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江南龍王案（一）
寧洛見他莫名生氣，回憶了一下方才自己只不過是實話實話，不知他為何生這麼大的氣，才生完氣當真能睡得着嗎：
“大人方才不是說不困？”
“現在又困了，我睡了。”
這個大人，不僅草包，脾氣也不大好，總是沒有什麼理由便生氣。
寧洛懶得理他，也許官宦世家的子弟脾氣都是這麼大的，她把身上的佩劍放到了桌子上，又仔細地檢查了一遍房間的門窗，和裏面的裝潢佈置，又重新坐回到了座位上，就這麼望着面前已經睡熟的祈玉，坐了整整一宿。
第二日祈玉醒來，見她還坐在昨晚坐着的椅子上，神色似乎比昨日有些憔悴，多少有些詫異與愧疚：“你當真一夜未睡？”
寧洛見他醒了，便要起身去給他打洗臉用的水。
“大人不必多心，往日我師父出門在外，我晚上也是不睡，要守上一夜的。”
他從來沒有一夜不睡過，不知道一宿未眠是什麼滋味，但看她現在眼睛泛紅的樣子，難免內疚。
“不管如何，多謝了。”
寧洛停下腳步，方才他們大人可是向她道謝了。
罷了，也許是一宿未睡，這才聽錯了。
他們這一行人在驛站整頓了片刻便準備重新上路了，假大人在寧洛的攙扶下上了馬車。
寧洛側身在假大人的面前看着他提醒道：
“大人小心。”
假大人點了點頭，他也是大理寺里武功數一數二的捕頭，跟隨之前的大人出生入死多年，自然知道其中利害。
“放心，我會小心的。”
雖然不知道刺客為什麼還未有所行動，也許是在等他們放下戒心，降低戒備，不管是因為什麼原因，越往江南走，離那個地方越近，便會越危險，他們得越發小心。
馬車一連走了兩三個時辰，日上三竿，人困馬乏。
一個騎着馬跟在一旁的捕頭，望了一眼樹蔭處，很快出聲提議道：“離江南也就一個多時辰的路程了，前面有片樹蔭，不如先在那裏休息休息。”
寧洛看了一眼他們的馬，果然都乏得厲害，人可以不休息，但牲畜不行。
也罷，反正馬上就要到江南了，休息片刻也好。
“既然大家都累了，那就道前面林子裏休息休息吧。”
一行人將“大人”的馬車趕到樹蔭下。
寧洛拿出身上的水袋，朝着馬車走過去，準備遞給馬車裏的假大人，畢竟祈玉自己身上帶了水袋，一聽說休息便拿了出來喝了水，可馬車裏的捕頭卻什麼都沒帶，正好她的水可以留給他喝。
“大人，休息了，你也喝點兒水吧。”
寧洛站在馬車前捧着水袋等了一會兒，不見馬車裏的人有任何反應，以為是她方才說得那一聲說得聲音實在有些小了，寧洛再次沉聲朝着馬車裏喚了一聲：
“大人。”
寧洛等了片刻，可馬車裏依然沒有任何反應。
寧洛忽然覺得有些不對，趕緊掀開了馬車的車簾，一旁的捕頭見她喊了兩聲大人，裏面的人還是沒有任何回應，便也察覺出了不對，齊齊朝馬車這邊望過來。
寧洛的手忽然僵在原地，臉色瞬間變了一變。
馬車裏的人七竅流血，側倒在馬車上，閉着眼睛，面色發黑。她伸手過去探了探馬車上那人的氣息，果然已經斷了氣。
“這……”
旁邊原本因為在休息而你一句我一句說話的捕頭，見到馬車裏那人如此駭人的死狀都安靜了下來：
“怎會如此，明明大人從客棧里的出來的時候還是好好的，這路上我們都小心地護着。”
另一人在旁邊也嚇得不輕：“這死相分明是中毒，難道是昨日的飯菜有問題？”
“怎麼可能有問題，大人用飯前我們都是試過毒的，我們都沒事。”
“這可如何是好，大人在這裏出了事，我們都是隨行不利的罪責。”
寧洛不動聲色地望向一旁也易容了的祈玉。
祈玉臉色不大好看，比以往白得厲害，他正看着馬車裏的屍體，本來倒在那裏應該死的人是他。
他們雖然是大理寺的捕頭，但遇到這種護衛不利，自家大人死在自己面前的事，還是免不了慌亂。
寧洛緩緩放下馬車帘子。
祈玉看了一圈周圍的護衛后沉聲道：“別亂。”
然後接下了臉上的面具：“本座就在這兒。”
周圍捕頭們眼睛裏原本暗下去的光，忽然又亮了起來，有些難以置信地看着面前“活”過來的祈玉：
“大人你，你沒有死？”
祈玉看着說話的人意有所指地沉聲道：“當然沒死。”
另一個捕頭不自覺地望向了馬車：“那馬車裏的那位大人？”
方才他們明明在馬車裏見到個死了的祈玉。
寧洛望了一眼身側嘆了口氣道：“是許安，為了保護大人，易容成了大人的樣子。”
“怪不得許安這次沒和我們一起來，我本來還以為他還在京城裏，原來……”
捕頭話說到了一半沒再接着往下說，大人沒死對於他們而言當然是件值得高興的事，可許安也是他們相處了多年的兄弟，武功高強又對朝廷和大理寺忠心耿耿，方才稍稍有些活過來的光，又再次淡了下去。
祈玉自然知道他們眼前這股子低迷的氣氛是怎麼回事，皺着眉頭出聲寬慰道：
“等到了江南，便差那裏的官差把許安的屍身送回到京城，他是替本座死的，好生安置他家裏的人，所有撫恤，到我丞相府里去取。”
寧洛和旁邊的一眾捕頭都跟着沉聲道：“屬下替許安謝過大人。”
祈玉隔着他那身衣袖握緊了拳頭：“本座不會讓他白死的，江南的案子一定會查得水落石出。”
寧洛雖然不知道祈玉有沒有這個本事，不過他此刻這一句話倒是真能莫名讓人安下心來，當真有一副大理寺卿的樣子。寧洛輕聲道：
“大人先上馬吧。”
寧洛看着祈玉道：“我們既然休息夠了，也是時候去江南找那些人算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