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8章 英格麗德的回歸
“英格麗德小姐，你終於到了，我恭候已久了，我是漢斯·哈蒙德，帝國伯爵，也是這次行動的負責人。”
男人伸出手來，作出“請”的姿勢，那張半龍半人的臉上露出略顯猙獰的笑容：“歡迎來到，不，更準確地說是歡迎回到龍首城。”
“多謝，漢斯伯爵。”
英格麗德點點頭，她矗立在城門口，觀察着這座熟悉而陌生的城市，不禁感到有些迷茫無措。
這座城市變得陌生了，城門上的太陽聖徽被改成了帝國的紅龍徽記，還有猙獰的龍首探出城牆。
城內那座雄偉的阿曼納塔神殿已經被改造為龍誓聖殿，有着太陽圓盤的燈塔也被換成飛龍高塔，而那些教會聖人的雕塑更是全都被砸毀——取而代之的是燃燼皇帝凱修斯的塑像。
街道上空常有騎着雙足飛龍的治安官在來回巡視，每隔幾十米就能見到手持步槍的提夫林衛兵，也有穿得五花八門的星隕者在到處閑逛。
然而這裏仍然保留着不少曾經的痕迹：人們偏向於黃、紅、橙三種明亮顏色的穿搭風格，隨處可見的阿曼納塔聖徽、頗具特色的“法德蘭式”建築.這些都令英格麗德感到頗為親切，忍不住回憶起那段美好的往昔歲月，她忍不住輕聲說出那個被禁用的名字。
“柯林斯城，我終於回來了。”不知為何，有晶瑩的淚光在她的眼中閃爍。
這裏便是龍首城，曾經的聖法德蘭帝國治下的柯林斯城，整個北艾瑟爾地區的中心城市，也是英格麗德的家鄉，是她出生長大的城市。
在數年前，英格麗德還是柯林斯教區的名譽主教，常常在夏至日時帶領教士、信徒們舉行祭祀儀式，沐浴太陽的聖輝。
而如今，她終於回到了自己闊別已久的故鄉。
但時過境遷，物是人非，曾經盛極一時的神聖法德蘭帝國已經滅亡，而英格麗德也淪為燃燼帝國的俘虜，服務於皇帝，在遙遠偏僻的北方呆了數年之久。
英格里德又想起了多年前凱修斯對自己說過的話：“在不久的未來，你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回到自己的家鄉，不是作為俘虜，而是以隸屬於王國的教會主教的身份。”
現在燃燼王國已經成為龐大的帝國，皇帝的確完成了他的承諾，讓英格麗德回到了家鄉——不過是以暴力征服的方式。
低頭看着自己縫製着帝國徽記的華貴長袍，英格麗德的心情愈發複雜。
她的確回到了自己朝思暮想的家鄉，可她卻背叛了阿曼納塔教會，背叛了曾經信任她的那些人，也背叛了自己的過去。
現在的她甚至有些不敢面對艾瑟爾民眾，生怕曾經的熟人認出她來，怒斥她為“可恥的叛徒”“惡龍的爪牙”“卑鄙的叛教者”。
漢斯伯爵關切地問道：“英格麗德小姐？你還好吧？”
英格麗德這才從回憶中驟然驚醒，連忙陪笑：“啊，我沒事，只不過是離開得太久，有些觸景生情了。“
漢斯說道：“那就好，帝國剛剛佔領北艾瑟爾，城內暗流涌動，情況複雜，費安索的各方勢力都盯上了這座城市，僅僅是上個月就發生了十二次暴亂，您來得可正是時候。”
說話間，數位提夫林衛兵出現在他們身旁，隨時進行警戒，漢斯這才繼續說道：“英格麗德小姐，請跟我來。”
“好。”英格麗德將金髮捋至耳後，戴上了遮掩面容的兜帽，這才有些不解地說道：“漢斯伯爵，您為什麼要找我來呢？您應該知道，現在的我.恐怕沒辦法給你們提供過多的支援。”
由於阿曼納塔陷入沉睡，英格麗德也投降於燃燼帝國，良心不斷受到拷問，心中的信仰也逐漸衰弱。
現在的她已經不再是曾經那位強大的傳奇光明牧師了，力量衰弱到極致——要知道牧師需要通過常年累月對自己信仰的神或理念的禱告來獲得一部分神的力量，而英格麗德已經不具備這種條件。
現在的英格麗德空有傳奇牧師的位格和強大感知，卻無法再施展出那些威力恐怖的頂級神術，僅能憑藉自己的感知能力強行釋放出一些中低環神術。
漢斯卻搖了搖頭，注視着英格麗德，笑着說道：“英格麗德小姐，我想你應該是理解錯了，帝國需要的不是你的力量，而是你這個人。”
“我？”
英格麗德的美眸中透出一絲驚訝，但很快她的面色就變得格外難看，此刻，她終於明白了漢斯的目的。
是啊，她可是曾經的柯林斯城名譽主教，也是無數人崇敬的對象——而帝國想要做的，就是利用好她的身份，將人們的信仰狠狠地踩在腳下。
但作為服務於皇帝的帝國公民，她無法拒絕，更沒有理由反抗。
漢斯卻並沒有察覺到英格麗德的表情，也有可能是發現了卻並不在意，他只是繼續在前面領路，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
附近的艾瑟爾民眾看到漢斯身旁的提夫林衛兵，連忙神情緊張地躲閃開來，生怕衝撞了他們，被認定為“叛亂分子”，甚至被那些衛兵亂槍打死。
漢斯轉過頭來，有些突兀地問道：“對了，英格麗德小姐，你知道城內最不安分的勢力是哪一個嗎？”
頓時，英格麗德的心中升起某種不好的預感，卻還是沉默着搖了搖頭。
“晨曦聖教軍。”
漢斯一邊說著，一邊從制服的口袋裏掏出一張嶄新的羊皮紙捲軸。
他聲音冷漠地說道：“晨曦聖教軍是龍首城內最大的叛亂組織，自帝國統治龍首城以來，晨曦聖教軍共發起了十一次暴亂，對帝國的秩序、社會的穩定造成了極大的破壞。
據帝國情報人員的調查，該組織以推翻帝國統治、恢復教會的神權統治為主要宗旨，極具蠱惑性和煽動力，其頭目分子也多為曾經的阿曼納塔教會成員.哦，對了，我們收集了一份名單，找出了這些該死的暴徒。”說到這裏，漢斯展開那張羊皮紙捲軸，只見其上密密麻麻，寫滿了名字。
“這是.”
英格麗德的一顆心頓時沉到谷底，僅僅是驚鴻一瞥，她就在上面看到不少熟悉的名字。
漢斯再次咧嘴一笑，只是這笑容在英格麗德看來格外驚悚，與魔鬼無異：“英格麗德小姐，我真的對這種發動暴亂的行為深惡痛絕，其實原先我是準備將這些人全部”
他沒有繼續說下去，只是做了個抹脖子的手勢。
這令英格麗德汗毛倒豎，她連忙伸出手來，阻止道：“不，漢斯伯爵，千萬不要”
漢斯拍了拍英格麗德的肩膀，輕聲“安慰”道：“你放心吧，既然我找你來了，肯定是不會讓這樣的慘劇發生。
畢竟這些教士對艾瑟爾民眾的影響不小，全部殺了，肯定有損帝國的名聲，也有損於凱修斯陛下的聲望。”
他將那份名單塞到英格麗德的手中，說道：“英格麗德小姐，我要給你一個挽救他們性命的機會。至於能救多少人.那就要看你的發揮了。”
英格麗德沉默許久，那張俏麗的臉上閃過猶豫、糾結、羞愧，最終她還是木然地點了點頭，噙着淚水回答道：“好。”
說話間，他們已經來到了儀典廣場，這裏曾經是英格麗德帶領眾位教士、信徒做禮拜和祭祀的場所，如今卻變成燃燼帝國的官員發表演講、宣傳政策的地方。
地面上巨大的太陽聖徽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燃燼帝國的豎瞳徽記，艾瑟爾民眾們在衛兵的驅趕、脅迫下聚集在這裏，擁擠成一團，使得廣場上嘈雜無比。
漢斯笑着拍了拍手，鼓勵道：“去吧，英格麗德小姐，向民眾們表明你的身份，感化那些隱藏在暗處的叛亂者。”
英格麗德低垂着頭，用長袍將自己包裹起來，那豐滿的身體不斷顫抖着。
但在漢斯略低脅迫的目光中，她還是在全場數萬民眾的注目下，緩步登上講台。
“那是誰？”
“看不清面容，她為什麼會站上去？”
猶豫再三，英格麗德最終還是掀起了自己的兜帽，露出美麗動人的面龐，那金色的髮絲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彷彿蒙上了一層神聖的光芒。
“阿曼納塔在上，是英格麗德主教！她不是去世了嗎？”
“神啊，她還活着！”
“當年就是她治好了我的病！”
頓時，全場一片嘩然，畢竟是曾經的主教，還被傳身亡已久，英格麗德的出現引起了極大的轟動。
“有時候，懦弱，也是一種原罪。”
漢斯遠遠地望着英格麗德，嘴角微微上揚，其面孔竟然逐漸發生變化，變成了燃燼皇帝那副“仁慈之主”的面相。
柯林斯城某處房屋的地下室中，周遭的環境陰暗潮濕，燭火搖曳，明滅不定，那偶爾被照亮的牆壁上竟然出現阿曼納塔的聖徽。
數位身長袍的人坐在圓桌周圍，他們壓低聲音，竊竊私語，似乎在討論着什麼。
“諸位，我懷疑我們中出了個叛徒。”
說話的是個看起來五十多歲的男人，他叫亞恩·施特勞斯，是曾經的阿曼納塔教會的祭司，也是晨曦聖教軍的領袖。
“不然那些惡龍爪牙也不會這麼快得到消息，那可是最機密的行動，我甚至懷疑.叛徒就在我們之間。”亞恩有節奏地敲着桌子，環顧四周，眼神凌厲。
“那我們的行動還要繼續嗎？”另一個男人有些急切地問道。
亞恩嘆了口氣，回答道：“先暫緩吧，上次行動失敗我們損失了不少人，不能讓他們白白犧牲。”
“可，可是那些該死的惡龍眷屬，竟然在神聖的儀典廣場舉行宣傳！那可是英格麗德主教最常去的地方，這簡直不可饒恕！”說話的還是剛才那個男人。
男人看起來三十多歲的模樣，鬍子拉碴，頭髮凌亂，顯得頗為邋遢，但那張臉上卻充滿了憤怒。
他叫費爾·伯勒斯，曾經的阿曼納塔教會，也是現在晨曦聖教軍的骨幹力量。
費爾對燃燼帝國極盡仇恨，策劃了多次刺殺、破壞行動，恨不得生啖紅龍的血肉。
因為他所仰慕的對象——前任名譽主教，英格麗德.加爾塞斯據說就死在了那頭紅龍的爪下。
費爾原本只是個失明的少年，但英格麗德如同太陽般闖入他黑暗的世界，輕鬆治癒了他的眼睛，為他的世界帶來了光明。
在他的記憶中，那位年輕的主教是那樣溫柔如水、美麗動人，他依稀記得英格麗德在陽光下帶領他們詠唱讚美詩的那一幕。
那時的英格麗德光芒萬丈，無比耀眼，如同一尊美輪美奐的女神塑像，讓他只能仰望。
而即使是遠遠地仰望，對費爾而言也是極大的幸福了，他恨不得永遠都停留在這美好的一刻里。
與其說是信仰阿曼納塔，倒不如說他信仰上了那位年輕的主教。
費爾本以為這樣的生活會永遠繼續下去，他可以繼續仰慕着英格麗德，與她一同禮拜、祈禱、吟唱讚歌。
但好景不長，很快英格麗德便外出遊歷，據說死在了北方的燃燼皇帝手中，而費爾記憶中的美好畫面也被從天而降的龍爪碾碎，變得充滿血腥。
直到現在，那頭如同噩夢般的龐大紅龍降臨於柯林斯城，寄託着他美好回憶的神殿也被惡龍眷屬砸得稀巴爛，此刻，費爾心中的仇恨已然刻骨銘心。
亞恩再度嘆息，勸說道：“費爾，不要着急，我知道你急於報仇，但你最近的行為太過莽撞了，很容易出現破綻。”
另一個女人也寬慰道：“敵人在明處，我們在暗處，我們的機會還有很多”
沒有人會認為費爾是叛徒，畢竟他對燃燼帝國的仇恨太過深邃，已經到了瘋狂的地步，每次他都毫不顧忌自己的性命，沖在行動的最前線。
面對眾人的勸阻，費爾沉默許久，最終站起身來，語氣堅定地說道：“你們不用說了，我心意已決。
我必須當著民眾的面殺死那位演講的惡龍爪牙，讓惡龍顏面掃地，也讓人們見證我們晨曦聖教軍的勇敢。”
“唉”
亞恩沒有再說話。
他知道，費爾即將獻出自己的生命，為存在於他心中的那道光輝的身影作出最後的復仇。
這是一次抱着必死之志的刺殺。(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