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濕頭髮的人
暮雲又問道：“迎春姑娘，我再問你。當夏龍回來準備沐浴之時，你說你曾離開前去提熱水，然後返回。請問這個過程花了多長時間？當時可否在附近看見什麼人？”
“廚房距離此地並不遠，並沒有花多長時間，差不多也就是半刻鐘左右。附近也沒有任何人。”
“你為何肯定周圍沒有別人？”
迎春說道這裏，臉上有些難為情，但還是如實回答：“因為……因為奴婢要侍奉大少爺……沐浴……所以奴婢特意在周圍看過，並沒有其他人。”
暮雲點了點頭，說道：“看來兇手就是在迎春姑娘離開的這斷時間內潛入房間，然後躲藏起來，直到夏龍回來之後才下的殺手。”
凌知縣卻有些不明白：“怎麼可以這麼武斷？或許兇手是在夏公子洗浴的那個時間進來，殺死夏公子的。”
陸俊生解釋道：“這樣的話，兇手要從我們現在所站之地的視線之外進入房間，勢必會被正在沐浴的夏龍發現。如果是熟人作案，那麼還需要放鬆夏龍的警惕突下殺手。如果是不熟的人作案，那麼在夏龍有所準備之下可能會引起搏鬥。這樣將會導致時間太過倉促，甚至來不及。看這個案件過程縝密，兇手是不會這樣冒險的。”
凌知縣邊聽邊點頭：“如此說來，兇手還真是在迎春離開的這斷時間內潛入房間，躲藏起來的。”
“大人……”迎春突然弱弱地叫了一聲。
凌知縣問道：“何事？”
“恕奴婢無禮……”迎春猶豫着說道，“大少爺返回之後，是奴婢陪着大少爺進屋的，那個時候……奴婢可以肯定房間內沒有藏人。”
“你為何如此肯定？”
“因為……因為大少爺的房間內就沒有可以藏人的地方呀！”
凌知縣一聽，恍然說道：“沒錯呀！夏龍房間內沒有衣櫃，也沒有什麼遮擋，連床下的空間都是狹小的箱櫃，那些小箱櫃別說藏人了，連大一點的狗都藏不了吧。”
暮雲和陸俊生對視一眼，兩人無奈地笑笑。
最後還是陸俊生解釋道：“誰說沒有藏人的地方，屋內中間那一隻大浴桶不就可以藏人。”
凌知縣一拍腦門說道：“對對對！那浴桶裏面裝滿水，水上還漂浮着一層毛香草，兇手只要躲在水中，誰也發現不了。如果需要長時間躲藏，兇手只需一根中通的茅草桿就可以呼吸。”
想到這裏，凌知縣又細細說道：“兇手一直藏在浴桶之中，等夏龍進入浴桶的時候，突然從水中躥出，在夏龍猝不及防之下用浴巾勒死夏龍，然後逃竄……等等，兇手要是逃了，又是如何做到使得房間門窗皆從內部緊鎖的呢？迎春、高升！你二人撞開房門發現夏公子屍體之時，可否看見兇手的樣子？”
迎春和高升齊聲回答：“回稟大人，當時屋內並沒有兇手啊！”
凌知縣頓時犯了迷糊。
陸俊生輕輕搖了搖頭，對凌知縣頗為失望。
於是暮雲開口：“還是我來說吧。當時兇手殺死夏龍之後，並沒有逃離，而是反鎖了門之後，繼續躲回了浴桶之中。待得迎春和高升而人發現夏龍已死，前去尋找白捕頭之際，從被撞開的房門離開的。”
凌知縣這才明白過來，不由得直說兇手狡猾。
夏家家主夏天旭見得幾人推論了半天，早已經不耐煩，當下冷聲說道：“我不想知道兇手是如何作案的，我只需你們告訴我，兇手究竟是誰？”
“兇手就是在這裏的人。”陸俊生昂聲說道。
這話說完，眾人皆驚，忍不住面面相覷。
捕頭白亦飛這個時候也站出來說道：“卑職贊同陸大人！今天白日裏夏家宅院的佈防是由陸大人、夏公子和卑職共同商議的，不僅前後門都有人把手，就連宅院內的圍牆之下都時時有人巡邏，絕對不可能有人從外面闖入。”
夏天旭陰狠的目光緩緩掃過在座的所有人，低沉地嘶吼道：“究竟是誰？給我站出來！敢殺人不敢認嗎？”
暮雲上前問道：“敢問夏老爺，貴公子平日裏跟誰有過仇怨？”
夏天旭不耐煩地回答：“我兒子從不與人結怨。”
說到這裏，夏天旭突然把目光掃向暮雲、魏弘逸和肖六三人，陰森森地開口：“要說結怨，今日席間那場比試不知道算不算？”
夏天旭說完，周圍的一種家僕全都面色不善地朝着三人望了過來。夏虎更是雙目通紅，暴叫着就超三人沖了過來：“原來是你們三個殺了我大哥，我要為我大哥報仇！”
夏天旭突然回身一拳，狠狠地砸在衝過來的夏虎腹部，夏虎瞬時痛得捂住肚子跪在了地上。只聽得夏天旭冷冷說道：“這裏有官府的人做主，還輪不到你說話！”
凌知縣猶猶豫豫地問道：“魏大人、暮大人，可否這是你們——”
“放屁！”魏弘逸忍不住叫道，“你那隻眼睛看見我們殺人了？”
暮雲卻望向了陸俊生：“我們的冤屈，陸大人可以幫我們洗。”
所有人的目光又轉到陸俊生身上。陸俊生望着暮雲突然哈哈大笑起來，笑了半晌突然說道：“沒錯，兇手不是他們。”
夏天旭陰沉地說道：“陸大人太草率了吧？”
陸俊生冷笑一聲說道：“夏老爺，我豈是那種空口無憑胡言亂語之人。”
“哦？那我夏某人倒想聽聽陸大人的證據。”
只聽得陸俊生向眾人說道：“方才我與凌大人和暮大人已經推論出整個行兇過程，在這個過程中，兇手想要藏匿身形，必須全身浸入水中。這樣也就是說，兇手的全身必將被水打濕。濕掉的衣服或許可以換掉，但是在這涼夜之中短短時間之內，濕掉的頭髮可不會那麼容易干。所以，頭髮潮濕之人，就是兇手！”
凌知縣聽到這裏，急忙沖白亦飛打了個眼色。
白亦飛會意，當即就帶着幾名捕快衝入人群之中，搜尋起衣服或者頭髮還潮濕的人。
很快就有人被揪了出來，可是讓人吃驚的是，竟然有五個人，分別是三名家丁和兩名捕快。
看到竟然有自己人頭髮潮濕，白亦飛面上有些難看，他衝著那兩名捕快喝問道：“你們是怎麼回事？”
兩名捕快急忙回答：“我二人是奉命在後門巡邏，可是誰知巡邏的過程中突然有人從牆外往內潑了一桶冷水，澆在了我們的頭上。當我們衝出去之時，卻發現那人沒有了任何蹤影。”
夏天旭來到那三名家丁的面前，陰冷地一一掃視。那三名家丁嚇得渾身直顫，幾乎就要癱軟下來。良久，只聽夏天旭冷冷問道：“你們三個呢？”
那三名家丁顫聲回答：“回老爺的話，我們三是在枕霞樓那附近巡邏的，也是……也是被人從牆外潑了冷水澆在了身上……”
夏天旭聽完之後並沒有說話，而是依舊陰沉地盯着三人。三名家丁終於堅持不住，噗通跪在了地上哭喊：“老爺，我們真的沒有殺害大少爺啊！老爺，您一定要相信我們！”
暮雲和陸俊生卻皆是心中一跳，都明白過來，這種情況絕非惡作劇，也不是巧合，兇手定有幫凶。
凌知縣高聲說道：“其實現在案情已經很明顯了，兇手就在這五個人之中。白捕頭，把這些人統統押回縣牢，嚴加拷問，就不怕不知道實情。”
白捕頭得令，便帶着幾名捕快把那五個人戴上鐵鏈鐐銬，就要離開。
暮雲卻在這個時候無意間瞥了夏瑤一眼，才發現夏瑤的頭髮竟然也是濕的。先前夏瑤和夏夫人兩人相擁而泣，竟讓暮雲沒有注意到。
當下暮雲忍不住問道：“夏小姐，為何你的頭髮也是濕的？”
話才說話，就聽見白捕頭乾咳一聲。暮雲這才明白過來，原來白捕頭並非沒有搜漏夏瑤，而是明明知曉卻不敢說出來。
夏瑤還沒開口，夏天旭就冷哼道：“暮大人，你在懷疑我的女兒？”
魏弘逸也暗自對暮雲低語：“暮老弟啊，小葭怎麼可能會是兇手呢？”
凌知縣有些尷尬地說道：“夏小姐是有身份的千金小姐，怎麼會做出那種事情來呢？暮大人，你就不要多言了。”
陸俊生輕蔑一笑，並沒有說話。
暮雲愣住了，他這才明白原來所有人都發現了這件事，只有自己還蒙在鼓裏。
只見夏瑤衝著暮雲盈盈欠身說道：“暮大人，我睡前也有沐浴的習慣……伺候我的丫鬟可以為我作證，大哥死前，我都一直在房內。”
“好了好了！”凌知縣高聲說道，“疑犯已經全部抓捕，夏老爺還要處理夏公子的後事，本官也還好連夜審理疑犯，不便在此耽擱，就先行告辭了。”
說著凌知縣就要帶着一眾捕快押着疑犯離開。
魏弘逸不願和夏家的人多說話，對夏瑤安慰了幾句之後便也回房。
暮雲卻突然朝着陸俊生走去：“陸大人，我來送你，順便……有些事情想請教。”
陸俊生略有詫異：“暮大人也有需要向我請教的地方？也好，我們就邊走邊聊。”
於是，二人與凌知縣的隊伍拉開距離，朝着外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