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回:深愛成殤
清晨的陽光照在那人手上端着的木盆里,隨着那人的步子,陽光映着清水,晃蕩出一道道光輝。
那人步進那間黑暗的小屋子裏,只有一扇小小的窗戶敞開着,外邊的陽光投一縷進來,不偏不移的打在那木樁上綁着的兩人身上。
屋子的一角還置了一張方桌,桌旁坐着一名男子,靜靜喝着茶。端着木盆的是一個將士,那桌旁的男子一個眼神,他手中的一盆涼水便向木樁上的兩人潑去。
頓時,一股涼意侵襲他們全身,那個男子緩緩睜開了眼睛,身上早已是傷痕纍纍,不知昨夜被抽了多少鞭子。
入目便是那個拿着木盆的將士,男子虛弱的笑笑,輕嘆了一句:“不錯,再來一盆如何?”
那將士臉色一變,卻見方桌前的男子輕揚了揚手,那將士便憋着一口怒氣退下了。
桌旁的男子緩緩站起身,一步一步向那傷痕纍纍的人靠近,離得近了,一股清淡的血腥味撲鼻而來,他勾了勾唇角,指尖劃過那人的傷口,輕笑道:“肖慕葉,你可知道你落在我的手裏,會有什麼後果?”
那被綁在木樁上的人便是肖慕葉,而那個與她背對綁在另一面的卻是葉丹砂。
他低低的笑,俊容卻無比扭曲,只因傅清夜的指尖加重了力道,劃過他身上的血口子,甚至划入他的血肉。
“後果?不過如此罷了!”他抬眼對上傅清夜。
那人頓了頓,收回手,回身喚來下屬:“來人,去拿鹽來。”話音平平淡淡,語氣卻是陰冷無比。天知道他有多恨肖慕葉,恨他奪走了阿初,更恨他與他作對。
葉丹砂已經轉醒,一聽傅清夜要拿鹽,頓時嚇壞了:“不要!不要用鹽。”
肖慕葉卻不以為然的笑笑:“我痛也不過是身體之痛,好過某些人求之不得的痛!”他話中自有一番深意,肖慕葉何等聰明,豈會看不出傅清夜對端木初的情意。
“說得好!”傅清夜拍手,轉過身來。此時,已有人呈上鹽來,他緩緩接過,捻起一撮,輕輕抹在肖慕葉的傷口上,爾後享受的看着那人死咬着牙關,一臉痛苦的樣子。
“不愧是十二指山的少當家!是條漢子。”他讚歎,卻又捻起一撮往他鬢角的那道傷口抹去。肖慕葉顫抖着身體強忍着,不禁合上了眼帘,心底卻一遍遍閃過端木初的臉。
她笑的樣子,悲傷的樣子,要強的樣子,還有倔強的樣子、、、、、、、
“阿初到底喜歡你什麼?你這張臉嗎?”傅清夜停下動作,滿意的看着自己的傑作。肖慕葉身上大部分傷口已經被他塗上了鹽,像腌肉一樣,特別過癮。
肖慕葉始終閉着眼,身後傳來低低的抽泣聲,葉丹砂在流淚,為他流淚。
“你說,朕要是把你這張俊臉划爛,阿初還會不會喜歡你?”
那人話剛落,葉丹砂猛的搖頭:“不要,求你不要傷害他!”
傅清夜這才注意到她的不尋常,昨夜便只抓到他們兩個人,本來應該是肖慕葉一個人,但是就是她,此刻他身後的那個女人,卻偏偏沒有逃走,留了下來。
傅清夜移步,轉到葉丹砂面前。她身上只有一道劍傷,一身水藍色衣裙有些扎眼。傅清夜伸手,挑起她的下頜,仔細打量了一番。不禁一笑:“喲,真是個美人兒啊!肖慕葉,你可真是好福氣!”
他說著,放開了那一臉淚水的女人,不禁諷刺的揚起唇角:“這麼一個美人兒,你怎麼不喜歡呢?因為她沒有阿初美對嗎?”他自言自語一般,自昨晚陸長依背叛他放走了端木初和傅君涅,他的性情便有些不穩定。
他只想和阿初在一起,只想抓到她,留在身邊。可是陸長依放走了他們,所以,她就死了。
傅清夜仍記得當時的場景,他一劍刺穿了陸長依的身體。洛新凡當即一劍刺在他的右肩,將陸長依摟在了懷裏。
傅清夜從來不知道洛新凡會為一個女人傷他,他們自小一起長大,感情好過親兄弟。如今,他右肩雖然包紮過,但是那道傷口存在。而洛新凡也拋下了所有人,抱着陸長依里離去了。
一瞬間,所有一切都變了。他要的始終得不到,所以他恨,所以他狠。
“來人,好好拷問這兩人,把藏寶圖的位置給我問出來。”他憤然拂袖,從葉丹砂身邊走過,向門外去了。
爾後進來兩個將士,手中纏着鞭子,眉目狠厲的向他們走來。肖慕葉這才睜開眼,依舊揚唇:“你真傻,為什麼當時不逃?”
這句話,他是對葉丹砂說的。
女子的淚水浸濕了衣襟,卻還是止不住,只哽咽的問道:“肖大哥,你傷的嚴重嗎?”
她說話間,一名將士揚鞭下來,啪地一聲落在肖慕葉的身上。葉丹砂當即尖叫了一聲,淚水涌的更猛烈。
“肖大哥!你就告訴他們吧!你一定知道藏寶地點在哪裏的!”葉丹砂哀求着。
肖慕葉卻咬緊了牙關,費力的笑了笑。他是知道藏寶地點,因為阿初告訴他了。但是他不會出賣阿初的,就算打死他也不能出賣。
——
一聲凄慘的鳥叫,傳進端木初的耳里。一滴滴汗落在她的衣襟上,現出一道道水印。
她扶着那人艱難的走着,終於找到了一條小溪。
端木初輕輕的將傅君涅放在樹下,讓他倚着大樹坐着,方才起身:“你在這裏等我,我去打點水來!”走了這麼久,兩個人都渴了。傅君涅左肩上還掛着那支羽箭,血沒溢出,但是這樣下去根本不是辦法。
不多久,端木初便用荷葉,端了一些清水回來。
“你先喝點水,我給你包紮一下傷口。”她說著,蹲在他面前,素手握住羽箭,她又看了傅君涅一眼:“我要拔箭了,可能會很痛,你要忍着。”
傅君涅看着她,靜靜一笑。端木初便回過頭專註的盯着那支箭,銀牙一咬,猛的用力,將那箭拔了出來。
頃刻間,一道鮮紅的血沿着傅君涅的臂膀流下,端木初趕緊扔掉手裏的羽箭,隨手在自己衣角撕下一片,從懷裏摸出一瓶金瘡葯,為他灑上,然後細心包紮起來。
其間,傅君涅一直看着她。忘了疼痛,更忘了避嫌。
過了許久,端木初才抬起頭來:“好了,傷口有點深,幸而沒有傷到骨頭,修養一陣就好了!”她淺淺一笑,傅君涅這才回過神來。
端木初站起身,四下看了看:“我們還沒有走出這片森林,不知道其他人怎麼樣了!”
傅君涅淡淡道:“你放心吧!他們都會沒事的。”
“我們現在該怎麼辦?繼續去找藏寶圖嗎?”端木初詢問道。
傅君涅愣了愣,看向她:“你才是公主,這件事由你定奪。”說罷,他看了看端木初為他包紮的傷口,滿意的一笑,眼底浮現出一絲安然。
端木初聽他這麼一說,頓時呆了呆。她現在着實糾結,不知道是該去找失散的那些人,還是依照計劃去找寶藏。
“那你有什麼意見沒有?”思前想後,她還是將目光投向了傅君涅。
男子見她一臉無奈的模樣,不禁揚起唇角:“我建議我們依照計劃繼續往寶藏地點去,含香谷已經不遠了。他們當中有幾人都是知道地點的,若是平安無事的話,定然會去那邊等我們。”
端木初仔細一想,覺得傅君涅所說不無道理,當下便笑了。
“還是你高明!不過,這身上的傷這麼重,可以趕路嗎?”
“小傷而已,你不也說了沒有傷到骨頭,不必擔心!”他不以為意的說著,爾後轉移了話題:“我有些餓了,能否勞煩公主找些吃的?”
他刻意喚她公主,便是因為她以前故意喚他大殿下一樣。看見端木初嘴抽的模樣,他便心滿意足的笑了。
“好,我這就去!”端木初無奈,轉身向林中摸索而去。
一道光輝打在她身上,晃蕩了傅君涅的心神。
其實,端木初真的是世上難得的女子。
——
夜靜了下來,白日裏的鞭打,斥責,全都消失了。屋子裏只瀰漫著更為濃烈的血腥味,還有女子啼哭的聲音。
良久,肖慕葉抬了抬疲憊不堪的眼帘,不禁蹙了蹙劍眉:“你——你能不能安靜些,別哭了——”
葉丹砂咬着下唇,眼淚卻依舊不停地落下。那雙美目已經腫的不成樣子,這頓鞭打過去了,下一頓不知何時。不知道肖慕葉能挨多久,她雖然安然無恙,但是那些人每一鞭打在肖慕葉身上,也打在她的心上。
“你為什麼不告訴他們,只要你說出藏寶地點,一切都會好的。”她哽咽着,不禁抬頭,靜靜貼在他背上。
感受到背上的重力,肖慕葉愣了愣,笑道:“你別傻了,告訴他他也不會放過我們。只會給阿初帶來更多麻煩而已!”
“阿初阿初阿初,你心裏就只有端木初一個人嗎?”她歇斯底里的吼了出來,心底這些日子積壓下來的痛苦,還有醋意,頓時宣洩出來。
肖慕葉一愣,斜目卻看不見她的樣子。
“葉姑娘,你——”
“別叫我葉姑娘!”她打斷他的話,實在討厭那個稱呼,就像是要把人推到千里之外。
她說:“肖慕葉,你既然喚她阿初,為什麼要喚我葉姑娘?我知道,我比不上她,沒有她貌美,沒有她身份高貴,也沒有她那麼能幹。但是我喜歡你,我對你的情深她比不上。”
肖慕葉愣住,瞬間清醒了許多。
她說、、、、她說喜歡他!葉丹砂喜歡他!
女子自嘲的笑了笑:“你記不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你是十二指山的少當家,你說要娶我和陸長依。”如果,當初她知道肖慕葉是這樣一個人,她一定願意嫁給他,就算是與別人共事一夫,她也願意。
肖慕葉記得,不過那時不過是一句玩笑話,正好那日肖雲提起了婚姻之事,他才那樣一說罷了。但是,他不願意否認那日他對端木初說的那句話,他說過下一次見她定然要她做壓寨夫人。可如今見了這麼多次,她不是壓寨夫人,而是公主。
“葉姑娘,你可知我有多喜歡阿初嗎?”他淡淡一笑,“你沒必要與她相比,我也知道阿初在很多地方並不如你。但是葉姑娘,喜歡一個人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感情,你能奈他何?”
屋裏頓時一片安靜,葉丹砂偷偷掉淚,心底一片難受。肖慕葉卻望了望窗外那片慘淡愁雲,心底依舊想着端木初,想着她現在在做什麼?是否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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