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死人都得工作
不知道過了多久。
蕭恩醒了。
當他走出小房間時，屠夫正在吃飯，一盤西藍花，一盤青菜，還有切好的水煮土豆塊，主食是麥粥。
“吃飯。”屠夫指了指旁邊。
蕭恩的早餐放在一邊，用一個鐵盤子裝着，上面是一節香腸，一點蔬菜，切好的西紅柿，一小塊熏肉，主食是一片麵包。
肚子餓了。
蕭恩坐下吃了一口麵包，看着對方的食物，全素，他動都沒有動眼前的香腸和熏肉，只是默默地吃完了眼前的麵包與蔬菜。
屠夫並不在意。
他起身拉了一根繩子，清脆的鈴鐺聲響起，然後是房門打開，一個女僕走了進來。
當這個面無表情的中年女僕經過蕭恩身邊時，他聞到了淡淡的防腐劑的味道，跟停屍間裏面的味道幾乎一模一樣。
吃完早餐。
蕭恩收拾好東西，盡量不去看那個女僕的背影，輕聲道：“我接下來該做什麼？”
屠夫的工作已經完成了。
一旁巨大的鐵架子上只有沾血的肉鉤，他似乎很喜歡喝酒，灌了一口，沉聲道：“上課。”
“我會先給你安排一個老師。”
“不過她的脾氣很不好，暫時也不在高塔內，所以先由我教你一些通用學識。”
上課？
蕭恩沉默了一下，苦笑點頭道：“好。”
他這人有一個優點，聽勸。
屠夫拿出一支筆和一張白紙，在上面畫了一個圓，非常圓，跟圓規畫出來的一樣，隨後是十二個刻度，劃分成二十四塊，宛如一個鐘錶，他在8點到10點的位置標註出來，畫了一個三角形，開口道：“這裏是多恩王國。”
“也就是你這副身體曾經生活的地方。”
“靈魂迴響的作用是讓異界之魂完全融合原住民的記憶，也讓你們成為世界的一部分，不至於被那些怪物輕易地找到。”
“這個過程大概是三天，你現在是第一天。”
事實上，蕭恩已經覺察到了腦海記憶跟眼前看到的一切完全不同，那種不協調的衝突感，是如此的突兀。因為肖恩的記憶里是一個完全正常的世界，大概是工業革命時期的文明水平，有蒸汽火車，有工廠，有大都市，還有無數勤勞忙碌努力奮鬥的普通人。
而現在他看到的一切，跟記憶中的畫面差別太大了。
“這裏是我們所在的位置。”
屠夫在圓圈外又畫了一個圓，繼續道：“這裏現實世界，這裏是虛妄界域。”
這麼看就越看越像一個鐘錶了，因為很多人畫鐘錶，都不止是一個圓，外層還有一個圓包着，屠夫甚至將兩個圓中間畫了實線，再加上前面畫著的刻度，完全就是一個鐘錶圖案。
“現實？虛妄？”蕭恩疑惑道。
屠夫並不在意蕭恩的變化，繼續道：“這裏是怪誕國度。”
他粗糙巨大的手掌非常穩，畫了一個彷彿大陸板塊般的輪廓，然後點綴了一些雲霧，沉聲道：“這是灰霧。”
“在高牆外的世界裏，無處不在。”
“這是我們的星球，泰拉，蓋亞，藍星，你想怎麼稱呼都可以。”
屠夫的聲音有點沉重，最後畫了一個包裹一切的星球，緩緩道：“這個星球曾經淪陷過，被那些你之前見過的甚至是更可怕的怪物所吞沒。”
蕭恩張口想問什麼，但卻被屠夫打斷了。
他指着鐘錶上面的刻度，繼續道：“你知道星象學的黃道十二宮嗎？”
蕭恩微微點頭道：“知道一點。”
屠夫笑了笑，滿臉橫肉，沉聲道：“那就簡單多了。”
“我們的位置是這裏，代表黃道十二宮的天蠍座，象徵死亡。”
“這十二個刻度，組成的就是【鐘錶涅槃十二境】。”
“它是天命的奇迹。”
“也是人類的奇迹。”
“這些本不應該現在就告訴你，但你跟其他人不一樣，你這種需要依靠【迷惘】才能活下來的傢伙，肯定不可能再過上普通人的生活。”
“所以這也算是提前開啟你關於超凡者的課程。”
這些信息衝擊着蕭恩的大腦，跟他在靈魂迴響中獲得的記憶知識完全不同。
更加詭異的是，他在得知了這些普通人並不知曉的神秘知識后，居然感受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滿足感。
他渴望知識！
該死。
蕭恩覺察到了一絲不對勁。
“你遇到過大偵探-莫蒂萊恩，它不可能輕易放過你。”
“在實力允許的情況下，你知道的越多，活下來的可能性越高。”屠夫好似知曉昨天發生的事情，繼續道：“你必須在剋制自己過於旺盛好奇心的情況下，儘可能地掌握更多的知識。”
“你現在可以問我問題，但僅限於剛才我說的內容。”
“我昨天殺了一個吸魂怪。”
“不可名狀的虛妄，它們已經盯上你了。”
蕭恩腦瓜子嗡嗡的，在對方再次提起大偵探-莫蒂萊恩時，好似突然耳鳴了一下。
“這個世界曾經淪陷過？”蕭恩漸漸冷靜了下來，他開始提問。
“對。”屠夫坐下，平靜道：“第三紀元黑暗時代，太陽熄滅，整個世界淪陷，人類是唯一的倖存者。”
“有些事情，你暫時還不能知道，因為你太弱小了。”
“僅僅是知曉這一切，都會被祂們盯上。”
蕭恩默然點頭，對方提到了人類是唯一的倖存者，那麼說，這個世界曾經還有人類以外的種族。
“什麼是【鐘錶涅槃十二境】？”蕭恩凝視着眼前的鐘錶圖案。
屠夫提筆在上面寫下來了一排字符，生命、死亡、自然、勇氣等等，他沉思了一下后，沉聲道：“它是一道保護現實世界的屏障。”
“就像你佩戴着的【迷惘】，你看不到祂們，祂們自然也看不到你。”
“第三紀元。”
“人類最後的七十二位天命傳奇共同完成了這個世界奇迹，它由十二道刻度組成，鐘錶象徵時間，涅槃代表重生，十二境對應的是超凡者的十二條神話道途。”
“我們現在所在的位置，對應的是十二條神話道途裏面的【死亡】道途。”
“所以這裏死人比活人多。”
蕭恩努力消化着這些神秘知識，因為大腦在歡欣，他繼續問道：“天命傳奇？那是什麼？”
屠夫抬頭看了他一眼，想了想道：“天命就是天命。”
“如果有一天，你踏上天命道途，你會知道天命是什麼的。”
屠夫似乎有點不耐煩了，因為他在看時間。
蕭恩很敏銳地覺察到了這一點，當即問道：“我應該怎麼成為一個超凡者？”
作為一個普通人，他不可能在這裏活下來。
就他無意識間看到的那些東西，都足以殺死他很多次了。
如何擁有自保的能力。
這是最重要的一個問題！
屠夫對此並不意外，他凝視着眼前的蕭恩，緩緩道：“嚴格來說，你已經是超凡者了。”
“像你這種需要【迷惘】來遮蔽靈感的傢伙。”
“天生就是超凡者。”
蕭恩聞言不由愣了一下。
“每個異界之魂的天賦都不一樣，不過像你這樣的還是很少見。”屠夫打開柜子拿起一本書，放到了蕭恩的面前道：“你已經是超凡者了，只不過你還不會使用自己的能力。”
“讀書會嗎？”
蕭恩有點詫異，點頭道：“會。”
屠夫翻開書，這是一本地理書，他朝着蕭恩示意道：“讀吧。”
蕭恩剛剛想要看上面的文字，依靠大腦中融合的記憶，去辨認這些文字，但突然間屠夫用一隻手擋住了眼前的書頁，沉聲道：“不是用眼睛去看。”
“用腦子去看。”
蕭恩有點摸不清頭腦，不用眼睛去看書，他還怎麼讀這本書？
“回想一下你遇到莫蒂萊恩時的感覺。”屠夫凝視着蕭恩，緩緩道：“那些活着的知識。”
“在這個荒誕的世界。”
“知識不是你原本理解的那樣！它們也是活物，是一種現象，是一種力量，是一種資源。”
“理解它們。”
“知識就在眼前，作為一個超凡者，你不需要用眼睛去閱讀它們，你只需要理解它們存在的方式，然後命令它們。”
屠夫的話重擊着蕭恩的大腦，讓他有一種恍惚般的感覺。
下意識的。
他不再去看這本書上的字符，而是盯着這本書本身，然後，他看到了知識，那些印刻在書籍上的知識，它們並不活躍，跟前面在靈魂迴響走廊上看到的知識完全不一樣。
它們怠惰，它們冷漠，它們無意識地留在書頁上徘徊。
最後它們開始回應蕭恩，服從蕭恩，以一種不通過眼睛閱讀的方式，進入了蕭恩的大腦，成為了他掌握的一部分知識。
這些知識沒有主人。
當蕭恩回過神來時，他已經讀完了眼前三分之一的書籍。
甚至他都可以完全背下來。
這太神奇了！
蕭恩只用了幾分鐘的時間，就背下了超過三萬字的內容，並且記憶深刻，幾乎是過目不忘。
“很好。”
屠夫點點頭，凶神惡煞的面容也溫和了不少，認可道：“0環的閱讀戲法。算不得真正的超凡法術，但是你掌握的非常快。”
“難怪你會被莫蒂萊恩盯上。”
0環的戲法？
這都不能算是真正的超凡力量嗎？
蕭恩現在只是精神有點倦怠，但是他很興奮，因為他剛剛僅用三分鐘就背下了數萬字篇幅的地理知識。
大腦在愉悅！
因為這是真正的知識，可以滿足貧瘠大腦的饑渴。
“【死亡】道途的力量有很多種。”
“很顯然，你並不適合我掌握的死亡道途，我會給你另外找一位導師。”屠夫再度看了看時間，沉聲道：“接下來是今天最後一點通用學識的課程。”
“關於邪物。”
“也就是你看到的那些怪物。”
“邪物是不可名狀的虛妄，是大地腐爛的膿瘡，是血肉污染的畸變，是世界的憎恨與痛苦。”
屠夫的語速變快了一點，低沉的聲音，讓人莫名急促，他沉聲道：“邪物的種類有很多，不過最常見的還是那麼幾類。”
“不可名狀的虛妄，是並不真實存在的東西。”
“比如說大偵探-莫蒂萊恩。”
“它們都是曾經並不真實存在的造物，你可以理解成為，有些虛假的東西變成了真實，進入了現實。”
說到這，屠夫看了蕭恩一眼，緩緩道：“它們盯上你了。”
“所以你要小心一切虛妄。”
蕭恩喃喃道：“小心一切虛妄？”
屠夫點頭，繼續道：“下一個。”
“大地腐爛的膿瘡，這個你不用擔心，它們都在高牆之外，天命的奇迹已經隔絕了它們，只要你不離開【鐘錶涅槃十二境】，目前不太可能遇到它們。”
“我昨天的工作，處理的那玩意兒叫做血肉之柱，就是大地腐爛的膿瘡。”
“最後一個。”
“血肉污染的畸變，你其實也見過，那個異界之魂的屍體，就是血肉的畸變。”
“灰霧之中。”
“人類以外的其他種族，全部都已經感染了血肉的畸變，這個你也很少遇到，以後會清楚的。”
蕭恩聞言，忍不住道：“不是還有一個嗎？”
世界的憎恨與痛苦。
那個女人說過同樣的話，但是屠夫卻漏掉了最後一個。
“世界的憎恨！……”眼前的屠夫好似陷入了回憶，緩緩道：“如果你不幸遇到了祂們，你會知道的。”
“你唯一能做的就是一件事。”
“逃！”
“逃得越遠越好！”
屠夫看了一下時間，似乎沒有了繼續交談的慾望，沉聲道：“好了。今天的通用學識結束了。”
蕭恩欲言又止，最後點頭道：“那我接下來該做什麼？”
屠夫打了一個響指道：“工作！”
啊？
蕭恩表情愣了一下，默默起身。
屠夫最後交代的那麼快，似乎只是不想耽誤工作的時間。
“在這裏，死人都得工作。”屠夫認真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