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偏心(3)
第28章偏心(3)
這件事成了我僅剩的煩惱,除此以外,我過得簡直是在天堂一般的生活。我的學業進行得非常順利,所有老師似乎都在一夜之間對我另眼相看起來。至於同學們,我在大學裏快一年了,如果還沒能學會對身邊的某些聲音聽而不聞,日子是沒法過下去的。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嚴子非真的與我在一起了!
他依舊忙碌,但只要在上海,我就能見到他。有時候他在咖啡店將要打烊的時候突然出現,車子靠着咖啡店外的街沿停着,他走出來站在車邊對我微笑,身上還有一些風塵僕僕的味道,那笑容真是無比動人的,我不知需要多大的控制力才能不讓自己朝他跑過去。
還有我在晨光里醒來的那些早晨,他就睡在我身邊,我總是儘可能地靠緊他的身體,他也從來不拒絕,任我把手腳放在他的身上,一張臉緊緊貼住他的肩膀。
這個溫暖愛笑的男人是屬於我的,至少在此時此刻。
我可以整夜地看着他,從黑夜到天明,他睜開眼看到我時露出的微笑,每一次都讓我幸福得想流淚。
我愛他,真正的愛情都是對一個人精神和情緒的考驗,見到他的時候無法控制,見不到也不能平靜,就連一個電話一條短訊都能讓我心跳如鼓,袁宇說的對,如果有一天我再也見不到嚴子非,在他之後,我也不會再有,也不希望再有愛情。
我的快樂是顯而易見的,就連宿管阿姨都看出來了,她是見過嚴子非的,在我差點發燒燒死在宿舍里的那個晚上。事後她特地找我問過,就在她那個小房間裏,還小心翼翼的,說那位先生是你的親戚嗎?
我問宿管阿姨這是他告訴你的?
宿管阿姨一臉掙扎:“那天晚上……那天晚上他來,就說了句我找常歡,我就把他領上去了,後來想想,這真壞規矩啊,萬一是壞人呢?”
我都要笑了:“他怎麼會是壞人?”
宿管阿姨嘆氣:“是啊,可我什麼都沒問啊,就把他帶上去了。到了你門口他敲了門,也沒人開,我還想說不要你不在吧。可他客客氣氣地看着我說了聲請把門打開,我就真的給他把門開了,他說要帶你去醫院,我就讓他帶你去。你說我都老成這樣了,什麼人沒見過啊?怎麼就能他說什麼是什麼呢?”
我安慰她:“他是送我去醫院呢,那天晚上都是他照顧我的。”
宿管阿姨點頭:“後來你都好了,也一天比一天高興,我都能看出來。我也替你高興,你還是個孩子呢,總得有個人照顧你。”
她這樣說著,帶一點遲疑,一隻手不停地揉搓着另一隻手的手背,阿姨五十多了,老相得厲害,看上去像六十的人,手背上青筋浮起皺紋處處,平時也是凶的,有幾個女生過了關門時間才回來被她罵到哭過,還有一次幾個外校男生跑到宿舍樓下點了一圈心形拉住還抱着花舉着話筒要一個女生下樓,被阿姨一盆冷水潑過去澆滅了蠟燭,也把他們從頭淋到腳。宿舍樓里許多人都怕她,晚上在操場上和男友繞得忘了時間都會怕得臉發白,但她對我一直是好的。
尤其是年三十的那個晚上,我永遠都不會忘記她在寒夜裏披着衣服出來給我開門的樣子,還有她讓我上樓前說“明天早上下來吃餃子,剩了好些。”
就在那個除夕夜裏,我被姑姑強迫同意放棄奶奶留下的房產,又被自己醉酒的父親狠狠打了一個耳光。嚴子非出現過,又離開,我回到這裏,仍舊是孤獨一個人,是她在寒冷的年關里給我打開門,惦記着我,還給我留了餃子。
她是真的在關心我的,又因為這關心,連一句質問的話都說不出來,只顧着自責。
我突然鼻酸起來,伸出一隻手握住宿管阿姨的手,紅着眼睛說:“阿姨,他不是我親戚,他……他很好,對我很好。”
阿姨一下子愣住了,彷彿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常歡,那是個大人物吧?你怎麼會認識他的,了解清楚沒有。”
我笑起來:“他是做金融的,很忙,阿姨你看太多電視劇了,還有他是單身的,我了解清楚了。”
宿管阿姨被我說出心裏想問的,一下子就尷尬了,反過來握了握我的手:“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
我只是笑,她就站起來說話:“瞧你笑的,回去早點睡吧,不說了,這都什麼時候了。”
我還是笑,笑着點頭。知道阿姨為我擔心,就更不能告訴她我和嚴子非在一起的時間都是偷來的。
我終將失去他,一切只是長短而已。
5
時間轉眼走到兩月後,黑襯衫老闆給我和小菜發了新的制服,黑色連身襯衫裙,一人兩套,制服應該是手工製作的,沒有標牌,剪裁非常合身。我這幾個月在咖啡店穿習慣了長袖制服,突然換了短袖裙裝還有些不習慣,每做完一杯咖啡都下意識地摸一摸手腕,總覺得少了些什麼。
但新制服真是好看的,一天之內好幾個熟客誇獎了我和小菜,小菜高興得不得了,還跟我說常歡你運氣真好,上一套制服她都穿了兩年了呢,一直沒換過,你一來老闆就給換衣服了。
老闆剛從雲南回來,正坐在靠窗的沙發上一邊翻檢電腦里的照片一邊挑選,聽到這話連頭都沒抬,只說。
“短袖省空調費。”
小菜“……”
我“……”
老闆仍穿着他的黑襯衫,袖口扣得嚴嚴的,我從未見過他穿過別的顏色和款式來店裏,倒真是一年四季就穿這套。我和小菜之前的制服也是這樣的長袖黑襯衫加同色長褲,有兩套可以洗換,我衣服不多,常常就把它穿在外套里直接來上班了,也省了替換。但店裏的制服好是好,就是料子厚實,秋冬天還行,到了夏天再想這樣偷懶就很難了,尤其是最近,常把我熱出一頭汗。
而且新制服實在是合身而好看的,又沒任何一處標示證明它是一件制服,平常穿着毫無問題,一下省了我購置夏裝的費用。我很少有機會為了一件新衣服感到雀躍的機會,這意料之外的好事讓我格外高興。
晚上嚴子非也來了,小施開的車,他走進來的時候我正在忙,第一眼都沒看到他,還是小菜推了我才發現,然後我就笑了。
他也對我笑,叫我:“常歡。”
小菜招呼他:“嚴先生你來了。”
黑襯衫老闆這一天都在店裏整理他的照片,到現在都沒走,這時也不站起來,就從沙發上轉過頭,開口說話。
“什麼意思?這麼些天不來,來了就只看到兩個小姑娘。”
嚴子非笑着握一握他的肩膀:“我故意的。”
老闆發出一個鼻音,然後就丟下電腦站了起來。
“喝什麼?”
嚴子非看我:“讓常歡弄就好。”
老闆就坐下了:“也好,她弄的你就不挑剔了。”
嚴子非與他對面坐了:“我什麼時候挑剔過?”
老闆笑着哼了一聲。
我紅着臉在吧枱里做咖啡,最後還打開罐子夾了小餅乾放在小碟上,小菜快手快腳地端過去,因為動作太大,還差點讓一塊餅乾掉到地上,幸好嚴子非一手接住,然後就放進了嘴裏,笑着咬了一口。
老闆就嘆氣了,拉住手忙腳亂的小菜問嚴子非:“怎麼樣?”
嚴子非點點頭:“餅乾不錯,這次放的是杏仁?”
老闆沒好氣地拉了拉小菜的裙角:“這個!”
嚴子非彎起眼睛笑了:“恩,不錯。”
小菜回到吧枱的時候,拉起我的手就放在她的臉上,激動地問我:“燙不燙?常歡,我的臉燙不燙?”
我摸一下:“燙。”
她捂住心口:“老闆拉我裙子呢,還說我漂亮,我太高興了。”
我不想提醒她說不錯的是嚴子非,而且兩個男人談論的明顯是她身上的裙子,小菜的快樂是那麼明顯,在朋友快樂的時候搞破壞的人都該遭雷劈。
小菜又問我:“常歡,你說老闆是不是越來越喜歡我了?最近我做錯事他都不訓我了。”
我笑:“我也這麼覺得。”
她兩眼晶晶亮地抱住我的胳膊:“常歡,你最好了。”
我拍拍她的手:“收拾吧,還有一會兒就下班了。”
小菜不動,突然又哀怨了。
“其實我也知道,老闆不會真的喜歡上我的。”
我愣了一下,都快十點了,咖啡店裏只剩下幾個客人,老闆與嚴子非還坐在窗邊,正在一同看照片,沒有人注意我們在吧枱里的談話,我拉一拉小菜。
“不要這麼說啦,你不是一直對自己最有信心。”
小菜嘆口氣:“可他有喜歡的人了,就是那位常來的女客人。”
我知道她說的是誰,有些人是讓人一見難忘的,我一直記得第一次見到那位女客的情景,她在二樓的沙發上睡著了,雜誌擱在身上,被我驚醒后微微一笑,真正色若春曉。老闆那樣一個萬事不上臉的男人,看到她也會結巴,每天留一點小餅乾在單獨的罐子裏,我們都知道他是留給誰的,她不來寧願倒掉,從來不會賣給別人。
我安慰小菜:“可她已經結婚了,小孩都兩個了,還那麼可愛,連她的先生都常來這裏,老闆跟她不會有事的。”
小菜黯然:“我知道他們不會有事的,可是他喜歡她啊,喜歡不需要兩個人,一個人心裏有誰是他自己的事情,跟別人一點關係都沒有。”
我的心突然跳得沉重起來,那是一種令我極端不舒服的節奏。
我勉強笑一下,對她說:“可你能天天見到老闆啊,她都很少來的。”
小菜最後又嘆了口氣,拿起抹布開始清理檯面,嘴裏小聲說:“可是常歡,一個人心裏還有喜歡的人的時候,是看不到別人的,再好也看不到。”
老闆的聲音響起來:“不打烊了啊你們倆,想做通宵是不是?”
小菜立刻應聲:“打烊打烊,我去二樓催那兩個客人。”
我被一個人留在吧枱里,老闆低頭收電腦,嚴子非抬頭,遠遠地對我微笑起來。
我突然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表情面對他,倉促間只知道閃躲,他明顯是感覺到了,眉毛一揚,彷彿一個無聲的詢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