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花一樣的少年
於小青正追的起勁,不料楊弘毅一頭扎進廚房,躲到華宇的身後。
梅子昔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只見於小青雪白的衣裙上有一大片泥印子,頭髮上還掛着幾片菜葉子,原本白皙的臉氣鼓鼓的、嫣紅一片,模樣甚是滑稽。
於小青跟進來,抬頭看見華宇和梅子昔臉上的笑意,更是抓狂。
枉她一世芳名,今日被這隻蠢豬給毀了。特別是她的這個醜樣子,還被華宇看到了。雖然她已經決定成全梅子昔和華宇,但是在自己曾經在意的人面前出醜,仍然是不能被原諒的過錯。因此她更不能原諒楊弘毅,雖然跑不過他,但是她在心裏也早已把他唾棄千萬遍了。
“好啦,好啦,我帶你去換衣服。”梅子昔放下手裏的東西,拉着於小青往卧室走去。
楊弘毅從華宇身後露出兩隻眼睛看了看,猛的吐出一口氣:“我的天,嚇死我了。本來以為是個美麗的小嬌娥呢,誰曾想竟是個母夜叉。”楊弘毅心有餘悸的說道。
華語好笑地看着這個兒時的夥伴,一雙桃花眼泛着波光,看得人不自覺地跟着臉紅:“小心,她聽見了,有你好果子吃。”
楊弘毅吞了吞口水說:“不說了,趕快做飯吧,我快餓死了。”說完二人也不再言語,專心干起了手邊的活。
卧室,梅子昔打開衣櫥,翻出一套今年剛買的新衣服,白底粉花,裙擺處還有一圈蕾絲邊,看起來特別可愛。
“這件衣服你先湊合著穿,我也沒什麼特別好的衣服,你別嫌棄。”梅子昔拿起手中的衣服,對着於小青比了此,說道:“看起來挺合適。”
於小青接過衣服:“謝謝,這件挺好看的,我很喜歡。”
扭捏半天後,於小青又說道:“我剛才在客廳說的話你別在意,我也就隨口一說,無心的。”
“你說什麼了?”梅子昔微歪着頭問道,眼睛裏星星點點的光,看得人心裏踏實。梅子昔轉身拉上窗帘又說道:“快換上吧,還要去幫忙呢。”
飯菜很快就做好了。四個少年你一言我一語,竟是對陳玉芬的讚美之意。陳玉芬也笑得合不攏嘴,直說:“這一個個的都生了一張巧嘴。”
花開四季,美如少年。四個少年,在這一方質樸、靜謐的小院內,體會着別樣的溫馨和感動。
此時的少年,不管家庭條件有多麼優渥,但是同齡的吸引有時遠大於物質上的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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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熔金,暮雲合璧。”華宇、楊弘毅、於小青三人走在回家的路上。
華宇把梅子昔的情況詳盡的說了一遍,包括從陳玉芬那聽來的有關車禍的事情。
楊弘毅、於小青二人聽后唏噓不已,對梅子昔也由剛開始的同情轉變成現在的肯定。
梅子昔對生活的堅韌、對命運的不屈和苦難生治中堅守的一絲質樸、一份純真成了走進他們心裏的一塊敲門磚。
華宇回到家的時候,天已經完全暗了下來。
天空中繁星點點,璀璨異常;街上華燈初上,人流如織。
這更古不變的天空,看見了多少世間的冷暖和滄桑。華宇沒有心思去欣賞這皎潔的月色,聽說景是不易變的,易變的是人心,今天他終於有所體會。
華宇推開家門的時候,家人正圍着看電視。華子豪居然也在。
華宇邊換拖鞋邊說道:“我回來了。”
一屋子的人也急急地回了頭,七天不見甚是想念。
“快過來,讓奶奶看看。”宋芝佳連忙招了招手,笑意盈盈的臉上滿是慈愛。
華宇走了過來,在宋芝佳的身邊坐下。宋芝佳把華宇的一隻手合握在雙掌內,然後拍了拍:“黑了,瘦了。”宋芝佳的語氣中滿是心疼:”這兩天叫劉媽好好給你補補。”
華宇點頭應諾着,又聽宋芝佳說道:“知道你今天回來,特意讓劉媽多做了幾樣你喜歡吃的菜。”宋芝佳說完便示意葉蘭可以開飯了。
華宇會意,這是特意等他的,平常這個時候已經吃過晚飯了。雖然和楊弘毅、於小青二人在路上已經吃過,但老人的好意總不忍拒絕,所以也就強撐着吃了幾口。
晚飯後,宋芝佳和樂得同華宇嘮着家常,詢問學校有無有趣的事。華宇都一一做了回答。
就這樣一晃,時鐘已經指向了十點。
期間,華宇也偷偷的瞥了瞥華子豪,只見他的一雙眼睛始終淡漠的盯着電視,也不言語。從華宇回來之後,華子豪就吝惜的把目光也收了回來。
也不知道他的氣消了沒有,華宇在心裏暗道。
葉蘭淺笑地聆聽着華宇和宋芝佳的絮叨。聽到有意思的地方,也會溢出兩聲咯咯的嬌俏笑聲。
老人一向早眠,今天宋芝佳能熬這麼晚,也是因為在興頭上。
果然十點一刻的時候,宋芝佳實在扭不過瞌睡蟲便起身要去休息了:“我困得有些撐不住了,先去睡了。”
華宇本意跟着宋芝佳一起上樓的,可是華子豪出聲阻止了:“小宇,先別走,我有話和你說。”
華子豪對人一直多嚴肅而少親和,特別是在華宇面前。知子莫若母,宋佳芝只得道:“沒什麼事,就讓小宇早點睡,別一天到晚繃著個臉。”
華子豪連忙恭敬地應道:“知道了。”
葉蘭也跟着宋芝佳上了樓,走的時候還狡黠的對華宇眨了眨眼睛,示意他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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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房,那一向都是華家威嚴的所在。華宇小時候時常去的,但每次只待片刻便退了出來。雖然時間很短,但是想到能和父親獨處,總讓他感到歡喜。唯有一次待的時間長。可是那次的記憶后,書房在他心中已經成了淺灰色。
自那以後他就特別討厭淺灰色。不知道為什麼,每每看見那種顏色,他總會有一種喘不過氣的恐怖感覺。
這種感覺的由來,還要追溯到好多年前。
那時候華、楊兩家剛搬到華府。小楊弘毅痴纏自己,小華宇不厭其煩,不問緣由便一腳踢中了他的腳踝。
當時,華、楊兩家的人都在。華宇的這一腳讓兩家人當時都怔愣了。
春風和暖、天氣融合,道路兩旁栽種的桂花已然綻放,香氣四溢。小華宇是用了全力的,且那一腳着實落在了實處,小楊弘毅當時就坡了腳。小楊弘毅隱忍着,愣是沒有讓眼淚掉下來一滴。
楊父連說無礙,也不知是本性就忍讓,還是礙於華子豪的地位。當時,華子豪讓小華宇道了歉,便都不再說什麼。
當晚,華子豪把小華宇叫進了書房后喝斥了一頓,並讓他在書房中反思己過。
小孩子的心思多叵測,小華宇的心思再成熟,可畢竟也只是個孩子。
夜晚的風透過窗欞,把屋內的一切吹得飄飄搖搖。
華宇驚恐得從二樓的窗戶望下去,外面的一切都是淺灰色的:淺灰色的房子,淺灰色的樹,甚至連天空也是淺灰色。
小區內僅有幾盞如熒光般的燈,照得周圍的事物越發的詭異和扭曲。外面似有千萬隻眼睛盯着小華宇。小華宇汗毛倒立,可是倔強讓他強撐着,沒有去拉開那扇通往溫馨的“淺灰色”的木門。
那一次,華子豪倒是很堅持。無論宋芝佳如何呵斥、告饒,華子豪都沒有退讓,足足關了小華宇兩個小時。從那以後,華宇再也沒有進過書房。
這一次,因為幾張照片,華宇再次走進了這個不討喜的地方。
華子豪的桌子上放了幾張照片,華宇恍然明白父親讓他進來的緣由。
“看看,認識嗎?”華子豪努努嘴問道。
華宇啞然失笑:“拍的不錯。”
華宇挑出一張漫天大雨中他和梅子昔對望的照片,許是雨勢太大那濺起的水花如霧般沉在照片的底部,兩人似站在雲渺間、水霧上、仙氣的很。
華子豪擰了擰眉:“讓你來,是讓你來談感想的,不是讓你來欣賞的。”
華宇無所謂的倚在書桌旁,隔着桌子望着華子豪的眼睛說:“我喜歡她。”
華子豪微愕,這散漫的樣子和自己年輕的時候真的是一模一樣。可是也只有他們自己知道,這種散漫底下藏着十足十的認真。看樣子,這次華宇是動了真情。
華子豪問:“有多喜歡?”
華宇一副處事不驚的樣子:“像你喜歡媽媽一樣。”
風依然透過窗欞,把屋子吹得飄飄搖搖,只是那令人驚恐的淺灰色已然不在。窗外燈火通明,一片世間的繁華景象。
“我和你媽媽願相攜過一生,你們能嗎?”華子豪笑了出來為兒子的自大,也為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勇氣。
情深時許諾易,情淺時堅守難。世間情愛,莫過如此:往往是,花開時燦爛,相攜一生,花落時傷感,各自飄零。而花開花落始終相伴的,大千世界、芸芸眾生中,也不過寥寥而已。
華子豪的話,不由得讓華宇打了遲疑:“我不知道,我也不輕下保證。男子的承諾重於泰山,一若即出,一生為念,誓必從之。”
華子豪輕淺地笑了:“那要是我不同意呢?”
“你有門第之念?”華宇驚訝地直視着華子豪的眼睛,如果有的話,那倒是挺出人意料的。
“沒有,只是華家也不是尋常的小門小戶,她要想進華家的門,必須要有進華家的能力才行。以她現在的樣子,恐怕還不行。”華子豪依然輕淺的笑着。
這種輕淺的笑,在華宇的記憶中早已經模糊不清了。華宇依稀中記得:這種輕淺的笑自從上了初中后,就再也沒有出現過。
華宇心下稍松連忙問道:“那什麼時候,她才能成為你心目中的樣子?”
“不急,等你們高中畢業以後再說。”華子豪又恢復成那一貫的冷麵的模樣。
仰望天空,在那遼闊的盡頭,眾多閃亮的星辰一眨一眨的在訴衷腸,聊愛意,彼此輕喃細語,卿卿我我,羨煞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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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漫漫,木子峰背着一把破木結他矗立在夜市的街頭。他依稀地記得,下午他從家裏跑出來的情景。
“子峰,他又喝多了,還一直嚷嚷着你花了他的錢,要找你算賬。你先躲躲。等他酒醒了,你再回來。”這是木子峰從家裏出來的時候母親對他說的話。
木子峰立在街上,腦中一片混沌。初中畢業之後,那個人本是不同意他繼續上的。母親也很為難可是扭不過他一再的央求,也就答應了。
他學習一直很努力,青荷免了他的學費,可是生活費還沒有着落,看來是不能再問家裏要了。
木子峰抖擻了下精神開始一桌一桌地問下去:“有要點歌的嗎?”
幾桌問下去,依然無果,木子峰不僅着急了起來。
此時他也顧不得周圍的人投來的審視眼光,輕轉了一下結他,一首《一直很安靜》便流於指尖。
慢慢地,周圍鬧哄哄的聲音低了一點,又低了一點,最後終於完全聽不到了。
眾人沉醉其中不能自拔。一曲畢,好半天才有人帶頭鼓起了掌:“唱得真好,再來一首。”
一人起鬨:“你點歌,他是要收錢的。你別到時候不給錢。”
初起說話的人便不再言語。一聽說點歌要收費眾人也沉默了。
來夜市的人大多是市井小民,兜里的銀子可金貴了。
正在木子峰一籌莫展之際,一女子說話了:“你唱歌多少錢一首?”
木子峰望了望說話的人。那是一個妝容很精緻的年青女人。
“三十。”木子峰答道。
女子抽出六百塊錢:“你隨便唱,挑你會唱得唱。我請大家聽。”
木子峰接了過來。那女子又遞過來一張名片:“你唱歌不錯,如果想唱歌可以到這個地方來唱。”
絕塵而去的車子捲走了眾人的叫好聲。木子峰攥了攥手裏的名片。
也許天無絕人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