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她的過去
第7章她的過去
路渺配合著錄完口供已是十一點多,回到酒店時將近零點。
人剛出電梯,徐迦沿便給她來了電話。
“你什麼時候去澳門了?”仿似稍早前的事沒存在過一般,電話那頭的徐迦沿嗓音依然溫和。
陳琪不在,路渺面對他也不用再像稍早前那般冷淡。
“有兩三天了。”她說。
“什麼時候回來?”
“明天吧。”
“幾點?我去接你。”
“不用了,我和朋友一起。”
徐迦沿不接受她的拒絕:“把航班號發我。”
“真的不用了。我現在還沒確定時間。”
“確定了把航班號發我。”
“真的不……”
“渺渺……”徐迦沿突然打斷了她,“最後一個見到小成的人是我。”
路渺沉默了會兒:“一會兒我發航班號給你……”
她掛了他的電話,這才推開了房門。
喬澤已經回來,看着有段時間了,似乎也聽到了她在門外的電話,人正坐在電腦椅上,雙手環胸偏頭看她。
他一這副樣子,路渺就覺得壓力大,而且早上才被他批評了,她在他面前的氣勢不覺就軟了下來,和他對視了一眼便垂下了眼眸,低垂着頭站在那兒,像做錯事的小學生。
“聽說你剛才舉報了一名黑工?”
喬澤問,嗓音很淡,路渺摸不准他的意思,只是有些詫異:“你怎麼又知道了?”
“剛好和一個朋友吃飯,他處理的案子。”
“……”路渺忍不住嘀咕了聲,“這世上還有你不認識的人嗎?”
“多了去了。”喬澤站起身,“誰讓你倒霉,每次都剛好栽在我手上。”
路渺:“……”
他在她面前站定,盯着她打量了一圈:“帶你來澳門幾天,你就只干成了一件事,把你的仇人送回了內地?”
路渺抬頭看他:“我拿到了吳曼曼的私人電話,和蘇明也建立了常態聯繫,這些都算有用的吧?”
她掏出手機,給他看吳曼曼的電話和蘇明的微信。
蘇明剛給她發了條信息:“睡了嗎?”
喬澤瞥了她一眼。
路渺訥訥地將手機收回:“聊騷也算常態聯繫啊。”
喬澤:“……”
路渺拉開包包,取出心理醫生開的那份證明,遲疑了下,還是抿着唇遞給了他。
“我今天去看過心理醫生了。”她低聲道,“醫生說我沒有心理疾病,只是可能心理壓力過大,才會有做噩夢的情況,但這不會影響到我正常工作,而且我也從不說夢話。”
“這是醫生開的證明。”她上前一步,將那份證明輕輕塞入他手中,“我看了兩個心理醫生,都是同樣的結論,所以你不用擔心我狀態有問題,我會調整好的。”
喬澤轉眸看她。
她看着有些不大自在,輕咬着唇:“這兩天的事……我真的很抱歉,我保證以後不會再犯了。”
她又掏出他給她的卡,遞給他:“我身上暫時沒那麼多錢,所以先預支了兩個月工資。沒提前和你打過招呼,我很抱歉,過一陣我會還你的。”
那張卡是他為了讓她和吳曼曼打交道時不露餡,交給她的金卡。
他盯着那張卡不語,視線慢慢移回她臉上。
她也正仰頭看他,有些怯怯的,又有些執拗,還有些忐忑,正微抿着嘴角,逼自己迎視他的目光。
他從沒見過這麼傻得……讓人……
一聲幾不可聞的嘆息,他上前一步,雙臂一張,便將她摟入了懷中。
路渺一下子僵住,有點手足無措。
她的僵硬提醒了喬澤他的突兀,他垂眸看她,她回他一張震驚又懵懂的臉,身體僵硬得像塊木頭,動也不敢動。
他放開了她。
路渺還僵在那兒不敢動:“你……沒事吧?”
“沒事。”喬澤轉身回屋,回頭叮囑她,“明天早上八點的航班。”
路渺愣愣地哦了聲,把航班號發給了徐迦沿,正準備去洗漱,門外便響起了敲門聲。
吳曼曼過來找她,知道他們明天回去,特地約着一起出去聚聚。
路渺看喬澤點頭,便換了衣服同他一道過去了。
聚會的地點是棟私人小別墅。
路渺和喬澤坐一輛車過去,跟着導航走,還沒到別墅前,路渺便察覺到喬澤不大對勁。尤其是車子在別墅門口停下來后,她看着他往外看了眼別墅,面色多了幾分凝重和深思。
“怎麼了?”她問。
喬澤只是緩緩搖了搖頭,似是沉吟了下:“沒事,先下車。”
他與她一道下了車。
商奇和吳曼曼已經到了,正站在別墅門口等他們。
看路渺和喬澤過來,他們笑着迎了上去。
“這是我一個朋友家的別墅,平時就她一個人住,沒什麼人,自在一些。”吳曼曼笑着解釋,把兩人迎了進去。
屋裏還有其他年輕人在,都是二三十歲的年紀,男男女女,人不算少,二三十人,有幾個還是這幾天他們和商奇、吳曼曼一起時見過的朋友。
路渺經過一上午的自我調整,已經很快融入自己扮演的角色中,一進屋便挽着喬澤的手,大大方方地和眾人打招呼。
大家都是在生意場上混的,過來度假,秉着多一個朋友多一條路的原則,也都是大大方方地招呼着。
打完招呼,吳曼曼已轉身問另一個紅裙女孩:“佳吟呢?今晚是她約着大伙兒一起來聚聚的,怎麼沒見她?”
“又不舒服了,正在樓上休息呢。”紅裙女孩回道,“她讓大伙兒隨意就好,別客氣,她晚點再下來。”
吳曼曼瞭然地點點頭,而後轉向路渺和喬澤,笑着解釋:“佳吟是這屋子的主人,聽說我們都在澳門,就約着大伙兒一起過來聚聚。我想着大家都是朋友,剛好她老家也是安城的,可以順道介紹你們認識認識。她在安城和澳門都有些人脈,以後或許可以幫上忙,人挺好的。沒想到這麼不湊巧,剛好遇上她身體不適。”吳曼曼有些歉然,“她年前受過傷,身體一直不太好,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路渺笑笑:“沒關係的,以後還有機會。”抬頭看了眼樓上,“她……沒事吧?”
“應該沒事的。”吳曼曼語氣輕鬆,看着確實沒什麼事。
“就當是自己家,隨意就好。”她招呼完,已轉身和其他人聊去了。
路渺回頭看喬澤,卻見他正盯着樓上,若有所思的樣子。
他從車子靠近這棟別墅開始,便一直是這種狀態,像在思量什麼,看着和平時不太一樣。
人前他沒表現出來,但路渺能感覺得出這種細微的差異。
路渺覺得喬澤應該是有事瞞着她。
她悄悄扯了扯他的衣角,喬澤偏頭看了她一眼,左臂已自然而然地攬着她的腰,帶着她一塊兒融進了人群中。
這種小聚會帶着點商業酒會的性質,晚餐是自助式的西餐,大家都是或旅行或生意上認識的朋友,多數有生意往來,或者是有潛在生意往來,因此彼此都熱情,藉著這種小聚會相互認識,為著以後的生意做打算。
路渺看人多,擔心失聰的喬澤應付不來,陪着喬澤坐在人群里,藉著反問或者疑問,巧妙地向喬澤轉述別人的意思。
小酒會人多,也沒有誰盯着誰,聊了會兒喬澤便借口去洗手間先出去了。
路渺原是看他往洗手間的方向去了,沒想到走到轉角時,卻見他拐了個彎,轉向花園通向室內的樓梯。
她心裏詫異,權衡了下,也跟着起身上樓,跟在喬澤身後。
喬澤的聽力障礙讓他很難感知到任何遠距離的跟蹤。
路渺看着他小心而迅速地推開一個個房間的門,又小心地關上,像在找什麼東西。
她不知道他為什麼要撇下她單獨行動,但顯然他現下存在的聽覺障礙並不適合單獨行動。
他剛推開一個疑似書房的房門,側對面第二個房間裏便傳來一個女孩的訓斥聲,像在打電話罵人,感覺隨時就要甩掉電話衝出來的樣子,但他一無所覺。
這種情況下她沒可能蹬着高跟鞋過去提醒他,時間來不來得及不好說,但若是兩人都被發現在別人房間門口總是形跡可疑的。
通知不了喬澤,眼看着門就要被打開了,路渺心裏一急,左腳就着腳上的高跟鞋輕輕往外一拐,她啊地痛呼了聲,喬澤擰在門把上的手瞬間收回,循聲扭頭。
路渺正蹲下身,揉着扭傷的腳脖子,仰着臉可憐兮兮地朝他控訴:“喬總,你能別這麼猴急嗎?這好歹是別人家。”
喬澤瞬間從她眼神里捕捉到了她的意圖,從容地朝她走來。
他身後的房門也在這時被推開,一個女孩走了出來,拄着根拐杖,詫異地看向這邊。
路渺看見她眼睛困惑地眯起,直直地盯着喬澤的背影。
喬澤已經走到路渺面前,彎身將她抱起。
“你背後有個女孩在盯着你看,眼神不太對。”路渺悄聲提醒他。
喬澤的眼睛對上她的:“盯緊她,別讓她靠近。”
路渺用眼神回他“沒問題”,任由他抱着下樓。
喬澤自始至終都沒回頭,那個女孩也沒上前,只是困惑而納悶地盯着這邊看,直到他們轉過了彎,她才舉步朝樓梯走來。
商奇和吳曼曼都在樓下,看到喬澤抱着路渺下樓,都詫異地迎了上來:“怎麼了?”
路渺的臉頰有些紅,說話別彆扭扭:“喬總他……就想那個……唔……把我拽得太急,不小心扭到了腳。”
喬澤輕咳了聲,看向商奇和吳曼曼:“商總,吳小姐,很抱歉,她扭傷了腳,我得先送她去醫院,改天回安城我再請你們吃飯。”
吳曼曼瞥了眼路渺的腳脖子,確實扭得不輕,都紅腫了,就勸道:“沒事,趕緊去醫院處理一下吧,別傷到了筋骨。”
喬澤點點頭,抱着路渺出了門。
兩人剛走,樓上的黃佳吟便拄着拐杖來到了樓梯口,只看得到喬澤的背影。
“那個男人是誰啊?”黃佳吟問吳曼曼。
“叫喬澤,索飛公司的負責人。”
黃佳吟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沒再追問下去。
喬澤抱着路渺上了車,車門一關上,他的臉色就淡了下來,冷不丁拉起路渺扭傷的左腳,驚得路渺本能地想抽回,卻被喬澤伸手壓住。
“別動。”他的嗓音有些沉。
路渺當下不敢亂動了,任由他將左腳拉起,撥開自己的裙子,盯着她的腳脖子看。
她被盯得有些不自在,縮了縮腳:“我沒事。”
喬澤沒理她,盯着檢查了會兒,這才放下,抬頭看她:“你是不是傻?弄傷自己很好玩?”
路渺有些委屈:“還不是擔心你露餡,你又聽不到開門聲。”
“我既然敢一個人過去,自然有我的應對辦法。”話是這麼說,他的語氣倒是緩和了下來,“不過還是要謝謝你,你做得很好。”
路渺似乎還是第一次被他誇,很是詫異地看他。
喬澤將她的頭推轉了過去:“以後別這樣了。”
兩人很快到了醫院,路渺的腳只是輕微扭傷,敷幾天葯就沒事了。
但到底是扭傷了,走路總不太方便。
第二天回到安城,她幾乎是靠喬澤扶着下飛機的。
徐迦沿已經過來接她,就在外面的接機大廳,兩人剛走出去,徐迦沿便遠遠地沖路渺招手。
喬澤瞥了眼徐迦沿,看向她:“他怎麼來了?”
路渺:“他找我有點事。”
說話間徐迦沿已到近前,一眼便看到了喬澤搭在路渺肩上的手,皺了皺眉,視線慢慢往下,看到了她腳脖子上的繃帶,眉心擰得更深:“腳怎麼了?”
“不小心扭到了。”路渺避重就輕,扭頭看喬澤,“我可能得晚點才能回去,你能不能順便幫我把行李帶回去?”怕他拒絕,她又着急補充,“我可以自己把它弄上車,不會耽擱你太多時間的。”
喬澤看了她一眼:“你自己怎麼把行李弄上車?腳還傷着就老實點。”
徐迦沿將手伸向路渺的行李箱:“我來吧,這兩天麻煩喬先生了。”
還沒碰到,喬澤手腕一轉,將行李箱挪到了另一邊:“我來就好。”人已看向路渺,“晚上早點回家。”
路渺點點頭:“好。”
徐迦沿看着喬澤遠去,這才看向路渺:“怎麼一聲不吭就跑澳門去了?你和他在一起了?”
“沒有啊。”路渺搖頭,“只是出去玩幾天而已。”
“想去澳門玩怎麼不和我說?”
路渺抿唇不語,其實類似的問題他們已經討論過太多次了。
徐迦沿也明白自己急躁了,就衝著他是徐迦沿,她就不可能會找他。
她的心防比水蚌的殼還難撬,哪怕是五年前她出事那晚,半夜裏驚慌失措下的求救,也僅僅是因為他剛好給她去了電話,那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她甚至不知道是誰來的電話,只是絕望下的本能求救。
他趕到時沒遲,但也遲了。
長噓了口氣,徐迦沿的面色緩了下來,扶過她:“先去吃飯。”
他帶她回市區吃飯。
路渺心裏惦記着路小成,人一坐下便先開了口:“哥,你昨晚說你是最後一個見到小成的人。”
徐迦沿盯着她看了好一會兒。
“渺渺,對不起,如果我不這麼說,你就不會答應和我吃這頓飯。”
路渺:“……”
“我想見見你。”他說,“你把張起弄回安城,打算怎麼做?”
“當然是交給法律審判啊。”路渺看他,“當年報的案不就是因為找不到人才不了了之的嗎?現在人送回來了,繼續審啊。”
“事情已經過了這麼多年,沒有目擊證人、沒有證據,他不承認,怎麼定罪?”
路渺一時被問住了,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道:“反正人回來了,總比找不到人強。”
徐迦沿沒說話,沉吟着,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着桌面。
路渺也沒再說話,這次見面的氣氛有些沉重。
吃完飯她想先回去,徐迦沿沒讓。
“渺渺,陪我走走吧。”
路渺可以拒絕他的任何財物支援,但對於這種請求,她無法拒絕。
他還是顧及她腳上的傷,沒真的讓她陪他一起走走,在附近找了個公園便坐了下來,一坐就是一下午。
深秋近冬的季節還不是太冷。
路渺陪他在公園的長椅上坐着,他不說話,她也不說話。
許久,徐迦沿才轉頭看她:“渺渺,從你十歲,我第一次去看你,到現在,快十五年了,你有什麼事、什麼話、什麼困難,從來不肯和我說。到底要怎麼做,你才願意稍微接納我一點?哪怕只是一點點。”
路渺遲疑地看他:“怎麼……會突然這麼說啊?”
“我不找你,你就可以一年半載不和我聯繫。”徐迦沿看着她,“我把你逼緊了,你十天半月也不吭一聲。就因為我是徐迦沿,我姓徐,所以我就只能遠遠地看着你,不能打擾你是嗎?”
他語氣不重,但顯得有些咄咄逼人,路渺從沒見過這樣的徐迦沿,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應對。
“渺渺,你對徐家有心結,你不想被我爸媽詬病,你想和我劃清界限,我完全可以理解。但我是我,我爸媽是我爸媽。我也曾是個孩子,那個十歲的徐迦沿還沒強大到去判斷,他的妹妹被送走了,會給她的人生造成怎樣的影響。他現在也在後悔,當年為什麼不阻止,為什麼不對她好一點?
“我知道你忌諱的是徐家,所以我從一開始就把我爸媽的產業和我的產業徹底分開來,現在的徐家是我打拚起來的,我爸媽積攢的那點家底已經全洗牌了。徐洋海運交到我手裏時只剩一個瀕臨倒閉的空殼子,是我一步步把它做到了現在,這個家裏的每一分錢都是我掙的,他們已經無權置喙什麼。我不求你怎樣,但至少先接納我,打從心裏接納我,就這麼難做到嗎?”
“你……”路渺被他的話鬧得有些心亂,她不知道該怎麼回應,一直以來,她就覺得她是在無條件地接受他對她的好,好到她不知道怎麼回報他,她回報不起他的這種好。
“你那麼輕易地就接受了那個男人的好,為什麼就那麼難接受我對你的一絲絲好?”
路渺回答不上來,可能就是因為她和喬澤是合作關係,但和他是人情關係。
前者屬於利益交換,喬澤對她好,她會更努力地幫他,可以做到同等回饋。但徐迦沿對她好,他的職業道路和她的職業道路不同,她找不到回報的方式,也就做不到心安理得。
徐迦沿也不逼她,他這幾天心情躁動得厲害,尤其在機場裏看到她隨着那個男人一起出現,他的手掌甚至親昵地扣在她的肩上,那種感覺,就像是他一直小心翼翼守護着的東西在一點一點地被人撬走。
他不喜歡這種失去,但更不敢逼她。
她不是那種逼一逼就張牙舞爪地反抗的人,她太習慣從自己身上找問題了,越是逼她,她越是覺得自己錯了,會認為是自己沒處理好和他的關係,繼而會進一步疏遠他。
這樣的她……讓他完全沒有應對的辦法。
他就在這種躁鬱里逼她陪他坐了一下午,晚餐后才送她回去。
路渺回到家還不到九點。
徐迦沿把她送到小區樓下,堅持要送她上樓。
路渺拒絕不了他,今天的徐迦沿有些強硬。
他陪她到了七樓,在那扇不算高端的實木門前停了下來。
他只看了眼便皺起了眉:“你就住這種地方?”
路渺知道他自小錦衣玉食,吃的用的住的都是最好的,這種小區確實不怎麼入得了他的眼,更何況眼前還是扇差點被她拆下來的破門。
她掏出鑰匙時手都忍不住打戰,生怕又不小心當著徐迦沿的面把門鎖給拆下來,那樣他非逼她住他家裏去不可。
徐迦沿看她慢吞吞地磨蹭,也不怎麼有耐心:“怎麼了?”
路渺將鑰匙插進鎖眼裏,抬頭看他:“哥,我已經到了,你先回去吧,天色不早了。”
徐迦沿看了眼表:“不急。”
路渺卻是急的,這不是她的家,她還沒徵求過喬澤的意見,不能隨便把人帶回來。
“哥……”她嗓音軟了下來,聲音里已經隱隱帶了絲哀求,“我只是寄住在別人家,你這樣進去真的不太……”
“好”字沒說完,房門突然開了。
路渺就倚靠在門邊,差點失去平衡摔進去。
喬澤和徐迦沿同時伸手扶住了她。
喬澤看了她一眼,看向她對面的徐迦沿。
徐迦沿收回了扶在路渺手臂上的手,客氣地沖喬澤打了聲招呼:“不好意思,我送渺渺回來。”
喬澤:“辛苦了。”
路渺聽着這話總覺得古怪,徐迦沿臉上的笑容已有些勉強。
“應該的。”他笑着回道,假裝無意地往屋裏掃了眼。
喬澤扶着路渺稍稍側了個身,拉開了房門:“徐先生要進來坐坐嗎?”
徐迦沿笑笑:“打擾了。”人已進去。
路渺也跟着進去,經過喬澤身側時被他拽着胳膊拉了回來。
他進去給徐迦沿倒了杯水:“徐先生坐。”
徐迦沿在沙發上坐了下來:“謝謝。”
他端過水杯喝了口水,回頭打量屋子。
路渺怕他誤會,指着自己的房間:“我一個人住。”
喬澤抬頭看了她一眼。
徐迦沿只是沖她溫和地笑笑:“我知道。”而後扭頭看喬澤,“喬先生,渺渺年輕不懂事,這陣子打擾你了。”
喬澤只是微笑着看他,不語。
徐迦沿已轉向路渺:“渺渺,這裏畢竟是喬先生的家,你總這麼打擾人家不大好。”
他話題轉得太快,路渺一下子沒接上話,他這話轉得巧妙,她也沒法接話。
就這麼當著喬澤的面說打擾他不好,她也不能說“沒關係,喬澤不介意”,誰知道喬澤到底介不介意。
但她如果應和了徐迦沿的話,他估計又得勸她搬回去了。
她正尋思着該怎麼回,徐迦沿的手已伸向她,冷不丁拿過她手中的鑰匙,找出他上次塞給她的鑰匙:“有空還是搬回去吧,房子一直空着。”
他這話無形中把她往前逼了一步,她要是點頭了,估計就得真搬他那兒去住了。
她不點頭,又有點說不過去,明明自己有房住,還死乞白賴地賴在喬澤這兒不走。
她有點騎虎難下,偷偷看了喬澤一眼,而喬澤只是偏頭看着她,靜默不語。
徐迦沿也在看着她,等着她的答案。
路渺被盯得頭皮發麻,好一會兒才想出了個折中的方式:“我……再考慮考慮吧。”
徐迦沿臉上又露出了溫和的笑意,點點頭,放軟了聲音:“好,考慮好了給我打電話,我過來幫你搬家。”
他抬腕看了眼手錶:“喬先生,那我就先不打擾了。這段時間多虧你照顧渺渺,有機會再好好謝謝你。”
喬澤眉目不動:“應該的。”
喬澤起身送他,路渺跟在他身後。
將人送走,喬澤關上了門。
“你打算搬你哥那兒住?”他問,人已轉身往客廳走。
路渺搖搖頭:“還沒考慮好。”
他扭頭看了她一眼,沒說話,人已在沙發上坐了下來,順手拿過了一邊的筆記本,看着像是要忙自己的事了。
路渺很自覺地不去打擾他:“那個……我先回房了。”
她轉身想走,喬澤突然咚的一聲將筆記本擱在茶几上:“過來。”
路渺詫異地看他。喬澤拍了拍身側的沙發,意思很明顯。路渺不明所以地走了過去。
喬澤:“坐下。”人已起身,去電視櫃前拿葯。
路渺沒鬧明白他要幹嗎。
喬澤轉身看到她還站着,瞥了眼她的腳:“換藥。”
路渺恍悟,低頭看了眼:“我自己來就好了。”
喬澤沒理她,走到近前,手掌直接壓着她的肩膀將她推坐在了沙發上,拉起她的左腿擱在他的大腿上。
路渺不大習慣被他這樣伺候着,縮了縮腿。
喬澤壓住不讓她動,小心地替她將白紗布拆了下來。
腳脖子還有些紅腫。
“今天就這麼陪你哥走了一天?”
路渺搖搖頭:“沒有啊,在公園裏坐了一天。”
喬澤抬頭看了她一眼:“所以是讓我幫你帶行李,你自己跑去約會?”
“不是……”路渺的聲音低了下來,“就一起吃了個飯……”
這麼一說,好像確實有點約會的味道。
路渺想起下午和徐迦沿坐在一塊兒時,他對她說的話。
一直以來,她確實只是站在自己的角度拒絕他所有的善意,但這麼多年來,確實因為背後有他,她才會有踏實感。
她突然有些茫然,不知道自己一直以來的堅持到底對不對。
腳上突然傳來的痛感拉回了她的注意力。
喬澤的手指正按在她的傷處,人正看着她,面色很淡,眼神中帶着深思。
“你和你哥感情很好?”他問。
路渺點點頭:“他很照顧我。”
喬澤:“那怎麼沒跟他走?”
路渺沉默了會兒:“不太自在吧。”
“在我這兒就很自在?”
路渺遲疑地點點頭:“和你在一起沒有人情上的負擔,好像是會好一點。”
喬澤看了她一眼:“就只是人情問題?不是因為他是個男人?”
路渺偏頭想了想:“都有吧。”
喬澤放開了她已經包紮好的腳:“那你有沒有想過,我也是個男人?”
路渺:“……”
喬澤看着她茫然的模樣,心裏又跟貓撓似的,撓得他很不舒服,手掌心也痒痒的,他就特別地想……特別地想……
他突然朝她俯下身子,手掌撐在沙發背上,將她整個人圍困在了他的臂彎和沙發之間,居高臨下地看她。
路渺詫異地看他:“你怎麼了?”
很冷靜。
喬澤突然覺得沒意思,撩一根木頭,彈一下它還懂得反彈;撩眼前這個人,別說反彈,她壓根兒不會動。
他放開了她,站起身。
“陪我出去一趟。”
路渺也跟着站起身:“去哪兒啊?”
“接路寶。”
路寶寄養在了喬時家,他出差前送了過去。
到喬時家時已經快十一點。
喬時開的門,一眼就看到了喬澤:“咦?哥,你旅遊回來啦?你說你一聾子不老實在家……”嘮叨的話在看到他身側的路渺時停了下來,尷尬地和她打了聲招呼。
路寶也看到了路渺,屁顛屁顛地跑了過來,熱情地舔着路渺的手掌,喬澤被晾在了一邊。
喬時詫異地看了路渺和路寶一眼,挑眉看向喬澤。
小小喬還沒睡,本來在逗狗玩,狗跑了,她也拍着小手一搖一晃地走了出來,看到喬澤時已咧着小嘴“舅舅,舅舅”地叫。
小丫頭是沈遇、喬時的女兒,今年一歲多。
喬澤彎身將她抱起,親了親她的小臉蛋。
路渺的注意力也被他手上可愛的小肉糰子吸引了過去,卻只是隔着一小段距離沖她微笑,沒敢上前逗她。
可能因為小時候總會不小心弄傷徐迦芊,她對這個年齡段的小孩總有些畏懼感,喜歡,但又不敢太靠近,生怕自己又笨手笨腳地弄傷小孩。
喬時明顯看到路渺眼裏對小小喬的喜歡,對小小喬道:“寶貝,叫姐姐。”
小小喬乖巧地跟着叫了聲“姐姐”,兩根小手臂帶着身體也轉向了路渺。
路渺窘迫地後退了一步:“我不會抱小孩的。”
話完便見喬澤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那一眼看得她越發窘迫。她稍稍上前,伸出手,輕抓着小小喬的指尖晃了晃。
沈遇剛好泡了牛奶端過來。
喬時給兩人做介紹:“這是我哥的……室友,路渺。”
“這是小小喬的爸爸,沈遇。”
路渺客氣地和他打了聲招呼。
沈遇招呼兩人進屋坐坐,喬澤已將小小喬放下:“改天吧,今天太晚了。”
小小喬兩腳一沾地,人就屁顛屁顛地朝路渺走去,抱着她的腿,仰着臉看她。
路渺僵在原處不敢亂動。
喬澤若有所思地看向她:“你怕小孩?”
路渺搖搖頭:“沒有啊。就是他們太小了,我怕自己笨手笨腳的會弄傷他們。”
“小孩子哪有那麼嬌貴。”喬時過去將小小喬抱起,“總會有些磕磕碰碰的。”
小小喬好奇地伸手去撩路渺的頭髮,路渺只是僵着身子任由她動,自己沒太敢亂動。
喬澤看她這樣子,問她:“就你現在這樣,以後有小孩了怎麼辦?”
“我不生啊。”路渺扭頭看他,“我不想要小孩。”
喬時詫異地看了喬澤一眼,喬澤也擰了擰眉,不大理解她的想法,她看着並不是不喜愛小孩的人。
“為什麼?”他問。
路渺:“我照顧不好他們的,照顧不好還不如不要。”
喬時笑:“以後真生了就不會這麼想了。”
路渺扯唇笑笑,沒搭話,和喬澤待了會兒便帶路寶先回去了。
一路上喬澤沒說話,回去后叮囑她好好休息便先回房了。
喬澤第二天一大早就出門了,他找肖湛要了張起的調查資料,又去找了沈橋,問他重新要一份路渺的背景資料。
“巨細靡遺。”他強調。
沈橋詳細的調查結果要過幾天才能出。
喬澤手上握着的這份張起的資料並沒有很詳細的記錄。張起初中輟學,是派出所的常客,多是因為打架鬥毆進的派出所,關個幾天,出去又繼續鬧事。
調查資料上並沒有任何與路渺有交集的地方。
“把這個叫張起的男人好好查一查。”喬澤將資料給沈橋,“尤其是他和路渺、路小成姐弟可能存在交集的地方。”
“沒問題。”沈橋彈了個響指,好奇地看他,“喬哥,你這三天兩頭地調查人家小姑娘,不會是看上人家了吧?”
喬澤近一年來幾乎都是在安城養的傷,他當時受傷嚴重,前兩個月躺在病床上幾乎動都不能動。
因着他身份特殊,沈遇特地安排了沈橋過來照顧他,因此兩人的交情一直不錯,沈橋又是大大咧咧、不拘小節的人,和喬澤說話向來不會拐彎抹角,喬澤也無所謂,只是壓着他肩膀的手掌微微一沉。
“胡說八道什麼。”他說,“這不是兒戲,我需要對她做一個綜合評估。”
沈橋的肩膀被他壓得一抽一抽地疼:“行行行,你有理,回頭有消息了我馬上通知你。”
兩天後沈橋便給喬澤帶去了部分消息,是真的詳細,連照片都給他找來了。
“喬哥,你別評估完了光顧着心疼。”沈橋提前預警,從文件堆里抽出一小份資料,“這小姑娘的童年看着挺心酸的,好好一個人……”
“她出生兩個月時被徐洋海運的徐家抱養。”沈橋拿着路渺兩個多月時的嬰兒照遞給喬澤,“小姑娘小時候就是個美人胚子啊,聽說也很機靈可愛。”
喬澤伸手拿過照片。
照片應該是去徐家后拍的,兩個多月的孩子,五官已經很分明,大睜着眼睛,微張着小嘴,臉頰也肉嘟嘟的,看着可愛而機靈,五官里依稀可以看到幾分現在的樣子,但要比現在機靈活潑許多。
“她一歲多時被陳琪的兒子徐迦沿扔過。陳琪那時估計是看着小丫頭可愛,想抱養,沒想到自己的兒子反應那麼大。五六歲的徐迦沿就是一個被寵壞的熊孩子,本來是家裏的寶貝,沒想到突然多了個外人和自己爭寵,父母的注意力也都放在了這個外人身上,他肯定不依,說什麼也不肯要這個妹妹,整天不是鬧脾氣就是鬧絕食,逼徐洋夫婦把小丫頭送走。小丫頭一歲多時,他甚至瞞着家人偷偷把她騙出去,扔了……最後找了一天一夜才在附近的樹叢里把人找着了。”
沈橋將一份地圖遞給喬澤:“這個地方,也不知道一個六歲多的熊孩子是怎麼做到的。”
“這件事估計給路渺留下了陰影,一歲多的孩子還沒記事,但估計是真被嚇着了,病了一場后,怕生了很多。而那一陣因為徐迦沿鬧得厲害,陳琪又疼兒子,心裏自然偏向自己的兒子一些。路渺也不是她懷胎十月生的,到底沒那麼大的耐心和包容心,脾氣一上來就打罵。兩件事一起作用下,小丫頭整個人都變得怯生生的了。陳琪一開始還有些內疚,但時間長了,也沒耐心對着一個獃獃木木的小丫頭,她本身又奉行的是棍棒教育、挫折教育,尺度沒把握好吧,用鄰居的話說,犯點小錯就打,走路摔個跤也打,不是讓她伸手打掌心,就是罰她不許吃飯,兩三歲的孩子哪裏懂這些,越被罰就越怕犯錯,越怕犯錯就越容易出錯,一出錯不是不能吃飯,就是挨打,她就越發小心翼翼了,越長大看着越木,呆呆傻傻的,越呆傻就越不討陳琪的喜歡。”沈橋翻出另一份資料,“她四歲那年,陳琪懷孕了,生下了徐迦芊。有了自己的女兒,陳琪更加沒耐心管她,加上工作也忙,常常顧不上去幼兒園接她,她幾乎每天都是最後一個被接走的,我估計從那時起她就有了被遺棄的恐懼心理。
“她自小沒什麼玩伴,和爸爸媽媽不親近,又不被哥哥喜歡,好不容易有了個妹妹,自然是高興的。壞就壞在她太喜歡這個妹妹了,常常忍不住去和這個妹妹玩,但陳琪又擔心她愚愚木木的會傷到女兒,不讓她靠太近,因此每次一看到她靠近女兒就呵斥,她一受驚就會出事,總會不經意地磕碰到徐迦芊。最嚴重的一次,她帶翻了嬰兒床,把床上的徐迦芊甩了出來,嬰兒床壓撞在兩人身上,她倆都磕破了頭。徐迦芊被緊急送醫,而她被關在家裏,因為失血過多昏了過去,幸虧家裏還養了條狗,是那條狗鑽出狗洞找來了鄰居,才救了她一條命。
“徐迦芊那次被撞成了腦震蕩,頭上縫了幾針。陳琪和徐洋擔心類似的情況還會發生,他們不可能一天二十四小時都盯着,藉著騙她去旅遊把她扔回了她親生父母那兒。這件事對她影響很大,她陷入了長達三年的自閉期。據她鄰居說,那三年裏她幾乎沒說過一句話,偶爾一兩次說話,也都是問她爸爸媽媽什麼時候來接她,或者是,她想回學校,她接受不了被遺棄的事實……是她的弟弟路小成一直陪着她,牽引着她一步步走出自閉,所以他們姐弟倆感情很深。
“讓他們感情加深的還有一件事,就是她讀書。她從小就很愛讀書,很想回學校,但因為她是被以愚笨的理由送回來的,之後又一直不說話,加上家裏窮,她父母不想浪費這個錢送她去學校,她求她父母,起初他們沒答應,後來是路小成鬧脾氣不上學,非要路渺作陪,父母才同意了讓她繼續讀書。
“她讀到高中時,她家那裏她那個年齡段的女孩子很多都已經外出打工掙錢養家,或者早早嫁人了,她爸媽也窮,想讓她輟學打工供路小成讀書。路小成瞞着她和家人,偷偷拿自己的學費給她交了學費,自己輟學打工,打算掙錢供她讀大學。他在打工時認識了同在餐廳廚房做事的張起。
“那時路渺是住校生,一個月回家一次,將近學期結束時她才知道了路小成退學的事,但已經太晚了。路小成本來就不是成績特別好的人,又缺了一個學期的課,說什麼也不肯再回學校。”
“目前能查到的就只有這些。”沈橋說道,“她高中在縣城裏讀,路小成也在縣城裏打工,老家人不知道他們姐弟的情況。她高中時幾個走得特別近的同學對她的事都絕口不提,很保護她的私隱;不太熟的同學也不清楚她的情況,只知道她本來是要讀免費師範的,後來突然就不去了,回去復讀了。老家人的說法是,她本來是9月10號開學,9月9號的火車,9月8號下午路小成送她去市裡坐火車,但幾天後她一個人回來了,說學校發錯了通知書,她沒考上,就回去復讀了,而路小成再沒回來過。”
“剛巧,我前兩天在醫院裏查到了一份她的住院記錄。”沈橋將一份複印件遞給他,“9月9號凌晨一點送的急診,之後住院觀察了兩天。是徐迦沿送她去的,當時她是昏迷狀態,但挂號科室和病歷資料都查不到。而且自那次之後,徐迦沿對她的照顧幾乎達到了無條件縱容的地步。”
“路小成……”喬澤皺了皺眉,“是9月8號晚上失蹤的嗎?”
“對。但很奇怪,警方並沒有任何關於他的失蹤報案,所以原則上不是失蹤,是自己消失才對。”
喬澤沉吟了會兒:“張起呢?他那天晚上有什麼異常?”
沈橋搖搖頭:“查不到,但是之後幾天他一直曠工,被酒店當自離解僱了。一起曠工的還有另外兩個人,都是當初和路小成稱兄道弟的,之後沒多久就說南下深圳打工了,也是幾年沒回去過。”
“吸毒嗎?”喬澤突然問。
沈橋點點頭。
“路小成呢?”
沈橋搖頭:“這個倒不清楚。”
“不過她執意要找她弟弟是真的。”沈橋說,“如果不是這個弟弟,她根本走不出來。無論是在徐家還是路家,她都是被遺棄的,只有路小成對她好點。路小成大概是她所有的精神支撐。”
喬澤點點頭,沒再追問。
他銷毀了那份調查結果,這才回家。
路渺沒在,吳曼曼今天回來,她去機場接她了。
她開喬澤的奧迪去的。
為工作方便,她去年暑假就拿了駕照,這會兒為了符合眼下的身份,她特地開了車去接吳曼曼。
吳曼曼和商奇一起回來,一同回來的,還有黃佳吟。
路渺那天只是遠遠地和她打了個照面,又是大晚上的,背着光,不大看得清臉,現在之所以能一眼看出她,是因為她還拄着拐杖。
如今近距離地見到本人,連路渺這種平時對美醜沒太大觀念的人,都覺得眼前的黃佳吟真的漂亮,和徐迦芊一樣,都是富足生活養出來的明媚嬌艷,五官姣好,氣質出眾,眼神里有股倨傲,不是看不起人的倨傲,而是那種與生俱來的明媚和自信。
吳曼曼站在她和黃佳吟中間,笑着給兩人做介紹:“那天晚上本來要介紹你們認識的,沒想到這麼不湊巧,你們一個生病,一個受傷,沒碰上面。”
“這是黃佳吟。”
“這是路渺。”
路渺朝黃佳吟伸出手:“黃小姐你好,很高興認識你。”
黃佳吟也笑着伸出了手:“叫我佳吟就好。”她往路渺身後看了眼,笑問,“今天沒和你男朋友一起過來嗎?”
路渺估摸着她說的是喬澤,由於不知道吳曼曼是怎麼給她介紹的喬澤,就羞赧地笑笑:“他不是我男朋友,就是老闆而已。”
黃佳吟笑笑:“有機會大家一起吃個飯。”
路渺點點頭:“好啊。”
她順道請幾人吃了頓飯。
黃佳吟不似吳曼曼隨和,多少有些端着,舉手投足一看就是出身良好的。
路渺不知道吳曼曼是怎麼認識黃佳吟的,但兩人明顯看着關係很好,只是這種好不是閨密間親密無間的好,而像是……吳曼曼在巴結黃佳吟。
路渺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吳曼曼在黃佳吟面前,確實隱約帶了點洗腳婢的卑微感。
而黃佳吟似乎已經很習慣,或者說是很享受這種奉承和迎合。
能讓吳曼曼費心巴結的人……
路渺不覺對黃佳吟多留了幾分心思,想着回去問問喬澤知不知道這位黃小姐的底細。
這頓飯吃得早,她回去時才剛剛八點。
人剛推開門便見喬澤在廚房忙活,桌上擺了幾道菜。
一起住了這麼久,路渺還沒見喬澤做過飯,有些詫異地去廚房看了眼:“咦?你也會做飯啊?”
喬澤回頭瞥了她一眼:“這是什麼問題?”
“……”路渺撓撓頭,“只是好奇你居然也會做飯嘛。”
剛好喬澤盛出最後一份青菜,順手就遞給了她:“端出去。”
路渺很自覺地接了過來,給他端到了餐桌上,一轉身,便看到喬澤端着兩碗米飯走了出來,一碗擱在了她面前:“吃飯。”
路渺無聲地抬頭看他:“我吃過了……”
“那就喝點湯。”他給她換了碗湯。
路渺瞪着眼前那碗湯沒動:“可是我已經飽了……”
喬澤扭頭看了眼一邊的路寶:“路寶,帶她去跑兩圈,餓了再回來。”
路寶嗷了聲,也不知道聽沒聽懂,就開始繞着路渺的腳邊轉圈子。
路渺被迫拿起湯勺,喝了幾口湯,抬頭問喬澤:“對了,我今天去接吳曼曼和商奇,見到了那天別墅的主人,叫黃佳吟……”
喬澤瞥了眼她握着的湯匙:“湯的味道怎麼樣?”
“……”路渺喝了口,“還不錯。”
她又繼續聊案子:“後來我們一起去吃飯,我感覺吳曼曼像是在巴結黃佳吟。黃佳吟是什麼來歷啊,你了解嗎?”
“不了解。”喬澤偏頭看她,“路渺,你這口湯喝得到底有多敷衍?”
“……”路渺低頭看了看湯,又看了看他,有點不明所以。
喬澤:“喝完再說話。”
路渺哦了聲,依言喝完了,一邊抽紙巾擦着嘴,一邊感慨了句:“你熬的湯好好喝。”
喬澤抬眸瞥了她一眼,她是真的在感慨,不是阿諛討好,她這種人也學不來阿諛討好那一套。
吃完飯的她又開始惦記起黃佳吟來:“你是真不了解還是假不了解啊?那天晚上你為什麼讓我盯着她,不讓她靠近啊?”
喬澤沉默了會兒,抬頭看她:“黃佳吟你別管,她和案子沒關係。”
路渺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那你還說你不了解人家。”
想了想他那天晚上的古怪舉動,她皺眉看他:“你那天晚上不是在找她吧?”
如果是,她這隻腳傷得……有點冤。
喬澤的手掌橫過桌子,拍了她腦門一下:“胡說八道什麼。”
路渺揉着額頭不吭聲了。
喬澤抬頭看了她一眼,她正有一下沒一下地揉着額頭,抿着唇,鼓着腮幫子,不知怎麼的,看着就帶了那麼點小可愛。
他很難從她這種可愛的小神態里看出,她有那樣的過去。
她什麼也不肯說,什麼都藏着。
喬澤咀嚼的動作慢慢停了下來,漸漸地也沒了胃口。
路渺看喬澤差不多吃完了,指了指自己的房間:“我先回房了?”
喬澤點點頭,沒應聲。
她也沒留戀,把碗端去洗了后,便回了房。
喬澤回頭看向緊閉着的房門,突然想起了沈橋的話——路小成是她全部的精神支撐。
那麼多年,就只有一個路小成真心把她當家人。
她眼裏也只剩下一個路小成,所以任何事、任何人,都入不了她的眼,也近不了她的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