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結束開始
數日後,警方先後完成了錄口供,收集證據,物證檢驗,受害人問話,以及針對呂蒙的審訊等一系列工作。
袁意,樊道明,鍾清,童念,以及幾名受過呂蒙傷害的女人,全都積极參与了警察的問詢工作,提供了詳細的口供。
警方初步判定結果為,呂蒙涉嫌綁架、囚禁、故意傷人、威脅、跟蹤等一系列罪行,其前後共綁架過六名女性,對她們造成了身體和心理上的雙重傷害,行為極其惡劣,社會負面影響巨大。
後續針對呂蒙的審判將會交由檢察院進行,初步預估,即使呂蒙認罪態度良好的情況下,依然會對其進行重判,刑期至少二十年起。
在審訊期間,呂蒙曾控告袁意對他進行惡意毆打,導致其一共掉了七顆牙齒。
警方在綜合現場情況,並詢問現場證人之後,得出袁意打掉呂蒙牙齒是一種自衛行為,既無需負刑事責任也無需進行民事賠償。
根據法律條文,在面對正在發生的傷害性行為時,當事人可以做出合理自衛行為,具體尺度需就事論事。由於呂蒙綁架和囚禁童念在先,袁意的初衷是救人,當他進入犯罪現場后,呂蒙正在對童念進行傷害性行為,且手中有殺傷性武器,袁意的舉動屬於合理範圍內的自衛行為。
聽到這個結果后,呂蒙張着一口掉了一半牙齒的嘴,有苦難言。
這時的呂蒙張開口的時候已經沒有雪白的牙齒了,只有空洞洞的縫隙,看起來古怪而醜陋。
據說,從呂蒙被抓走,直到審訊完畢的幾天裏,一次都沒有笑過。
三天後,童念做完了全部醫學檢查,確定了沒有器質性傷害,也沒有哮喘危險之後,便出院了。
其實,相比童念的皮肉傷,袁意更加關注這次事件對童念心理上造成的傷害,擔心會給童念形成心理陰影,不過,在和童念聊過兩次之後,童念明確表示了自己當時確實很害怕,事後也想了許多,呂蒙的一些行為也的確讓她很難受,不過,她始終認為這是她自己的選擇,她是主動“誘導”呂蒙的,並不是被動侵犯,這是一種主觀意願上的不同,而且,最關鍵的一點是,她並未被真正侵犯,只是一點皮外傷而已,所以心理上還是可以接受,尤其是當他們的計劃成功了,呂蒙被抓之後,她就更加釋懷了。
聽到童念這麼說,袁意便放下心來,他能看出來,童念是願意主動去聊這件事的,而不是刻意迴避,這是一個非常好的心理狀態。
醫學檢驗結果顯示,童念確實有輕度哮喘,但正常情況下基本不會發作,即使真的發作了,也不會致命,只不過,在當時那種情況下,童念被繃帶層層捆綁,導致生理上呼吸困難,又由於呂蒙的變態行為,導致童念心理上的恐慌焦慮,是心理和生理雙重作用下的極端窒息性行為。
突發窒息之後,童念呼吸系統阻斷,導致休克。
這種休克並未器質性病變,所以利用人工呼吸和心肺按壓復蘇手段是可以幫助病人恢復正常的。
幾乎可以肯定的說,正是由於袁意當時及時而果斷地剪斷了童念身上的繃帶,並連續不斷地對童念做了十幾次人工呼吸和心肺按壓,才救了童念一命。
如果袁意當時放棄了,童念可能就真的死了。
袁意的“贖罪”,以一種他從未想到過的形式,在童念“死後”完成了。
這既是一種特殊情境下的因果循環,也是冥冥中的天註定。
五天後的一個下午,袁意,鍾清,樊道明,連同童念一起,四人去往了祝鈴兒在香山的墓地,為祝鈴兒祭拜上香。
所有人祭拜完一圈后,袁意獨自一人坐在了墳前,對着祝鈴兒說了許多話,最初的時候,袁意的語氣還是悲傷的,眼圈發紅,說著說著,他想起了許多的美好往事,他笑了出來,心情也隨着舒暢,看着祝鈴兒墓碑上的照片,袁意仿似感覺祝鈴兒從未離開過自己一樣。
只要回憶永在,就不會真的離開。
袁意在墓碑前足足說了兩個小時,將他和祝鈴兒經歷的美好往事全部說了一遍,眼看着夜幕降臨,在離開前,他說了呂蒙被抓的事,他將事情的前因後果說了一遍,心情出奇地平靜,在來之前,他以為自己不會如此平靜地訴說,甚至不會說出來具體過程,但來了之後,卻發現自己釋懷了許多,也想通了許多。
死去的人終究已經死去,活着的人不管承受着怎樣的悲傷和痛苦,都要堅強地活下去,不僅是為了自己,更是為了死去的愛人。
說完后,袁意長吁了一口氣,感覺心底積壓兩年之久的那口悶氣終於出來了,他望向西天邊的雲霞,在雲彩後面,仿似有張臉若隱若現,那張臉變換着表情,最終形成了一張笑臉。
袁意知道,那是祝鈴兒的笑臉。
九泉之下的祝鈴兒,必然是最希望袁意能夠走出來,能繼續活下去,且放開胸懷擁抱陽光的那個人。
袁意輕撫祝鈴兒的墓碑,戀戀不捨地離開了。
這是兩年多以來,袁意第一次主動來到祝鈴兒的墓前祭拜。
這既是一種開始,也是一種結束。
七天後,童念離開了袁意的住處,坐車回老家了。
她會在三天後再回來,但不會住在袁意家裏了,而是去學校了。
袁意親自將童念送到了火車站。
童念穿着來時的那件衣服,背着書包,拉着小行李箱。
在火車站入站口,晚霞照在童念稚嫩青澀的臉上,將她的臉蛋映照的紅彤彤的,她面朝陽光,露出了大大的笑容,她的笑容還是和來的時候一樣,熱情開朗,可愛純真。
雖然僅僅過去了半個多月,但對童念來說,這半個月裏,發生了太多的事情,是她從未預料過,從未想像過的事情,她雖然沒有參展成功,沒有完成她的角色扮演首秀,但是,她認識了袁意、鍾清、樊道明,她協助治療了一名女病人,親眼見證袁意轉好,還深入虎穴,幫助他們抓住了呂蒙……
這些事情,現在再回想,都會覺得不可思議。
雖然這期間有驚嚇有悲傷有恐懼有疼痛,但總體來說,對於童念,也是一次十分寶貴的成長經驗,不管她做了什麼,經受了什麼,她的內心依然保持着純真和可愛,她年輕的思維反而因為觀察問題角度的不同,有着他們這些成年人無法企及的深度。
袁意對童念的改觀是全面的,這個十九歲的女孩給他帶來了太多太多的驚喜,有時袁意甚至覺得,童念在這樣一個微妙的時刻來到他的身邊,就仿似是上天專門派來的一樣。
臨別時,童念送給了袁意一個信封,告訴袁意等她離開之後再打開,袁意欣然答應。
童念蹦蹦跳跳地進入了火車站,一如她來時一樣。
在人群當中,袁意聽見了一聲“再見”,應該是童念的聲音,袁意沒看見童念在哪,他朝着人群揮了揮手,笑着說了一聲“等你回來”。
夕陽下下,漫天昏黃。
袁意撕開了信封,發現裏面是一個藍色的千紙鶴,在千紙鶴的末尾拴着一條白色的細繩,像是尾巴。
袁意看見千紙鶴的內側好像寫着字,不過他不想拆開,因為他怕拆開后就疊不好了,他將千紙鶴舉起來,面向太陽,在夕陽的映照下,能隱約看見內側寫着六個雋永的正楷小字。
“平安,健康,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