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覆盆子夏洛特
第7章覆盆子夏洛特
(1)雲洲酒會
這是一年中最冷的時節,卻也是節日最密集的一段日子,中西合璧連着過,都不帶歇的。
自那次小羊排之約后已經過了一周,正如簡星宇自己所說,他非常忙,根本沒有時間來店裏,只有朋友圈裏能看到他的動態,每次的地點顯示都在不同的城市。
那些動態都和他的工作無關,只有幾張照片,拍的是當地的咖啡店和甜品店以及店裏的明星產品,有時附加上一兩句點評,口味如何,銷量如何,值得或者不值得。
遲鈍如余米,也知道這些動態是專門給她看的。
因為他去的那些地方都是她搜集了很久,打算將來有機會要去拔草的店鋪。她曾興緻勃勃地對他提起,還給他看過自己的小筆記,沒想到他都一一記得。
除此之外,他並沒有單獨給她打過電話發過短訊,或許是為了給她仔細考慮的空間——他從來都是個紳士。
可是她忙得根本沒有時間考慮……又或者只是,拒絕去考慮?
她打定主意做個縮頭烏龜,他不來問,她就不去想。
而時縉,也沒有再來過“蜜語”,每晚的《與時光同行》依舊還是代班主持,他也沒有回電台。
沒人知道他去了哪裏,在做什麼,他出現得太突然,消失得也很突然。某天,周小美十分文藝地感嘆了一句:“時縉這個人呀,就像我們共同做過的一個夢。”
余米卻知道,他並不是夢,她的手機里有他的語音,她的家裏還有包子,那些都是真實存在的。
他會在出其不意的時候給她發微信,不是半夜就是凌晨,有時候會說一大段話,從晚飯吃了很難吃的飯菜到天太冷不想起床,有時候卻只是一句簡單的“早”。
他說話的語氣或平靜或疲憊,但狀態都很隨意,就像再平常不過的閑聊。她有時會想——也許從前,當他一個人的時候,就是這樣和包子說話的。
而現在,他把她當成包子了——這真不知是該讓人高興,還是挫敗。
更加不可理喻的是,她一遍一遍聽那幾條語音,居然從中聽出幾分心疼來。對一個不相干的人訴說日常,和把一隻玩具當作好朋友一樣,都是孤獨的一種癥狀吧?
心疼這種情感,該怎麼算呢……
在忙碌和糾結中迎來了新的一周,連續的晴天,回暖的溫度,讓人的心情也變得晴朗起來。
今天下午有一個十分重要的酒會甜品擺台,因此從上午開始“蜜語”就閉店準備。周小美照例一邊開着電視機,一邊打包擺台用的糖果,播放的節目也照例是她最愛的娛樂新聞。
“哇,財產爭奪戰哎!”耳邊聽到報道,周小美頓時抬起頭,帶着一萬分的熱忱盯着電視機,“白薇的遺產少說也要上億吧,難怪要起風波了。唉,當個名人死了也不安心哪!”
余米甚少關心這些,隨口問了一句:“遺產不是給她那個大明星媽媽嗎?”
她記得白薇的媽媽也是個明星來着,叫……白宛宜?
“不是呀!新聞里說,白薇房間裏發現了遺書,她在自殺之前已經做了財產公證,大部分都捐給慈善機構了,剩下的幾處不動產和一部分基金給了弟弟,留給白宛宜的只有一棟老房子,所以白宛宜要打官司……等等,她有弟弟?”
周小美聽到了不得了的事,轉頭朝袁胖胖的方向大喊:“喂,小粉絲,白薇除了媽媽還有別的親人?”
袁胖胖滿臉茫然:“沒聽說過啊。不過白宛宜早些年結婚離婚好幾次,也搞不清楚究竟是不是有過別的孩子……”
話還沒說完,門口的風鈴響了起來,余米一邊回頭一邊說道:“很抱歉,我們今天不營業……”
聲音戛然而止,因為她看到那個推門而入的不是別人,竟然是很久沒有出現過的林子皓。
自從幾個禮拜前被時縉氣走之後,林子皓除了經常在她的朋友圈點贊評論之外,就沒再出現過了,一起消失的,還有他那些女朋友們。
她還以為整個世界終於能就此清凈了。
是她太天真了……
男人一身銀灰色西裝,將身形襯托得越發挺拔,他的右手抱着一大束玫瑰,正微笑着看着余米。
“你……”
不等余米開口,一旁的周小美就已經攔在他面前,氣勢洶洶地問道:“你來幹什麼?”
林子皓倒是鎮定自若:“談公事。”
周小美表示懷疑:“你能有什麼公事?”
林子皓笑了笑:“小美,請問你是這裏的老闆嗎?”
“不是,但我……”
話沒說完,林子皓已經十分禮貌地朝她欠了欠身,繞了過去,直接把手裏的花遞到余米面前。
“米米,我們談談好嗎?”頓了頓,他又補充,“真的是公事。”
余米沒接,目光掃過那束玫瑰:“公事要送花?”
林子皓明白她的意思,笑着解釋:“確實是工作上的事,不過這個,是假公濟私。”
他把花束放在櫃枱上,做了一個邀請的姿勢:“有關‘蜜語’的將來,你一定會感興趣的。”
“米米,你有想過‘蜜語’的將來嗎?”
他一上來就問出這麼嚴肅的命題,余米有些猝不及防。
未來?未來當然想過,研發各種好吃又好看的甜品,積累客源,開分店……但她並沒有什麼非達到不可的目標,能做自己喜歡的事,這已經是她生活中最大的目標。
更何況,如今她和簡星宇的關係有些尷尬……未來如何,還真不好說……
見她不說話,林子皓胸有成竹地一笑,說了下去:“‘蜜語’現在的規模,只能算是小作坊,雖然算得上是網紅店,但畢竟難成氣候。難道你不想自己辛苦經營的品牌,將來有更大的發展,有更多的人喜歡嗎?”
林子皓不愧是法學院的高才生,三言兩語就說到了重點。
可是……
“我……現在還沒有那個能力。”
“不,你可以有的,只要抓住機會。”林子皓說著從公文包里掏出一份文件,推到她面前。
“雲洲集團,你知道嗎?”
余米點點頭,雲洲集團是著名的酒店業大佬,本市規模最大的五星級酒店就是雲洲酒店。
事實上,下午的酒會正是雲洲酒店公關部的訂單,地點是酒店內的湖景豪華宴會廳。
她翻了翻文件,是一份雲洲集團的簡介。林子皓彷彿知道她沒耐心細看,體貼地介紹道:“雲洲集團旗下不光只有酒店,還有餐飲、房地產、大型購物中心等一系列產業。比如雲洲酒店內部有一家很有名的西餐廳,叫作‘雲間’,你應該知道的吧?”
余米當然知道,“雲間”餐廳的沙朗牛排和紅酒焗蝸牛獲過很多獎,據說主廚來自法國的米其林三星餐廳,菜單每天限量供應,需要預約,價格嘛,自然也能讓一般人望而卻步。
身為資深吃貨,“雲間”也是她的願望清單之一。
“那相信你也一定知道,‘雲間’雖然西餐做得很好,但是西式點心一直不夠出色。”
他沒再往下說,只是靜靜地看着她。
余米頓時有了不大好的預感。
林子皓繼續循循善誘:“米米,‘蜜語’要做大,就需要大量資金的支持。而‘雲間’,則需要一個優秀的品牌來開拓甜品市場,這樣的合作,各取所需,難道不是天作之合嗎?”
果然……
余米皺了皺眉頭:“我們家不走高端路線,價格也都很親民,和‘雲間’的客戶群體完全沒有交集……合作這種事恐怕不太合適吧?”
“轉型啊!”林子皓毫不猶豫地回答,“重新設計店面,外觀和包裝加強,完全可以成倍提價。有‘雲間’撐腰,還怕沒有高端客人嗎?”
所以,那些支持“蜜語”成長起來的朋友們,每出一款新品都要來品嘗的熟客們,是要讓她全都放棄嗎?
“這真的是合作?不是收購嗎?”
林子皓愣了愣,大概是沒想到一向很好騙的余米,居然會察覺到這其中的差別。
“也不能算是收購,只是股權上會有些變更,然後店名里加上‘雲間’的名字就可以了。”他模稜兩可地解釋着,又拿出一份文件,“這是雲洲酒店那邊初擬的合同,你可以先看一下。從任何方面來說,這份合同都對你極其有利,和‘雲間’同步宣傳之後,‘蜜語’獲得的資金和資源支持,都將使其成為本市最大的甜品連鎖品牌。”
說到最後,林子皓的聲音都微微激動起來:“米米,這個機會,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你一定要好好把握!”
余米卻忡怔不語。
不久前,也有人問過她相似的問題,但相比林子皓的避重就輕,簡星宇說得就直白得多。
“股權變更之後,就算名字不變,‘蜜語’也不是我的店了。林子皓,你是不是欺負我什麼也不懂呀?”
她沒有看面前的合同,而是皺着眉頭看着眼前那個西裝革履面目俊雅的男子。這個讓她生命里第一次體會到什麼叫“心動”的人,如今看來,竟然這樣陌生。
“米米?”她眼中的防備和抗拒,竟讓林子皓隱隱心痛,他不甘心地翻開合同,指着其中幾條,“你看這裏,寫得很清楚。有了這些補償,為什麼還要糾結店究竟是誰的?”
余米隨意瞟了一眼,這個投資額……難怪林子皓會這麼急切地想要說服她,這大概是她努力二十年都賺不到的數字。
真的是很誘人的條件了。
可是,她那麼年輕,資歷又淺,“雲間”這種業界大佬憑什麼單單要找她合作?還有……
“林子皓,為什麼你會有這份合同?”
他輕輕吐了口氣:“我們律所和雲洲集團有合作,我的同事是他們的法律顧問。這次酒店餐飲部委託我們擬了這份合同,因為和你有關,我才會主動申請來談這件事……”
說著說著,他突然伸手覆住她的手背。
“米米,你相信我,我不會害你的!我只會為你考慮,只想讓你過得開心……”
余米被他嚇了一跳,第一反應就是把手抽回來,他卻偏偏握得很緊。余米頓時急了,另一隻手去掰他的手指,低喊道:“林子皓,你快放手啦!”
聽到動靜的周小美抄起一把餐刀一把水果叉就沖了過來,林子皓這才鬆開,看着她的目光里滿是憂傷:“米米,你就這麼恨我嗎?我給你的傷害這麼大,讓你再也不願意信任我了嗎?”
這幽怨的語氣讓余米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他們之間那點往事,還不能好好翻篇了是吧?
她冷靜了片刻,才說道:“林子皓,合同我不看,也不會簽的。更何況這件事我一個人決定不了……”
“我明白了。”林子皓這回居然很乾脆,嘴角浮起一絲笑意,“合同的事不着急,本來就是初擬。”頓了頓,又說,“對了,今天下午的酒會就在雲洲酒店吧?我陪你一起去,正好可以見見他們的負責人,有什麼問題你們當面溝通,如何?”
“可以拒絕嗎?”
“你這次拒絕我,還會有別的律師來和你談,該來的總有一天要面對,逃避還不如早點解決,你說呢?”
不得不說,林子皓這番話說得很有道理,她被說動了。
不等她答應,他便起身收拾桌上的文件,說道:“就這麼說定了,我等一下來接你。”
他把文件碼齊的時候,內頁有些鬆動,其中一頁飄落到余米腳邊,她彎腰去撿,卻一眼瞥見上面的一張照片——氣勢很強的中年男子,面目冷峻,端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后,介紹上寫着:雲洲集團總裁,簡雲帆。
她對着那張照片看了很久,直到林子皓出聲叫她,才慢慢地直起身來。
雲洲酒店的湖景宴會廳位置絕佳,位於月亮灣最中心,三面環湖。入夜之後,透過落地玻璃窗,還能欣賞到湖上的音樂燈光噴泉。
余米和林子皓到酒店的時候,才下午三點。
他並沒有立刻去找之前說的那個負責人,反倒一直陪在她身邊,甚至脫下西裝,挽起袖子,幫助他們一起佈置甜品台,倒是拉了周小美不少好感。
酒店方給出的主題是“浪漫”,現場用了紫色做主色調,主打甜點是蔓越莓牛乳慕斯,配上棒棒蛋糕、布丁杯和手工餅乾,裝飾了白玫瑰和紫羅蘭,再打上燈光,顯得極為夢幻唯美。
等到最後的整理工作做完,客人也陸續到了。
林子皓去找負責人了,周小美和袁胖胖則躲在角落裏,津津有味地聊一眾衣飾精美的高級白領們。
原本余米也應該是其中一員,可她此時卻提不起任何興緻,只是獨自站在甜品台邊,一邊擺弄一束薰衣草一邊神遊天外。
直到一個甜美女聲鑽入耳中:“請問,你是余米小姐嗎?”
她回頭看去,只見身後站着一個高挑的年輕女子,酒紅色小禮服勾勒出凹凸有致的身材,臉上妝容精緻淡雅,耳畔的鑽石耳線搖曳生輝。
余米不認識她,正要開口詢問,她已經自我介紹道:“我叫岑悠,是餐飲部的主管,‘雲間’餐廳的經理。”
所以,她就是林子皓所說的負責人嗎?
沒想到是一位美女!
余米握了握她伸過來的手:“岑小姐,你好。”
岑悠點點頭,從桌上拿起一小塊牛乳慕斯,嫣紅嘴唇微啟,優雅地吃了一小口,細嚼慢咽,然後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對余米微微一笑:“味道確實還可以。”
???
為什麼感受到了莫名的敵意?
“合作的事,林律師已經和你說過了吧?不知道余小姐對合同上的條件可還滿意?”
岑悠本身個子高挑,又穿着高跟鞋,幾乎比余米高了一個頭,因此和余米對話總有一種居高臨下的感覺。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如此,即使她始終在微笑,余米也感覺不到多少誠意。
她搖了搖頭:“關於這件事……多謝厚愛,但是很抱歉,我拒絕。”
岑悠挑眉,眼神有些不可思議:“你是覺得這個價格還不滿意嗎?余小姐你知不知道,想要和我們合作的品牌有多少?不管是名氣還是技術,都要比你們強很多,這麼好的機會,余小姐還要談條件,是不是太貪心了一點?”
說到最後,她的眼中已然流露出一絲不屑。余米不想和她爭論,只是說:“不管什麼條件我都不會答應的,而且‘蜜語’的老闆不是只有我一個人,我決定不了這件事。”
岑悠意味不明地“呵”了一聲:“如果你是說另外一位合伙人,這個完全不用擔心。”
余米正要問為什麼,身後傳來林子皓的聲音:“岑小姐,原來你在這裏,我到處找你。”
林子皓和岑悠寒暄了兩句,又轉頭對余米說道:“米米,你應該已經和岑小姐認識了吧?對合同有什麼想法,都可以和她談。放心,有我在,一定會幫你給出最佳方案。”
岑悠聞言淡淡一笑:“那就麻煩林律師了。”
這兩人勢在必得的神情是什麼意思?她剛才不是已經拒絕了嗎?
余米很鬱悶。
但她不擅長爭辯,此刻面對兩人的一唱一和,只想要靜靜地走開。
腳下才挪了一步,宴會廳外突然傳來一陣喧鬧聲,似乎是有很多人正朝這裏過來。
岑悠探頭看了一下,紅唇輕輕彎起,說道:“我還有事,先失陪了。麻煩林律師替我好好招呼余小姐,合同的事,我們一會兒再談。”
說罷,她踩着高跟鞋,裊裊婷婷地走了。
見她走遠,林子皓低頭湊近余米耳邊,小聲道:“她是個很強勢的人,說話難免有些不中聽,你不要放在心上。渴了嗎?我去幫你拿果汁。”
“不用了,我想先回去。”
她現在根本不想談什麼合同,只想儘快聯繫到簡星宇,岑悠剛才那番似是而非的話讓她感到不安,已經顧不上見面會不會尷尬這種事了。
可林子皓是不會讓她走的,不管是出於公事還是私情。
他一把拉住她的手,反而朝宴會廳里走去。
“米米,事情還沒有談完,一走了之太不禮貌了。你別擔心,我會一直陪着你的。”
我不要你陪啊!
余米又急又惱,正要甩開他,門外一群人已經簇擁着一個中年男子走了進來。
這些人將通道完全堵住,她無路可退,慢了一拍,只好被林子皓拽到了一邊。
嘈雜的聲音里,她聽到有人在叫“總裁”,忍不住往前湊了兩步,可是周圍實在太擁擠,她還沒看清中年男子的側面,腳背就被人狠狠踩了幾下,疼得低叫了一聲。
耳邊突然傳來一聲愕然的低呼:“米米?”
余米循聲望去,只見眼前的人群層層分開,有人正朝她快步走來。
看着那個逐漸靠近的熟悉身影,她竟然並沒有覺得太過驚訝,甚至覺得是——
意料之中。
“宇哥。”
“你怎麼會在這裏?”簡星宇在她面前站定,上下打量她,“沒事吧?”
“我……我沒事。”余米搖了搖頭,周圍那麼多人,各式各樣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讓她渾身不自在。
簡星宇看了一眼她身邊若有所思的林子皓,又看到不遠處的甜品台,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語氣卻還是很溫和:“你們今天在這裏有工作?怎麼事先沒有聽你提起過?”
“因為預定方說希望我們保密,給客人一個驚喜……”
所以今天的活動連公眾號上都沒有發,再加上簡星宇這一周都沒有出現,也就沒想過要通知他。
“預定方?”他沉吟着,“是誰?”
“是我。”一個聲音接過他的話,是岑悠。
她正站在簡星宇身後不遠處,而在她身邊的,則是之前被眾人圍在中間的那個中年男子。
這一次,余米終於看清了那個人的臉,線條冷峻的眉眼,不久前剛剛才從林子皓帶來的資料上看到過。
——雲洲集團的總裁,簡雲帆。
(2)相信我
簡星宇的臉色微變,正要說什麼,簡雲帆已經面無表情地開口道:“做好準備就過來,不要浪費時間。”
說完轉身離去,正眼都沒有看余米一下。
岑悠眼中露出一絲隱晦的笑意,上前來輕輕拉了拉簡星宇的衣袖,低聲道:“等會兒你還要第一個發言,別耽誤了,伯父會生氣的。”
她的聲音低柔,語氣和動作帶了一種說不出的親昵,和一身正裝的簡星宇站在一起,怎麼看都是一對璧人。
余米突然就明白了。
所謂的合作、條件……統統都只是借口,她今天來,只是因為有人要對她示威,有人想讓她當眾丟臉。
她是來當炮灰的。
還真是……讓人連生氣的想法都沒有了……
看着她的眼神一點點灰暗下去,簡星宇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他很想現在就和她解釋清楚,但也知道時機不對。周圍那麼多雲洲酒店的大小員工,眾目睽睽,再單獨聊下去,只怕對她沒有任何好處。
“你等我一會兒,我有話和你說。千萬別走開!”
他鄭重地說完,轉身避開岑悠試圖挽住他胳膊的手,大步跟上了簡雲帆。
直到人群散開,余米才退了好幾步,渾身脫力地靠在牆壁上。
林子皓回頭看了她一眼,眉頭不自覺地擰成一團。
林子皓認識簡星宇,也知道他是余米的合伙人,作為余米身邊出現最頻繁的男人,林子皓曾經仔細觀察過他——從開的車到吃穿用度都很普通,有時候幾天不見人影,有時候又會一整天都待在店裏——這樣的人,應該沒什麼體面的工作。
長得好又怎麼樣,自己也不差呀!對余米好有什麼用,余米的心裏,從來就沒有忘記過自己——內心深處,自視甚高的林少爺從來沒把簡星宇當成對手。卻不料今時今日,會有這樣的不期而遇。
簡星宇和簡雲帆究竟是什麼關係?姓氏一樣,仔細看,長得也有些相似——父子?
不可能啊……他看過雲洲集團的資料,簡雲帆有一子一女,但兒子不叫“簡星宇”。
所以是——養子?叔侄?
他猜不出,問余米:“米米,你的合伙人和雲洲集團的總裁是什麼關係?”
這幾分鐘的時間,躲在角落裏的周小美和袁胖胖也湊了過來,追問道:“對啊對啊,到底什麼關係?”
余米搖了搖頭,沒有說話,心裏卻漸漸清晰——原來他那天說的事,都是今天這一幕的預演。
難怪岑悠會胸有成竹地說出“完全不用擔心”。
但是很奇怪,最初的震驚之後,她捫心自問,居然並不責怪簡星宇。
他對她的幫助已經足夠多了,沒有他,她始終只是一個沉浸在自己小世界裏的宅家女孩,不會走出去,也不會認識那麼多朋友。
沒有他,就沒有現在的她,也不會有現在的“蜜語”。
所以,就算他要拿走“蜜語”,她……也沒什麼立場去反駁吧……
儘管肯定會有遺憾……也一定會沒事的……
她一個人蹲在角落裏默默地給自己做思想工作,完全沒有注意到另外三個人是什麼時候走開的,更沒有注意到,身邊悄無聲息地多了一個人。
“簡星宇是簡雲帆第三個兒子,媽媽是日本人,簡雲帆的外室,所以之前一直沒有對外公開。”
清冷又磁性的嗓音,穿透了嘈雜的音樂聲和人聲,清晰地傳入耳中。
余米嚇了一跳,頓時重心不穩地坐在了地上,一隻手及時抓住了她的胳膊,微一用力,就將她拉了起來。
她仰起頭,看着身邊那個正用一種“你是傻瓜嗎”的不滿眼神看着她的男人,一時之間,竟不知道是驚訝多一些還是喜悅多一些。
他還是一貫很隨意的打扮,襯衫、牛仔褲和球鞋,和這一屋子西裝小禮服的俊男靚女們格格不入。
但他的眼睛那樣亮,掌心那樣暖,瞬間讓她覺得這一屋子的人都沒有他一個人好看。
雖然時間地點有些奇怪,但這個時候出現在她面前的他,簡直就像是天使。
“時縉你……”怎麼會在這兒?
像知道她要問什麼似的,時縉打斷她道:“我想來找你吃飯,你不回我消息,我就問了周小美。”他指了指前台正在串場的司儀,“剛好,那個人我認識,就直接進來了。”
那個司儀,余米也見過,是電視台社會頻道的一個主持人,看來是這位同行給他行了方便。剛好這時候,串場結束,輪到簡星宇發言。
簡星宇的頭銜是新上任的亞洲區副總裁,整個發言很簡短,只介紹了一下自己的職責和未來的工作規劃。
台上的他還是往常的模樣,優雅溫和,謙謙君子,只是這一次,他說的話余米再也聽不懂了。他們之間的距離,就像她的“蜜語”和他的雲洲一樣,根本不是一個級別的。
她轉頭看向時縉:“你怎麼會知道宇哥的身世?”
時縉也在看着簡星宇,目光晦澀,語氣淡淡:“剛好聽說。”
他顯然不想多談,余米也不好多問,只好低頭默默盤算——如果簡星宇願意出讓“蜜語”的股份,以她手裏的積蓄,還差多少錢才能買下來?
或者還是,另外開一家新店比較划算?
冷不防額頭上被人叩了一下,她“哎喲”了一聲,見時縉俯下身輕輕問她:“我今天特別想吃蓮藕燉排骨,是不是要燉很久?”
她摸着額頭一臉蒙地回答:“也不用很久,兩個小時吧。”
他看了看手錶:“那我們現在就走,順路去超市買燉湯的食材。上次你發朋友圈的蒜蓉蝴蝶蝦看起來也很好吃,今天可以吃到嗎?”
余米這才明白過來:“你……你要去我家吃飯?”
時縉點頭:“正好去接包子回家。”
“可是我……”今天和小美說好了去吃火鍋的……
“不方便?”他察覺到她神色有異,頓了頓,輕輕嘆了口氣,“我吃了好幾天外賣,特別難吃,本來還指望着你來拯救我。可既然你不方便,那隻能……”
“沒……沒事,可以來……”
她還沒考慮清楚,就聽到自己開口答應的聲音。
啊——這人簡直有毒!這失望的嘆息和低落的語氣,讓人頓時有種不給他飯吃就是虐待他的罪惡感,怎麼可能招架得住嘛?
對不起啦小美,請你儘管罵我重色輕友好了……
時縉似乎是輕微地笑了一聲,她抬起頭,看到他微微彎起的眼睛,聽到他說:“太好了。”
她刻意忽略心底隱隱的欣喜:“不過你得再等我一會兒,我還有事和宇哥說。”
時縉“嗯”了一聲,轉身走到餐枱前拿了兩杯果汁,在周圍異樣的眼光中,又旁若無人地走了回來。
他把果汁遞給余米,想了想,問她:“簡星宇的事,你不生氣嗎?”
“不會呀。”這個問題她剛才就想過了,因此回答得平靜而真誠,“每個人都會有秘密,我們只是合伙人,他本來就沒必要和我分享他的家庭背景,他已經幫過我很多了。”
要說有那麼一點生氣,也是因為岑悠自作聰明且高高在上的態度,絕對不是因為簡星宇。
“那麼,會覺得高興嗎?”
——在得知他的身份之後。
余米喝了口果汁:“也不會,其實到現在我還是覺得不太真實……比起這些,我更擔心的是,要是宇哥答應雲間餐廳的收購方案,我該怎麼辦?”
時縉聽完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髮:“那就好。”
余米不懂了:“……好什麼?”
他細長的眼睛彎起來:“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不好嗎?”
他說話的時候,手還留在她的髮絲間,輕輕撓了撓,自然得彷彿他撓的是提拉米蘇。
余米趕緊抓了抓頭髮遮住發燙的耳朵,嘀咕:“什麼跟什麼嘛……”
那之後是短暫的沉默,直到岑悠的出現。
岑悠是和林子皓一起來的。
之前林子皓走開,就是為了找岑悠商量可以說服余米的辦法。在得知簡星宇的身份之後,林子皓認為這件事已經十拿九穩,只要岑悠肯鬆口給予余米更多的利益,他就能藉此機會和簡星宇建立起合作關係,這種關係,才是這個案子能帶給他的最大好處。
原本已經談得差不多了,可是遠遠看到靠在一起低聲說笑的兩個人,他又有些沉不住氣。
雖然髮型變了,可林子皓還是一眼就認出了時縉。出色的五官和身上那種隨意又疏離的氣質,讓他即使穿得很隨便,在人群中也很矚目。
林子皓記得很清楚,就是這個人——那天晚上不光當著余米的面給他難堪,還將他拒之門外!
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大步走了過去:“米米!”
余米這才想起林子皓已經不見一段時間了,抬起頭茫然地應了一聲,就聽到他冷冷道:“這位先生,請問你有邀請函嗎?”
時縉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沒有。”
林子皓不由得冷笑一聲,回頭對岑悠說道:“岑小姐,這種情況是不是應該叫保安過來?”
走慢一步的岑悠此刻也在打量時縉,很帥的男生,只是……越看越覺得眼熟,她忍不住問道:“這位先生,我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
這次時縉連正眼都沒看岑悠:“沒有。”
說完,他直起身,抓起余米的手就朝門口走去。
“走了。”
向來心高氣傲的岑悠從來沒有這樣被人無視過,頓時怒火中燒,她轉頭冷笑道:“林律師,我看我們不用談了。只要星宇同意出讓股權,這件事就結束了。況且你也知道,店鋪所在的地塊也在這次土拍的名單上,總裁勢在必得……”
她說的每一個字余米都聽見了,腳步不由得放慢下來。可還沒等岑悠說完,就有人打斷了她。
“我不同意。”
是簡星宇的聲音?
余米急忙止步轉身,見簡星宇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走了過來。
他的目光在兩人交握的雙手上掠過,余米有些忐忑,不自覺地想要掙脫,卻反倒被時縉握得更緊了。
“簡星宇。”時縉的嗓音清冷依舊,聽不出什麼異樣,說的話卻有些讓人意外,“恭喜你。”
簡星宇皺着眉,迎上他冰冷的目光,對視片刻才低頭看向余米,輕道:“米米,如果你不願意,‘蜜語’就不會有任何改變,我曾經問過你這件事,也知道你的回答。你要相信我。”
他的語聲溫和而沉穩,一分鐘之前還在為將來該何去何從而彷徨的余米,心裏突然就安定了下來。
溫柔又可靠——眼前這個人,不管身份如何變化,都還是她認識的簡星宇呀!
在他面前,她只要選擇無條件的地相信就好了。
她點了點頭,看了一眼臉色沉凝的岑悠和皺眉不語的林子皓,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決定先走一步,改日再聊。
“宇哥,我有事先回去了,你去忙吧。”
說著,她又抽了抽自己的手:“時縉,你等我一下,我去和小美說一聲。”
這一次沒有遇到任何阻力,時縉很配合地鬆開了手。
見她走得遠了,簡星宇才往前一步靠近時縉,肩膀幾乎抵住他的,用只有他們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低低道:“對我有什麼不滿,就衝著我來,不要對她出手!”
一貫柔和的聲音,此刻卻也帶上了一絲冷意,壓抑着隱隱怒火。
時縉比他略高一些,因此只是偏過頭,垂眸輕輕嗤笑一聲:“對她出手……你是這樣認為的?”
語氣微涼,不掩嘲諷,簡星宇頓時被激怒了,一下伸手捉起他胸口的衣襟:“時縉,白薇走到這一步,或許我要負一部分責任,但和米米沒有任何關係。她什麼也不知道!離她遠一點!”
時縉抬手捉住他的手腕,冷淡道:“我不介意你把實話告訴她。這幾天,你不是一直在找人調查我嗎?”
“是。”簡星宇並不否認,“必要的時候我當然會把真相告訴她,但你也應該知道,這麼做對誰都沒有好處。你對我有很多誤會,我們可以找時間慢慢說清楚,但米米是我的底限,如果你傷害了她,我絕不會放過你。”
一向溫潤謙和的男子,冷下臉來也是氣勢迫人,鋒芒灼灼。
時縉細長的眼睛微微眯起,沉聲道:“你覺得,我會傷害到她?”說罷幽微一笑,“她不是孩子了,她會有自己的判斷,你不可能保護她一輩子。”
“你……”
“咦?你們在說什麼呀?”
交接完畢匆匆趕回來的余米遠遠看到兩個人緊貼的背影,即使遲鈍如她,也感受到了氣氛着實有點……詭異。
聽到她的聲音,簡星宇和時縉幾乎同時鬆手,又差不多一起開口。
“沒什麼。”
“沒事。”
說完默默地對視一眼。
——原來你也是會怕的。
——彼此彼此。
怎麼感覺空氣中好像有火花的樣子……余米困惑地看了看兩個人,明明看起來神態表情都很正常啊。
她扯了扯時縉的袖子:“可以走了。”
簡星宇皺眉看着兩個人並肩消失在人群中,許久沒有收回視線,直到岑悠上前問道:“那個人是誰?”
“故友的親人。”簡星宇收回目光,看向她的目光溫和卻冷淡,“岑悠,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提醒你,以後,不要再干涉我的私事。”
(3)食物和你
走出酒店大門,夜幕不知何時已經悄然來臨,清冷的空氣撲面而來,余米忍不住剁了剁腳,把半張臉藏進寬大柔軟的圍巾里。
臉上還留着不曾消退的餘溫,那是突然面對輪番變故之後留下的後遺症。
今天之前,她從來沒想過自己平凡的人生有朝一日竟會這樣波瀾起伏……
她當然是相信簡星宇的,但有些事光相信還不夠。不管是今天故意讓她來雲洲的岑悠,還是那位叫人望而生畏的總裁,大約都不會樂意看到簡星宇和她扯上什麼關係。
“蜜語”的將來依舊堪憂,她還是要儘快作出決定才是。
她一路走一路陷入沉思,身邊的時縉似乎說了什麼,但是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只來得及聽到後半句——
“……手指餅乾……”
她茫然地從圍巾的包裹中抬起頭:“什麼餅乾?”
時縉站定下來,低頭一言不發地看着她。
余米被他看得毛毛的:“對……對不起啦,我剛才在想事情……”
話還沒說完,他突然伸出手,一手摟住她的肩膀,一手扣住她的後腦勺,將她的腦袋壓進了懷裏。
余米頓時蒙了。
在他乾淨清爽的獨特氣息包圍下,她已經全然忘了方才在想些什麼,剛剛降溫的臉又火速滾燙起來,連耳尖都在燒。手腳無處安放,只好僵硬地抵在他的胸口。手掌隔着衣料似乎感知到勃勃的心跳,但她已經分辨不出這心跳到底是他的,還是自己的。
“你……你……”
“你”了半天,什麼也沒說出來。
他的口中突然逸出一個低沉的笑,她的掌心甚至能感知到胸腔共鳴產生的震動。
“好些了嗎?你的心情。”
她略微定了定神,推了推他:“你……你先放開我……”
“先回答我剛才的問題。”時縉不理她,“你愁眉苦臉的樣子有點丑,我不想看。”
他的聲音聽起來如同在耳邊私語,余米哪裏還有心思愁眉苦臉,連連答着“很好很好”,手下使勁,終於將他推開了。
呼吸了幾口新鮮空氣,她直接把整張臉都埋進了大圍巾里,結結巴巴地說:“你、你別這樣……”
會讓人誤會的好嗎!在家裏那次也這樣,再之前也是……從言語到肢體都透出有別於普通朋友的親近……哪怕她又佛又宅,遲鈍堪比恐龍,也不可能安之若素。
自作多情這種事,一次就夠了,她不想再遇上第二個林子皓。
可時縉卻不以為意,他伸手捏了捏她的耳朵尖,輕笑:“耳朵都紅了,好可愛。”
“時縉!”忍無可忍……還是要忍!
“你呀,不適合想太複雜的事。”他又十分順手地揉了揉她的發頂,“你只需要思考怎麼做出好吃的,怎麼開開心心地過日子就夠了。原來的你就很好,不要改變,剩下的事就留給合適的人去操心吧。”
夜晚的馬路上偶然有車經過,在安靜與喧囂的間隙里,他清冷的嗓音顯得格外溫柔。這是無數個夜晚迴響在城市上空的那個叫作“時光”的聲音,這個聲音曾給過無數陌生人珍貴的安慰和勇氣,其中也包括她。
而今,這個聲音,這些話,卻只說給她一個人聽。
——第一次有人對她說,不要改變自己,原來的你就很好。
有一個瞬間,似乎連心跳都要停止了。
她愣愣地抬起頭,看見他的眼睛映着路燈的微光,逸開一絲淺淺笑意。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總覺得眼前的這個人,和聖誕夜出現在她面前的那個時縉,有什麼地方變得不一樣了。
而這個不一樣,絕對不只是髮型的改變造成的。
現在的他,會時常讓她有小歡喜,卻也會讓她……忐忑不安。
“你剛才是為了分散我的注意力……”所以才突然抱她嗎?
“不然你以為呢?”
時縉收回手,又轉身朝前走去。
“沒,我沒以為……”余米趕緊跟了上去,鼓起勇氣小聲建議,“你下次……試着換種正常一點的方式,行不行?”
他低頭看她一眼,語氣中帶了一絲戲謔:“嚇到了?”
余米用力點頭,時縉看着她的腦袋一點一點的,發梢飛揚起來,終於忍不住輕笑起來:“可是你的樣子真的會讓人忍不住想要欺負一下。”
“喂!”
他轉開視線,換了個話題:“去哪裏買食材比較好?”
“解放路菜場有一家小強肉鋪,排骨肥瘦適中,特別新鮮!要買蝦的話,我家附近的陽光百貨樓下有家山姆會員店,那裏的墨西哥紅蝦不錯……對哦,還有三文魚也超好的,香煎三文魚你吃不吃?家裏有香茅,正好再去買個檸檬……”
說起吃的,她就格外伶牙俐齒,說著說著,把自己都說饞了。
時縉從善如流:“好,那我們先去菜場,再去買蝦。”
他的聲音柔和中帶着淡淡的寵溺,如果她這個時候抬頭,也一定能看到他眼中的溫柔——那是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溫柔。
上了車,余米才突然反應過來,本次事件的起源,是她沒聽清的那半句話。
“對了,你剛才說什麼手指餅乾?”
“那天看到一個很漂亮的蛋糕,周圍一圈手指餅乾,中間堆滿了草莓。”他看了她一眼,“是什麼?”
“啊,那是夏洛特。據說是法國西點師為英國的夏洛特女王特製的蛋糕,所以那一圈手指餅看起來很像皇冠對不對?餡料是巴伐利亞奶油或者慕斯,水果不一定是草莓啦,看個人口味……你想吃嗎?”
看着她發亮的眼睛,時縉輕輕點了點頭。
果然,還是談論食物最適合她,眉眼生動,整個人都好像在發光。
對時縉來說,“和別人一起逛超市”這件事是直到今天才解鎖的。過程比想像中有趣,尤其是和余米一起。
“時縉,幫我拿一下最上排的那個辣椒醬!”
“冰激淋要草莓的還是巧克力的?”
“哇,這個牌子的薯片又出新款了,要不要嘗一嘗?”
“你知道嗎,煮牛肉的時候放一些山楂可以讓肉質更加軟爛哦……”
他推着購物車慢悠悠地跟着她,看她在各個貨架之間穿梭,像一尾靈活的小魚。轉眼不知道去了哪裏,但最後總會回到他身邊。車裏的東西越積越多,心裏突然便有種奇異的滿足感。
就覺得,這樣一直一直逛下去,也不賴。
周末,“蜜語”的公眾號更新了今年的“新年&情人節新品”預告。
本次限定的主打是覆盆子夏洛特,長圓的手指餅圈圍起混合了甜橙酒的杏仁奶油,和新鮮的覆盆子層層疊加,光看圖片就讓人食指大動。
禮盒則有手工餅乾、手工巧克力、堅果巧克力撻、乳酪蛋糕系列等好幾種。
尤其是情人節必備的手工巧克力禮盒,一盒有十六枚,其中的椰香松露球和黑醋栗巧克力是首次出場,帖子一更新,就跟了一群詢價的人。
【Hiahiahia】:看起來很棒耶!老闆,買巧克力送女朋友嗎?
【機智的咩咩】:[心]此處應手動圈男票!!!
【丟丟】:嚶嚶嚶不是覆盆子歌劇院!不過夏洛特也不錯,等不及想吃了[流口水]
【李夫人找蛙】:全都想要怎麼辦?老闆你們真的不考慮出一個超級豪華大禮包嗎?我肯定第一個支持!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