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內丹道
昨日的悲喜劇不再細說,幾句話概括:王潮面對兒子的請罪,竟然沒反應過來,然後就被老娘甩了一拐杖,緊接着一頓訓,大意是:你瞧瞧!多好孫兒!硬是給你這個混賬父親給整成了傻子!現在,我孫兒醒過來了,你要是再整天罵他,不是你死,就是老娘亡……
還沒訓完,老太太又喜極而涕,眾人也只得陪着哭一會,再一陣好生地勸。
後來,醫生也過來檢查,更是說,王衙內脈象正常、臉色安康,身體已經大好。
既然已經這樣了,那還不完美收場?只是,末了,王潮卻要王延興跟那個打了他的呂姓道士致謝,真是有些掃興。
這不,大上午的,王延興,就被告知呂奇道士一會過來了,讓他在屋裏好好接待。
兒子被打死了,老子竟然要謝兇手……這王潮,還真tm的是清官啊!只是你不覺得清得有點過了嗎?王延興在肚子裏罵了不知道多少遍,罵歸罵,卻又能如何?也只能先聽他安排了。
果然,不多時,那道士便被劉忠帶了過來。進了房間,王延興看他一身道袍穿的整整齊齊,清秀的臉上也沒有什麼怨恨的神色,想來,在刺史府,的確沒有受什麼委屈。暗自鬆了一口氣之餘,心裏又是一番五味雜成:這王潮還真是夠“公正”的,自己兒子被這個道士打了個魂飛魄散,竟然還能這般禮遇殺人兇手!
有這麼個父母官,自然是一地之福,可有這麼個父親,對做兒子的,還真不好說是什麼好事啊!
可既然要做,就做到位吧,藏住心裏的小心思,趕忙起身,朝剛剛落腳的呂道士躬身長揖:“多虧道長一擊驚醒夢中人,延興在此有禮了!”
呂道士才進房子,還沒弄清楚狀況,就被這一聲謝給弄懵了。在唐代的禮節不像後世明清那樣動不動就行重禮,又是跪又是磕頭的,像這樣的躬身長揖,已經是帶有敬意的見面禮了。他倒是也沒想到,那當街強搶民女的惡少竟然還會知禮。只得收起臉上刻板,緩了緩神色,輕輕地還了個禮:“衙內有禮!貧道呂奇稽首!”
“這次請道長來,主要是要向道長致謝的!前幾日,延興做錯了事情,多虧道長當頭棒喝,讓延興終於是醒悟過來!”說罷,又走上兩步,再次俯身長揖。若是紈絝版的王延興沒死,別說長揖,只怕在看到道士的第一眼就直接翻桌子了;可重生版的王延興,早已久經機關生活的考驗,什麼違心的話說起來,都能說得跟發自內心肺腑一樣,誠意滿滿的,很是能打動人。
那道士果然有些受不住了,還不到二十的他,見過的人和事都不多,這事更是聞所未聞:把人家打了一頓,幾乎就橫死當場,回過頭來,竟然還要被感謝。這……走到哪裏都沒這道理啊!
他哪裏會想到這個王延興已經變成了臉皮厚如城牆的主?覺得自己臉上隱隱發燙,反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連忙再稽首:“不敢當!不敢當!當日也是小道下手過重,誤傷衙內,還要請衙內多多海涵!”
海涵!人都被你打死了,還涵個屁!這話當然不能說出來,只管高帽子繼續往人家頭上帶:“道長雖然年紀不長,可在理深刻!有道是說,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道長您拔的雖然不是刀子,那也是除暴安良的見義勇為……”王延興說到一半,也覺得,作為挨揍的人這麼說,似乎真有點過了,便再把話頭牽回來,“延興被教訓得正是恰如其分,不猛擊不以醒世啊!不振聾發聵不足以明理!道長出手正是應該!”這話說得,這頓打是求着呂道士打的似的。
聽着這些話,別說呂道士了,一旁站着的人都有點糊塗了,這算哪門子的歪理?當事人呂道士更是有點暈!他來之前是做好準備,打算怒斥這個二世祖一番,然後再甩袖離開。進了屋子,卻完全沒有按劇本走。自己除暴安良、見義勇為是不錯,可不該由他來說啊!那是被保護者的台詞啊!而現在話說到這份上,先前準備的話自然是用不上了,他只好回答道:“小道自小便受師尊教誨,扶助弱小正是本分……”
聽聽這話,怎麼著都覺得被弱小讚揚自謙?王延興自然不會說破,只要致謝完事,能到王潮那裏交差,其餘的都是小事。打算再閑扯兩句,就打發小道士滾蛋。便接着道士的話隨口問道:“哦?不知尊師是?”
“貧道師尊姓呂,號純陽子,名諱一個岩字。師尊對小道,自小是嚴格要求,不單是研習道法……”
等等?是誰?“純陽子?呂洞賓?!”這名號!如雷貫耳!他師尊竟然是呂洞賓?後世哪個人不知道呂洞賓?
只是一般眾人所知道的呂洞賓都是因傳說故事而起,什麼八仙過海、千里飛劍、三戲白牡丹之類的,而知道他生活在晚唐的人卻是不太多,王延興就是這眾人中的一員。那些什麼故事,都是當神話聽聽就算,從來沒有當真過,事實上,他本就不相信有什麼神仙鬼怪,然而,可當自己穿越,尤其還是魂穿之後,先前的立場就站不住腳了。因為魂穿就意味着,靈魂能脫離身體單獨存在,那麼,出現個一兩、三四個神仙有什麼不可能呢?
尤其就在眼前,站着的,就是一位傳說中的仙人的弟子,本能地感覺到,如果能搭上這條線,或許是一種資源?只是,下意識,又不知道這道士說的真假,眼神朝門口的劉忠看去。劉忠竟然會意地點了點頭。
明白了,原來王潮是確認過,知道這個呂道士後台極深,根本就不是一個泉州刺史能得罪得起的。再轉念一想,所謂禮遇,只怕也是給人看的;現在把道士帶過來,難道是存了給兒子結一份善緣的心思?如果是這樣,那原來外表威嚴冷漠的王潮,內心也還是滿看重這個兒子的嘛!
既然這樣,何不想個辦法直接把這個呂道士留下呢?腦子飛快地轉着,有限的線索被逐條展開思考,慢慢地有了想法。
呂道士還在那裏介紹當年自己受教訓的軼事,卻不知道就在短短的幾句話的功夫,對面這個王延興已經把壞主意打到自己腦袋上了。
呂道士一邊說,王延興便聚精會神地聽,那感覺,好像是在聽天底下最動聽的故事一樣,呂道士看到對方聽着這麼入神,說起來也更有勁了,卻不知道,王延興的專註的,其實在那些話中,找到點可以用來鑽空子的內容。待他剛一說完,王延興就興奮地接口問題,就像好學的學生向老師提問一樣:“那,尊師不是用劍的嗎?道長,您……”
“厄……只怪小道學藝不精,不曾學得師尊的劍法;不過,內丹之道,小道士深得家師真傳的!”呂道士臉上一紅,辯解道。
下意識地,王延興便擺出一副不相信的樣子:“內丹什麼的不知道,不過伏火丹倒是聽說過……道長會練這個嗎?”
“伏火丹不過是旁門小道,哪裏能和小道的內丹之學相比!”
“原來內丹更甚一籌啊……”內丹派是道教的一種修行方式,講究天人合一,以自身為鼎爐,精氣神為藥物,以求在體內凝結內丹,當然,這個凝結出來的內丹,也不是真的會長出一個核來,只是一種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玄幻的存在。呂洞賓就是這個派系的重要人物。只是這些小知識,卻又不是王延興所知道的。不過,不知道並不代表不能反駁,“那……能拿出來給別人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