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用無限遺憾成全一小段圓滿
第11章用無限遺憾成全一小段圓滿
從植物園往回走的時候,翦墨故意躲開爸爸和周遠澤,跟蔣偉帆和冉鋒混到一處。武宗岳總嚷嚷“早戀害人,失戀救人”,他和叢家琪卻一直苟且偷安,感情成績都穩定,情場考場雙得意,實在是一對羨煞旁人的奇葩。為這件事,獨孤求敗的三個人決定聯手孤立他們。
不過話說回來,孤立人家有什麼用呢?人家還不是相依相伴的神仙眷侶一對,說不定樂得躲開他們這些“小屁孩”獨自去偷歡。“小屁孩”這倒霉稱呼是叢家琪先說的,武宗岳很快就跟屁蟲似的跟着叫開了。在他們看來,像他們這樣正兒八經談戀愛的算是“大人”,單相思的根本算不上戀愛,更談不上失戀,都是些不懂事的“小屁孩”瞎鬧騰。
翦墨不堪受辱,威脅武宗岳要去揭發他的“地下情”,那個沒良心的卻說:“算啦翦公主,你替我掩蓋了一年多了,也算是共犯了,何必這時候反水落得兩面不是人呢?”翦墨氣得恨不得拍他一記降龍十八掌再加一個天馬流星拳。
終究是蔣偉帆和冉鋒么蛾子多。他倆一邊一個架住武宗岳的胳膊來個“噴氣式”嚴刑逼供:“小子,老實交代,你倆到什麼程度了?我們是‘小屁孩’,你倆‘成人’了啊?”
一向老成寬厚的武宗岳被他們折磨得沒法,高喊投降說:“饒命饒命我請你們吃必勝客總行了吧別問了有翦伯伯在場這話不適合公開討論!”
於是,五個人跟翦博謙打了招呼,直接奔必勝客了。
三個男生去盛水果沙拉,留兩個女生在座位上等。翦墨咬着泡沫紅茶的吸管眼睛澀澀地說:“蔥頭,我真羨慕你。”
“羨慕我?”叢家琪淺淺一笑,“我羨慕你才是真的,追你的男孩子一大把,遍佈高一高二高三。遠的不說,冉鋒和蔣偉帆都不錯啊。特別是冉鋒,對你多忠誠,明明自己喜歡你,知道你喜歡周遠澤,還幫你通風報信的。”
“他是我弟,當然要幫我了。”她眼神有些渙散。
“翦墨,別犯傻,你倆根本不像姐弟。你不會不知道吧,高一的師妹甚至高三的師姐有喜歡冉鋒的,冉鋒就說自己有女朋友。有些想追你的男孩子聽說你跟冉鋒是青梅竹馬從小就在一起的一對,連情書都不敢給你送了。”
“啊?真的假的?”翦墨重重往椅背上一靠,“完了完了完了,周遠澤肯定是聽說我跟冉鋒的緋聞了,所以才對我用了無視漠視鄙視忽視輕視的‘五視神功’。”
“還說一輩子不理他,張口閉口都是周遠澤的名字。我勸你啊,珍惜眼前的好男孩最重要。有時我們太過看重未知的東西,就會錯過已然擁有的美好了。”叢家琪說這話的時候悵然若失,好像心事重重的樣子。
翦墨一直把她當“大嫂”,見狀還以為兄嫂之間出現了感情危機,急忙說和:“你跟武宗岳像老夫老妻似的,感情好成績好,簡直是雙擁模範,你哪兒來那麼多感慨呀?”
“沒有你們想像的那麼好。我們很快就要分手了。”
“啊?分手?”翦墨扭頭看看遠處正在堆砌“水果沙拉塔”的武宗岳,又迅速把頭扭回來,“你說分手什麼意思,你跟武宗岳吵架了?”
“沒有。但是這個學期末,我就要和爸媽移民到新西蘭了。”叢家琪眼睛含笑,望了望遠處奮力“造塔”的戀人。
“這樣啊。那,武宗岳知道嗎?”
“知道。”叢家琪擺弄着手裏的一根備用吸管,像轉筆一樣輕飄飄地扭了幾下,“正因為知道在一起的日子不多了,所以我們連架都捨不得吵,盡量多留些甜蜜的回憶。預知的分離就有這麼一點好處,帶着無限遺憾成全一小段圓滿。”
這時冉鋒他們已經捧着一個碩大無比的沙拉塔慢慢平移過來了。三個毛手毛腳的半大小子居然有耐心把那細緻活做得滴水不漏,弄出來的塔形跟網上圖片相差無幾。
剛才沉鬱的話題彷彿不曾存在似的,叢家琪很快就沉浸到“戀愛寶貝”的甜蜜角色中去,拈起一張餐巾紙幫武宗岳擦拭不小心蹭到運動服上的一小塊沙拉醬。武宗岳享受着女友的貼心照顧,滿臉是笑。翦墨卻聽見自己的心裏有座宏偉的豐碑轟隆隆地土崩瓦解。連叢家琪和武宗岳那麼和諧那麼好的一對居然也可以像做平面幾何輔助線似的把愛情這東西一條一條地切割成碎片,難道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愛情真的實現不了嗎?
武宗岳竟然還笑得出!翦墨暗自感嘆。為什麼大家都愛得這般洒脫大度、收放自如。周遠澤和俞珏如此,武宗岳和叢家琪也是如此,成全一小段圓滿,留一段美好回憶,這就是“不求天長地久但求曾經擁有”吧。可是翦墨做不到,她接受不了。她渴望長久,渴望佔有,不要分離。媽媽與爸爸分開了,冉叔叔與媽媽也分開了,但是她不要分開,她要“在一起”。
俞珏真的走了,去了遙遠的C市。文科二班還給她辦了個小小的歡送儀式,男生們都不同程度地表達了依依不捨之情。冉鋒最是不舍——倒不是因為貪戀美色,而是周遠澤“失戀”之後,又像翦家的第四口人一樣勤快地往翦家跑了。更要命的是,翦墨的心裏草長鶯飛。
那天在植物園跟周遠澤不歡而散,卻沒讓她徹底斷了念想,轉過天來在教學樓里遇到他,看到他嘴角揚起的笑意,她就又忍不住把堅冰似的心化成了天鵝絨。她嘴上不承認,臉上的表情卻昭告天下:“俞珏已成過去,翦墨要開創未來!”
進入高三,課程基本已經提前講完了,全面複習陸續展開,學校給畢業班做的課程表也明顯緊湊起來,下午增加了兩節自習課,直到晚飯時間才放學回家。吃完晚飯,無論住校的還是走讀的都要回教室上晚自習到九點鐘。
身為特長生的周遠澤可以不上這些自習課,但是他總在畫室留到很晚,非常賣力地準備迎接三月份的專業考試。有時,翦墨忍不住跑去畫室偷看一眼,就看到他坐在凳子上盯着不遠處的兩根白菜一個大蘿蔔認認真真地畫水粉實物,左手捏着塊麵包,半天都沒咬一口。
翦墨每天下午和冉鋒一起放學回家吃翦博謙準備的晚飯,心裏卻惦記着周遠澤,擔心他吃不好。因為住校的同學經常抱怨食堂的飯菜超級難吃。冉鋒提醒她不要舊創又患,更不能跟“有前科”的人在一起。翦墨嘴上答應着,心裏還是萬般挂念,終究忍不住跟翦博謙說:“爸,我們班同學說食堂的菜特沒營養。要是吃不飽是不是會影響畫畫啊……”
翦博謙當然聽得懂女兒這句邏輯欠缺但意圖明顯的話,寬厚笑笑說:“明天你們放學時把遠澤帶回家來吃晚飯吧,就多一雙筷子的事。”
翦墨就像得到聖旨一般,第二天一大早就歡天喜地跑到文科二班門口叫喚:“周遠澤周遠澤,我爸喊你回家吃飯!”
待到晚上她真的把周遠澤帶回來,冉鋒卻醋意十足吃不下飯了,空着肚子就跑回教室上自習去。周遠澤要去找他,翦墨說:“不要理他,餓了自然就回來了。”
她自然顧不上冉鋒的感受了,因為她的全副心思都在周遠澤送給她的禮物上——一盆仙人掌。他傻傻地說:“你好像很喜歡仙人掌,那天在植物園一直盯着看。這個品種長不了那麼大,不過日照充足的話,長個一米左右還是不成問題的。”
翦墨大樂,一溜煙就把仙人掌供到了朝南的陽台上。
仙人掌迎着太陽瘋狂長高,高考倒計時牌子上的數字卻在拚命縮水。
人人都在頭懸樑錐刺股地詛咒一次又一次的“摸底”和排名,恨不得求個“速死”快點考完算了。只有翦墨一個人浸泡在“戀愛”的蜜罐里,嫌這美好的日子流逝得太過迅疾。
她巴不得高考永遠不來,學校永遠有晚自習,那樣周遠澤就會永遠在家裏吃晚飯,她可以肆無忌憚地把爸爸夾到他碗裏的雞腿搶過來,也可以用筷子跟他夾同一粒花生米。有時周遠澤打包帶去翦墨最愛吃的糯米藕,他說是他媽媽特意為翦墨做的,翦墨不讓爸爸和冉鋒動筷子,自己一小片一小片地吃,糯米藕里的桂花糖一直甜到她心裏。雖然每晚不過一個小時的“親密接觸”時間,收了碗筷他們就得投身到水深火熱的複習當中去,忙裏偷閑卻使這微小的幸福顯得愈發精貴。爸爸,冉鋒,周遠澤,身邊三個男人都是翦墨的至親至愛,她渴盼一輩子跟他們在一起,不要分開。
“傻瓜,單相思那麼苦的事都能甘之若飴。”遠在新西蘭的叢家琪寫電子郵件罵她。她在新的環境裏生活得輕鬆愜意,沒有萬惡的高考,有的是豐富多彩的“素質教育”。
“愛與不愛有什麼關係呢。說‘我愛你’的人還不是會分開,長相廝守才是最實在的。家琪,難道你一點都不想念武宗岳嗎?”翦墨反問。
“我當然想他。他是我的No1。我再也不會有那麼甜蜜的戀愛了。”叢家琪到了那邊之後很快就有了個金髮碧眼的新男友,但是由於語言障礙和文化背景差異,他們總是吵架,那男孩子根本不懂得遷就和照顧她。
“武宗岳也想你。他根本沒有表現出來的那麼堅強。你去了新西蘭之後他整個人瘦了好幾圈,那張佛爺一樣的臉都凹下去了,兩次月考都跌出年級前二十名,連年級主任都親自找他談話了。他媽媽還問我是不是跟武宗岳‘分手’了,害得我都沒法解釋,一着急就說他在減肥。冉鋒陪他喝醉過好幾次,冉鋒說武宗岳那麼有風度的人都藉著酒勁兒哭了。可見,你說的那套‘用無限遺憾成全一小段圓滿’根本就是害人不淺。”
“可是,翦墨,我和宗岳是沒有辦法的事。我是獨女,必須跟父母出來。他是個大孝子,他媽媽身體不好捨不得他到國外,他就堅決不出國。我們只能分開。你和周遠澤不一樣。周遠澤這人啊,要麼是真無情,要麼是太濫情,無論哪一種都會傷害你。我還是認為你離他遠一些為好。”
“叢家琪,你怎麼總說些高深莫測的話。我聽不懂你那些關於感情的論斷。是不是你這個‘蔥頭’到了國外就變成‘洋蔥頭’了,完全被新西蘭的海水洗腦了?”
“傻瓜,你沒聽人說過嗎,世界上有兩件事是藏不住的,戀愛和咳嗽。你迷戀周遠澤這麼久,對他那麼好,他不會毫無覺察的。他若是喜歡你,早就有所表示了。他是在利用你汲取溫暖。他誰都不愛,他只愛他自己。或者,他愛很多人,你不是唯一。而你,只是一個人在愛,愛一個幻覺。那是不真實的。”
翦墨被戳到痛處卻不願意認輸,她的字典里沒有“認輸”兩個字。她討厭叢家琪那種先於年齡的成熟和犀利粉碎了自己的美夢,發誓一輩子都不再給她寫郵件了。她堅信,如果愛,就應該在一起;即使不愛,能在一起也是好的。
年少的一顆心被轟轟烈烈的佔有欲滿滿當當地支配着,每天見到他、聽到他是多幸福的事,管他單戀還是雙戀,明戀還是暗戀,周遠澤與她對視時眼睛裏燃燒的小宇宙、嘴角跳躍的小微笑,難道不是最清晰的愛意?如果幻覺是這樣的真實,愛上幻覺又何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