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的我也想過一了百了
從一旁的地面上抓了一捧細沙看着他們從指縫間落下,就彷彿夢中那樣突然破碎的身影,沐梓曦和我一樣跪在那裏看着墓碑上父親的遺照。眼淚不自覺的從她的俏臉劃下。
而我卻連眼淚都無法流出,想要擠出的眼淚一直縮在眼眶中不肯滴落。
我忘記了我是怎樣回到家中的,沒有一絲感覺,一切景物都被灰色所籠罩。
走進父親的房間,一切都和那天相同,沒有任何一絲改變。我突然想起了什麼,走到桌旁拿起那封被鋼筆壓着的信。上面寫着——最後的禮物。
:當你看到這些時,我或許已經離開很久了。
看着你長大卻要在中途離你而去、真的很對不起。但我真的要走了,獨自一人去往遠方。我已經不能待在你的身邊了。
原諒我的不告而別。
但我會一直守護着你,
化作清風將你溫柔的懷納其中。
化作繁星永遠的守候着你,
化作秋天的落葉觸碰你的指尖,
你不會孤單。
不必傷心不必哭泣,
勇敢的活下去,追尋屬於自己的人生。
短短的幾行字再次崩壞了我的淚腺,數不盡的夜晚抱着被子哭泣哭濕了無數遍的枕頭。
在那之後的日子,我總能在夢裏看到那個男人坐在青石板上,品着手中的茶水看着廣闊無垠的天空。每當我想要靠近他的時候眼前的景象就會越來越遠最後消失在黑暗的邊緣。無論我怎麼奔跑始終追不上他離開的速度只能看着他離開。
無能為力。。
醒來后四處尋找着那熟悉的身影,他卻早已消失不見。
坐在公園裏一個人靜靜的發獃。一坐就是一整天,就像一個空心人。想要在這裏看到那副熟悉的背影,那塊石頭上穿着灰色大衣的白髮大叔。
我變得越來越感性。
後來的後來接受了只剩我一人的事實,我也明白了:這世上所有不好的事情的到來從來不會給一個人充足的準備時間去面對這一切,就如同暴雨般撲面而來,等到它們消失后所帶走的一切我們只能被迫的承受,即使那是不可承受之痛。
父親離開后警擦來到家中搜尋着什麼但卻無功而返,唯一的證據便是那封留給我最後的信。
警察以我是同父親最後見面說話的人為由,把我叫去了解情況。但到了那裏他們又沒有說什麼,我不是父親的親生子女,我向他們坦白,我只是一個在八年前的災難中被父親所拯救的孩子。我的親生父母死在了那場災難中,養父將我撫養成人。父親的身體狀況我是知道的,我也勸過他去醫院治療。
“但我們沒有從他的遺物中找到任何有關醫院的病例史,哪怕是一張簡單的x光照片都沒有。”
看着他們白手套下的筆在本子上寫着什麼卻又突然停下。
“父親說他得的是心病,這世界根本就沒有能夠治療好他的人,既然如此倒不入瀟洒的過完最後的人生。”
他們沒在說話,手中記錄著什麼的鋼筆停下了搖晃,嘆了口氣走到我身邊拍了拍我的將幫,從口袋中拿出一部分錢塞到我地口袋中。又用警車將我送了回來。
父親的桌子上,放上了一束白花。
父親死後到高二學年地開始地九個月時間裏,我無法確定自己在周圍世界中的位置,我想見櫻,卻又不想打擾到她的生活。我結交了一個女孩子,試圖用她來填補內心的空洞,卻發現內心的缺口始終無法被填滿。
發現根本無法忘記櫻的聲音。是啊、櫻就是櫻,在我心中的印象是誰都無法取代的存在。
我與她在咖啡廳分手,兩個人互相喝了一杯苦咖啡。
她也從未找過我算賬,我們之間也還又聯繫,但漸漸的變淡了。
“你還是無法忘記她,對嗎?果然.我無論如何還是無法代替她存在於你的心底。”她哭了。
我的內心卻還是沒有任何一絲情感,哪怕是做了這樣的事情。
“不是的。”我說我也說不清楚,和你在一起時我想要彌補內心的空洞,可是無論如何都無法做到。對不起。在那之後我們就分道揚鑣了。我時常會想起她的長處和優點、也會想起那一天她落寞的背影。每每想起這些、我都會後悔自己做了一建十分虧心的事,可是已經追悔莫及,我決定把她忘掉。
將那個雨天的存在,將父親的葬禮,將警察叫去談話,將與那個女孩子發生的事情統統忘掉。起始幾天,進行的還算順利。但不管我怎麼努力忘卻。那團迷霧依舊蝸居在我的內心世界不肯離開,並且隨着時間的推移,霧狀的東西開始以清楚而簡潔的輪廓呈現出來。那輪廓我可以訴諸語言,那就是:
死並非生的的對立面,而作為生的一部分永存。
在此之前,我是將死作為完全遊離於生之外的獨立存在來把握的。就是說“死遲早會將我們俘獲在手。但反言之,在死之前,我們並未被俘獲。”在我看來,這張想法是天經地義、無懈可擊的。生在此側,死在彼側,我在此側,不在彼側。
但是,父親離開時的哪一個夜晚,我再也不能如此的把握死(或生)了,這件事讓我之前得出的理論崩塌,死不是生的對立面,死本就包含在“我”這一存在之中。這個事實無論怎樣力圖忘掉都是徒勞的。因為是十五歲的那個夜晚俘獲了父親的死,同時也俘獲了我。
在青春正待的時候,居然凡事都已死為軸心旋轉不休。
但是我失去的、是我最後的親人。
是我無論如何都無法忘卻的親人,即使極力想要讓自己停止思念,不斷的告誡自己人終究是會死的,意外、疾病、天災、人禍、人總是回以各種各樣的方式離開這個世界。
即使如此我還是無法填補內心的傷口,無法理解,無法原諒自己,對父親的離開內心充滿了自責,明明知道父親的身體情況,明明知道一定要有人去照顧,我卻還是沒能做到本應該盡到的義務。
自責、愧疚早已將內心的防線所擊潰,不知何時就會崩潰的內心支撐着這副早就疲憊不堪的身體。
無法原諒自己、無法原諒.憎恨、對自己的憎恨深深的刻在了心底,逐漸開始封閉自己,封閉自己那顆只要稍微觸碰就會破碎掉的弱小心靈。身上的傷口也在不知不覺中變多了,每一天的數量都在不斷地激增着,無人可以傾訴、也沒有人可以哭訴、開始明白安慰的力量對人是多麼的重要。
至少在那個瞬間擁有了心靈的依靠。
——
度過了極其寒冷的冬天、一個人看着遠處繁華的街道,每一家的門口處都停着從各地回家過年的車輛。走到哪裏都是一片燈火通明的景象,夜晚的小鎮門口掛着的紅燈籠散發著螢火蟲般的光芒。偶然在天空炸裂的鞭炮帶來新年的期盼,能夠聽到遠處小孩子開心的嬉鬧聲。
道路旁的每一家門口都掛上了喜慶的紅燈籠、起先我也想向他們那樣掛上,在倉庫尋找的時候逐漸放棄了這個念頭。親戚拜訪的時候看到這個存在便有了一開始的話題,臉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一派其樂融融的幸福景象。
既然如此的話,一個人存在於這個世界上身為孤兒的我這樣做只會讓自己的內心更加難受吧。翻找的手逐漸停了下來嘆了口氣做回到了台階上望着天空一朵朵炸開的煙花。
這就是孤獨的感覺嗎.
像是大海中的一葉扁舟,觸碰到任何東西都能夠使我支離破碎,但內心早就已經無所謂了。什麼都不會害怕,什麼都不去想,那段日子我未向他人打開心扉,所以沒人知道我的處境。哪怕我將我的心事說給他們聽,得到的也不過是‘加油’這類的鼓勵,根本毫無作用。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
過年的那一天客廳中放着春晚,一個人坐在寒冷的黑夜中欣賞着天空的煙花盛景,電視傳來跨年的倒計時,數到最後一秒的時候家家戶戶都傳來了‘新年快樂’的祝福語。
隨後震耳欲聾的鞭炮聲在小鎮上空響起,煙花照亮了漆黑的庭院,一閃一閃的天空不斷地閃爍着五顏六色的光輝。也就是在這個時候眼角的淚水不自覺地留下。發了瘋似地大笑着,伴隨着煙花盛開地聲音大笑着,眼淚也不斷地留下。
父親留下的那封信是我最後的精神支柱,支撐着我度過了一段又一段的痛苦過程。
——
我常去酒吧喝酒,想要用周圍的環境將我淹沒,但沒有任何作用,只有酒保打電話報警將我帶走。一來二去,我也便和他們熟了起來。他們也知道了我的故事,但作為成年男人他們還是教導我不要喝酒,畢竟還未成年,希望我可以遵守。
我點了點頭沒有作答,隨後被送回到家中,我站在門口看着院子中的景物,一切的一切都是父親修建的,假山、噴泉、花叢、石板路、一切的一切都是父親做的,看到這些我的眼角再次濕潤了,內心疼痛不已。我想要忘記的事情總能讓我觸景生情,心中總是壓抑着什麼東西使我無法觸碰。
這樣的日子大概過了有一個月,那是高一下學期的四月份。我並沒有不去上學,但我已經無心聽課,我的成績一落千丈斷崖式下跌。這一幕嚇壞了老師們,他們紛紛找我談心,我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是啊,我說了他們什麼也做不了,既然如此倒不如讓我安安靜靜的度過這幾年然後成為社會上的廢物就好。
回去后我依然如此,坐在屬於自己的座位上像一灘爛泥似地趴在桌子上。我高一地青春就這麼過去了。
每一年期末考試過後都會重新分班,這是這所高中默不成文地規則,成績好地自然有更加光明的人生,這類人應該在一起。我期末考試那幾天沒有來,或者說我放棄了。對於這時的我,人生中已經沒有什麼值得留念的了。我甚至想要一走了之。說不定現在投胎還不用排隊。
那是期末過後的幾天,不出意外的總分0的成績單放在了家門口的信箱中。後面還有一封信。
:鶴軒,你應該知道每次期末考後會分班,但你還是這樣做了。我不知道你為何會變成這樣,我很想知道你身上發生了什麼,但你卻什麼都不肯說。也許我這樣刨根問底會讓你感到痛苦。但我真的不想讓你的人生走向末路。
你的班級沒有變,我向校方請求不要讓你分到其他班裏去。
我沒有放棄你,所以我希望你也不要放棄。
落筆筆名是小川理子。我從未聽到過這個名字的老師。
不過已經無所謂了,我已經打算結束掉這本該在八年前就該失去的生命。
八年前的那場災難我是唯一的倖存者,父親將我從那場災難中拯救,但現在他已經離開人世了。既然如此我也應該緊隨着他的腳步才是。不過我卻不想讓別人為我擔心,就像父親那樣悄悄地離開就好了。
我已決定好了我的去路,從門口向西走,那裏有父親曾經帶我去遊玩地森林,在山頂處有一處斷崖,下面是深不見底的黑暗世界。
走到父親常去的公園,到父親第一次帶我去的飯店吃了一頓那時所點的拉麵。按照父親帶我逛街的路線行走着,做完了這一切后買了父親最喜歡抽的那包煙,在墓碑前點燃一根放在墓碑上用石頭壓住。
跪在那裏清理了墓碑上面的泥土,坐在旁邊看着遠處的夕陽落山。
開始與結束
那天夜裏我鎖好了家門什麼也沒有帶,手電筒、手機、手錶、我穿過灌木叢伴隨着月光走在通往人生終點地地方,涼爽地風席面而來,拭去我臉上地汗水,皎潔的月光阻擋着我的去路。如果一切順利的話我便會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抱歉了.老爹
扭曲的世界裏的我漸漸變得透明什麼也看不到了,存在於某人描繪地世界中不斷地傷害着、被傷害着、崩壞着、真的已經到極限了。
我不能按照你的意願活下去了。我扶着左臂站在離懸崖還有十米左右的位置,一切都和我想的一樣,但我的內心卻膽顫了起來,即使是我這樣的人在離死亡這麼近的時候也會害怕。我不禁佩服那些毫不猶豫就跳下去的人。也明白了下定決心是一件多麼艱難的事情。如果不是萬念俱滅誰又會選擇以這種方式結束一生。
我猶豫了。看着腳下深不見底的深淵,我彷彿面對着來自異世界的生物,他期待着將我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