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_第35章 人證
朝陽初升，院中籠罩着稀薄的晨霧。
雲紹昌府門外的下人套好了馬車，只待雲紹昌出門。
坐上馬車后，下人在窗外問：“大人，恆郡王府那位公子，可用帶進宮？”
“陛下會如何處置還未可知，那畢竟是他的親侄子，路上出了什麼事我不好交代，容易引出不必要的事端。”雲紹昌將車簾掀開一角，看着外頭的天色。
昨夜那個突然出現出手相助的女子究竟是誰，在他的心裏留下了疑影兒。
難道是方晚初嗎？
雲紹昌自己否定了這個猜想，畢竟方晚初早就死了，身中數刀又挨了箭傷，能活下來才奇了怪了。
因為方家出事時，他在京外做官，並沒有及時回到京中，也就沒親眼所見方家人的屍身，但通過別人的說法，方家的人里裡外外都死了個乾淨。
只是聽說屍身里沒有發現方釗的兒子方湛遲。
現在雲紹昌基本能確定，方家一定是留了根的，不然那朵憑空出現的玉蘭花實在沒辦法解釋。
可又為何玉蘭花的出現，告訴他的卻不是方家的事，而是與方家沒一點關聯的恆郡王府身上？
雲紹昌面色有些陰沉，又想到昨天溫南蕁說的那番話。昨日在恆郡王府，每次查案遇到難點時，溫南蕁都會出現，就好像一直在幫助他，然而他與溫南蕁素未謀面，為何溫南蕁要幫他呢？
問題太多太多，多到雲紹昌感覺頭疼。
馬車路過市集，此刻正是百姓們出早攤的時候，相對的馬車也就行的慢了些。雲紹昌心裏裝了太多問題，見馬車慢下來更是焦躁。
忽然，他所坐的位置往下猛的一沉，馬車驟然停了下來，他也在馬車內摔了個跟頭。馬兒似乎受驚一般，掀蹄嘶鳴，街上頓時亂作一團。
“大人，您沒事吧！”下屬在外頭問道。
雲紹昌勉強在車內爬起，口中的無事還未說出口，馬兒猛地向前跑，他又跟着摔在了車內。
屋漏偏逢連夜雨，馬車連接馬兒的地方斷開，雲紹昌從馬車之中滾了出來，等衙役們從後面追上來時，雲紹昌已經疼的說不出話了。
“大人，您哪裏疼？”衙役焦急的問。
雲紹昌滿頭冷汗，指着自己的腿，示意腿斷了。
“屬下這就送您先回府上，把腿接上要緊啊！”
“不成！”雲紹昌咬着牙說：“一刻也不能耽擱，必須先進宮，將恆郡王府的事稟明陛下！”
昨夜他遇到了刺殺，今天早上馬車被人動了手腳，這裏面的門道他算是摸清了。
從馬車中滾下來是會受傷，可喪命的可能並不大，背後的操控者很有可能利用這個空檔進宮。
“屬下先找輛馬車，這馬車廢了，咱們先進宮也成。”
雲紹昌擦了一把頭上的汗：“宮裏頭有太醫，我這條腿還是能保住的，動作快一些！”
在街上亂作一團時，孟思屏坐着馬車已經抵達皇宮，直奔隆康帝的御書房而去。
隆康帝聽說孟思屏過來，臉色一變，問道：“她來做什麼？”
手下的官宦說：“陛下，昨兒京中傳出個熱鬧來，據說從恆郡王府挖出了許多死人！”
隆康帝瞪了官宦一眼，官宦抽着自己的嘴巴說：“奴才多嘴！不該提那不吉利的詞兒！”
“你接著說。”
“前往恆郡王府賀壽的客人，回來后說是雲府尹也去了，還在恆郡王府就地查了起來，不過查完天都黑了，便沒進宮向您稟明。奴才以為，恆郡王夫人大早晨便來，可能與昨天的事有關。”
隆康帝眉心一蹙：“老六家可真是沒個消停時候！”
來到御書房，就見孟思屏穿着一身十分素凈的衣裙，頭上只用一塊扁方固定，見到隆康帝便是梨花帶雨的哭。
“有話說話，哭哭啼啼的做什麼！”隆康帝不悅的說。
孟思屏擦了擦眼淚：“陛下，煜兒冤枉吶！”
“你家的事，朕今兒早上聽了一嘴，卻也不是十分的詳細，同明煜又有什麼關係？”
“昨天雲府尹去了府上給王爺賀壽，先前本來都是好的，誰知雲府尹在花園子裏發現了不幹凈的東西，便叫人把那塊地挖了，足足挖出十多具屍身！”孟思屏說到此處，抬眼怯生生的看着隆康帝，繼續說道：“死的人大多都是府上的婢女，有的因為年頭久遠，已經辨認不清楚了。”
隆康帝的臉色微沉，並未說話。
孟思屏又說道：“可雲府尹不知怎的，非說那些人都是煜兒殺的，陛下您是看着煜兒長大的，明白煜兒根本不是那樣的人啊！這其中必然有人栽贓陷害！可雲府尹不聽臣婦的解釋，也不聽煜兒解釋，憑着幾樣不夠定罪的物證就把煜兒帶走了，煜兒實在是無辜！”
“既有物證，那你又憑什麼說明煜無辜？”隆康帝反問道。
孟思屏抿了抿唇角：“雖有物證不假，但沒有人證啊！物證這東西利於栽贓，哪有人證來的靠譜！而且臣婦昨天查了一宿，也查出了一些不對的地方，還找到了人證。”
“那就把人證帶上來。”
宮人領着一個男子進了御書房，那男子穿着恆郡王府下人的衣裳，顫顫巍巍的連步子都不敢邁，在距離隆康帝很遠的地方就撲通一聲跪下了。
孟思屏回頭看向他，說道：“你之前都看見了什麼，一五一十的都說出來。”
那男子不敢抬頭，恨不能將腦袋埋在地裏面，哆嗦着回答：“小的…小的幾個月前，有一次在夜裏，偶然間看着一個身影拖着個屍體，覺得異樣便跟過去看，竟然看見大公子將屍體扔到地上，就在花園裏挖起了土！”
“你可看清楚了？”孟思屏又問。
“千真萬確！小的不敢說謊，絕對是大公子無疑！”下人又磕了個頭說：“大公子將那屍身扔到了挖出的坑裏，接着就掩埋了，小的看見這件事以後整夜睡不好吃不下，卻又不敢說，恐惹來殺身之禍。昨兒順天府的府尹大人發現了那些屍身，還因此誤會是二公子所為抓走了二公子，小的想了許久，不想讓無辜之人受牽連，便主動向夫人告發！”
隆康帝眉頭一皺：“你這話當真？”
“小的親眼所見，千真萬確啊陛下！”
孟思屏含着淚說：“陛下，明燭是和旁人不一樣的，我們煜兒是個好孩子，他怎麼可能會去殺人呢？如果說是明燭因痴傻而殺人，這倒是可以信服的！而且明燭埋屍這是他親眼所見的事，怎會有假！”
“方才你還說指正明煜的物證是有人栽贓陷害的，那朕也不由懷疑，這人說的話是真是假。”
男子渾身一抖，磕頭如搗蒜：“小的不敢欺瞞陛下，欺君之罪可是要誅九族的，小的真的不敢！”
“是啊陛下！雲府尹說死去的那些婢女都是被破了身的，可明煜長到這麼大，連個通房婢女都不曾有，他不會做那樣事的，請陛下相信臣婦，相信明煜啊！”
隆康帝深深的看向孟思屏，最後說道：“行了，此事朕已經知道了，你下去吧。”
孟思屏有些不安的抬起頭來：“陛下，那煜兒…”
“你先把他接回去吧，郡王之子被人帶走，少不得人議論，朕丟不起這個人！”
一聽這話，孟思屏頓時心花怒放，一通謝恩后帶着下人離開。
前腳孟思屏才走，後腳斷了腿的雲紹昌便被人用擔架抬到了御書房。
看見雲紹昌的那一刻，隆康帝愣了愣：“你這是怎麼弄的？”
“微臣給陛下請安！”雲紹昌掙扎着行了個禮，隆康帝連忙吩咐人給他扶起來。
接着雲紹昌說了前因後果，包括拿出了那些物證，說明了物證的來歷。
甚至他將昨夜刺殺他的那個殺手的屍身也一同帶來了。
“這件事朕心裏已經有數了。”隆康帝心裏大怒，明白孟思屏手段狠辣，為了掩飾自己兒子的惡行，甚至派殺手去殺自己的大臣！
雲紹昌生怕隆康帝不重視此事，又說：“陛下，恆郡王夫人出身齊國，眼下又找到了她手下的死侍，這說明她心機深沉，以後說不準會做出什麼樣的事來！”
隆康帝頓了頓：“你要知道，再過不久齊國的使臣便要到了。”
一句話驚醒夢中人。
無論孟思屏做了什麼樣的事，都要在齊國時辰面前演出一副歲月靜好的樣子，不然驚動了齊國，只怕是又要打仗了。
雲紹昌皺緊了眉頭，有些不滿的說：“可那些逝去的人，難道就白死了嗎？陛下，二公子他心狠手辣，以後說不準會禍害更多的人！”
“不過是一些下人罷了，這件事過後，他也會有所收斂的。”
雲紹昌萬萬沒想到隆康帝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隆康帝也意識到自己說了不該說的，於是轉了話頭道：“而且剛剛她進宮來，帶了一個人證，那人證親眼所見是六王的大兒子埋屍，雖說朕不信那人證說的是實話，可她將人證帶來本就是要為她的兒子洗清嫌疑，朕不得不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