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_第28章 魚與蛇
天氣漸漸熱了，碧波蕩漾，微風吹在湖面上吹出幾層水皺，兩行垂柳立在湖畔，柳葉都垂進了水中。
何明燭坐在湖邊，青燕奉宋媽媽的命陪伴在身側，不敢離開一步。
“大公子，咱們要不回去吧。”青燕勸說道：“您想吃魚在外頭買就是，何苦自己來釣呢。”
何明燭沒有說話。
今天早晨，溫南蕁臨出門前，說了一句想喝魚湯。
恆郡王府內的湖中，養了許多的魚。雖然他明面上是裝傻的，但他還是不想把所有事都撒手推到溫南蕁的身上。
也說不清楚是為什麼，他總是想幫助溫南蕁，但自己又做不得什麼天大的事，似乎這句想喝魚湯撞擊進了他的靈魂。
魚竿動了動，何明燭面露喜色，將魚竿挑起，一尾大魚咬着桿在撲騰。秋燕連忙拿來了竹簍，幫助何明燭將魚放在竹簍之中。
然而主僕剛回過頭去，就見何明煜站在樹下，手裏拿着不知什麼東西。
“嘿，傻子，什麼時候學會釣魚了？”何明煜面露嘲笑道。
何明燭不想打理他，提着魚簍轉身便走。
然而得不到溫南蕁的這股火氣何明煜沒處去撒，瞧見何明燭自然不會輕易放過，手中的石子狠狠砸向何明燭，罵道：“缺心眼的東西，爺跟你說話呢沒聽見啊！”
石子正中何明燭的後腦，打的他停住了腳步，青燕嚇了一跳，檢查了一番確認沒有破皮，但她不敢掉以輕心。
“大公子，咱們快些走吧！”
何明燭沒有說話，只是腳下的步子邁的快了些。
可架不住何明煜臭不要臉，跑了兩步追上他，拉住他的衣裳笑嘻嘻的說：“弟弟跟你開玩笑呢！你當哥哥的還不得讓着弟弟？”
“你讓開。”何明燭冷聲道。
何明煜挑了挑眉頭：“那不能讓，我來找你是有事要說。”
青燕擔心何明煜再傷害何明燭，只能站出來阻攔：“二公子，大公子聽不懂您的話，您有什麼說給婢子聽也成，回頭婢子跟少夫人商量一番。”
何明煜看向青燕，只見她十幾歲的模樣，眉眼並沒有多精緻，但勝在年輕，一副不諳世事的模樣。
因為腳傷，這段時間何明煜一直吃素，早就忍不了了，見到青燕也就輕浮起來，色眯眯的說：“那行，你去轉告我大嫂，讓她洗乾淨等我，我保准讓她舒坦了。”
青燕雖然小，但她不是傻子，哪裏聽不出來何明煜的意思。
“二公子，你！”青燕又氣又羞，卻還不敢說什麼。
“如果大嫂暫時不願意也無事，今晚你到我院子裏來一趟湊合湊合，我也是願意的。”
青燕氣的鼻子一酸，什麼話也說不出來，心裏頭怕的厲害。
誰知一直沉默着的何明燭，忽然伸手揪住了何明煜的領子，一把將他拉近，之後將手中的魚簍扣在了何明煜的頭上。
魚簍里有一條大魚，現在又有了一顆頭，二者顯然不會和平。
就聽何明煜大吼道：“腥死了！何明燭你個臭傻子，快給我弄下去，不然小心我殺了你！”
對於何明煜的恐嚇，何明燭不以為然，在何明煜的腰上狠踹一腳，何明煜當場摔在地上，魚簍結結實實的扣在他的脖子上，因為是竹子編的，不少地方已經挑了出來，划的何明煜脖子臉都是傷口。
魚簍的口並不大，扣下去容易拔出來難，何明燭還覺得不解氣，又撿起了一旁樹下的長棍，結結實實的打在了魚簍上。
青燕嚇壞了，說話都有些磕巴：“大公子，這樣會出人命的！”
“不會。”何明燭指着倒在地上來回打滾的何明煜說：“他剛才不是要我媳婦洗乾淨嗎？可我媳婦不會做魚，洗乾淨也沒用，乾脆我把這魚就送給他，讓他留着洗吧，咱們走。”
湖邊只剩下了何明煜一個人，他倒在地上頭疼的厲害，只覺得天旋地轉的，魚簍里又臭又腥，熏的他連連作嘔，差點吐到了魚簍里。
偏偏這會兒還沒人來救他，他只能滾到樹邊扶着樹榦站起身來，十分艱難的弄下了魚簍，看見裏面依舊活蹦亂跳還蹭了他一臉魚鱗的魚，何明煜氣的眼皮都在抖。
回到棲雲閣，何明燭委屈道：“魚沒了…”
宋媽媽不解的看向青燕：“你不是陪大公子去釣魚了嗎？魚呢？魚簍呢？”
一時間青燕有些難以回答，支支吾吾的將剛才發生的事說了個囫圇。
她憂心的說：“宋媽媽，這可怎麼辦啊？我聽說那二公子向來不好惹，以後不會報復咱們吧？”
“不用怕，咱們大公子雖然不同常人，但咱們的少夫人是個相當厲害的，二公子想欺負咱們棲雲閣，且再等等吧！”
話雖如此，但宋媽媽心裏也難免不安。
青燕是個沒什麼心眼的，一聽這話她鬆了一口氣，喃喃道：“那就好。”
“帶大公子去換身衣裳吧。”宋媽媽吩咐：“再將棲雲閣的門關上，找人盯着，別等二公子使壞了咱們才知道。”
溫南蕁對這件事毫不知情，回到棲雲閣時，一鍋魚湯已經煲好了。
她有些激動的說：“這哪來的魚？”
青燕回答：“大公子去釣魚來着，但魚沒了，大公子是個有心的，惦記着少夫人想喝魚湯，就找到王爺跟前要了一尾魚。”
溫南蕁有些不解：“那夫君的魚呢？”
青燕沉默了一瞬，想到這件事必須要讓溫南蕁知道，所以又將白天的事講了出來。
最後，她還補上一句：“婢子瞧着二公子說話口無遮攔，行為舉止也有些猥瑣，少夫人您可要放在心上啊。”
“嗯，我知道了。”溫南蕁給自己盛了一碗魚湯：“先吃飯，這件事我會處理的。”
魚湯鮮美髮甘，口味香咸，魚肉滑嫩香腴，入口即化。
應該是鈴鐺的手藝沒錯了。
鈴鐺現如今已經好的差不多了，只是晚上偶爾會做噩夢，宋媽媽就讓鈴鐺搬去了她的屋子睡，正好她上了年紀覺很少，也能陪陪鈴鐺。
吃過晚飯後，夜幕籠垂，萬籟俱寂。
溫南蕁看何明燭坐在院內的台階上，便走到他身邊坐下。
“青燕已經將今天的事同你說了吧？”
“嗯。”溫南蕁看着滿天繁星說：“以何明煜的性子，一定會睚眥必報，這陣子需要當心些。”
何明燭也抬起頭來，不過看的並非是星辰，而是坐在他身側的溫南蕁。
“我倒是無所謂，被他欺負這麼多年，忍一忍也就過去了，但你和棲雲閣里的其他丫頭，卻是他眼中的肉，由不得不小心。”
“我記得，再過兩天就是父親的生辰了吧？”
何明燭不明白她為何要問起這麼沒頭沒尾的一句，不過也回答道：“不錯。”
何祁安過完生辰，就快到隆康帝的千秋了。
“等他生辰那天，我送給他一份大禮。”溫南蕁說完便起了身。
此刻的何明煜正讓婢女給自己的臉上藥，還因為白天的事而生氣，臉色十分不好看。
婢女戰戰兢兢，不敢輕了不敢重了，小心的很。
“一個傻子罷了，有什麼得意的，爺動動手指頭就能捏死他！”何明煜邊說邊冷哼一聲：“還有溫氏那賤人，裝什麼清高，爺遲早把她吃干抹凈。”
說完，何明煜嘶了一聲，婢女嚇的手一抖，棉棒掉在了地上。
何明煜揪住她滿是傷痕的胳膊，大聲吼道：“你要死是不是！”
“二公子，婢子錯了，婢子真的知錯了。”
“爺臉上的傷要是落疤了，就殺了何明燭再殺了你給他陪葬，聽清楚沒！”
婢女瑟瑟發抖，只能拚命的點着頭，眼淚大顆大顆的砸在地上。
在無人注意的角落，溫南蕁翻牆而入，藉著樹木的隱蔽讓她一躍跳上屋頂，腳步極輕沒有一點聲響。
站在屋頂，還能依稀聽見屋內婢女的抽泣聲，和何明煜用東西抽打的響聲。
沒過多久，聲響漸漸停止，婢女被一腳踹開，連滾帶爬的離開了房間。何明煜也有些累了，倒在床榻上沉沉睡了過去。
溫南蕁將身後背着的竹簍打開，在月光的照射下，黑紅相間的一條蛇赫然盤卧在裏頭。溫南蕁伸出手捏住蛇的七寸，蛇尾劇烈擺動着，接着溫南蕁撥開幾片瓦，將蛇扔進了屋內。
這種小仇要是隔了夜，那溫南蕁會憋屈死。
何明煜睡的很沉，因為天氣漸熱他身上穿的衣裳也不多，但當他感覺一條絲絲涼涼的東西纏上自己時，心中的恐懼就猶如被點了火的炮仗般直接炸開。
溫南蕁知道，何明煜最怕的就是蛇。
因為在重生前，也就是何明煜還小的時候，他被蛇咬過中了蛇毒，在宮裏由太醫治療了將近一個月才出宮，因此留下了陰影。
隨着溫南蕁快步離開，一聲凄厲又絕望的慘叫響徹夜空，院子裏的下人打開門看時都愣住了，只見那蛇咬住了何明煜的大腿不鬆口，而何明煜則是渾身顫抖面色蒼白，不知是又中了毒還是被嚇的丟了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