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1章 瞎子阿炳
現在我爺爺在那邊也過的不安生,他背後貼着的那張狗皮,始終揭不掉,每次夢到爺爺,就會看到他用力的揭掉背上的狗皮,然後露出血粼粼的皮肉。
晚上躺在宿舍里睡不着,這幾天我哥倆的臉上再次浮現出了濃厚的黑眼圈,倒不是被下了詛咒,而是真的失眠睡不着。
正抽着煙呢,手機響了,接通后,是香港那邊三舅打來的。
“小孬啊,我跟大孬噴了半天,也知道事情大概是什麼樣了,這事吧,確實比較棘手。但我這幾天走不開呀,恁姥娘旁邊不能離開人,我得一直伺候她呢。我喊了個幫手,可能明天上午就到你那了。這個幫手很厲害的,能幫你倆解決問題。”三舅的普通話里,帶着港腔,帶着土話,那叫一個怪。
我說:“謝謝三舅了。”
“日你妗子,跟我還說謝謝?”三舅這一句粗口,讓他在我心中的周潤發形象瞬間大打折扣,我實在鬧不明白,香港那群富豪們,竟然會相信這種滿口髒話的神棍。
不過轉念一想,我妗子就是舅母,就是他老婆,他說的這句粗口,好像也沒啥不對。
翌日,我哥上班去了,我特意請假了一天,就準備在廠子門口等着三舅所說的那個幫手,此人從香港專程趕回來幫我們,我得表示出尊敬。
不能讓人家來了,我還穿着一身髒兮兮的工裝在上班吧?那太不尊敬了。
可我蹲在工業園門口時間長了,不由得想起那個靜靜,我覺得她今天應該來了吧?看了一下QQ,她沒在線,估計是在上班。
我扔掉手中煙頭,大着膽子跑到那個專做女性內衣的車間門口,伸着頭喊過來了一個中年婦女。
“你幹啥?”那老娘們走過來,從上到下打量着我。
“是這樣的,大姐啊,麻煩你幫我向一個叫靜靜的女孩,轉達一句話,我中午在牛記餄烙麵館請她吃飯。”
那大姐笑道:“喲,看上俺們這的姑娘了啊?照例那可得先買喜糖。”
我點頭,說:“誒,那是,那是,喜糖必須有,必須有,我下次給大姐帶過來哈,這一次就先麻煩大姐了。”
等到了中午,三舅口中的幫手還未趕來,而我已經坐在牛記餄烙麵館等着靜靜了。我心裏還一直在胡思亂想,心說:“靜靜會來嗎?她今天還是梳着一對麻花辮子嗎?”
就在我低頭玩手機之時,忽然我感覺到了周圍的地面像是傳來了震感,好像要發生地震似的,等我抬頭一看,俺嘞個娘啊!
一個五大三粗,至少二百斤以上,而且留着一對麻花辮子的女孩,就站在我的面前。
她紅着臉,低着頭,雙手扭捏着衣角,說:“是你要請我吃飯嗎?初次見面,人家都覺得不好意思呢,嘻嘻。”
我靠!
我瞪着眼珠子,說:“不是,大姐你別鬧,我請的是靜靜,您是?”
“我就是靜靜呀。”看我不信,她還掏出了身份證,我一看,她還真叫靜靜啊!
“呃不是,我你、這。”我一時語塞,都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了。
她倒也不客氣,直接坐在我對面,害羞的說:“謝謝你啊,抽空我也請你吃飯。”
我是起身也不行,不起身也不行,我這簡直就是嗶了狗!
眼看這個女孩,不但也叫靜靜,她還模仿另外那個靜靜,梳了兩個麻花辮子,真是東施尿頻!哦不,效顰。
然後這頓飯,吃的我是終生難忘,甚至隔壁桌有一個女孩看到我倆,痛哭流涕的表示:“我又相信真愛了。”
“你在想啥呢?”見我也不吃飯,一直發愣,對面的靜靜狼吞虎咽吃飯的同時,又故作柔聲的問我。
我低頭不看她,伸出一個裁判叫暫停的手勢:“憋說話,我這會只想靜靜”
靜靜鼓着滿滿的腮幫子,說:“你不要這麼直白好不好,討厭,哼”
我這會想自掛東南枝!
下午,我宴請那個‘大美女’靜靜吃飯的光輝歷程,就在工業園裏散開了。這個工業園裏,包括門口小賣部老闆娘都知道這件事了。
板牙耗直呼:“小志,你這貨口味忒重了吧?”
我還能說什麼?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這件事也一度成為了我的笑柄,不過好在另外一個靜靜沒有誤會我。
下午四點多鐘,夕陽西下,我坐在工業園門口抽着煙,正低頭跟靜靜聊QQ,問她有沒有從老家趕過來之時,忽聽旁邊傳來一陣砰砰砰的聲響。
這聲音,就像是一根竹竿,不停的敲打着地面。
大家都知道的,城市裏都有盲人道,不過這盲人道一般來說都是假擺設,也基本上沒有盲人去走。
但這會,偏偏就有一個盲人走了過來,他戴着一頂紳士帽,身穿民國時期的那種黑色長衣大褂,如果再配上一副圓框墨鏡,那就跟周星馳電影《功夫》裏邊那彈琴的高手一模一樣了。
他眼皮緊合,一直用一根拐杖敲打地面來確定前方是否有危險,走到我跟前時,問我:“小夥子,這裏是八一路工業園嗎?”
我一愣,左右一看,說:“大叔,你是在跟我說話嗎?誒,不是,你咋知道我是個男的,而不是個女的呢?”
他閉着眼,而且用拐杖不停的敲擊地面,這百分之百是個盲人,而且我這會也沒發出聲音,他怎麼知道附近有人,而且是個男的?
有點意思啊。
他笑了笑,沒回答我的話,而是又問:“工業園裏是不是有個小夥子叫項飛志?你要是認識他的話,你幫我喊一聲。”
“哦?我就是項飛志啊,你是……三舅請來的幫手?”我半信半疑的問。
他停頓片刻,似乎在嗅着什麼:“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我便是你三舅請來的幫手,我叫阿炳。”
說話間,他伸出略顯枯槁的手掌與我握手。
他的大拇指上,帶了一個翡翠扳指,看起來價值不菲,但扳指這東西,這年頭沒多少人戴了,再往前追溯,應該就是民國時期了。解放后很少有人帶,畢竟不方便。
“阿炳叔,你從香港趕過來,辛苦你了,我先帶你去酒店吧。”
阿炳卻說:不用了,我住不慣酒店,住你們宿舍就行。
他的語氣很是平和,就像鄰家大叔一樣,慈顏善目。
傍晚,我們三人在路邊喝了一碗漿麵條,回宿舍的路上,我問阿炳:“你知道是誰在背後害我們嗎?”
阿炳說:“丘吉爾有一句名言,沒有永恆的朋友,也沒有永恆的敵人,只有永恆的利益。一切看似簡單的事情,一旦跟利益掛鈎,便會複雜起來。他想多吃,你也想多吃,可蛋糕只有一塊,怎麼辦呢?紛爭便自此而起。”
這個阿炳一張口,就讓我兄弟倆折服,說的確實在理。
我說:“我兄弟倆並沒有跟任何人爭搶‘蛋糕’啊,我們好像沒觸犯到誰的利益啊?”
阿炳笑了,說:“印冥幣的,傳承千年下來,行當里也就那麼幾家大派系。東家強,西家就弱。東家賣的多,西家就賺的少,因為人口總是那麼點,冥幣供應並非剛性需求,只有在特殊時期才會有人購買,你們印的多,印的好,賣的快,看似沒得罪任何人,但無形之中卻等於是打壓了別的派系,阻擋了他們的財路,所以,紛爭自此而起。”
這幾句話說的我是幡然醒悟啊,阿炳又說:“華嚴經有言,往昔所造諸惡業,皆有無始貪嗔痴。人性的三大弱點便是貪嗔痴,而且你仔細觀察,幾乎所有的災禍紛爭都是起源於這三大弱點。”
我哥倆沒吭聲,阿炳說:“貪,有貪色,貪財,貪名利,貪地位,為了到達目的,所有跟貪字掛鈎的事情,不管多麼喪心病狂都敢做出來,自古以來,多少官員倒在了一個貪字之上?”
這個還真是,前段時間看新聞,說落馬了一個官員,家裏翻出現金2億多?我當時就在想,2億,這要是讓我們印,也得印十天半個月吧?
“嗔,本意是憤怒,若犯嗔戒,火氣無法壓制,便控制不住自己,科學驗證,人在發怒的一瞬間,智商為零,多少因一時生氣而失手殺人的死刑犯是這樣的?臨死前他們能不後悔嗎?而嗔的另一層意思便是嫉妒,人若滋生嫉妒之心,不管多深的交情都會背後下套。”
阿炳這段話,我也信,就好像很多人罵那些開豪車的,說他們裝逼。簡單來講,讓這些人自己也開上豪車,他們就不覺得開豪車是在裝逼了,人家有那個實力,人家生活在那個層次,是人家自己的本事。嫉妒的最根本原因,就是別人有而自己沒有,而且在自己沒有的同時,認為別人也不應該有,所以就有了紅眼病一詞。殊不知人家也是經過了多少年的奮鬥才有如今的地位。
南非總統曼德拉曾經說過:“你若光明,這世界就不黑暗。”我覺得這不正是對那些滋生嫉妒之心的人,一句最好的告誡嗎?
最後的痴,阿炳沒講。
回到宿舍,洗刷過後,阿炳說:“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走一步看一步,我先想辦法解除你們爺爺背上的詛咒,實在不行,我就陪你們去一趟封井鎮。”
說真的,在經過真假三舅這一回事後,我對這個阿炳,也不敢百分之百信任,我發現這傢伙太詭異了,因為他竟然不躺在床上睡覺,而是站在門后睡覺!
開玩笑,這讓我哥倆怎麼能睡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