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第45章 雙重謎題

過了幾分鐘,衛陽悠悠醒轉。不過當他從眼睛縫裏看到頂上依舊是松木橫樑、皮膚還能感受到衣物觸感的時候,一瞬間只想繼續暈下去。怎麼不讓他一個小時以後再醒？

“別裝了，我知道你醒了。”夏洛克坐在另一邊沙發上，注意到沙發上的人眼皮微微動了一下,沒好氣地說。難道他剛才看起來那麼可怕嗎？以至於衛陽驚慌失措到撞到腦袋？

被直接戳穿，衛陽只能訕訕地爬起來。然後他就發現，他從沙發背後的地毯轉移到了沙發上，顯然是夏洛克做的。“原來你說的禮物其實是這個？”他乾笑道。怎麼這些人送禮物最終都能變成驚嚇？他也沒變成老鼠膽子吧？

夏洛克依舊沒好氣。在他原先對這件事的設想里，衛陽大概會吃驚點，但肯定沒有這麼一個大烏龍。現在可好,什麼驚喜氣氛都沒了！

見他氣哼哼地不說話,衛陽摸了摸鼻子，果斷換了個話題。“你是怎麼做到的？”他十分好奇，“我從來沒聽說幽靈還能這麼做？”他發覺夏洛克臉色十分不善，急忙找補道：“噢，我是說，你幹得太漂亮了！”

夏洛克依舊用眼角餘光瞄他，不過表情勉強緩了緩。他依舊沒說話，只不過把手從口袋裏掏了出來，攤開——手心裏赫然躺着一枚粗大的金戒指，正面鑲嵌着一塊菱形的黑寶石；在寶石的光面之下，可以看到底下隱隱約約的紋路。

“回魂石戒指？”衛陽眼睛都要掉了。“它……這……你……”他有一瞬間震驚得都結巴了，然後整理了一下思路，才能把自己的意思準確地表達出來：“它不是在莫芬·岡特那裏嗎？怎麼會在你手裏？而且這玩意兒不是不能真正復活人嗎？”不過話剛出口，他就意識到最後一個問題已經有了答案——夏洛克說過，每次大概只有一小時時限。

夏洛克的反應是眯了眯眼。其實他從開學開始就一直在暗中調查湯姆的身世以及幽靈的相關問題，結果吃驚地發現兩者居然有交叉點。

岡特家確實是最後一支斯萊特林後裔，而莫芬·岡特是梅洛普的哥哥、湯姆的舅舅。作為岡特家的最後一個活人，莫芬擁有岡特家的其中一樣傳家寶，就是回魂石戒指。

可莫芬並沒有意識到那個戒指就是傳說中的死亡三聖器——包括一根戰無不勝的接骨木魔杖、一塊能夠起死回生的回魂石、一頂能夠完全隱形的斗篷，據說同時擁有它們就能永遠不死——之一，還把戒面上死亡三聖器的標誌誤認為是祖先佩弗利爾的紋章。

但在夏洛克找到小漢格頓山谷岡特家時候，幾乎是在看到戒指的一瞬間就猜到那很可能就是《詩翁彼豆故事集》裏的回魂石。而從對德國黑魔王格林德沃的研究中，他知道格林德沃曾經有意向利用回魂石製造更強力的陰屍大軍，但沒找到這石頭，只能作罷。

如果能對回魂石加以研究，說不定真的連幽靈實體化都有機會。要知道，製造一個無意識的身體可不是什麼難事。

這簡直就是個意外的驚喜，要知道夏洛克本來只想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有用的東西幫助衛陽實現目標的。結果居然能一箭雙鵰！

夏洛克即刻返程回家，弄出了個一模一樣的戒指。但因為他平時對寶石和金幣一點興趣也沒有，動用家裏在古靈閣的金庫時不可避免地驚動了父母。

其實這也沒什麼。問題在於，福爾摩斯夫人把這件事當成夏洛克終於懂了一點人情世故的例子告訴了假期前來做客的麥克羅夫特。還有一個問題則是，麥克羅夫特造訪之前就已經通過某些不可言說的途徑知道了他對某個奇特幽靈的異常興趣。

總而言之就是一句話，大魔王麥克羅夫特強力介入了這件事，並且對“用回魂石使幽靈重新變成人”這個課題很有興趣。他完全贊同夏洛克的掉包計劃，還額外提供了幾個幽靈和幾個匹配的身體給夏洛克做實驗，條件是夏洛克嘗試的時候他得在一邊看着。

實話說，麥克羅夫特在魔法方面的造詣可比夏洛克這種半年自學魔法速成班的高深。雖然說起來似乎該感謝麥克羅夫特的“無私”幫助，但夏洛克一回想起這個就牙痒痒。因為他覺得他自己完全能勝任，可他父母在這點上和麥克羅夫特是同一陣線的——“看在梅林份兒上，夏洛克，麥克羅夫特只是關心你！”

好吧，不管怎麼說，結果還是令人欣喜的——福爾摩斯兄弟發現，在身體上施放一些複雜的魔法，再配合回魂石，的確能讓半透明的幽靈“擁有”一個身體。

但這並不意味着能讓幽靈重新變成人。擁有時間長短是一個問題，另一個更嚴重的問題在於，有時候可能會裝歪。

比如說，幽靈不在身體裏，而是在身體右手邊兩米的地方。當他或者她想躺到床上的時候，他可以做到；但他要這麼做的時候，感覺是這樣的——首先走到床右邊兩米的位置，然後朝着虛無的半空倒下去，最終達到身體在床上、意識在空中的結果。

實際上，比較讓人灰心的是，用來做實驗的幽靈或多或少都有這種現象。不得不說，這種意識錯移比幽靈狀態還難受，所有幽靈都拒絕用這種形態活下去。想想看，兩米勉強還能看到自己身體，如果隔了十米——那生活不就是正在撞牆和準備撞牆組成的悲劇嗎？

倆兄弟難得心平氣和地討論了這個問題，最終一致覺得，回魂石只是在靈魂和身體之間建立一種單純的控制關係；如果想長時間這麼做，無疑需要對身體進行定期保養；意識錯移的程度則和魔力高低、身體適配性沒關係，而很可能取決於被施術者對施術者的信任程度。

而現在，在衛陽什麼都不知道、他還蓄意採取攻擊姿態的情況下，這術法竟然一次成功了。這代表着什麼？

“我給了那個醉鬼一個一模一樣的。”夏洛克終於開口回答，同時心裏有些雀躍。衛陽一眼就認出來戒指，再次證明了他還有很多隱藏的事情沒說。但這些都沒關係，都不是重點……

衛陽沒注意到他假裝鎮定的神情，只下意識地覺得這件事不大合適。不管再怎麼相似，世界上都不會有第二塊回魂石了。但這話他只敢在心裏想想，因為夏洛克會找到這戒指就說明了他肯定調查了湯姆。那夏洛克為什麼調查湯姆？擺明了因為他，夏洛克自己可不會關心湯姆的覬覦拉攏什麼的。

前面我們已經說過了，衛陽不擅長拒絕別人的好意。“……那你肯定會還給他的，對吧？”他虛弱地問。

“當然。”夏洛克眼也不眨地回答。反正什麼時候還，他說了算。

不用腦子聽都知道裏頭的真心有多少，衛陽腹誹。不過在這問題上和夏洛克計較不可能有勝出的機會，他又問：“光靠回魂石不夠吧？還有什麼？”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穿着休閑西裝的身體，“除了這個殼子之外？”但說句實話，這身體果然比幽靈好多了。

“這你就不用管了。”夏洛克非常直接地斬斷了他之後的所有問題。

衛陽對他瞪眼。

“除非你也老實告訴我。”夏洛克又補充道。

衛陽塌下肩膀。果然，夏洛克不可能輕易忘記他想要做的事情。但是他藏還來不及，怎麼可能告訴夏洛克，他現在正在玩一款很可疑的遊戲？至少等弄清楚了再說，他心想。然後他突然又想到，如果他能像這樣在三次元給夏洛克弄個身體的話，說不定就能讓夏洛克幫他解決這問題了……

呃，好像有點想得太美了，現實點，衛陽在心裏提醒自己。雖然他們已經可以把任何物品瞬時傳送到世界的任何一個地方——包括遊戲裏——但那可都是無生命的，沒聽說能傳送動物，更別提人了。因為活物很難像死物那樣，可以分離到原子程度再重組起來，還保證和以前一模一樣。

夏洛克觀察着他的表情，又得出了一個結論——真實答案可能不大美妙，但衛陽自己很可能都對自己了解的事實報以懷疑。他不知道，而衛陽知道的也有問題——雙重謎題，有趣！

衛陽繼續犯愁，因為他想到了一個更嚴峻的問題——如果上一個世界的人物總會出現在下一個世界，那豈不是會越來越多？那遊戲還怎麼玩？就算只有夏洛克一個，也是很大的問題——這次雖然多了魔法這種不科學因素，但至少還同在英國範圍內；如果下次的世界換個架空時代背景，那夏洛克的世界觀不得全碎了？他豈不是得為此負全責？

好的不靈壞的靈，少年，恭喜你的烏鴉嘴技能已點滿！

光是想像就讓衛陽背後發毛，不由得偷偷地瞄了夏洛克一眼。這不看還好，一看兩個人的目光就對上了，氣氛頓時詭異起來。衛陽略有心虛，沒頂住壓力，先開口了：“你還有什麼別的事情嗎？”反正就算他有了身體，攝魂取念和吐真劑也不會起效，先把現在的危機對付過去！

夏洛克很容易就看出了他的依仗是什麼。衛陽平時看着挺容易說話的，脾氣又好打交道，但對於認定的東西很難改變想法。“我之前都沒發現，你倒是很適合做保密。”他低聲嘀咕道，又說：“當然有。”

衛陽沒聽清他的前一句話。“有什麼？”如果夏洛克給他弄了個身體不是想揍他一通出氣的話，那還能是什麼原因？僅僅是因為夏洛克不喜歡幽靈？

夏洛克指了指自己的腦袋，一臉理所當然的樣子。

這難道是說他剛才把他撞痛了，需要道歉？衛陽心想。但他瞅着夏洛克還殘餘着少年氣息的臉以及頭頂更顯柔軟的捲毛，實在生不出一絲一毫正式道歉的想法。“我懂了，”他說著站起來，走到夏洛克面前，“很痛嗎？摸摸就好了。”他一邊努力維持語氣的一本正經，一邊伸手去揉那頭亂糟糟的捲髮，把它們弄得更亂了。“誒，別躲啊，我都沒計較你可能讓我意識錯移呢！”

“衛——陽——！”夏洛克的怒吼聲響徹了整個有求必應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