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特案偵察組》(7)
卷六0499自體爆炸詭談
案件編號:D030132201105040499
立案單位:東閩市公安局運河分局刑警大隊第二中隊
立卷人:李廣通陳猛
立卷時間:2011年5月5日
01
2011年5月4日,星期五,我工作的第499天。
每周五晚上,除了值班備勤,我們小組都會例行聚餐,說是聚餐,其實就是找借口宰通哥一頓。
下午五點,我和大龍在辦公室閑扯,說一會兒去吃海鮮自助,正聊得起勁,哈喇子橫流的時候,忽然接到了指揮中心的轉警。
有人報案稱,在金鐘大街和紅旗路交口處的水木年華洗浴中心女浴間內發生了一起爆炸案,讓我們小組儘快過去,該轄區巡警中隊的同事已經過去了,同時也通知了防爆中隊和技術中隊的值班人員。
接到轉警的一刻,我和大龍的心情瞬間降到了谷底。
當時通哥正在他的辦公室看這一周的執法辦案系統考評成績,聽到大龍大叫,急急忙忙跑了出來,問:“怎麼了?”
大龍一臉苦悲地說:“有現場!”
通哥問;“什麼情況?”
大龍說:“水木年華洗浴中心發生了爆炸案,指揮中心已經通知了巡警,防爆和技術的人,說讓咱們現在就過去!”
一聽是爆炸案現場,通哥讓我們帶好單警裝備,畢竟爆炸案不是常規的刑事警。
路上,他不斷囑咐我們,說:“一會兒到了現場,大家都要小心,雖然咱們是刑警,但生命最重要。”
十五分鐘后,我們趕到了水木年華洗浴中心。
水木年華洗浴中心位於運河區金鐘大街和紅旗路交口,是一家新開業的自助洗浴中心。
我很少來這種地方洗澡,用大龍的話說就是“來這裏洗澡的人都是矯情”,平常我們都去十五元隨便洗的大眾浴池,人多熱鬧。
我們趕到的時候,巡警大哥們已經將一樓大廳封鎖了,外面還停着一輛救護車,巡警負責出警的是一組的李鍇,他見了通哥,簡單說明了基本情況,並說技術中隊和防爆中隊的同事已經上樓了。
除了法醫組,這次還來了勘驗組的兩名同事,主要是負責爆炸、痕迹和理化技術的專業人員。
洗浴中心外面圍了很多人,通哥囑咐李鍇:“注意疏散群眾,提高警惕!”
案發地點是水木年華洗浴中心的三樓女浴間。
我們幾個上了三樓后,穿過一段走廊,就是免費休息的VIP靜廳,各色設施一應俱全,環境不錯,旁邊就是女浴間,那個對於男人們來說緊閉的門,此刻已經大敞四開了。
正準備進去,忽然聽到有人叫我,轉頭一看,竟然是李小瑤!
不過她胳膊上纏着繃帶,臉上也星星點點擦了藥水。我問她怎麼了,她說受了點小傷,我們這才知道剛才報案的是她,她今天下午倒休,因為手裏有這裏的優惠券,就過來自助洗澡了,結果還碰到了這種事。
李小瑤說,這起所謂的爆炸案,並不是我們之前接觸到的普通爆炸案,而是一起人體爆炸案!
人體爆炸案?
聽到這五個字,我腦袋裏想到的就是新聞里播出的國外那些自殺式炸彈,但那都是恐怖襲擊,我們碰到的不會也是恐怖襲擊吧!
這時候,通哥喊我們倆過去了。
說真的,長這麼大,我還是第一次進洗浴中心的女浴間。
讀小學和初中時,學校經常舉行勞動大聯歡,我們男生義務去打掃女廁所,讀高中時,我是學生會衛生部部員,每個月都會和部長去巡查女生宿舍,而現在,我竟然有機會進入洗浴中心的女浴間!
進了女浴間就是一個四五十平米的換衣間,橘色燈光,三排整齊的儲物櫃和環形座。
過了換衣間,就是洗浴間了,有一百多平米,乳白色地磚,米色和棕色相間的牆磚,幾十個自動感應的淋浴器。
還沒走進去,我就聞到一股惡臭,加上洗浴間本身的水汽,讓這臭味更加明顯了。
通哥給我們幾個發了口罩。
大龍說:“這味道真他媽噁心,會不會有毒啊!”
我說:“不會吧,如果有毒,大家早就被毒死了。”
大龍說:“沒準這臭味有慢性毒,聞了后不會立刻毒發,有潛伏期,戴上口罩也沒用了!”
通哥白了他一眼,說:“讓你戴你就戴,哪來這麼多屁話!”
不過單薄的口罩根本無法抵擋這臭味。
我和大龍走進來,一眼就看到了散落在地上大大小小的屍塊,還有花花綠綠的內臟腸子什麼的,一團一團,黏黏糊糊地趴在地上,好在來刑警隊一年多了,噁心的屍體,碎屍現場甚至是烹煮過屍塊都見過了,抗打擊能力有了顯著提高。
除此之外,地面和牆壁上還有很多黑色的點狀物。
洗浴間東南角落裏躺着一顆頭顱,長頭髮的,臉上的皮肉殘缺不堪,倆眼窩子是空的,眼珠子不知道飛到哪裏去了。
我們幾個站在門口,老遲和負責現場勘查的同事戴着腳套進去了。
由於是洗浴中心這種地方,想要採集腳印或鞋印等印記是不可能了,老遲特意將那顆人頭撿起來,擺了一個正臉,給其他同事拍照。
那個同事在全面拍照之後就出來了,由於是人體爆炸案,勘驗組的同事只是走了一遍過場就出去了。
老遲一邊小心翼翼地收集地上的屍塊,一邊說:“小瑤,當時你在現場,跟大家說說具體情況吧!”
李小瑤點點頭,說:“我是四點多來的,進入大廳的時候是四點二十,交錢領了掛牌和免費洗浴用品后直接上了三樓。當時我在靜廳接了一個電話,然後才進了女浴間,換好衣服放入儲物櫃的時間正好是四點半,接着我就進了洗浴間。”
說到這裏,李小瑤指了指十號淋浴器:“我進來的時候,這裏洗澡的人並不多,有十幾個人吧,我見十號淋浴器空着,就來這裏洗了,而當時那個女孩……”
她用沒受傷的那條胳膊指着那顆頭顱,說:“當時她就站在角落裏,周圍沒什麼人,大家都在靠近我這邊的地方洗澡。”
通哥問:“簡單描述一下那個女孩的體貌特徵?”
李小瑤說:“嗯……她長得很普通,長頭髮,個子不高,最多一米六吧,體型偏胖,無文身,其他外形特徵不是很明顯,不過……”
通哥問:“不過什麼?”
李小瑤說:“不過我覺得她有古怪。”
通哥問:“怎麼說?”
李小瑤說:“我進來的時候,她就一直站在角落裏沖澡,背對着我,不動彈,也不打香皂沐浴乳什麼的,就是不停沖水,還把水流調到最大,感覺像是在自虐。”
我說:“或許她喜歡那樣呢,每個人洗澡都有自己的喜好。”
李小瑤說:“我說的奇怪不是指這個,而是指她的皮膚,她的皮膚是粉色的!”
通哥問:“是白化病嗎?”
李小瑤搖搖頭,說:“應該不是。”
通哥問:“具體說一下。”
李小瑤說:“白化病患者皮膚呈現顏色是淡粉色,但她的皮膚呈現的是偏暗的粉色,有點像我們吃的豬頭肉。”
聽李小瑤這麼說,我和大龍當場差點吐出來,我低聲說:“大姐,你能別形容這麼貼切嗎,我聽着心疼啊!”
通哥說:“別打岔,小瑤,你繼續說。”
李小瑤說:“雖然這樣,我也沒太過在意,心想她可能天生就這樣吧,但還是忍不住多看了幾眼,我旁邊的幾個女人也在討論她,說她有病什麼的。過了十幾分鐘,那女孩突然往這邊走了,她整個人樣子很怪,皮膚顏色也越來越暗了,我覺得有點不對勁,就問她是不是不舒服,她不說話,就那麼站在那,眼神獃滯,嘴裏也不知道在念叨些什麼,周圍洗澡的人也都看愣了,不知道她怎麼了。突然,她的呼吸變得很急促,臉也脹得紫紅,看上去很痛苦,她身體迅速膨脹起來,好像充氣的氣球一樣,樣子挺嚇人的,我感覺事情不妙,沒等疏散大家離開,就聽到砰的一聲,她的身體爆炸了!”
通哥問:“身體爆炸了?”
李小瑤說:“沒錯,我親眼看到她身體炸開了。當時,我們都感到了一種衝擊感,並不強烈,但她爆炸產生的黑色血液噴到我們身上,感覺像被燙傷了,特別疼。”
通哥問:“黑色血液?”
老遲說:“就是大家看到的地上和牆壁上的黑色污跡。”
通哥問:“那女孩的血液怎麼會是黑色的?”
老遲說:“我也覺得奇怪,而且這黑血很臭,味道比屍臭一點不遜色,或許跟她的爆炸有關係。”
通哥問:“會不會是她身體內部藏有爆炸物?”
老遲問:“你說她是人體式炸彈?”
通哥說:“對,就是人體式炸彈。”
我問:“就是自殺式襲擊中的人體炸彈嗎?”
老遲搖搖頭,說:“自殺式襲擊中的人體炸彈一般是襲擊者將炸藥或炸彈藏在自己身上,腰間或背包里,繼而引爆,而關於人體式炸彈,我在公安網上看到過相關報道,說在美英國家,有恐怖分子在人體內植入爆炸物,植入部位可以是腹部、臀部或胸部,另外也可以注射化學物質的方式引爆炸藥。”
我問:“這女孩是人體式炸彈嗎?”
老遲說:“可能性不大,第一,現場沒發現任何爆炸物殘留,第二,如果真是人體式炸彈,她的目標就應該是包括李小瑤在內的客人,但事實是這些人除了受到不同程度的燒灼傷和衝擊破傷外,沒有炸碎傷和炸裂傷,無一人喪命,這點說不通。”
通哥問:“如果不是向人體內植入爆炸物,那人本身可以爆炸嗎?”
老遲說:“這個不好說,不過小瑤剛才提到這個女孩爆炸前身體有異狀,可能另有玄機,具體情況還要將這些屍塊帶回分局研究了再說。”
老遲將散落在現場的屍塊,散碎皮肉組織和內臟等一一收集,裝袋,也取了黑血樣本,接着就回去了,通哥讓李小瑤也回家休息,畢竟她剛才經歷了驚魂一幕,還受了傷。
我們在打開那個爆炸女孩的柜子后,只發現了一套乾淨衣服,沒有找到任何可以證明身份的東西,甚至連手機鑰匙都沒有。
還真是一個“乾淨”的女孩。
在VIP靜廳里,我和大龍給當時在女浴間洗澡的其他九個女的做了詢問筆錄。
顯然,她們也被這個突然爆炸的女孩嚇壞了,本來都是來這裏洗澡放鬆的,沒想到遇到這種鬼事。好在家人及時趕到,在家人陪同下,她們順利做完了筆錄。
不過她們臉上和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燒灼傷,雖然已處理過了,但仍需要注意,以防發炎感染。
陳剛調取了洗浴中心一樓大廳和大廳外的監控,那個爆炸女孩是在下午三點半進入大廳的,在交費領牌后直接上了三樓,沒什麼異常。
人體爆炸案發生后,水木年華洗浴中心的負責人也配合我們做了一份例行筆錄,我們離開時,通哥建議他們休業幾天,以防再有突發事件發生。
回到分局,我們直接去了老遲那裏。
此刻,他正在試圖將那些零散屍塊拼湊起來,但由於碎裂的太徹底,基本沒什麼復原的可能了。
看着白鐵盤裏血哧呼啦的屍塊和那顆擺在一邊的人頭,我還是有點想吐,老遲卻淡定地嚼着口香糖,還哼着小調。
關於人體自爆的可能性,他給了我們這樣的解釋:“之前我只在新聞上見過人體自燃的例子,關於人體自爆的事情,我確實是頭回聽到。”
通哥問:“那有可能嗎?”
老遲點點頭,說:“理論上是有可能的。”
通哥說:“說說看。”
老遲說:“我回來后給在省里生物研究所的朋友打了電話,跟他說起這個案子,他給我發來了一些資料。”
老遲走到電腦旁邊,打開文檔。
第一個案例:1997年11月的一天上午,在美國紐約市曼哈頓島上的一家醫院的手術室里,醫生正為一名病人做胃部切除手術。手術刀剛進入病人的胃,一縷青藍色火焰從病人身體發出來,如同一道被點燃的煤氣,歷時二十秒鐘之久,堪稱奇觀。接着胃部像氣球一樣,“砰”的一聲爆炸了。在場醫護人員手足無措,目瞪口呆。後來查明,這位病人因患胃癌,胃通十二指腸的幽門口被堵塞,只剩針尖般細的一點通道。胃裏塞滿了幾天前的食物,一直不斷發酵產生甲烷,就是大家常說的沼氣。在動手術前,大量沼氣已將胃壁撐得很薄。這時,胃已如同一個炸彈,當手術刀將胃開了一個小口時,處於高壓中的沼氣瞬間就從小口中噴出,加上旁邊有“導燃物”,沼氣就被點燃了。燃燒大大加速了沼氣膨脹,最後產生爆炸。
我挺驚訝的:“還真有這種事!”
老遲說:“這種身體自我爆炸現象,在我國和澳大利亞也曾發生過。”
第二個案例:十九歲的孫某是中國湖北省襄陽市某中學的學生,一天晚上八點多,孫某和家人正在興緻勃勃地看電視,突然一聲巨響,孫某的頭頂側裂了一個大口,腦組織不斷外溢,還冒着熱氣。
第三個案例:四十二歲的凱文·南斯利是澳大利亞的一名會計師,長久以來,他都被嚴重的憂鬱症和失眠症所困擾。每天晚上都噩夢不斷,經常在夢中驚嚇而醒。因此,他總要求醫生給他服大量安眠藥。一種葯失效后,又纏着醫生再換一種。醫生沒法,常常照辦。於是,南斯利又超量服用另一種安眠藥。一天晚上,他突然在睡夢中牙齒打顫,全身抽搐,發出狼嚎般的驚叫,腦袋也開始像氣球一樣膨脹。妻子唐納嚇得尖叫起來。在這一剎那,凱文·南斯利的整個腦袋已經四分五裂。救護人員火速趕到時,南斯利早已命歸黃泉,腦瓜子支離破碎,七零八落。
看完這兩個案例,通哥也說:“確實不可思議!”
老遲說:“隨後世界大腦生理學界對這起奇聞進行了研究。專家們各抒己見,其中長期為南斯利治病的精神病學家哈羅德的看法較有說服力。他認為凱文·南斯利的頭顱自我爆炸與其長久服用過量安眠藥有關。大量使用安眠藥對大腦神經有破壞作用,由於南斯利顱腦內殘存的各種藥物毒素越來越多,到了某個臨界點,進入顱腔內的空氣就會出不去,形成奇特的‘只進不出’。這樣到了一定時刻,頭顱就有可能自我爆炸,就是所謂的異常人體生理學。”
我搖搖頭,說:“沒聽過。”
老遲說:“異常人體生理學正在引起世界上越來越多的生理學家的關注,而‘人體自我爆炸’也是異常人體生理學探索的重要課題,所以這個女孩身體自爆也算是異常人體生理學中的一種吧,具體原因有待探究,之前都是在網絡上見到案例,這次遇到真實的了!”
通哥問:“那黑血呢,有什麼進展嗎?”
老遲說:“我已經將採集的相關樣本,明天一早送省公安廳和省出入境檢驗檢疫中心。”
通哥和老遲在說這些話的時候,大龍忽然叫了一聲,通哥問他怎麼了,他沒說話,通哥罵了他兩句。
回去的時候,我問他:“你剛才鬼叫什麼?”
大龍左右看了看,說:“我說了你別說我扯淡。”
我點點頭,說:“你說吧。”
大龍壓低了聲音:“剛才我見一個屍塊動彈了。”
我剛想說“扯淡”倆字,又看了看他嚴肅的表情,覺得他不像在騙人,否則剛才也不會突然鬼叫,惹通哥罵他了:“真的假的?”
大龍說:“真的唄,剛才我想說來着,又怕通哥和老遲罵我。”
屍塊動了?
還是大龍眼花了?
02
我和大龍回到辦公室,通哥說開個小會,讓大家說說怎麼查出人體自爆女孩的真實身份,這個女孩年齡在二十歲左右,全市此年齡段的女性有十幾萬人,還不包括外來人口和暫時人口,由於無任何可以證明身份的東西,所以想要通過公安網常住人口信息庫來確定她身份的可能性是微乎其微。
大龍說,既然指望不上公安網,那就將她的照片放到互聯網上,這個人體自爆新聞引起很多網友的關注和討論,將照片貼上去,肯定會有進展,尤其是以公安身份向社會求助。
雖然這起人體自爆案件沒有造成死亡,但基於案情本身的特殊性,分局領導還是很重視的,希望儘快破案,併當做典型案例來做。
通哥跟俞隊做了請示,俞隊同意將受害者面部照片通過刑警大隊官方微博發出去,結果剛剛放上去沒多久,就得到了很多網友的回復,不過多是一些無聊的內容。
那天晚上,我和大龍在辦公室值班,他守着電腦刷微博,等待着有什麼最新回復,我則在一邊翻看筆錄和那些負責現場拍照的同事拍下的照片。
正看着,我突然接到了李小瑤的電話。
我問:“這麼晚了,你怎麼還沒睡?”
李小瑤說:“陳猛,我覺得身體不太舒服,你能陪我去醫院嗎?”
我說:“你是不是晚上吃太多了,我告訴你多少次了,晚上一定要少吃。”
李小瑤似乎真的很不舒服,說:“我身上的傷口特別疼,我想去醫院檢查一下,如果你方便的話,能不能開車過來接我,我爸媽沒在家。”
我立刻說好,隨後跟大龍簡單交代了兩句,就開車出去了。
我趕到李小瑤家樓下的時候,她已經下來了,我見她臉色很差,又摸了摸她額頭,特別燙:“你發燒了!”
李小瑤點點頭,說:“本來我以為由醫生處理傷口塗上消炎藥就可以了,下午我回到家,想着睡一會兒會好些吧,沒想到只睡了半個小時,就被這傷口疼醒了。”
我問:“你吃藥了嗎?”
李小瑤說:“吃了,根本不管用。”
這時候,她拆掉了胳膊上的繃帶,我看到了那個較大的傷口,傷口已經潰爛了,周圍的皮膚也逐漸發黑。
我問:“這是怎麼回事?”
李小瑤說:“我覺得那個女孩爆炸時噴濺到我們身上的黑血沒那麼簡單,肯定是它引起了傷口潰爛,我們現在必須去醫院!”
說真的,當時的李小瑤確實挺虛弱的,和平常的女漢子形象判若兩人。
我開車帶她去了中心醫院,在急診室,負責急救的醫生在看過她的傷口后,說:“你也是下午水木年華洗浴中心爆炸案的受害者嗎?”
我問:“你怎麼知道?”
醫生說:“因為她是第三個來這裏就診的人了,在她之前已經有兩個人來到這裏處理傷口了,她們的情況和她一樣,都是被黑血噴濺傷后引起皮膚潰爛。”
我問:“這有生命危險嗎?”
醫生說:“暫時還不清楚,我建議她立刻住院觀察治療。”
我點點頭,隨即給大龍打了電話,讓他放下手頭工作先過來。
這期間,我為李小瑤辦理了住院手續。等大龍趕來后,我又聯繫了當時在場的被黑血灼傷的受害者,他們無一例外,全部出現了傷口潰爛現象。
我覺得事情嚴重起來,隨即通知了通哥。
通哥得知此事後,第一時間向俞隊和大隊長做了彙報,本來大家以為這只是一件詭異的人體自爆案件,無死者,當時在場的人也只不過是被爆炸者噴濺的黑血灼傷,在醫生為他們清理和包紮后已無大礙,沒想到事情突然失控,被黑血灼傷的人全部出現了傷口潰爛和擴散現象。
當晚,分局長就得知了此事,他立刻聯繫了中心醫院院長,希望儘快確定引起傷口潰爛擴散的原因。
在將包括李小瑤在內的十名女性全部集合后,醫生為她們做了更為細緻全面的檢查,在為她們驗血后,醫生髮現她們的血液中出現了一種奇怪的病毒,具體情況還有待確定,初步可以判定為人體爆炸案中爆炸女孩身體噴濺出來的黑血引起的。
通哥得到這個信息后,忽然想到了什麼似的,說:“看來是我們疏忽了,或許那個身體爆炸者的目的就在於此。”
我問:“什麼意思?”
通哥說:“那個女孩身體自爆引起的衝擊力並不大,在場所有人只是被爆炸產生的屍塊和黑血灼傷,當時我們將重點放在這個身體自爆的女孩身上了,對於那些被黑血灼傷的人們,我們只是在聽了負責清理傷口的醫生說沒什麼問題后就放鬆了警惕,其實,那才是重點!”
我問:“那接下來怎麼辦?”
通哥說:“看來要加緊尋找那個身體自爆女孩的身份了,我害怕這後面有更大的陰謀!”
從案發到現在,只過去短短七八個小時,看完這一晚註定是無法平靜了。
就在李小瑤被送進醫院沒多久,分局裏也發生了一件奇怪的事。
那時候天快要亮了,通哥接到了老遲的電話,讓他趕快過來一趟。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通哥讓大龍留在醫院,等待醫生的最新結果,然後帶我回了分局,我們直接去了技術中隊的解剖室,剛進門,就見老遲一臉慌張地說:“通哥,見鬼了!”
說真的,我來刑警隊一年多了,第一次見到面無表情的老遲有了表情,還是一臉驚恐。
通哥問:“怎麼回事?”
老遲指着解剖台上,那些潔白鐵盤內的屍塊和內臟。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此刻,那些散落在白鐵盤內的硃紅色屍塊好像有意識似的來回蠕動,當兩塊屍塊碰到一起時,竟然詭異的開始黏合,噗嗤噗嗤的,沒多久就形成了一塊新的屍塊。
即使是親眼所以,我還是不敢相信,明明是身體自爆女孩的屍塊,已經就是一塊塊死肉了,此刻竟然全部詭異的“活”了過來。
不僅活了,還開始彼此靠攏,融合和新生!
我忽然想到昨天下午離開時,大龍曾對我說,他看到白鐵盤的一個屍塊動了,當時我還覺得他扯淡,現在看來,或許他沒看錯,因為這些屍塊全部動了。
老遲問:“這……這怎麼辦啊?”
通哥也沒見過這架勢,說:“這怎麼可能啊,屍塊能自己組合形成新屍塊,又和亂七八糟的內臟腸子什麼的融合,這要是拼湊到最後,會不會可能復活啊!”
老遲搖搖頭,說:“我做法醫十幾年了,還是頭回見到這麼邪門的東西了!”
通哥大呼道:“我們現在必須將這些屍塊分塊,阻止它們的組合。”
我問:“這些屍塊會不會像那黑血一樣帶病毒啊?”
通哥說:“管不了那麼多了。”
話落,我們三個戴上橡膠手套,將那些白鐵盤中的屍塊放進了特製的透明玻璃箱子,雖然我很抗拒,但還是拿起那些屍塊,那屍塊拿在手裏的時候真的在動,感覺像沒殼子的蝸牛,我一下子就將它們丟進了玻璃箱子裏。
雖然將那些屍塊和內臟分開了,但它們還是在玻璃箱內不停蠕動,越來越歡騰,噁心程度遠遠超過了碎屍本身。
我的胃裏一陣抽搐,忍不住跪到一邊垃圾桶旁邊,哇啦哇啦吐了一通。
在將這些屍塊暫時分離后,天已經亮了,通哥說他要將這件事跟俞隊報告一下。老遲也說今天要將這些蠕動的屍塊和內臟,還有現場採集的黑血樣本發給省公安廳和省出入境檢驗檢疫中心,看看這些到底是什麼怪東西!
離開技術中隊的解剖室,通哥問我要不要吃點早飯,估計今天還有的忙,我說不想吃,最後還是被拉着去了街口的天山羊湯館,他喝了一碗羊雜湯,吃了兩個燒餅,我看着那一碗黏糊糊的東西,瞬間就沒了胃口,我真佩服通哥,剛才還摸了那些蠕動的屍塊和內臟,現在還有心情吃東西。
離開天山羊湯館,我們直接回了分局。
這期間,我給大龍打了一個電話,問李小瑤的情況,他說沒什麼好轉,傷口還在潰爛擴散,她剛服用了醫生給的葯,已經睡了。
我囑咐大龍一定要看好李小瑤,大龍說放心,接着,他又跟我說昨天晚上發在微博的信息回復中,有一個叫做“浴缸里養只豬”的人發來私信,說身體暴躁女孩叫陳麗娟,曾經是她的房客,不過由於爆炸造成面部有些損毀,她也不能完全確定。他已經聯繫了那個“浴缸里養只豬”,對方也同意見面了。
拿到“浴缸里養只豬”的聯繫方式后,我隨即和她取得了聯繫,我說明身份,她也同意來分局刑警隊做一份筆錄。
這個“浴缸里養只豬”的本名叫做張越,女,二十六歲,自由職業,本市人。
在對她進行詢問前,我們通過全國常住人口信息庫查到了這個陳麗娟的信息,通過辨認比對,確定身體自爆女孩就是張越口中的陳麗娟。
陳麗娟,女,1990年3月29日出生,漢族,初中文化,工作未知,南航市瞿曇縣人。
以下為筆錄內容:
我問:你是怎麼認識陳麗娟的?
張越答:大約七年前吧,我們家搬到了樓房,之前居住的平房就空出去了,隔年就租給了陳麗娟和她爸爸,那時候她就十二三歲吧。
我問:你和陳麗娟熟悉嗎?
張越答:還可以吧,開始不太熟悉,後來慢慢熟了,當時我沒工作,經常回去找我朋友,也會看到她。
我問:她性格怎麼樣?
張越答:她膽子小,特別怕她爸。他們搬過來沒多久,她爸就認識了一個南方女人,幾個月後他們就結婚了。
我問:他們和陳麗娟關係好嗎?
張越答:不好,我聽之前的老鄰居說,陳麗娟她爸總是打罵她,什麼揪頭髮,扇耳光,拳打腳踢的。他和那個女人結婚後,兩個人更是變本加厲,經常打得陳麗娟四處跑,再後來也不讓她上學了,就直接上班了。
我問:當時她在哪裏上班?
張越答:她上班的地方是她爸安排的,是一家叫花樣年華的洗頭房,她做了小姐。
我問:她做了小姐?
張越答:沒錯,她做小姐后的錢也被她爸拿走了,她過得挺慘的。
我問:你繼續說?
張越答:大約三年前吧,我聽說她患上了宮頸癌,這麼年輕就得了癌症,還是宮頸癌,本以為她爸和那女人會對她好些了,沒想到他們一夜之間帶上東西就跑了,只留下了病怏怏的陳麗娟,當時我爸媽過去催租金,發現她躺在床上已經瘦得皮包骨了,下體都發臭,流血膿水了,我爸媽覺得她特別可憐,就找到了電視台,希望電視台能報道一下,看看有沒有好心人幫助或者有哪所醫院能提供免費救助,後來電視台也來錄了節目,但直到陳麗娟離開,那期節目都沒播,陳麗娟也沒得到救治。
我問:陳麗娟離開,你是說她死了?
張越答:不是的,當時陳麗娟沒錢治病,也沒得到好心人的幫助,基本就是等死了,雖然我們也算認識,但畢竟只是她的房東,不收她租金已經是發善心了,不能好心到為她治病奔波吧,當時我們一家也挺為這事苦惱的,不管怎麼樣,我挺心疼這小姑娘的。有一天早上,我過去的時候,發現陳麗娟不見了,房子收拾得很乾凈,還留下一萬塊錢,說是給我們的房租,自那之後,我們就再也沒見過她了,直到從微博上看到她的照片。
我問:陳麗娟患病期間,有什麼人來看過她嗎?
張越答:嗯……你這麼一說,我還真想起一個人來,陳麗娟病重期間,我經常看過她幾次,有一個男人來看過他兩次,當時我還問她那人是誰,她只說是好心人,我也沒在意。
我問:你最後一次見到陳麗娟時,她有沒有什麼異常表現?
張越答:嗯……也說不上什麼異常吧,我就是陪她聊天,希望她能看開,她問我有沒有什麼夢想,我說當然有啊,我夢想做一個攝影師,走遍全世界,她說她也有一個夢想,我問她是什麼,她沒說。過了幾天,她就突然離開了。
我問:還有什麼需要補充的嗎?
張越問;請問,陳麗娟真的是身體爆炸了嗎?
我說:是的。
03
我向通哥反映了這個情況,通哥聽后也覺得詫異:“如果張越所說屬實,當年陳麗娟已經是宮頸癌晚期,基本沒多久活頭兒了,卻在三年之後的今天再次出現,這不可能啊!”
我說:“看來有人治好了她的癌症。”
通哥說:“癌症無法被治癒,雖然有各種特殊痊癒案例,但想要治癒幾乎微乎其微,最多就是用藥物延長生命。”
我猜測:“會不會和張越提到的那個去探望陳麗娟的陌生男人有關?”
通哥說:“有可能,這三年裏,陳麗娟是個癌症患者,自己都難以自理了,根本無法獨立生存,更何況她離開時候還留下了一萬塊,肯定有人在幫她!”
我說:“如果是這樣,那陳麗娟會不會是為了報答那個人而選擇了今天的爆炸?”
通哥說:“這個有待我們調查。”
雖然查明了身體爆炸女孩的身份,但她最後一次出現在公眾視線中是三年前,是誰帶走了她,這銷聲匿跡的三年裏,她究竟經歷了什麼,為什麼會再次出現,還是以這種詭異方式?
一切不得而知。
那天晚上,我去醫院探望了李小瑤,只是短短一天不見,她就瘦了很多,她的臉上,胳膊上,身上都纏滿了醫用繃帶。
我問大龍:“她怎麼樣了?”
大龍搖搖頭,說:“情況不樂觀,被黑血灼傷的地方還在持續潰爛,醫生也沒給出有效治療方案,說還在等北京方面的專家,我覺得就算北京方面的專家來了,也不會有太大進展,今天下午,很多受害者家屬還在向醫院抗議,希望他們拿出有效方案。”
我說:“對了,你通知李小瑤的爸媽了嗎?”
大龍說:“通知了,他們正在往回趕的路上,估計明天就回來了。”
我說:“那就好。”
大龍問:“案子呢,有進展嗎?”
我說:“根據昨天你提供的那個線索,我們查明了自爆女孩的身份,她叫陳麗娟,七年前隨家人遷到東閩市,三年前突然失蹤,下落不明,失蹤前,她身患癌症,而其他信息,我們還在查。”
大龍沒說話。
我問他:“你想什麼呢?”
大龍說:“我在想等這個案子結束,李小瑤身體恢復了,我們就跟通哥請一周假期,去外地玩玩,大家好好放鬆一下。”
我點點頭,問:“你吃晚飯了嗎?”
大龍擺擺手,說:“沒心情吃。”
我說:“那也要吃點,你等着,我下樓去買點。”
沒等大龍說什麼,我就起身出去了。
我坐電梯下樓時,遠遠看到了一個穿皮夾克的男人在樓道里走來走去,雖然不認識,但又好像在哪裏見過。
我也沒多想,就下樓了。
我買了大龍喜歡吃的餃子還有養胃粥,剛上樓走出電梯,就聽到了刺耳的警報聲。
這時候,值班室里的醫生和護士站的護士都沖了出來,我也慌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就跟着跑了起來。
他們全部進了七號重症監護病房,那正是李小瑤的病房,我心想,不會出什麼事了吧,隨手丟掉餃子和粥,直接沖了進去。
我隨醫生護士推門進去,看到李小瑤滿嘴是血,整個人極其猙獰,幾個醫生正在試圖控制她,她嘴裏發出奇怪的叫聲,聽不出是哭是笑,站在一邊的則是大龍,他用一隻手捂住脖子,血還是止不住流出來,我忙跑過去,問:“你受傷了?”
大龍點點頭,說:“快去幫忙,李小瑤發瘋了!”
很難想像,那個睡着沒多久的李小瑤突然醒了,大龍本以為事情有了轉機,就在他起身準備叫醫生時,卻被她從後面撲住,咬了脖子,像動物一樣,她活生生咬要掉了他脖子上的一塊肉。
雖然大龍是組裏最弱的,但畢竟還是警校出身,反應性和敏捷度都比一般人要強,所以他在第一時間避開了李小瑤的攻擊,他大聲呼喚她,但她好像誰也不認識了一樣,眼神獃滯,繼續向他發動攻擊,被李小瑤咬破脖子的大龍只得按下救助按鈕,恰好此時,我買飯上來,看到了這一幕。
那幾個醫生顯然也不是李小瑤的對手,此刻的她似乎擁有了恐怖的力量,我知道大事不妙,立刻給通哥打了電話,讓他帶支援立刻來中心醫院。
就在此時,樓道里突然傳來一個婦女的慘叫:“殺人啦,殺人啦!”
雖然上班一年多了,但平常都是跟在通哥後面,此刻,這裏就我和大龍兩個刑警,大龍還被咬傷了脖子,無法行動。
我也顧不了那麼多了,直接衝到李小瑤身後,朝她後頸就是一撇子,這一下子卸了她所有力氣,她倒在了床上。
接着,我把大龍扶坐到椅子上,轉頭對周圍幾個醫生說:“你們要救救他,救救他!”
我將警棍留給了大龍防身,接着就跑出房間,樓道里都是看熱鬧的病人家屬。
我這才發現,原來隔壁和李小瑤一樣被黑血灼傷的一個女病人也醒了,我趕過去時,那女孩像瘋狗一樣撕咬着一個老太太的手臂,那老太太一邊哀嚎,一邊說:“梅梅啊,我是媽媽啊……”
我試圖拉開她,那老太太不僅沒道謝,反倒罵我:“你走開,不要傷害我女兒,不要傷害我女兒!”
我懶得搭理她,又摸了摸腰間,心想,單警裝備里還有一個手電筒,容不得我多想了,抽出來朝那個叫梅梅的女孩後背就是一下子,她鬆開嘴巴,轉頭向我發動攻擊,我大喊道:“您快跑,去樓道里,樓道里……”
那老太太竟然不聽我的,嘴巴里還是一口一個“梅梅”,我心裏直罵娘,這老太太肯定瘋了,她想被自己的女兒活活咬死嗎!
這時候,我拉起那個老太太出了病房,然後招呼其他重症監護病房內的家屬出來,結果他們剛剛出來,無一例外的,那些受害者全部醒了。
十分鐘后,通哥帶人趕到,看到眼前的一幕也嚇了一跳,好在防爆中隊的同事也來了,在他們的幫助下,成功向病房內的李小瑤等人射發了催淚瓦斯和麻醉針,十幾分鐘后,她們相繼倒下了。
她們剛剛倒下,就被醫生和護工抬上了病床,然後固定了雙手雙腳和脖子,以防再次蘇醒,發生襲人事件。
通哥見大龍也被咬傷了,立刻讓醫生安排了手術。
在接下來的全面檢查中,醫生髮現李小瑤等十人體內出現的未知病毒發生了變異,導致他們突然醒來並襲擊人的可能就是這種未知病毒。
醫生稱,當時飛濺的黑血灼傷了她們的皮膚,攜帶有未知病毒的黑血進入了她們身體,引起傷口潰爛和擴散,依照現看的情況看來,黑血進入她們體內后,其所攜帶的特殊病毒開始迅速蔓延,這導致她們身體劇痛,而現在這種病毒發生了變異,已經全身擴散,並且控制了她們的大腦,導致她們醒來襲人。
通哥問:“那還有救嗎?”
醫生說:“我們也無法確定,起碼對我們來說,這種病毒還是未知,如果能找病毒傳染源,或許還有辦法,但現在她們身體裏的血液已經有變黑跡象了,一旦血液全部變黑,後果不堪設想。”
我問:“我被咬傷的同事呢,他也會被感染嗎?”
醫生說:“我們剛剛為他做了包紮手術,好在沒咬破頸動脈,暫時沒生命危險,但他很可能也感染了這種病毒。”
聽到大龍也可能感染這種未知病毒,我一下子就懵了。
未知病毒,某種程度上是不是就代表沒救了!
從醫生的辦公室出來,我忍不住開始捶牆,通哥說:“如果捶牆能解決問題,那這個世界上就不需要警察了。”
我失落地坐在樓道的公共座椅上。
通哥給我買了兩個麵包和一瓶水,我情緒極度低落,跟泄氣皮球一樣。
我感覺,李小瑤和仲大龍逃不過這次劫難了。
通哥也知道我在想什麼,坐在我身邊,說:“不要胡思亂想了,一定會找到解決方法的。”
我說:“還能有什麼解決方法,他們都被感染了,如果血液徹底變黑,會變成什麼,會變成那個爆炸女孩嗎,一個一個炸掉!”
通哥一臉嚴肅地說:“你老爸沒教過你嗎,任何時候都要鐵石心腸,否則這個工作你干不長!”
我有些不屑:“他們是我朋友,我同事,我怎麼能鐵石心腸啊,我還有人性!”
通哥嘆了口氣:“你根本沒理解你老爸讓你鐵石心腸的意思,他不是讓你沒人性,而是讓你時刻保持一顆客觀的心,一個刑警,如果不能讓自己冷靜下來,還指望他用什麼破案!”
過了半天,我慢慢冷靜了下來,問:“您有什麼想法嗎?”
通哥喝了一口蘇打水,說:“雖然這幾天事情很多,但仔細想想,這案子或許並沒有我們想想的那麼複雜。”
我問:“怎麼說?”
通哥說:“首先,水木年華洗浴中心發生人體自爆案,爆炸者是三年前失蹤的宮頸癌患者陳麗娟,她消失三年,再次出現就身體自爆,她體內的黑血噴濺到女浴間其他人身上,導致在場所有人感染了黑血攜帶的未知病毒,而被感染者體內血液開始呈現黑色,如果徹底變黑的話,可能也會像她一樣身體爆炸,然後通過這種方式感染更多人,這麼看來,她出現並且爆炸的目的就是散播這種可怕的病毒!”
我問:“散播病毒?”
通哥說:“沒錯,事實證明,她做到了。”
我問:“她為什麼要散播這種病毒?”
通哥說:“在思考陳麗娟為什麼要散播這種病毒前,我們必須弄清楚是誰讓她身體內的血液變黑,是誰讓她擁有了可以自己爆炸的能力?”
我問:“會不會就是那個三年前把她帶走的陌生男人?”
通哥說:“很有可能,找到他,或許就能找到病毒源頭了!”
我問:“可陳麗娟已經死了啊,到底有沒有這個人還是未知數呢,我們去哪裏找啊?”
通哥說:“很多事不是你問了為什麼就會有答案的,如果每個案子都那麼容易偵破,我們刑警也就沒必要存在了,我們不是來問為什麼的,而是來解決為什麼的!”
我點點頭。
通哥說:“我總覺得這件事只是一個開始,陳麗娟絕對不是個例,如果我們不能儘快破案,可能還會有更瘋狂的事情發生!”
04
那天回到隊裏,我腦袋裏反反覆復都是大龍和小瑤,我害怕這案子破不了,他們倆沒有得救。
我心煩意亂的去水房洗了把臉,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回了辦公室,我重新翻看所有詢問筆錄和老遲發來的報告,還有技術中隊同事在現場拍的照片,仍舊沒什麼發現,然後又調出當時水木年華洗浴中心內的監控錄像,還是一籌莫展。
不過在技術中隊提供的外圍照片,就是當時水木年華洗浴中心外面的照片中,我看到了一個眼熟的人,我忽然想到昨天晚上,我下樓給大龍買吃的的時候,也看到了這個人,就是電梯門關閉的時候,我看到的在樓道里徘徊的人影。
當時我以為自己看錯了,現在想想,這也太巧合了吧。
通哥說,很多巧合是刻意的!
人會對很多人事物有短暫記憶,當時不會有什麼特殊感覺,一旦再次被觸動,就會出現連鎖反應。
如果說他出現在案發現場,是以圍觀市民身份的話,那麼他出現在醫院要怎麼解釋呢,他是受害者家屬,還是去醫院去探望病人?
被這個鬼案子折磨得無比煩躁的我將注意力轉移到了這個陌生人身上。
我將那個人的照片打印下來,然後找到張越,想着不管有棗沒棗,打一竿子總沒錯,張越稱她不認識那個人。
我有些泄氣,但還是將這個事情告訴了通哥。
通哥聽后,說:“這個線索說得有點牽強,首先,水木年華洗浴中心和醫院都是公共場合,任何人都可以出現,其次,這個男人是否出現在醫院,你也不能完全確定,最後,就算他出現在這兩個地方,也不能證明什麼,很可能還有別人也先後出現在過這兩個地方,只是你沒看到。”
通哥說得很對,是我太着急了,隨便找了一個點就認為可疑,認為是可以追查的線索。
通哥見我有些泄氣,說:“不過萬事也沒那麼絕對,或許這是一條被忽略的線索呢,相信你自己,你可以查查看,不過我只能給你一天時間,我剛得到消息,省里下派專案組了,這兩天就到位,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我點點頭。
或許這個男人是解開一切的關鍵,也或許只是我一時多想了,他根本就是局外人,什麼都不知道,我這麼做是在浪費時間和精力。
即便如此,我還是要查查看,大龍和小瑤危在旦夕,我不能放過任何一個細小疑點,但現在面臨同樣的問題,我只擁有這個男人的照片,根本無法獲知更確切的信息。
他叫什麼,家住哪裏,聯繫方式又是什麼?
我隨即調取了人體爆炸案發生當天,水木年華洗浴中心周圍所有店面的室外監控,大約上百小時的錄像,沒了大龍的幫忙,我只得找陳剛和其他小組的人幫忙。
經過我們多人的努力,終於發現那個男人當時是坐上了19路公交車離開,我隨即聯繫了公交車站負責人,調取了當天19路公交車的車內監控,幸運的是我們找到了那個男人的影像,他在19路終點站前倒數第二站的富勤市場下了車,好在這是一個全民監控的年代,根據富勤市場外停車場的監控,他駕駛了一輛黑色本田商務車離開,車牌號是冀*66H99。
有了車牌號就等於有了他的信息。
我立刻通過全國公安交通管理信息綜合查詢系統對比查詢,找到了那輛車的主人,車子所有人叫做耿金剛。
在查詢身份證號碼后對比常住人口信息,我確定那天出現在水木年華洗浴中心外面和醫院內的人就是他。
耿金剛,男,1975年4月17日出生,漢族,大專文化,住東閩市一品香園高檔公寓E座3單元501室,本市人。
我在查閱他個人信息的時候,發現他登記的工作地是東閩市天地廣和投資公司,他是天地廣和投資公司老總魯超的司機。
我順便調閱了魯超的個人信息。
魯超,男,1970年3月1日出生,漢族,大學文化,住東閩市四季花城別墅區A區3號,本市人。
我和陳剛找到了耿金剛,對於我們的造訪,他很意外,我說明了來意,他很爽快地說積極配合,針對他出現在水木年華洗浴中心外面,他解釋說那是路過。
以下為筆錄內容:
我問:當時你是步行嗎?
耿金剛答:沒錯,當時我是步行來着。
我問:你去那裏做什麼啊?
耿金剛答:就是閑逛,走着走着就走到那裏了。
我問:你家住在周圍嗎?
耿金剛答:嗯……我家就住在周圍。
我說:你能說下一下你家的具體住址嗎?
耿金剛答:……
我說:你家根本不住在那裏,當時你開車去了富勤市場,將車子停在了12號停車位,隨後你坐19路公交車去了水木年華洗浴中心。
耿金剛問:你怎麼會那麼清楚?
我問:我知道的東西很多,請你如實配合我們的詢問。
耿金剛答:沒錯,我確實將車子停在了富勤市場外面的停車場,又坐車去了水木年華洗浴中心,我願意這麼做,法律也沒規定這麼做犯法吧!
我說:當然,這是你的自由。
耿金剛答:如果你們沒有其他事情,我還有工作,不能奉陪了。
接着,耿金剛就起身離開了,他離開后沒多久,我就接到了分局刑警大隊技偵中隊同學的電話,他說三分鐘前,耿金剛給150****6699的移動號碼打了電話,在結合電信部門的備案信息后得知,這個號碼的主人正是天地投資公司的老總魯超!
這就是我不顧陳剛的反對,直接找到耿金剛核實情況的原因。
現在看來,他這個舉動並不是偶然,我們剛剛對話完畢,他就給魯超打了電話,說明這件事很可能和他老總有關,或許是他老總授意的,他只是一個執行者。
回去路上,我接到了張越的電話,她問我案子是否有進展,我說沒進展。
突然,我萌生了一個奇怪的念頭,這個魯超會不會就是當初探望過陳麗娟的男人,我立刻將存在手機上的魯超的常住人口信息照片發給張越,結果張越一眼就認出了他就是當初探望陳麗娟的男人。
這個意外的發現,讓案子突然出現了轉機。
一個是大公司的老總,一個是身患癌症的小人物,他們怎麼會聯繫在一起?
我立刻將這個情況報告了通哥,通哥聽了也覺得詫異,他反覆問我張越會不會認錯,我說雖然過去很久了,張越也不能百分百確定是魯超,但基本上可以認定是他。
我本想找魯超問個明白,卻被通哥攔住了,通哥問:“先不說你能不能見到他,就算你見到他,打算問他什麼?”
我說:“我問他和陳麗娟是什麼關係?”
通哥說:“且不說魯超跟這個案子有沒有關係,就算有關係,你這麼冒冒失失去問他,他能跟你坦白嗎,看他指揮耿金剛淡定地坐公交車再去開車就知道這個人有多麼狡猾和城府深了,別說是我,就算是已經退休的老隊長,也不一定能從他口中問出點什麼。”
我問:“那怎麼辦?”
通哥說;“你腦子是用來幹什麼的啊,思考啊!”
我說:“那就先把對方情況摸清楚再行動。”
通哥說:“既然你已經找耿金剛,那魯超肯定知道我們在查他了,我們要加快行動!”
通哥隨即找到了分局經偵大隊的同事,讓他們幫忙調取了魯超經營的天地廣和投資公司的註冊信息和賬目,沒什麼問題,在隨後對魯超個人銀行賬戶查詢的時候也沒發現任何異常,這個傢伙似乎非常清白,我和陳剛不免有些泄氣。
通哥說,既然在魯超身上查不到什麼,就只能將注意力轉移到他身邊人的身上了,魯超的副總趙海勇,司機耿金剛和私人秘書林美成了我們的調查重點。
雖然我國公安網查詢資源比不上歐美髮達國家,但想要全面分析一個人的行動軌跡也不是什麼難事,通過調取對比被調查者的全國常住人口信息,同戶人員信息,機動車信息,駕駛員信息,住宿信息和上網信息等等,一般可以完整梳理出他的行動軌跡。
在我們超負荷的對比查詢中,我發現魯超的私人秘書,那個叫做林美的女人有問題。
我說:“這女人的車子,車牌號為冀*2888Q紅色翼虎在南航市有多次違章,闖紅燈,超速甚至是違章停車,而在對她同戶人員及親屬人員信息關聯中發現她在南航市無任何親友。”
通哥說:“繼續說。”
我說:“根據她違章的時間,我結合全市出口攝像卡口進行了查詢,我發現在5月2日,她曾駕駛該車離開本市去了南航市,在5月3日,她又駕車回來了,巧的是5月4日,水木年華洗浴中心就發生了人體爆炸案,在我接下來的查詢中,昨天晚上,即5月8日晚,這輛車子再次離開本市,她很可能又去了南航市。”
通哥說:“看來這車子是關鍵!”
通哥立刻向南航市公安局發出了緊急協查通告,希望他們全力查找一輛車牌號碼為冀*2888Q紅色翼虎,隨後他又給南航市公安局東朝分局的李憲立打了電話,他們通過獵鼠人的案子認識,現在通哥找他幫忙,他自然是全力幫忙。
不知道是我們運氣好,還是南航市公安局辦事效率高,在我們發出協查通告七小時后,即當晚九點,他們就找到了那輛車。
車子停在一家叫做康泉浴足的高檔養生館前面,在南航市公安局東朝分局刑警大隊對那家養生館進行聯查的時候,意外發現該養生館裏面隱藏這一個小型研究所。
這個小型研究所的發現可謂是石破天驚!
05
那天晚上,在接到李憲立的現場勘查報告后,我和通哥找到了魯超。
對於我們的造訪,他似乎並不意外,甚至給我們兩個人泡了茶:“我配合調查。”
我問:你知道前幾天水木年華洗浴中心發生的人體爆炸案嗎?
魯超說:我看新聞了,現在這個社會真瘋狂,什麼事情都會發生。
我問:據我們調查,那起人體爆炸案的爆炸者叫做陳麗娟,請問你認識她嗎?
魯超說:陳麗娟?不好意思啊,我不認識。
我問:既然你不認識,那我就簡單說一下她吧。
隨後我將陳麗娟的基本情況說了一遍,他一臉茫然地問:警察同志,你跟我說這些有什麼用意嗎?
我說:根據陳麗娟失蹤前的房東稱,當時有一個男子偶爾去探望她,而有一天,身患絕症的她突然離開了,我懷疑是那名男子將她帶走了,而經過那個房東辨認,偶爾去探望陳麗娟的人就是你!
魯超說:你開什麼玩笑,我根本就不認識她!
我從包里摸出一疊照片,一一展開,擺在魯超的面前。
我問:那你認識這些女孩嗎,她名字叫做張茜,十九歲,患有骨癌,她的名字劉明媚,二十七歲,患有罕見原發性漿細胞白血病,她的名字叫做顧菲菲,二十一歲,患有淋巴癌……
魯超說:很抱歉,你說的這些人我都不認識。
我說:你知道嗎,你在南航市的那個養生館已經被我們聯查了,包括那個秘密研究所也被我們查處了!
魯超說:什麼養生館,什麼研究所,我真聽不懂你在說些什麼!
我說:既然你裝作聽不懂,那我就告訴你,根據你秘書林美的行動軌跡,我們查到了那家叫做康泉浴足的高檔養生館,在聯查時,我們發現那家養生館內部有一個隱秘研究所,而在那裏,我們就看到了這幾個女孩。
說到這裏,我指了指那幾個女孩的照片,說:“我們在那個研究室里發現了幾個外國人,就是所謂的研究人員,同時還找到了你們的試驗品,就是這些女孩,她們被那些研究人員剝光了衣服,躺在冰冷的實驗台上,不斷進行各種藥液的注射,在我們將他們控制之後,他們供述了是你雇傭他們對這些女孩進行活體實驗的,而這些女孩來自各個城市,但她們都身患絕症!”
魯超沒說話。
我繼續說:“我不知道你用什麼辦法將她們騙到那裏,然後在她們身體裏培養出了那種未知的病毒。但我知道,你將第一個試驗品陳麗娟帶到了東閩市,在不會引起懷疑的洗浴中心讓她進行了自我爆炸,爆炸后,她體內攜帶病毒的黑血噴濺到周圍人身上,導致那些人感染黑血攜帶的病毒,接着造成這種病毒的擴散,所以你會安排耿金剛在水木年華洗浴中心還有醫院中先後出現,你想看到你計劃的事情順利進行!”
魯超說:“陳警官,你的想像力真是太豐富了,我從來不認識這些女孩,也沒有做過你說的這些變態到令人髮指的活體實驗,希望你不在這裏污衊我,否則我要投訴你了!”
我沒有理會他,說:“你知道嗎,就算你不承認,我們依然可以拘留甚至逮捕你,殺人犯殺了人,法律不會因為他否認自己殺人而逃脫制裁!”
魯超的態度讓我覺得想要打人,他笑笑說:“那你就隨便了,如果你們想要離開,可以離開了,如果你們想要帶我走也可以,但我要先給我的私人律師打一個電話。”
我難以平復心中的怒火,通哥卻給我使了一個眼色,我強壓住怒氣,說:“你當然可以會見你的律師,但因為現在你是犯罪嫌疑人,必須同我們回公安局,我們有權利對你進行四十八小時無條件扣押審問,等過了四十八小時,如果我們不能證明你有罪,你可以請律師,也可以去督查部門投訴我們,隨你怎樣!”
魯超的笑容有些僵硬,但立刻就恢復了笑意,說:“那我先換衣服吧!”
我說:“不用了,我覺得你今天的衣服很好,再說了,我們公安局也不需要你走秀,你穿得再好看也沒用的,你需要做的就只有一件事。”
魯超問:“什麼?”
我說:“配合我們說清事情真相!”
魯超佯裝地很淡定,在我們將他帶回分局后,他一直不肯承認自己的罪行,但因為有完整的證據鏈條和其他犯罪嫌疑人的口供,我們還是將他刑事拘留了。
我記得將他送進看守所的之前,他跟我要了一支煙,抽了兩口,問:“陳警官,我能跟你說一句話嗎?”
我說:“可以。”
魯超走到我身邊,將嘴巴湊到我耳邊,說:“其實,這一切就是我做的。”
我沒說話。
魯超一臉無辜地問:“你是不是特別想要知道我為什麼那麼做?”
我還是沒說話。
魯超繼續說:“雖然這一切都是我做的,但我是不會承認的,我之所以對你說起這些,是想告訴你另一個真相。”
我問:“什麼真相?”
魯超降低了聲音,說:“其實,這一切不過是我發善心罷了。”
我冷哼了一聲,問:“你發善心?”
魯超舔了舔嘴唇,說:“你知道嗎,那些被我帶回去的女孩,包括陳麗娟在內,她們都是自願的,她們都身患絕症,已經沒有多久的活頭兒了。”
我問:“那又怎麼樣?”
魯超突然問我:“如果當初你認識陳麗娟,看到她那個鬼樣子,你會幫他們嗎?”
我想都沒想,說:“會的。”
魯超嗤笑道:“陳警官,你應該沒有三十歲吧?”
我問:“這和你有什麼關係嗎?”
魯超擺擺手,說:“在我看來,你還是一個涉世未深的毛娃娃罷了。很多事情都是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你說‘會的’兩個字,只是動動嘴,但真正要幫她,卻要付出很多,金錢和精力等等等。”
我問:“你想說什麼?”
魯超將話題轉移回來,說:“你沒有得過絕症,你不會知道那些得絕症的女孩們在想些什麼。”
我反問:“我不知道,那你知道?”
魯超點點頭,說:“我當然知道,我知道她們不想離開這個世界,她們還沒有活夠呢,她們只有十幾二十幾歲,當然沒有活夠。但事實呢,她們就要不被關注,像野草一般消失了,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了。”
我沒說話。
魯超繼續說:“你知道嗎,人是一種很自私很恐怖的動物,在她們快要死的時候,她們想的就不再是繼續活下去了,因為不論怎麼奢望,她們的疾病都無法被治癒了,癌症就是宣判了她們的死刑,早死晚死都得死,所以她們想的是把這種死亡痛楚帶給那些生活得好好的人們,讓她們真真切切的體驗自己所經歷的一切,將心中的恐懼帶給她們,讓她們也和她們一樣,被絕症折磨而無法得到救治,讓那些人的家人朋友品嘗失去親友的滋味,想一想,就覺得特別帶勁!”
我呵斥道:“你住嘴!”
魯超笑了笑:“被我說到痛處了吧!”
我氣得牙痒痒,說:“你是一個瘋子!”
魯超嘟了嘟嘴:“但事實是我說的都是實話,當我告訴那些女孩,我有一個辦法可以讓她們達成自己心中黑暗的願望,但需要承受巨大的痛苦的時候,她們同意了,她們願意貢獻出自己殘缺不堪的身體。我將她們帶回我在南航市的研究所,花重金僱到了國外的研究員,將她們做為對象,進行瘋狂的活體試驗,在她們體內注入各種病毒,讓她們成為病毒培養皿。”
我沒說話,只是冷冷盯着魯超。
魯超解釋道:“這真是一個可怕的病毒,它佔據人體后,她們體內的血液會逐漸變成黑色,接觸到那些黑色血液的人會遭到感染,感染后,感染者皮膚會出現潰爛,而且沒有特效藥,接着她們會陷入昏迷,當她們再醒來時,將會被病毒徹底控制,完全失去自我,伴有襲人的癥狀,最重要的是最後她們會演變成新的爆炸體,她們爆炸后,不僅會感染更多的人,而且碎裂的屍塊還會自行拼湊,形成新的肉體。如果你想救助她們,就會被感染,如果你想控制這種病毒,就得眼睜睜看着自己的朋友死去,是不是很難選擇呢!”
我忍不住給了魯超一記耳光。
他笑笑說:“你打死我也沒用的,雖然你阻止我幫那些女孩實現願望,但陳麗娟一個人所產生的效用已經夠了!”
我問:“你擁有那麼多金錢和財富,為什麼不去做公益,不去做慈善,不去做好事,偏偏要做這些!”
魯超一臉驚訝地說:“你錯了,在你們眼中,給那些需要救助的人提供所謂的幫助,給他們錢,給他們救治,給他們一個鎂光燈等下的可憐兮兮就是慈善了,我做的也是善事啊,我找到了那些身患絕症女孩,為完成她們心中最後的願望,去投入人力物力財力,這也是積德行善啊!”
我回擊道:“你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瘋子!”
魯超哈哈大笑起來:“有時候,我也想過,是我瘋了,還是你們瘋了!”
我冷冷道:“不管怎麼樣,你已經落網了,我可以告訴你,我們會治好那些被感染的人,你,還有那些心懷惡意的女孩們不會得逞的!”
魯超低聲說:“你怎麼知道,這個城市只有我一個人在做這件事呢!”
我一驚,之後不論再魯超什麼,他都不說話了。
在將魯超送進看守所之後,我直接去了醫院。
雖然查出了案件真相,也抓住了在背後策劃這一切的魯超,但當時被感染的李小瑤等十人,還有被李小瑤咬傷的大龍,以及那個被女兒咬傷的老太太,他們十二個人仍在昏迷中。
幸好我們在查處那個研究所的時候,找到了一些奇怪藥液,加上那幾個外國佬的供述,醫生對那些藥液進行了化驗,說可能會對抑制黑血形成有效果,但具體情況還有待驗證。
我站在大龍和李小瑤的重症監護室外面,看着他們睡着的樣子,不禁悲從中來,我突然很恐懼,我害怕失去他們。
這時候,通哥慢慢走到我身邊,我不想他看到我哭,立刻抹掉了眼角的淚,他問:“你老爸沒告訴你嗎,當刑警的,不能哭!”
我抽了抽鼻子,說:“當個刑警怎麼那麼多狗屁規則,不能這個不能那個的!”
通哥點了一根煙,雖然這裏不讓抽煙,但我沒有制止他,良久,他突然問我:“你是不是後悔當警察,尤其是當刑警了。”
我說:“如果我這麼想了,你會不會覺得我特別沒出息。”
通哥搖搖頭,說:“不會,因為我跟你這麼大的時候,也曾經動搖過,那個我一直嚮往的警察生活或許並不是我最想要的。”
我問:“為什麼?”
通哥說:“因為我當了警察,還是奮戰在破案第一線的刑警,每天要面對各種案子,我失去了做一個正常上班族的機會,我不能過朝九晚五的生活,也不能像別人一樣想做什麼就做什麼,這一個充滿未知,危險和恐懼的職業。我們要接觸形形色色的人,好人壞人或者不好不壞的人,同樣的,我們也要承受各種外界衝擊,保不齊哪天小命就丟了,最重要的是在這個過程中,我們會看到很多灰暗,黑色,甚至會失去親愛的朋友。就像邱楚義,他為此失去了白潔和嫣嫣,最後連自己的命都搭上了,如果他當初沒讀警校當警察,或者畢業去做別的職業,也會有美滿的生活,還會繼續美好下去,但事實是他選擇了刑警這條路。”
我沒說話。
通哥繼續說:“即便是這樣,我還是堅持走了過來,因為時間久了,我會覺得就算刑警有這樣那樣的不好,但我本身熱愛這個職業,熱愛它帶來的挑戰。它沒有外人看來的那麼光鮮亮麗,也沒有小說里描述的神氣或者重口味無下限,我們只是穿着制服的普通人,既然還是普通人,就還要承受普通人那份的喜怒哀樂,不是嗎?”
我點點頭,說:“或許是吧!”
通哥拍了拍我的肩膀,我跟他一年多了,他除了踢我就是罵我,很少像今天一樣,這麼耐心和我說話:“大龍和小瑤都是好孩子,我相信老天不會讓他們就這麼離開的。畢竟,大龍還有很多牛逼沒有吹完,小瑤還有很多零食沒有吃光呢!”
我不禁苦笑了兩聲,這個時候,通哥竟像我老爸一樣說起了讓我安慰的俏皮話。
我嘆了口氣,說:“雖然我不止一次動搖過當刑警的念頭,卻沒一次真正想要放棄過,我和李小瑤打過賭的,我們說好要在今年年終考核中拿名次,而且大龍也說過,等這個案子過去了,要一起出去玩玩!”
通哥拍了拍我肩膀,說:“既然他們和你都有約定,那他們就必須說話算數了!”
那一刻,陽光突然透過窗子打進了房間內,正好落在大龍臉上,我心中默念着:好哥們,你一定要挺住,我們一直在這裏,等你醒來,等你們,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