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燕雙飛

第10章 燕雙飛

第10章燕雙飛

“真不錯,父皇和母后也很喜歡吃甜食,也讓他們嘗嘗……”一邊的華清依然沉浸在美味之中,絲毫沒有注意到連錦年的不妥。

“我……”對不起。

心中是一片死寂的灰暗,連錦年不再說什麼,只用他最溫潤的笑,最溫柔的目光,注視着眼前這個單純得如梨花般的女孩兒。

希望以後她能夠靠自己,平安地活下去,在這陌生的皇宮外面的世界。

最後,再讓他多看幾眼吧。

……

“怎麼了?”看着他發獃,若水心中不禁有一絲慌亂。

這樣的神情她見過的,就在那日,在揚州的客棧里,他就是這樣看着她吃完了那香酥的棗泥芋餅,然後,離開了她,消失得無影無蹤,再無音訊。

留下她一個,在這個陌生的地方。

那幾個夜晚,聽着窗外的雨聲,她是那樣的害怕,那樣的無助。心中憤憤,直把他罵了個夠。

卻還是相信,他只是出去幫事,很重要的事,過幾天便會回來的。

直到……

知道京城傳來連家政變逼宮的消息,知道大部隊開進了揚州城,一個新知府代替了舊知府。

她才知道,他不會回來了。

她才知道,她已經是國破家亡了。

她才知道,她已經不是高高在上的無比榮耀的公主了。

知道了之後,她並沒有哭。

眼淚,她從來不知道什麼叫做眼淚。父皇的寵愛,母后的關懷,使得她生命中的前十四年裏絲毫不知什麼叫做眼淚。只是心中的空洞,莫名其妙的空洞,突如其來,無法抑制的難受,恰如天地顛倒了一般,世界只餘一片灰暗。

天灰灰。

心中有一絲絲的寒冷滲透,像是臘月里最冷的那一場雪,自己站在雪地中,周圍是空蕩蕩的,只有風雪吹來,侵入她的肌骨。

連錦年回過神來,淡淡地笑道:“沒什麼,只是想起一個故人罷了。”

故人?若水心中冷笑。

“能讓皇上想得這麼入神的故人,怕不是簡單的人物吧。”甜甜地笑着,心中竟有莫名的希冀。

連錦年捏捏她的臉,依然是淡淡的笑:“只是個故人罷了。”

難掩心中的失落,若水訕訕地:“最近綿憶殿的事情多了許多,臣妾想向皇上再要一個人,如何?”

看着她失落的眼神,不禁心情大好,連錦年寵溺地點頭:“這宮中的奴才任你挑選罷。”

若水展顏:“昨兒個臣妾在太後宮中,遇着一個叫小順的太監,極為機靈的。問了才知原來是綠蘿的哥哥,臣妾想着既然綿憶殿要人,不如把那小順要了來,畢竟也是自己人。”

連錦年眼底有一閃而過的驚異,卻瞬間展開溫柔的笑:“好,回頭和侯德寶說了,晚上就讓人過來便是了。”

若水卻擔憂地:“皇上不怕太后不肯放人嗎?”

連錦年笑:“清兒要的人,我便是上刀山下火海,也要替你要了來啊!”臉上是陽光明媚的笑,心底卻思緒暗涌。

她要太后宮裏的人,有什麼目的?

想起這段時間以來太后的作為,她是要開始反擊了么?

只是那太后,為何總是針對她?只是因為她長得“像”華清而已,還是她也已經猜到了……

心中不禁一沉。

太后並不是簡單人物,清兒這樣貿然回宮,當然會引起她的猜測懷疑——她並不像他,她的心中恨清兒,她會斬草除根!

不禁將懷中的人兒緊摟。

清兒,我會保護你。

這一次,再不讓任何人傷害你,包括我自己。

任何人都不可以。

連錦年果然說話算話,第二日一早,便有侯德寶領了小順過來。

彼時若水還在溫暖的被窩裏還未起身,卻被驚喜的綠蘿喊了起來。身邊已無連錦年的影子,不禁有一陣失落。

起身梳妝打扮了,便出得外廳,看見侯德寶一臉諂媚的笑着迎上來,後頭跟了個眉清目秀的小太監,眼珠滴溜溜轉得正勤,心中便知這是小順,綠蘿的哥哥了。

“奴才參見沈修華。”侯德寶笑嘻嘻地。這位主子可掌控着萬歲爺的喜怒,可要小心侍候才好。

若水微笑着點點頭:“一大早的,有勞公公了。這便是小順公公了吧?說是綠蘿的哥哥,倒真有幾分相似的。”

聽得若水發話,那小順急忙上前下跪:“奴才小順,參見沈修華,沈修華萬福金安。”

若水眼角瞥綠蘿,看她一副歡喜的樣子,心想自己這步棋該是沒有走錯。又瞧了一眼侯德寶,那侯德寶見狀急忙訕訕地:“哎喲,瞧奴才這記性!萬歲爺還在御書房等着奴才回去呢,中書令喬大人病了,皇上正盤算去探病!奴才這就告辭了……”說著便打着哈哈要退出去。

倒真的是機靈,難怪能在皇帝身邊做事。

瞧着侯德寶出了門,若水方才說:

“今兒個我先把話說明白了,上次的事,我也不再追究了,之前綠蘿在我宮中還幹了什麼害我的事,也都過去了。以後你們兄妹兩個,便在我宮裏辦事,小心侍候。若做出什麼吃裏扒外的事情來,我定饒不了你們的。”

綠蘿急忙過來拉了小順跪下:“奴婢謹記主子恩德,從今後生是主子的人,死是主子的鬼!便是投胎轉世了,也為主子做牛做馬,萬死不辭!”

若水心中一熱,揮了揮手道:“罷了,快些起來吧。說的如此嚴重,知道的曉得是你先做下的好事,不曉得的看了去,還以為我要做什麼大逆不道的勾當呢!”

想了想又道:“對了,過幾日我給你們向侯公公要個假來,你們出躺宮,把你們父母的事給辦了,也省的你們三心二意,給我辦壞了事。”

綠蘿聞言喜極,急忙拉着小順給若水磕了好幾個頭:“奴婢謝過主子!”

若水嘴角輕笑,她早從紅蕊那打聽了,雖然綠蘿家中已無其他親人,但是卻有一個養父,待他們兄妹極不好的,每月都向他們拿月錢,名義上是替綠蘿的父母修墳,實際上都是自己拿去吃喝嫖賭了。兩人雖然心中明白,但苦於長住深宮出不得宮門,也只能託付與他。

恩威並施,才是治下之道。

才用過午膳,連錦年便來了,身後跟着一干侍女,手中皆捧着一隻紅木小箱子。

“皇上這是做什麼?”若水甜甜笑道,好奇地看着眼前這幕。

連錦年先不答話,只一把拉了她便摟在懷裏,羞得懷裏的小人霎時紅了臉,急忙推着他的胳膊掙扎着:“皇上!這眾目睽睽的……”看着身邊綠蘿紅蕊一臉詭異的笑,不禁心中有些發麻,聲音也越來越輕,低了頭直盯着大理石的地面看。

地面光滑如水面,模模糊糊地倒映出連錦年好看的眉眼,溫潤的笑靨,和她紅紅的臉蛋兒。

連錦年不甚在意地:“怕什麼,你是朕的妃子,有人敢說什麼嗎?”說著便抬起頭,一臉威嚴掃視着四周。

那犀利的眼光掃過,眾人皆有些心驚膽戰,連連搖頭不迭。

倒是紅蕊人小膽大,小聲地嘀咕了句:“喲,這可真是……”

連錦年聽在耳里,挑眉道:“怎麼?”那架勢,似乎是紅蕊再說出一個字,他便要擰了她的腦袋一般。

這下,紅蕊也不敢說了,只委屈地撅嘴,求救似地看着若水。

若水心中好笑,遂道:“怎麼,如今皇上是想動臣妾的人了……”話音未落,臉蛋上卻被連錦年狠狠地擰了一把,火辣辣地疼起來。

未等若水發難,連錦年早鬆開了她,只拉住她的手,幾步到那排侍女面前:“朕如何敢動你的人!”一揮手,那侍女便紛紛打開盒子,霎時間一篇流光溢彩,充滿了這屋子。

綠蘿紅蕊不禁驚叫起來:“這——”

原來那些盒子裏的東西皆是一套的,從髮飾到衣裳,到裙子鞋子,都是一色的月白色,恍惚間還發著銀色金色的光彩。

見若水愣愣的樣子,連錦年不禁得意地:“這是今早綿田進貢的,上好的料子,是綿田最好的工匠花了整整十年收集料子,又花了整整三年裁剪而成的。朕一看到,便想着,若是朕的清兒穿上了,必是絕代風華。”他的眼裏有溫柔的光,嘴角是欣喜的笑,如同得了糖的孩子一般。

若水一時看得有些傻了,心裏是難言的疼痛,被他握住的手也不禁有些顫抖起來。

連錦年……

你這樣做,是為了沈若水,還是為了傅華清?

為什麼我覺得每一個答案,都讓我那麼心痛呢?

“怎麼……不喜歡么?”看着她的眼神恍惚,他心中不禁有一絲慌亂。

是讓她想起什麼不高興的事了嗎?

嘴角揚起一個淡然的笑,她搖搖頭:“不是。只是在想,皇上把這樣的好東西給了臣妾,不知姐姐們知曉了會怎樣想。”

連錦年釋然:“原來你是在擔心這個。”不禁懷住她在懷裏,輕聲在她耳畔道,“清兒,你放心罷。我不會再讓她們傷害你。每一個傷害你的人,我都要她付出應得的代價!”

聲音雖輕,那語氣卻不容置疑。

便是熱淚盈眶,正要說什麼,連錦年忽地卻又放開她,拉住她的手,笑顏明亮:“穿上試試,可好?”

輕點絳唇,淡掃蛾眉,月白色的棉錦服滑貼身,讓她心中有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鏡中倒映出她淡然如梨花般的臉兒,連錦年看得有些發獃。

“怎樣?”若水紅着一張臉,小心地問道。

連錦年也不答話,只從身後環住她,將下巴輕輕抵在她的耳邊,盡情地嗅着她身上的氣息。

半晌才道:“真美。”

說完便猛然打橫抱起她,也顧不得她羞紅的雙頰和眾人的竊笑,逕自走進後頭房裏去了。

一覺小睡醒來,連錦年依然在身邊。

若水小心地撐起身子,仔細地打量起他熟睡的樣子。

依然是那樣好看的眉目,如同初見時一般。歲月似乎沒有在他的臉上留下什麼痕迹,只是多了幾分霸道——其實那時的連錦年,在外人看來也是霸道不可一世的吧?只是對她卻格外的溫柔,如今也還是這樣。

不禁手撫上了自己的臉頰。

這張曾經明亮的臉,如今怕是額、被複仇的心折磨的面目可憎了吧?

忽然門外想起低低的叩門聲,若水輕輕的答應了一聲,便有紅蕊在外頭道:“主子,方才董貴妃宮裏的縈縈姐姐來說,董貴妃請主子晚膳後去明珠殿。”

“有什麼事么?”若水心中疑惑。

紅蕊笑道:“董貴妃一向順良恭和,該不會有什麼事情的。”

這到也是。

忽地想起這宮中另一個順良恭和的女人,德妃姐姐來。也有多日未見了從明珠殿回來,該順路去瞧瞧林姐姐了罷?

身邊的連錦年低喃一聲,眉頭緊蹙,似乎不滿紅蕊打斷他的美夢,伸手攬過若水在懷中,又呼呼地睡過去了。

傍晚的日頭暖洋洋的,不熱不冷,曬得人心中舒坦。若水走在前頭,任微微的春風輕輕拂來,吹動她的衣袖。

身邊侍候的是紅蕊,全福跟在後頭,神氣洋洋地指揮着四個小太監抬着一架軟椅,時不時拿手中的柳條指手畫腳,儼然有了大官的架勢。

若水心中好笑,臉上也漾出明媚的笑容。

看着主子心情很好的樣子,紅蕊不禁也腳步輕快起來:“主子,今日的陽光真的是好呢,正是散步的好天氣。”

若水笑而不答。

卻忽地有一個聲音刺耳:“真的是好日頭,連沈修華都肯從那綿憶殿出來了呢!”話音剛落,便從旁邊假山閃出幾個粉色的身影。

原來是董佩芳和邵芝蘭。

那董佩芳手執搖扇,閑閑地扇着:“若我是妹妹啊,可得守着我的綿憶殿,不敢出來呢!”

若水心中厭惡,卻依然含笑道:“不知姐姐此話何意?”

聞言董佩芳露出一個嫌惡的表情,便瞥了一眼邵芝蘭。那邵芝蘭輕笑一聲:“姐姐莫不是不知,為什麼皇上要安排姐姐住在那綿憶殿么?”

心中已經猜到七八分這兩人要說什麼,若水卻還是一臉好奇:“若水愚鈍,還請兩位明示。”只是她們是如何得知這事的呢?

“妹妹聽宮中的老人講,姐姐的容貌和前朝的公主德馨幾乎是一模一樣呢。”

“那又如何?”紅蕊不禁插嘴問道。

話音未落,邵芝蘭便上前來揚手便是一個巴掌落在紅蕊的臉上:“不知尊卑的賤貨,主子們講話,有你插嘴的份?”

“邵才人!”若水氣憤,拉過紅蕊來小心幫她揉着,一邊怒目而視:“邵才人,打狗也要看主人,你就不怕我在皇上面前……”

“皇上?”董佩芳冷笑地走進,一把執扇頂住了若水的臉頰,“妹妹是在說皇上?哼,真是愚蠢至極,還以為皇上真心的疼你愛你,就憑你這身份姿色,也不拿鏡子好好瞧瞧!”說著便揪住若水的髮髻將她推到水池邊,“你瞧瞧你的臉。有幾分姿色便認為自己是國色天香了嗎?”

頭髮被揪得生疼,若水心中惱怒,卻強忍着道:“姐姐……若水並不知做錯了什麼,惹得姐姐生氣。還請姐姐收下留情……”卻見那全福早一溜煙跑了個沒影,心中知他是搬救兵去了,安心不少。

那紅蕊也嚇得不輕:“李修儀……還請放了我們主子吧!主子正要去見董貴妃,這……”

那李雙月卻仿若無聞,一張柔美的臉此刻扭曲得可怕。

“我告訴你,皇上寵你,不過是因為你長得和那前朝的公主有幾分相似罷了。等到哪天皇上醒悟過來,你並不是那什麼公主,你便只有被打入冷宮的份!如今倒還敢到我面前來耀武揚威了!”

若水忽地反手捏住李雙月的手,猛一用力,那李雙月吃痛地鬆開揪住她髮髻的手,連連退後幾步,幾乎要跌倒在地。

“你好大的膽子!”那李雙月怒目圓睜,“敢對我動手!”

若水嘴角揚起一個諷刺的笑:“若水如何不敢,雖然姐姐你進宮的時間被若水長,可莫要忘了,若水的品位是修華,高過姐姐的修儀!”

李雙月一怔。

“沈修華是拿這位份來壓李姐姐了?”邵芝蘭一邊添油加醋,“同是五品的位份,沈修華還真的是拿着雞毛當令箭了!”

“若沈修華的品位不夠,不知道本宮夠不夠呢?”一個冷冷的聲音傳來,若水回頭,正是董貴妃,身後跟着一臉得意的全福,正沖她擠眉弄眼。

若水偷偷地也揚起一個笑容:“臣妾參見董貴妃。”

見董貴妃到來,李雙月和邵芝蘭的臉色忽地變白,急忙上前參拜道:“臣妾參見貴妃娘娘,不知娘娘到來,失禮了。”

董貴妃惱道:“哼,你們明知今日沈修華是本宮的客人,尚敢如此欺負,若是平日裏,還不曉得你們是如何沒大沒小無法無天呢!”說著便對身後的太監圖德道:“傳本宮的意旨,李修容和邵才人兩人禁足三日,扣一個月的月例。”

那太監大聲應了。若水再去看兩人是,那臉色臭的幾乎要讓她心中樂開了花去。

好久沒有這樣暢快淋漓的感覺了。

咸安宮。

瀰漫著的是濃郁刺鼻的藥味,整個房間似乎都是暗沉沉的,和那罐子底的藥渣子一色,讓人心底無端的壓抑。

德妃躺了在榻上,臉色慘白,連嘴唇有隱隱地有了白色,呼吸低促,一隻手緊緊地揪住錦衾,卻因了手心的冷汗而不住地打滑。

侍女提花手中端了一個晴天白色的葯盅,眉頭緊蹙,兩行已乾的淚痕在臉頰,一雙眼睛已經哭得紅腫,沖花了胭脂。

“娘娘……你好歹也喝些吧……”話未說完,卻已哽咽。

太醫昨日診了脈,說主子的氣脈已弱,怕是……

思及此,不禁鼻子又泛上酸意。她從主子進得王府做妾開始便守在主子身邊,雖然主子育有一位小公主,卻不甚得寵,連帶她這個貼身侍女也要看其他奴才的顏色。但是,她卻從未怨過。

一直以來,主子都待她如同親姐妹一般,偶爾皇上有些什麼賞賜的都少不了她,也從未大聲訓斥過她。

如今……

今後讓她一個人在宮中,要怎麼過呢……

正傷心着,門卻被吱呀一聲輕輕推開。進來的正是玉萱。

“表小姐……”提花急忙站起身來,手中還端着葯盅便福下身子去。玉萱急忙扶住她,順勢接過她手中的葯盅:“辛苦你了,先下去罷。這裏有我可以了。”

提花含淚點點頭,回頭擔憂地看了一眼榻上的德妃,才踏出門去。

玉萱端了葯盅在榻前的矮凳上坐下,心疼地騰出一隻手來,替德妃拉了拉被角:“姐姐,真是……苦了姐姐……”

德妃吃力地喘了口氣,無奈地:“傻瓜,有什麼苦的呢……姐姐在宮中雖未享受過大……富大貴,但至少過得無風無浪……比起有些女子來說,也算是有幸了……”

“舅舅他真是狠心,把姐姐你送進這麼個暗不見天的地方來,誤了姐姐一生的幸福。若不然,姐姐你早就……”和那何家少爺……

德妃搖頭,一雙乾枯的手握住了玉萱:“傻孩子……姐姐進宮是身負重任的,只是姐姐無能,未能完成爹爹交予的任務……”還指望你能好好地幫公主,完成復仇的大任。

玉萱卻是冷笑:“身負重任?是要幫那沈若水得寵嗎?”

德妃一驚,雙目忽地圓睜:“萱萱……你……你已經知道了?”

林遠不是說,爹爹尚未有讓玉萱知道她進宮來的任務的打算嗎?公主身份至密,稍有風聲走漏都有可能招來殺身之禍!

玉萱恨恨地:“萱萱並不是傻子,表哥幾次夜裏和她接頭密談,萱萱還看不出什麼來嗎?只是姐姐,你知道嗎,表哥她愛那沈若水!”雖然十萬分個不願意承認,但還是將這話說出了口。

德妃輕嘆一口氣:“我怎麼會不知道呢,從小,小遠便已經……”

“從小?”玉萱一愣。

難道說表哥和那沈若水早就認識了嗎?她並未聽說過林家和什麼蘇州知府有交往,還是從小就認識的?

見玉萱一臉驚疑,方知她知曉的內幕並不多,德妃急忙扯開了話題:“對了,你把小公主抱來,讓我瞧瞧好嗎?都說怕我的病給傳染了……你偷偷的去抱了來……”

“姐姐,那沈若水是如何和表哥……”玉萱卻執着地。

“姐姐心知時日不多了,真的好像看看她……”想起小公主,德妃眼中不禁綻放出母愛的光芒,柔和而歡喜,卻又瞬間黯淡。若不是因為小公主,怕她在宮裏的日子好真不好過呢。連錦年雖然對她冷淡,但畢竟小公主是他的骨肉,心中也是疼愛的。

“姐姐又何必如此呢。”玉萱冷冷地看着德妃,“姐姐難道不知道舅舅的打算嗎?”

德妃聞言一驚:“什麼打算?”父親不是為了輔助公主為先皇報仇而已嗎?

“玉萱不曉得舅舅的打算到底是什麼,但至少知道他並不是真心要沈若水好,否則,也不會讓萱萱給沈若水下毒了。”玉萱嘴角是含笑的諷刺。

“下……下毒?”顧不得自己虛弱的身子,德妃掙扎着坐起,瞪大了一雙已不復光彩的眼,神情驚懼。

父親指示萱萱給公主下毒?這不可能!

“沒錯,萬年哭,深入骨髓之後,不會毒發,但若遇上寒煙草,便立即斃命。”想來舅舅應該是要先利用沈若水再除之滅口的吧?

“不!萱萱,不可能……”突如其來的消息使德妃劇烈地咳嗽起來。林家世代忠烈,不能因為爹爹和玉萱毀了!“你聽我說……”

“姐姐……”玉萱重重地把葯盅往小桌上一擲,眉目間已然有了不耐煩的神色,正欲開口,提花卻聞聲進來:

“表小姐,怎麼了?”看着濺了一桌的葯漬,提花心中不禁有一份擔心。

玉萱急忙揚起笑臉:“沒什麼。方才失手打翻了葯盅,真是冒失了。還請姐姐去再熬一碗來。”

提花點點頭,又道:“方才綿憶殿的紅蕊來過了,說沈修華正往董貴妃那去了。董貴妃留了沈修華用晚膳,稍後便過來探望娘娘。”

聞言德妃露出一個驚恐的笑。

也算是公主心中還記得她,真的是死而無憾了。可是爹爹居然還要利用公主,她不能眼睜睜看着這一切發生……

而一邊的玉萱聽了這話,嘴角卻有一絲詭異的笑,如綻放的罌粟花。

明珠殿。

董貴妃與若水分別坐定了,董貴妃半卧了在榻上,若水則揀邊上一張小角椅坐了。

還沒說話,侍女縈縈便端上一盤粉紅色的糕點來,若水一問,便驚喜地:“清露百花蒸!”

董貴妃含笑:“妹妹果然識貨,這正是清露梅花蒸,今早剛做下的,特與妹妹嘗嘗。”

若水心中暗嘆。

這清露梅花蒸雖不是什麼稀世的食材做的,但是做工卻十分複雜,便是在宮中這吃金飲銀的地方,也是不多見的。做清露梅花蒸需收了冬日裏最早一批盛開的梅花上的霜露,在正午的日頭下化為水,再用上好的瓷罐裝了,密封埋在竹林下;待到次年百花盛開的時候,又要摘了桃花,梨花等各色果樹花兒,在子夜的月光下晾乾,用輕軟的蠶絲包裹了;待到炎炎夏日,便采了那荷花荷葉並蓮子,用文火將蓮子熬得糯糯的,摻入蓮花瓣,待冷卻後用荷葉包裹,再裝進密封的罐子裏藏着。再到冬日,便可拿了出來,將幾種備好的食材和了,用冬雪蒸了才成。

這樣一盤,需要一年的功夫才好,若是中間出了什麼差錯,一種食材壞了,便是白做一年功。

當初她還是公主的時候,也只是吃過一兩次而已,沒想到這董貴妃卻如此享受。

看着若水歡喜的樣子,董貴妃不禁笑意盈盈。

“若早知道妹妹如此鍾愛這百花蒸,本宮便早讓人做了給妹妹送些去了。”

若水不好意思地:“若水貪吃,讓娘娘笑話了。”

“哪裏……”話音未落,卻忽然猛烈地咳嗽起來,一張花般的臉頓時皺了眉頭。

“娘娘!”若水急忙站起來,扶了董貴妃,一隻手不停地給她撫着背順氣。一邊急忙喊了屋外的縈縈進來。

“哎呀!娘娘您咳嗽的老毛病又犯了……”縈縈急得不行,急忙吩咐下面的:“快,去御醫所請杭太醫來!”

那小丫頭畏畏地:“姐姐,您忘了,杭太醫已經告老還鄉了……”

縈縈聞言記得跺腳,卻又不知所措。

若水忙道:“御醫所又不是只有杭太醫,去請許太醫罷!”

縈縈卻搖頭:“沈修華有所不知,娘娘這病來的奇怪,宮中太醫除了杭太醫無人能治的……前陣子在杭太醫的調理下,原好些了的。沒想後來唐貴妃娘娘有了身子,侯公公調了杭太醫給唐貴妃調理,娘娘的病便一日不如一日。原說拖到唐貴妃生產了便好了,沒想娘娘那孩子一掉,杭太醫後腳就告老還鄉了……”

一句話似打了若水一棍。

孩子一掉,便告老還鄉?莫不是這其中有什麼貓膩?

“沈修華?”見若水發愣,那縈縈小聲地喊了一聲,董貴妃則更加劇烈地咳嗽起來。

“娘娘!”縈縈嚇得哭了起來,渾身顫抖個不停。

“莫管那麼多了,先請了許太醫再說。回頭我和皇上說了,再召那杭太醫進來罷!”若水忙吩咐那小的去了,心中卻久久不能平靜。

杭太醫,孩子,蘇素。

呵。嘴角有一絲冷笑,看着眼前的縈縈和董貴妃。也虧得你們有心了告訴我了。

從明珠殿出來,若水一路思索着,又嫌侍從們跟着厭煩,便遣了他們先回綿憶殿,自己一個人沿着一條小徑走着。

不知不覺,竟來到夜清宮前。

此時的夜清宮甚是蕭瑟,枯草遍地,波上寒煙。平日裏都不會有人來的,此時更是寂靜得可怕。

心中忽然觸動,便動了進去一看的念頭。

從前冬日裏她都是搬出夜清宮去和母后同住的,倒也沒仔細欣賞這冬日的景色。如今思緒正繁複,進去坐坐靜心思考一下也好。

便伸手推開了門。

吱呀一聲,乾澀而刺耳。不禁連自己都嚇了一跳。正要邁進門檻,卻忽聞裏面有一陣聲響。

頓時嚇得頭皮發麻。

是誰……

忽地想起那日玉萱說的聽見柳瑤的鬼魂哭泣,她的臉色慘白。

“不……不會的……這裏是夜清宮!”她低聲地安慰自己,“再說,那柳瑤的確是下毒了……我並沒有冤枉她……”

閉上眼睛便推門進去,一陣更大的聲響傳來,她壯着膽子,喊了一聲:“誰在那兒?”

話語剛落,卻忽地安靜了。

一陣莫名的恐懼襲來,來不及多想,她拔腿便衝出了屋子,一路小跑地不敢停住,不時還回頭查看是否有人跟上。

猝不及防,卻迎面撞上一個人。

驚魂不定的若水慌亂地一看,卻是那修容何琢言。

同樣是驚魂不定的樣子,髮髻都有些鬆散,狼狽不堪。一雙美麗的杏眼嬌羞帶淚,卻又閃着恐懼的光。

“沈……修華……”她嚇得不輕,說話都有些結巴起來。

若水的心也是撲撲的跳:“何姐姐,莫不是,你也聽到那夜清宮裏的聲響了吧?”

何琢言一愣,也勉強笑道:“是……我還有事,先走了……”說罷便神色匆匆地急忙走了。

莫名奇妙。

若水不解地看着她遠去的背影,心中有種異樣的感覺,卻有無法言語。

一陣微風拂過,心漸漸平靜下來。

唉,管她們許多!總是想着自己的事情才好了!

昨兒個福嬤嬤給她帶來林遠的字條——有福嬤嬤出面,她倒方便了許多,樂得避嫌,比較宮中女眷和侍衛還是不能走的太近才好——她方知曉了連錦年與連蓉蓉之間的秘密。

“哼,老奴早說這連錦年不是什麼好東西,弒父殺兄的事都能幹得出來!”福嬤嬤不屑地。

原來當初連家推翻了傅家江山後,連涵坐了皇位,原意是傳位與長子連錦重(chong)。誰知後來江湖中卻傳出連錦重密謀逼宮,想早日登上皇位以免夜長夢多。連涵得知后大怒,在連蓉蓉的挑撥下便派連錦年前去捉拿連錦重回宮問罪。誰知那連錦重卻起兵反抗——天曉得是不是真的——便被連錦年當場腰斬。

後來連涵才得知什麼密謀逼宮,全是連錦年派人在利用他外祖父的關係散播的,至於那連蓉蓉,也早和連錦年達成協議——助連錦年登上皇位,事成之後回以太后之尊。

龍顏大怒便想下旨將連錦年打入天牢,沒想到連錦年早有防備,在他身邊全換上自己的心腹,逼宮謀反,迫他寫下傳位書,再將他毒害了,對外卻宣稱三皇子連錦煌欲弒父奪位,篡改詔書,將他打入天牢,登基后便處決了。

“那連錦年在那班擁護連家的大臣中威望很高,想來也是有人撐腰的。”福嬤嬤最後添了一句,神色里深深的不屑。

若水苦笑。

自古以來都是成王敗寇,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她不恨連錦年奪了傅家江山,只恨他殺了自己的父皇母后!

略一思索,她拿起旁邊桌上得一張小箋,提筆邊寫下幾行字,又小心細細得捲成一根簪子粗細,交予福嬤嬤:“把這個拿去交給林遠,告訴他,鎮遠將軍趙是怕是要謀反了。”

福嬤嬤一驚,疑惑道:“主子,這趙是身居要職,皇恩隆裕,又如何會造反?”

若水冷笑:“我說他會造反便是了,你無需多問,快去吧!”

福嬤嬤忙諾諾地去了。

若水目光冷然,閃出一絲恨意。

連蓉蓉,你怕是想不到,我會利用你的好侄兒來殺了你吧?你對母后所做的,到時候我會從你身上千倍百倍地要回來!

正想着,邊到了咸安宮。

倒真是奇怪了,雖然平日裏咸安宮也不甚熱鬧,但至少還有提花一人侍候着,怎麼如今卻空蕩蕩得呢?

“林姐姐!”若水試着喊了一聲,並沒有人應。怪了,提花昨日才說娘娘身子怕是不行了,如今怎麼卻不再屋裏獃著呢?

那還是先回去吧。

想着便抬起腳要走,心中忽然又有奇怪的感覺,似乎是拉住她非讓她進去一般。

心中暗暗納悶,卻幾步走到了後庭,進了德妃得卧室。濃郁得藥味便撲鼻而來,嗆得她連打了幾個噴嚏。

往前走了幾步。

卻見德妃安詳地躺在病榻上,一個小娃包在襁褓中,也安詳地睡在她身邊。

想必這便是德妃得小公主了罷……

也是……

連錦年得女兒。

心中泛起一股奇妙得滋味,似酸似澀,不禁伸手去撫摸那小女娃。

呵,好滑嫩得臉蛋,只是有些冰涼,怕是露在外面凍着了。若水急忙抽了絲帕出來,小心地替她蓋上,撥開一條縫讓她透氣。

若是那一天,她也能為連錦年生下這麼一個可愛得娃兒……

門忽地吱呀一聲打開,進來得正是玉萱和提花。

玉萱見了若水,急忙上前挽了她得手:“姐姐,好幾日不見了,可想死妹妹了!”嘴角卻是詭異得笑,無人看見。

提花亦高興地:“娘娘一早邊惦記着沈修華,您可來了!”說著邊上前去叫道:“娘娘,沈修華來了!”

若水正要對玉萱說些什麼,卻忽然一聲凄厲得尖叫:“娘娘——娘娘您怎麼了娘娘……小公主……”

絕望而痛楚的,那叫聲直達若水心中,像一雙手,狠狠地揪下了她的心。

“天啊!是誰下的毒手,連小公主都不放過……”

“表姐!”玉萱亦衝上前去,“表姐!你怎麼了,你不要死啊……”忽地轉頭,眼神是強烈得憤恨,噴之欲出:“沈若水,你好狠的心!”

若水訥訥地,腦子清醒地曉得又有人對她下手了,心中卻一片空洞得酸痛,久久無法言語。

“我……並沒有……”話音未落,那玉萱早已從上前來,一把抓住了她:“有與沒有,咱們到太後面前說去吧!”

看着已經哭得如同淚人一般得提花,玉萱心中不禁竊喜:好一個傻丫頭,正好做了沈若水殺人的鐵證!

沈若水,這一次,我必定要了你得命,看還有誰來給你頂罪!

得意至極,卻沒注意到若水正深深地看着她,黑白分明的眸子如同兩個深深的漩渦。

中正殿。

若水被押着跪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周圍燈火通明,圍着一群人,或幸災樂禍,或憤怒悲傷。

太后連蓉蓉嘴角是一絲冰冷的笑。

昨日她派人宣了沈如蝶來問,才知道這沈若水雖是蘇州知府沈章的女兒,卻與沈如蝶同父異母,是沈章在外的風流債。在兩年前沈若水找到蘇州之前,沈府並沒有人見過她,只是憑了沈章留給那女子的信物,才認了這個女兒。

如蝶還說,父親曾說過,這沈若水與那女子不甚相似。

這樣說來,便有了可疑之處。她極有可能便是傅華清!

心中自然是驚恐萬分,如今連錦年已經再次被她迷惑,要除掉她並非易事——她清楚地知曉一個受到皇帝百般疼愛和保護的女子,是一朵毒花,你摘了她,自己也要染上那毒。

卻老天憐見,給了她這個大好的機會。

今日連錦年出宮探望中書令,方才傳回消息,今夜留宿中書令府,只要在連錦年得到消息前先殺了她,即便他回宮后追究起來,也奈何不了她。

畢竟是沈若水殺害德妃和小公主在先,朝中的大臣也必定站在她這一邊。

而且,她知道連錦年的那個秘密,想來他是不敢把她怎麼樣的。

“沈修華,哀家倒真想不到你是如此歹毒的一個人。”太后冷冷開口,聲音中是些許她自己都覺得矯情的悲哀。“之前唐貴妃流產之事,有個蘇素出來為你頂罪。哀家心中是不信的,奈何皇上被你迷了心竅!今日你還有什麼話說,哀家倒要看看你這樣的蛇蠍毒婦還有誰肯出來給你頂罪!”

若水毫不畏懼地仰頭:“賢妃娘娘的事,並不是臣妾所為,今日德妃娘娘和小公主的死,也與臣妾無關,若是太後娘娘一心想要治若水的罪,若水自然是無話可說!”

不知道綠蘿和她們得了消息沒有,能不能出宮通知連錦年——或是福嬤嬤請了林遠來也好。

“混賬!”太后怒道,“你的意思是哀家冤枉你了?”

“臣妾不敢,只是冤枉臣妾的,必當另有其人。”

卻忽聞玉萱的哭聲:“太后,您要為德妃娘娘做主啊!娘娘自服侍皇上和太后以來,恭良順謙,與世無爭只望太后與皇上好。如今卻……唯一的骨肉小公主也……”提到小公主更加的傷心,哭得幾乎是個淚人一般,“可憐的孩子,才滿周歲,便……”

“太后……”何琢言小心地喚道,眼中是猶豫的目光,“臣妾有事,不知該不該稟報……”

頓時有了一絲希望,若水急忙沖她喊道:“何修容,方才你是見過我的,在夜清宮外,不是么……”

“我是見過你……”何琢言嚇得眼淚都要流出來了,急忙躲到侍女霞飛的後頭,“可是,我在咸安宮外,你……一臉殺氣騰騰的樣子,我並不敢喊你,沒想到你卻……”

殿下亦傳來提花的哭聲,兩個女子嚶嚶的低泣,攪得若水心中慌亂。

“我並沒有……”若水惱了,為何這何琢言也要害她?對上玉萱投來的怨恨目光,她心中不禁一震。

是玉萱么?是玉萱一直在害她嗎?

可是上一次,賢妃失足跌下山崖,玉萱卻並不在場。

還是儘早解決才好,以免日長夢多。

下定決心,太后正要開口,卻忽地門外有一聲尖叫:“太后——太后……不好了!十一爺,十一爺……”

太后猛地驚起,臉色慘白。

慶兒!

莫不是出了什麼事?

“先把這罪婦押下去,待哀家定奪!”

錦榻之上,小小的人兒正臉色蠟黃,不斷滲出的冷汗在他的小臉上。

“母妃……”口中低低地輕喃,他的手捂在腹部,壓抑着那一陣陣襲來的劇痛。

周圍是嚇的瑟瑟發抖的侍女太監跪滿一地,一個個臉色慘白,生恐主子萬一有個三長兩短,他們也要陪葬。

“慶兒!”一聲疾呼,太后飛奔進屋子,撲到在榻前:“慶兒你怎麼了?啊?告訴母妃你怎麼了?……太醫,太醫呢!”她忽地站起,怒目對着地上跪着的侍女們,“都跪着做什麼,請了太醫沒有?慶王爺若是有什麼差池,哀家要了你們的腦袋!”

一個小太監顫顫地:“回……回太后,已經讓人請太醫去了……”

正說著,就有人領着許太醫進來。

那許太醫只看了太后一眼,便急忙上前,從被窩中掏出傅天慶的小手,細細地診脈。

太后可記得不行,卻深知許太醫脾氣大,診脈時是不許人打擾插嘴的,也只能在榻前團團轉,干著急。

許太醫仔細的把了脈,忽然似是看出什麼似的,嘴角微微上揚。

回頭,卻是神色嚴峻。

“十一爺今日可吃了些什麼不幹凈的?”

太后回頭盯住那幫侍女:“說!若有一個字隱瞞,哀家饒不了你們!”

便有一名侍女回答:“回太后,今日主子奇怪得很,自早上起來便什麼都沒吃,只吃了幾隻瓜……”

太后回頭,求救似地望住許太醫。

許太醫微微一捋鬍子,陷入了沉思。眼底的光芒黯淡,神色凝重。

“……許太醫,莫不是……”太后心中猛的一沉。

她知道許太醫的醫術之高明,天底下怕是沒幾個能比得上的。如今他都是這樣一副表情,莫不是說明她的慶兒……

見太后的神色變化,許太醫心中已有主意,從容道來:“太后,十一爺這病症來的奇怪,似不是尋常見的。臣依稀記得前日裏在翻醫書的時候,似乎見過的,叫做什麼……一時也記不得。只記得這病症似乎是不會立即致命,若十二個時辰內不得救治,便會劇痛而死。”

“許太醫!哀家命你定要保得慶王爺,否則……”太后已沒了主意。

許太醫心中厭惡,臉上卻是恭敬。

“臣定當竭盡所能。只是需要些時間查看醫書。還請太后給臣一些時間。在這段時間內,太后要時刻注意慶王爺的病情變化,隨時派人來通知臣!”

太后急忙道:“那……你快些去吧!”

話畢不再去看那許太醫,只噗通跪倒在榻前,握了天慶滾燙的小手,無語淚流。

許太醫心中好笑,抬腳便出了房間。

這傅天慶倒有些鬼靈精怪,明明是吃了生瓜導致的肚子疼,偏裝的和真的要死了一般。不曉得他打得什麼主意,他也樂得順水推船,先拖住太后,只望林遠能儘早把消息帶給連錦年才好。

只是那連蓉蓉不是傻瓜,怕是很快便會看出他是在裝病了。

這麼想着又是黯然的神色。

這些宮中的女子,窮其一生明爭暗鬥,究竟值得么?

公主,你苦心在這宮中煎熬,幾次生死邊緣遊走,若只是為了為先皇先後報仇,又值得么?

地牢之中。

若水坐了在這厚厚的稻草垛上,心中焦急萬分。

不曉得福嬤嬤是否能找到林遠,讓他去通知連錦年——若林遠今日並未在班怎麼辦?除了林遠,她想不到還有其他可以隨意出入皇宮的人。

忽然銀牙暗咬。

明擺着,今日她又是遭人陷害了。

真不明白為何她不犯人,要來害她的人卻這麼多。

這一次,怕是玉萱吧?

在咸安宮她嘴角的那個笑,那麼可怕,彷彿是勝利者看着戰俘的屍首時那種血色的笑。

她恨她?

是為了林遠吧?

忽然腦子一陣劇痛。

不曉得她因為林遠,是從何時開始記恨她的,又暗地了做了些什麼……

腦子裏的疼痛越來越劇烈,漸漸地竟蔓延到身上各個角落,如同一條毒蛇在她身上遊走。

這感覺是如此的熟悉!

忽然,她恍然大悟。

原來,自那時起她便開始怨恨她了!

……

忽地,她又拿出一個小香包,半個巴掌大小,紅色的底,綉了金絲的朵朵花骨朵兒,煞是精緻可愛。

“姐姐,這時玉萱新做成的香包,給姐姐罷。”她揚起小臉,一臉陽光明媚。

若水接過,放在鼻下細細地聞了,竟是一種從未聞過的香味,卻煞是好聞。自小父皇疼愛,各種番邦進貢的香料亦賞了不少,卻從未聞過這樣的。心中不由好奇。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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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清若水·花開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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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燕雙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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