要說聲謝謝。那是做給大人們看的,白姨不允許曉白在大學裏談戀愛,可是他卻把戀愛談到家裏來了。

第三節

我在立交橋下那個岔路口等曉白的時候,正趕上下班的高峰時間。四面八方的車流和人流在立交橋的各個方向來回穿梭着,按照不同的軌跡各自運行着。那是一個盤來旋去的三層立交橋,這龐大的交通系統縮小了人自身的比例,使得人在這個城市裏行走彷彿一個小人國的公民來到巨人的世界,樣樣東西都不成比例。

我站在路邊,看到迎面騎車過來的人一個個表疲憊,他們在外面上了一天的班,把精神頭都耗盡了,現在全都像癟茄子似的面色青紫。這時候,我看到曉白從另一方向滿面春風地朝這邊走了過來。

曉白今天穿了件式樣隨隨便便的粗毛線的白毛衣,胸前有幾朵放大了的雪花圖案,是深棕和藍絞在一起織成的。他一向是身材偏瘦的,這件毛衣卻使他一下子壯了許多,看上去肩膀寬寬的,和那些面色疲憊不堪的人比起來,他顯得格外年輕和富有朝氣,臉上是沒被生活麻醉過的表,眉毛眼睛都會說話,走起路來腳底下很有彈性。他遠遠地看到我,便露出一排潔白的齒貝,遠遠地朝我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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