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醫院鬧事
“你們誰是李江的家屬?”
戴着白色口罩的護士冷冰冰地問道。
“我是,我家孫兒怎麼樣了?我們家可就他一根獨苗!”
老頭兒皮膚黝黑,神色激動地扯着護士的衣服。
“他現在在急救室,需要病人家屬簽字,你是病人家屬吧?是的話就趕緊簽字,不簽字做不了手術。”
一張手術同意書和筆遞到了老頭的面前。
老頭好似沒有看到一樣,一個勁地問護士:“快告訴我,我孫兒怎麼樣了?他要是有個什麼閃失,我該怎麼向他爸交代啊?!”
“簽不簽?不簽我走了。”
護士甩開老頭的手,公事公辦地說道。
“我簽,我簽。”
老頭抓起筆,也不管上面的是什麼,刷刷刷地幾下就划好了自己的名字。
同行的還有兩個婦人,一高一矮,一瘦一胖,高瘦似圓規的婦人是猴腮男陳狗蛋的母親,而矮胖像馬鈴薯的婦人是長發男劉三水的母親。
“什麼態度?”高瘦婦人當先挑刺。
“就是!一會投訴她!”矮胖婦人跟着說道。
“怎麼辦啊,我家的乖孫兒哦!”老頭兒坐在冰涼的醫院瓷磚上,喃喃自語着。
“我說,這事不能就這麼算了,我們得找他們算賬。”
矮胖婦人挑唆着老頭兒說道。
“怎麼算賬?”老頭兒一臉不解,心裏覺得這事不能這麼睡了,他聽村人說自己寶貝孫兒的命gen子被人傷了,這等大事怎麼也得討一個說法。
“這還不簡單,他們不是有個男的也受傷進醫院了嗎?我們挨個找過去,把他們堵在病房裏,讓他們出錢賠我們幾個人的醫藥費。”
瘦高婦人出了個嗖主意,卻奇迹般地得到了另外兩人的同意。
“走,去找他們算賬!”
老頭兒拄着拐杖鬥志昂揚。
“沒錯,找他們算賬!”
“讓他們知道我們不是好欺負的!”
兩個婦人一前一後地跟在老頭兒的身後,挨個病房找了過去。
……
尹小天和韓甜甜所在的病房裏。
老警察把筆錄本合上,簽字筆夾在胸前的口袋裏。
“小同志,謝謝你們了,筆錄已經做完了。”
“麻煩您才是。”
尹小天躺在病床上,護士給他受傷的手臂包紮了之後推着小車走了,他的手臂被層層紗布纏着,像就端午節預備下鍋烹煮的足料大棕子。
韓甜甜與老警察買回來的葡萄拚命戰鬥,吃得兩隻手都被葡萄此紫紅色的汁液染紅了。
某人在剝葡萄之前信誓旦旦地說著要給尹小天這個傷患剝好葡萄方便他吃,然後剝了不到三個就挨個下了自己的肚子。
老警察在原地風中凌亂,然後頂了一身制服,去了最近的公交站坐車,轉了兩個站才到達醫院。
可憐的小張僥倖心理完全被打破了,老警察指使他去處理一件惡性案件,那個案件里的有個女孩,她的父母販大劑量毒品被抓了,逮捕的時候持大威力武器企圖襲警,被原地擊斃在地板上。
關於那個女孩的善後和心理輔導問題需要有人去協助跟進,一則為了鍛煉小張的能力,二則嘛老警察心裏的小本本可是記住了他,正好叫他去幫助那女孩辦理雜七雜八的手續。
唉,這世道啊!
老警察感慨着,販毒害人不淺,害人害己,好好的一個三口之家說沒就沒了。
“兒子啊!你在哪兒?!”
“夫人,你別急,電話里不是說了輕傷嗎?”
兩人吵吵鬧鬧地闖了進來。
尹小天沒好氣地看了一眼,不就是他親愛的爸媽嗎?
景洛水女士一進來就看見了病床上躺着一個全身纏滿紗布的人,只有眼睛那裏沒被包上,兩條眼縫閉得緊緊的。
景洛水女士見了幾近暈厥,拿着小手絹擦不停掉落的眼淚。
“兒子吶!”
“尹建國,我要跟你離婚!你看看兒子都成什麼樣了?你還是不是人啊?!”
尹建國接電話時聽護士說,只是手臂傷了,沒搞懂這全身包滿紗布是什麼狀況——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這……夫人,我錯了。”
尹建國想起兒子平時那活蹦亂跳的樣子,現在就成了床上的木乃伊,心裏也不是滋味。
這個五大三粗自詡鐵漢子的男人居然濕了眼眶。
這時,那個包得木乃伊似的正主親屬也過來了,她抹着眼淚問道:“你們是誰?你們認識我家兒子?”
“認識,認識。”
“我們……我兒子是你家兒子同學!”
景洛水女士匆匆地編了個聽着就不靠譜的理由,趕緊離開了病床。
“噗……哈哈哈哈!”
隔着一道帘子的尹小天把兩人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再也忍不住笑了出來。
“兒子?”
景洛水女士驚喜地跑了過去,就看見捧着肚子笑得眼淚都快飆出來的尹小天。
“我不行了,老媽你們太搞笑了。”
“臭小子!”
尹建國重重地瞪了尹小天一眼。
尹小天不確定地問道:“老爹,你是哭了吧?”
“狗屁!”
尹建國把頭偏向一邊,抹去了那點“馬尿”。
“那是風太大,老子眼睛裏進沙子了!”
景洛水女士不輕不重地擰了尹小天的耳朵大半個圈。
“你呀你,是要害你爸媽擔心是吧?”
“我錯了,我錯了!老媽饒命,老媽饒命!”
尹小天作拱手禮像學着《西遊記》裏的小旋風口吻說道。
撲哧一聲,景洛水被尹小天這搞怪的動作給逗樂了,敲了他的腦袋一記。
“胳膊不要了?還亂動。”
吃得滿手葡萄汁液的韓甜甜把只剩果皮的盤子還有兩隻手都往背後藏了藏,靦腆地打招呼笑道:“尹叔叔好,景阿姨好!”
“甜甜啊!”景洛水女士很快就被轉移了注意,把尹小天拋到了一邊。
“又長得更加可愛了呢!”
景洛水專挑韓甜甜臉上肉肉多的地方下手,把韓甜甜的圓臉搓得更加圓潤了。
韓甜甜礙於手上都是葡萄汁液,躲閃不及只能噥嗚地說著。
“錦(景)哇(阿)泥(姨),泥(你)發(放)開窩(我)。”
就在這時,尹建國拍了一下自己大腿說道:“慘!”
“怎麼了?”景洛水女士邊玩弄着韓甜甜軟乎乎的臉蛋,連看過去問道,她時常想自己生的是個小姑娘多好,一個貼心的小棉襖(布娃娃)哇。
“老韓和弟妹!”
“夫人,你冷靜點!”
“冷靜個屁,老娘拿刀砍死這群小流氓!”
韓迪,也就是韓爸死死地抱着霍伊人女士的腰,而我們的霍伊人女士手持一把磨得寒光四溢的菜刀,氣勢洶洶地硬是把韓迪這個140斤的人拖動了三米。
“警察說了,甜甜沒有事。”
韓爸雖然當時也是怒火衝天,但是聽說自己女兒沒有事,很快就冷靜下來了。
不管怎麼說,人沒事就好。
霍伊人女士的怒氣難平:“他說沒事就沒事啊?如果不是小天剛好在場,我們家養了十多年的白菜就被幾頭小畜牧給糟蹋了!”
老警察膽戰心驚地看着霍伊人女士手上的菜刀。
“這位女同志,稍安勿躁,稍安勿躁,你冷靜一點,刀劍無眼,刀劍無眼啊。”
霍伊人女士激動地舞着鋒利的菜刀。
“我要閹了那幾個小畜牧,讓他們不能作惡。”
“那你可能遲了。”
老警察不勝唏噓地說道。
“為什麼?”
“其中一個人,gao丸破裂,在急救室躺着呢。”
“什麼破裂?”霍伊人還是沒聽懂,韓爸把她拉到一邊,並用形象通俗的語言跟她解釋了“雞蛋的易碎性”的學術問題。
同時,他解除了霍伊人女士手上的武裝,放在病床旁邊的小桌子上面。
“令媛腳力驚人。”
老警察彆扭地誇了這麼一句。
景洛水女士自豪地說道:“也不看看是誰教的?”
接着,愛女狂魔韓爸見着了女兒跑過去一陣噓寒問暖,看看自己的小心肝哪裏磕着碰着了,表情也隨着韓甜甜講起那三個小流氓圍堵自己的情節此起彼伏。
“你們不能進去!”
病房外,實習沒沒個月護士單薄的身體擋在病房外面,她聽見別的護士說,有人找受害者家屬麻煩,提前守在了病房門前。
“走開!我孫子被那個小婊子傷了,看我不去弄死她!我家就那麼一根獨苗。”
“我兒子還躺着呢,憑什麼他們一點事都沒有,別擋我,我進去找他們討說法。”
“哼!我家兒子長那麼大,自己都還沒捨得打呢。”
三人你一言我一語,七嘴八舌地講得小護士插不上嘴。
小護士依然倔強地張開手臂擋在三人面前。
“反正你們不能進去!”
“哼!軟的不行,逼着我們來硬的了?”瘦高婦人冷笑,眉毛高高地挑着,顯得她面容越發尖酸。
矮胖女人也不甘未弱,幫腔說道:“趕緊走開,別妨礙我們找人算賬!“
老頭兒雖然體弱病衰,可是罵起人來中氣十足。
“你個賠錢貨趕緊給我滾開!一會我連你一起打!”
這老頭年輕時是批鬥的一把好手,老了也是村裡人懶得搭理的古板犟老頭,重男輕女的觀念十分沉重。
小護士的眼角肉眼可見紅了起來,仍是不肯讓開,緊緊地抿着嘴巴。
矮胖婦人心裏憋着氣,乾脆連帶着撒在無辜的小護士身上了。
“好狗不擋路!”
她邊說著邊蠻橫地把小護士推到一邊,三人魚貫而入,走起路來風風火火。
小護士被矮胖婦人推倒,肩膀撞到了堅硬的牆角,疼得她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
此時,醫院裏的人都能看到一副奇景:一個年輕的護士姑娘,右手捂着自己的左手,仰頭眼淚不要錢一樣往下流。
素來嚴厲的護士長見着了,把人拉過來問她怎麼回事。
小護士眼淚全蹭在了護士長的衣服上,嚶嚶哭着把剛才的事講了一遍。
護士長手腳麻利地給小護士上了葯,氣勢洶洶地找人算賬去了。
“喲!人還挺齊整的呀?”
高瘦女人挑釁意味十足地說道。
韓爸和尹爸紛紛站了起來,擋在三個人來路不明的人前面。
他們三個人一臉兇相,一看就是來鬧事的,另外一床的病人和家屬,出去找醫生轉單人病房了。
“你們就是那個小婊子的家裏人吧?把我孫子的命gen子傷了,說!你們怎麼賠?”
老頭最先沉不住氣,大聲質問道,拐杖敲得地板咚咚地響。
“那你說怎麼算賬?”
韓爸想了一會就明白這三人是那些小流氓的家裏人了,心裏正窩火呢。
他們還沒過去找人算賬,這三人卻跑過來示威了!
尹爸的想法也差不多,脾氣更加暴躁的他,如果不是因為韓爸用眼神示意他別輕舉妄動,小心病房裏的攝像頭,他就衝上去一人一拳,揍得他們哭爹喊娘了。
什麼叫刁民!這他喵就叫刁民!
“我也不多要求,你們陪個十萬八萬就算了!”
矮胖婦人說得十分輕巧。
“那我也要個十萬八算了。”
瘦高婦人也提出了同樣的要求,兩個人進門半句離不開一個錢字。
老頭吹鬍子瞪眼睛,鼻孔呼呼地出氣。
“我不要你們賠錢,你們畫個字據,把那個小婊子給我家孫兒做媳婦,我勉為其難地同意這門婚事了,那個小婊子把我孫兒害成這樣,都不知道傳宗接代的玩意還好不好使呢!”
老頭越說越來勁,覺得自己夠寬宏大量了。
“我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等那個小婊子滿二十歲再說吧,讓她跟我孫兒領個證,彩禮我也不收了,你們也別想聘禮,這是你們欠我家的!你們最好保佑這個小婊子嫁到我家來,給我家生個大胖小子,不然,哼哼!”
最後一句話沒有說出來,但是誰也不會認為是什麼好話。
尹爸氣極反笑,問道:“所以,我兒子被你們兒子砍傷是活該,你們兒子想強姦別人家姑娘就是應該嘍?!”
“廢話!”矮胖婦人和瘦高婦人彷彿在說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老頭兒抬着下巴,也是很贊同這個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