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回:復國一戰
夜半時分,果真下起了雨。司馬晴蒼與肖慕葉已經爛醉如泥,一個攤在地上,一個趴在石桌上。雨聲淅瀝,不過片刻便將一座座山罩在雨幕里。
葉丹砂撐着一紙青傘,緩緩地向院子裏的兩人走來。青傘掩住她的嬌容,更掩住了她落寞的神情。簡直沒有絲毫徵兆的,肖慕葉便與別人成親了。方才她見到司馬傾塵,她已經卸下鳳冠霞帔,靜靜坐在窗前撫琴。琴聲低沉,想來心事十分沉重。
她的目光觸到躺在地上的肖慕葉,一陣莫名的心酸。
“阿初、、、、”那人還在喃喃,隔着雨聲,葉丹砂還是清晰聽見她的名字。
“肖大哥!”她緩緩蹲下身去,目光里隱含着一絲憂傷。肖慕葉已經醉死,只想暢快的淋完這場雨。文清淺為他撐起傘,一面想要將他扶起,“你幹嘛要作踐自己!”她不明白,既然不喜歡司馬傾塵,為什麼不反抗。往日裏的他不是這樣的,不會任人擺佈。
“起來,肖大哥!”葉丹砂攙着他,為了將他從地上扶起,她已經將棄在一旁。
肖慕葉卻十分舒適的躺在那裏,根本不想動。迴廊里站着的女子,始終不明白,為什麼他不入洞房。她在那裏等了許久,而他卻在這裏爛醉如泥。司馬傾塵不似別家女子,她的心思更為縝密,承受能力也比別人強大。但饒是她是如此的女子,卻還是會隱隱心疼。
不過十年時間,她不知道肖慕葉會改變這麼多。她的記憶仍舊停留在,他說要娶她為妻的年紀。盼這一日她盼了許久,現在終於心想事成,可是她卻高興不起來。
雨水似是珠簾沿着房檐落下來,濃密得似是未斷線的珠簾,一顆顆在她眼前掉落。站了許久,院子裏那人依舊躺在那裏,葉丹砂卻跪坐在一旁,司馬晴蒼安靜的趴在石桌上。一場雨下得轟轟烈烈,好似葉丹砂的眼淚。
而另一邊,端木初靠着窗欞,不由得窗外看看。那雨嚇得真大,她獃滯的瞳孔中,出現兩道拉拉扯扯的身影。端木初頓時來勁,目光追隨着對面迴廊上的兩人。
“顧雲安,你給我站住!”
清晰的女音傳進他的耳里,那隻手又再次攀上他的手臂。顧雲安簡直拿她沒辦法,甩不掉,偏偏又愛多管閑事。
他回身,不耐的看着女子:“你別再跟着我了!”
“你喝醉了!”庄纖月提醒道,趕忙將他扶住:“我扶你回房休息去吧!”
那人蹙眉,揮開她的手,“不用你管!走開。”
庄纖月不禁後退了兩步,方才穩穩站住,她的目光隱隱含痛,但是顧雲安看不見,他現在只想找個清凈的地方,好好發泄一下,就算是舞劍,也好比靜靜坐在那裏胡思亂想的好。
“我知道你不用我管!你喜歡端木初嘛,我知道。”庄纖月輕聲喃喃,她的話卻刺中了顧雲安的心事。那人愣在原地,不再反駁。庄纖月看着他那般頹廢的模樣,不禁將他拽着硬要往端木初他們的房間拉去,邊走邊道:“你既然這麼喜歡她,怎麼不告訴她?我不敢嗎?那我帶你去找她。”
“你幹什麼?你瘋了?”顧雲安頓時嚇了一跳,一邊掙扎着,不肯邁步。
庄纖月猛的回頭,“啪——”一記耳光重重落在那人俊臉之上。
他們就站在離端木初他們房間不遠的地方,顧雲安挨了一耳光,頓時清醒了不少。
“我瘋了?到底是誰瘋了?”庄纖月冷笑,抬手指着那扇房門:“人家已經成親了,人家現在也許快樂幸福,你卻在這裏借酒消愁,到底是做給誰看?”
“我說了不用你管我!”
“你以為我想管你嗎?”庄纖月仰頭,努力控制住自己的眼淚,不讓它流出來:“顧雲安,你到底知不知道這天下好的女人不止端木初一個?”到底知不知道她有多喜歡他!
那人愣在原地,目光顫抖的看向她。
庄纖月卻揚唇,故作輕鬆的一笑:“從你把我騙去青樓開始,我就發誓這輩子不會放過你!”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喜——!”
“轟隆隆——”
雷聲將她的后話掩去,顧雲安沒聽見,但是心下的震撼已經不小。他從沒見過庄纖月這幅模樣,本以為就算他自己今夜醉死也無人知道,但是庄纖月,卻一直跟着他。
——
這一幕,透過窗欞全都落在了端木初眼裏。她無聲的挪開目光,虛無縹緲的望着黑漆漆的房間。傅君涅在外屋想來已經睡熟了,屋裏靜悄悄的,什麼聲音都沒有。夜風輕輕拂過她的耳際,髮絲掃過,端木初才輕輕嘆了一口氣,再回眸時,那方長廊上已經沒有那兩人的身影。
她回頭打算上床,卻聽傅君涅的聲音傳來:“別想了,感情的事不是你能夠想明白的。”
這算是安慰還是告誡?
端木初揚唇:“你懂感情嗎?你愛過一個人嗎?”
外屋沒了聲音,想來他是答不上來。端木初含笑,步上床榻,和衣躺下。——
兩日後的清晨,朝暉灑下,照在十二指山的山腳。
那一眾黑壓壓的人頭,一個個穿上了像模像樣的盔甲,手舉長矛,儼然有序的排成一列列。為首那一排,一共十幾人。
端木初着一身銀白盔甲,腰佩長劍,安然坐在馬背上,一派英姿颯爽。她兩旁分別是傅君涅與肖慕葉,一個與她一樣,銀甲披身,一個黑甲陰沉。他們三人居中,兩邊展開分別是顧雲安、唐言、肖雲,司馬風父子。餘下的便是十二指山的得力幹將,端木初被賦予領頭人的尊號。但實際掌握兵權的卻是肖雲,他曾經是大將軍,對於用兵自然比端木初精通熟稔得多。所以由他指揮,端木初十分心安。
肖雲打馬,步到前面方才調轉馬頭,向十二指山看了看,方才對眾人道:“今日,我們就要與朝廷拼殺一場。這麼多年,他們都沒能把我們山寨攻下,今日,就讓他瞧瞧我們如何將京城攻下!”
底下一片叫好聲,端木初側目掃了眾人一眼,只聽那方肖雲又道:“當然,上戰場必然免不了流血,你們大家可準備好將生死置之度外?若是有誰還沒準備好,大可回去,躲到被子裏去!”
“我們不怕,我們甘願為公主赴湯蹈火!”
“對!我們大家都願意為公主效力!”
將士們的話,傳進端木初耳里,她只覺心間一滯,似是有什麼堵在那裏,不得發泄出來。肖雲滿意的點頭,向端木初看去:“公主,您也來說幾句話,鼓舞士氣吧!”
端木初點了點頭,打馬上前。調轉了馬頭,方才揚起淡淡的笑意:“這一日,相信大家已經等了很久了!我們便痛快的殺一場,將心裏的仇恨全都發泄出來!待到他日,復國成功,大家都重重有賞!”她說著,拔出腰間的長劍,指天而道:“還我疆土,復我玉焰!”
“還我疆土,復我玉焰!”底下將士接舉矛附和,聲音一道比一道宏亮,幾乎驚動這林中的飛鳥。
——
一支軍隊便從十二指山山腳出發,傅君涅走在端木初左邊,不禁擔憂的看了看她,問道:“這些日子你的功力可有恢復?”他知道這段日子,端木初一直在雲修的指導下,重新習武,加之雲修研製了一些藥物,催發她身體裏殘留的功力,如今應該比前些日子好了許多。
“無妨,雖然功力沒法恢復到從前那樣,但是也不差那些許!”她含笑輕語,只圖他安心。
哪知右邊的肖慕葉,將他們的對話全聽在耳里。他側目看看那二人,見他們一臉融洽的樣子,可見他們成親,並不是誰逼迫的。也許難受的只有他一個人而已,這兩日來,他近乎天天都在他們對屋的房頂上坐着。但是端木初與傅君涅,一直不溫不火,說不出來是什麼感覺。
每夜,他都坐在那房頂,直到他們屋裏的燈火熄了,方才離開。明明知道這是在折磨自己,但是肖慕葉控制不住,他實在控制不住自己。發了瘋似的想看見她,就算是遠遠地看着,他也滿足。
一路行到京城外,天色便沉了下來。
肖雲決定就地紮營,等到深夜再攻城。端木初沒有異議,所以大家都藏匿在一片樹林裏,養精蓄銳。
端木初坐在營帳中,傅君涅正在看着兵書。她起身為他斟了一杯茶,便有人掀簾進來。
端木初猛然抬頭,只見肖慕葉手裏拎着一壇酒,站在簾下:“就要打仗了,我想與大哥喝一杯!”
傅君涅皺眉,顯然對他的表現不太贊同。端木初的面容冷了下去,不緩不急的步過去,伸手取走他手上的酒罈,淡淡道:“行軍打仗,便要忌酒,莫非少當家不知道嗎?”
肖慕葉看着她,不禁蹙了蹙眉,什麼也沒說,轉身便出去了。
“其實你不必對他這麼冷淡的!”傅君涅低下頭去,繼續翻閱着兵書。
端木初回頭看了他一眼,將酒罈擱置在桌上,否認道:“我沒有!”
傅君涅不與她爭辯,端木初卻心下一片惆悵。她根本不想讓肖慕葉前來,但是沒有理由,沒有理由可以阻止他。身為肖將軍的兒子,又是十二指山的少當家,他沒有理由不來。
帳外突然響起銅鑼聲,傅君涅猛的抬頭,與端木初對望了一眼。銅鑼聲便是警報,想來是有敵軍來犯。二人提起長劍便衝出帳外。
只見對面京城的城門頓時打開,一幫將士沖了出來,顯然是傅清夜知道了他們的行動,想要轉守為攻。
“敵軍來襲,大家切莫不要衝動,在林中隱蔽。待他們進入林子,再一舉殲滅!”肖雲一聲令下,大家散去。傅君涅帶着一隊往林子東邊去,唐言往西,肖雲從正面迎擊。端木初乃是頭一次上戰場,目光不禁幽幽的望向遠方,心下一片惆悵。
“跟我來!”一人拉過她的手臂,便往一邊的灌木中退去。
端木初抬頭看了那人一眼,猛的甩手:“你幹什麼?”
她看着肖慕葉,肖慕葉也看着她,眼裏是一絲絲的相思,卻也是一絲絲的無奈。
“你方才站在那裏,像活靶子一樣,想死嗎?”他沉聲道,聲音有些嘶啞。
端木初愣了愣,轉身便要往東去。
“你去哪兒?”肖慕葉跟着她。
端木初回頭猛的瞪了他一眼,冷聲道:“不要跟着我,我要去找傅君涅!”那人顯然愣住,眼裏閃過一絲痛苦,卻又不知如何發泄出來。
端木初要走,他留不住,所以便隨她一起走。她要去找傅君涅,他便陪她一起去。
一支冷箭從灌木中射出,端木初發現之際,拔劍去擋,卻有人快她一步。劍身掃過那支羽箭,巧妙一彈,便將羽箭反方向射了回去。
一聲慘叫在灌木中響起,端木初抬目看了肖慕葉一眼,什麼也沒說,繼續往前走。
傅君涅帶着一支軍隊往東而去。東邊有一處懸崖,他們這樣做,是為了避免敵軍對林子進行包圍。一路上遇到不少敵軍,大家奮力廝殺。直到林子東邊盡頭,方才看見那方早有一支軍隊等候在那裏。
那為首的男子,身上披着銀白的鎧甲,端坐在馬背上。一臉冷漠的向他們看來,手中的銀槍微微轉動,紅纓散開,來回蕩漾。那人是洛新凡,他應該消失了才對,怎麼又回來了?
“多日不見,洛將軍憔悴了!”傅君涅笑語。
那人卻不回,只提槍打馬,朝着傅君涅奔馳過來。這一觸即發的一場仗,就此拉開序幕。將士們嘶吼的聲音充斥着整片森林。金戈鐵馬,或是戰死沙場,或是殺人如麻。
——
端木初他們趕到時,傅君涅正被圍攻。她當即沒有過多考慮,便提劍躍了過去,舉步步入人群里。每一劍都小心翼翼,擋住別人的攻勢,取了別人性命。肖慕葉隨身緊跟,眼見端木初插足洛新凡與傅君涅的戰場中,便急得加緊腳步,劍法更為凌厲。
一道道凄慘的叫聲充斥雙耳,洛新凡一劍刺向端木初小腹,卻被傅君涅揮劍擋下。阿初趁此揚劍,轉向他的身後,怎知那人身體一轉,猛的躍起,一記凌空掃堂腿便踢在端木初右肩。
“阿初!”肖慕葉一驚,揮開眼前的將士便要趕過去。怎知身後飛起一記身影,凌空一劍劃在他的後背。端木初被踢得退後數步,方才站穩腳步。聽見肖慕葉的聲音,便回頭去看,只見那衣袂翻滾的黑衣男子,又一劍向他劈下。
這方,傅君涅已經刺傷了洛新凡,他們的人已經去了不少,再呆下去沒有好處,索性他掠到端木初身邊:“走!我們趕緊離開這裏!”
端木初的目光卻落在肖慕葉身上,一幫將士圍了上去,將他團團圍住。而那黑衣男子,向她揚唇一笑。
“我不走!”她掙開傅君涅的手,當即將他往樹林裏推去:“你快走!我不能再丟下肖慕葉!”
她再也不會丟下肖慕葉,上次也是在樹林中,她攙着傅君涅丟下了他們。那時,她以為肖慕葉的身手非一般人可比,定然不會有事。可是她從沒想過,那人只是故作那麼厲害,其目的只是叫她安心而已。就算是再厲害的人物,這裏這麼多人,洛新凡與傅清夜都出現了,肖慕葉絕對不是他們的對手。所以她不會離開,就算死,她也寧願與他死在一起。
女子提劍,向那方躍去。傅君涅卻只能看着她的背影,暗暗咬牙,轉而往樹林裏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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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們,白雲先道個歉哈!本來該八點一更的,但是由於一些個人問題,白雲現在才更文。大大們放心,一定會是三更的,下午盡量三點二更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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