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二章 宿醉
“老爺夫人，回、回來了。”
大堂里的人都齊齊望向他，這個小廝跑的氣喘吁吁的，但是還是粗着氣道，“都、都回來了。”
楚宋兩家的父母臉上立即大喜，這剛準備給他們編謊言，人就是回來了，再一看天色，正正好來得及，耽誤不了吉時，立即迎了出去。
這一席話，其他人聽不懂，但是祝無雙聽懂了。
剛剛便聽葉眉意提起，這對新人雙雙逃婚，現下又是雙雙回來了？
祝無雙的眼底不禁染上了一絲笑意。
天邊的晚霞此刻絢爛至極，今天當真是個良辰吉日。
屋內一眾人都出去了，祝無雙看着不遠處坐着巍然不動的顧長流，以及身旁沒有起身之意的葉眉意，抿唇道，“我先去湊熱鬧。”
祝無雙不知道是不是眼花，她在葉眉意的耳旁看見了一絲紅暈。
本就不是愛湊熱鬧的，但是出來后，見着人群都圍在那一處，祝無雙便也提步走過去。
人潮擁擠，祝無雙只遠遠看着，司儀沉穩悠長的聲音傳來，“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多麼神奇啊，世間毫無關係的兩人，拜了個儀式，請着親朋好友喝完酒，就此宣告，兩人此後的一生，彼此羈絆，彼此扶持。
兩姓聯姻，一堂締約，良緣永結，匹配同稱。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綿綿，爾昌爾熾。
“楚言之是不是逃婚了？”身後忽地傳來一陣溫潤的聲音。
祝無雙回頭，卻又是看見了司離那張臉，帶着狐疑的看向他，這人怎麼總是神出鬼沒的，“你不是說不來？”
“這喜宴都吃完了，還不讓我來湊熱鬧？”司離懶懶的說著，目光卻是在眾人間掃視。
祝無雙看了他好幾眼，沒有發現什麼端倪，這才作罷。
接下來的鬧洞房祝無雙沒有參加，看着這滿堂的笑語，同司離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
此時，落日終於撒盡了最後一抹餘暉。
楚府的院中，還是燈火通明，笑語嚷嚷。
門楣上貼着的“囍”字，嶄新如初，四處都是紅緞子，上面書寫着類似天賜良緣、紅葉之題之類的寄語。
像是在昭示着，這一對新人的琴瑟和鳴，永結為好。
暮色沉下，月亮逐漸地展露一角。
踏在青石板的小路上，祝無雙無端的又想起了顧君寒，不知道此刻，身處金陵的他是坐是卧，該是在處理事務吧，他那麼忙……
自古金陵多富庶，金陵的夜，似乎也是比着別處的要亮。
滿城的燈火，照亮了秦淮河的水波，只是一人隱在廊廡下，面上的神情看不清，渾身卻是散發著生人勿近的冰涼氣息。
“王爺，金陵都給尋了個遍，還是沒找到那人。”身後跟着的，是一個黑衣人，聲音壓得極低，像是唯恐他人聽出來。
顧君寒碾着手心，他已來金陵幾日了，卻還是一無所獲。
不禁又想起了當初，尋李慶元尋了整整五年，難道這次又要如此？不說她的身子能不能撐到那個時候，他倒是感覺自己心中已有厭倦之意了。
若不是一直以來的執念，這件事也早已成了他習慣，他當真是想着撒手不管。
但是他不能，這幾年來，他無時無刻不覺得自己在負重前行。
有時候，他甚至感覺，他的心臟上像是壓了一塊石頭，石頭壓得久了，便習慣麻木了，但是只要他的心稍微動一下，便又能感受到那種沉重。
沉重的讓他無法呼吸。
秦淮河水波瀲灧，泛起了一絲絲月白的銀光，映照出了河兩岸的燈火，卻是看不清他的面容，有時候，他就覺得自己像是水中的魑魅魍魎，如同黑影一般的存在。
“繼續找。”微涼的夏風，將他的話吹落入水中。
“王爺，這都找了三個多月了。”
那人像是不大清楚顧君寒的說一不二，猶豫的說著，“不若去別處找找？”
顧君寒只涼涼的掃他一眼，猛地像是溺水的水剛浮上水面，仰頭貪戀着新鮮的空氣。
三個多月了，那個不知有無的徒弟，還是沒有絲毫線索，如同他的師父一般，隱與人世，一隱便是好幾年。
那種快要窒息的感覺又湧上心頭，最終只是輕輕闔上眼，不溫不火的吩咐着，“就在金陵，繼續找。”
這是一座畫舫，舫內熱鬧朝天，偏偏只有他，立於外頭，無端的想起了祝無雙。
懷中還放着那塊綉着他名字的綉帕，一如她陪在自己身旁。
此時，他才感覺自己活過來了一樣，四肢百骸湧入了力量，仿若新生。
無論你是誰，無論你藏到天涯海角，都逃不開……
窗欞未關，朝陽從中躍進來，投在了趴在桌上的身影。
桌上的人似是想要翻身，一個點頭，硬是給自己點醒了，祝無雙睜着眼，頭暈腦脹，定睛一看，自己怎麼趴在桌上。
這兒看着的確是自己的住處啊，目光略到一壇壇酒時，一個激靈，昨晚的記憶突然涌了上來。
司離提議喝酒，自己一口應了下來，誰知道喝到最後，自己喝的不鬆手……
看着全身完好的衣服，祝無雙這才鬆了一口氣，準備往床上移步時，卻頓住了腳步。
床榻上躺着一人，黑底綉金線的靴子，一看便是一個男子的。
“司離！”祝無雙瞪着床上的人，掀開被子，果真見到那張熟悉的臉，臉上似是帶着剛睡醒的睡意，“你怎麼在我床上？”
“你讓我睡的。”司離打着哈欠，打算換個姿勢繼續睡。
“誰說的。”
祝無雙都快要咬牙切齒了，握着被子的手攥得很緊，“還不快去你的房間睡。”
“你說的。”司離重新躺好，閉上眼懶懶道，“就睡一會，不要小氣。”
“你睡這裏我睡哪兒？”祝無雙眼睛都快要瞪出來了，這人霸佔着自己的床，讓她趴在桌子上睡一晚？
越想越是來氣，在一瞧着他那快要安然入睡的模樣，自己胳膊肘子都快要酸了，立即動手拉人，“你還不快過去睡？”
“哎，別別別動。”司離見着突然靠近的她，甚至都能聞到她身上的氣息，呃，宿醉的氣息並不好聞，但是他偏偏……
祝無雙看着司離突然神色怪異，急急的甩開她的手，語氣急速，“我我我自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