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四章 萬通行兇

“真是太不像話了，他以為自己是個總督，便可以肆無忌憚地咆哮公堂嗎？走！我們聯名到皇上哪裏告他去！”一名御史振臂高呼道。

“對！對！他有什麼了不起的，竟公然干涉朝廷司法？還拿刀砍傷了人，我拼了這身前程不要，也要到皇上哪裏告下他來？”另一名御史大呼道。

一時大堂上聽審的眾官員群情激憤，紛紛叫罵了起來。

張鎣聽到堂上的其它官員都向著自己，臉上的神情方才好了些，拱手說道：“今日便請在坐的列位同僚做個見證，隨我一同面君告他去！”眾人哄然叫好，當下以張鎣為首，其他眾多官員簇擁着，一起向皇宮行去。只有內閣次輔劉吉眼睛裏閃過几絲狡猾的疑惑之色，暗暗向自己身邊的幾名心腹使了個眼色，喝止他們一同前往，幾個心腹點頭會意，悄悄退在後面，隨同劉吉一道溜走了。

紫禁城御書房內，成化帝面帶怒色坐在龍書案后，閆氏與萬貴妃坐在他的身側，閆氏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哭訴道：“求陛下救救我們的兒子吧！當初是他叫我退婚的，我卻貪圖白娶個媳婦，沒有答應，沒想到惹出今天這場禍事來！這都怪臣妾不好啊！”說罷，拿手帕掩了面，嗚嗚咽咽哭個不住，萬貴妃小聲的在旁勸慰。

成化帝臉有怒容，沉聲說道：“傳錦衣衛指揮使萬通晉見！”

一名小太監飛跑出去傳旨。過不多時，萬通大步匆匆走進御書房來，跪下向成化帝行禮。

成化帝心煩的擺了擺手，叫他起來，吩咐道：“你立刻帶人到刑部大堂去，保護楊洋，切不可叫壞人害了他的性命！”

萬通忙躬身領命，匆匆而去。成化帝站起身來，在屋內踱了幾圈，又大聲傳令道：“立刻宣東宮講官謝遷、劉健、李東陽入宮見駕。”

一名小太監飛跑出去傳旨，萬貴妃看向成化帝，用疑問的眼神看着他，說道：“陛下，你這是要……”

成化帝點了點頭，沉聲說道：“這太子豈可久病於朝，不與百官見面？”

萬貴妃眼睛裏閃過一絲喜色來，向拿手掐了閆氏胳臂上一把，笑道：“恭喜妹妹了！”

閆氏愕然道：“陛下，您這是……”

成化帝長嘆了一聲，說道：“太子在外察訪民情，如今該回宮來了！”

閆氏忙向前跪倒，叩頭道：“謝陛下隆恩……”

就在張鎣剛與聽審的官員一同走了沒多久，萬通便帶着數十名錦衣校尉闖進了刑部大堂。進來一瞧，發現人已經散了，便揪過來一名堂上的衙役來，詢問今日審案的情況，當得知楊洋被打得昏迷過去，現已被送入刑部大牢時，不覺大驚失色，忙搶步趕到刑部大牢查看。走進黑漆漆的囚牢，見楊洋爬在囚床之上，一副氣息奄奄的模樣，頓時又急又氣，怒道：“是那個王八蛋打的？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餘子俊正在牢房之中，於是便把今日在大堂上發生的事情講了一遍。萬通大怒道：“這定是有人陷害？楊洋知書答禮，別說沒有退婚之事，便是真得有，兩人還未成婚配，何須要在半路上截殺宋小玉母女，況且宋小玉母女遠在江南，這消息又是誰告訴她的？此事大為可疑。來人呀！立刻將宋小玉母女和那個徐義士擒下，不可放過一個，待本指揮使面聖歸來，再做定奪。”手下的十幾名校尉，齊聲喝應了一聲，如狼似虎般沖了出去。

萬通留下了十幾名錦衣校尉在牢房之中護衛楊洋，自己則帶了剩下的人，趕出刑部大堂來，騎上了馬，飛奔入宮，稟告此事。

皇宮御書房內，成化帝正與劉健、李東陽、謝遷講述太子之事。成化帝道：“諸位愛卿，當年因為血殺閣暗中殺害朕得子嗣，朕不得已才找了個孩子來冒充朕的兒子，又加強了東宮的戒備，那幫血殺閣的殺手方才收了手，不再暗害朕的其他子女。因為那孩子年紀大了，朕深恐被人記住他的相貌，等他將長大之後，給朕的皇位帶來不必要的煩擾，方才說是他久病在床，不能與百宮見面。也多虧了三位愛卿，替朕一直保守着這個秘密。如今那楊洋卻是朕當年的吳皇后，偷偷跑出宮后，生下來的親生兒子，又出落的文武雙全，才華出眾，朕有意叫他克繼大統，就任太子之位，不知三位卿家意下如何？”

劉健、李東陽、謝遷相互看了一眼，眼中均閃過一絲喜悅之色，一起跪下叩頭道：“陛下，楊洋雄才大略，正是陛下所有兒子中做太子的最佳人選！”

李東陽又搖頭晃腦的說道：“陛下，這是您最英明的一次決策，臣記得楊洋當年初到京城時，曾在王一夔大人府上做過一首詩，叫做七律·冬雲，氣勢雄偉，有王者之像，臣至今還記得詩句，臣這便把這首詩吟誦出來給你聽聽！”

成化帝喜道：“他還會做詩，還氣勢雄偉，快念給朕聽聽！”

李東陽清了清嗓子，大聲吟誦道：“雪壓冬雲白絮飛，萬花紛謝一時稀。高天滾滾寒流急，大地微微暖氣吹。獨有英雄驅虎豹，更無豪傑怕熊羆。梅花歡喜漫天雪，凍死蒼蠅未足奇。”

成化帝眉目舒展，撫掌大笑道：“好！好！真不愧是我朱家的千里駒也！”轉頭向閆氏問道：“這楊洋的師父是誰，竟為朕教的如此有才情的兒子？”

閆氏喜形於色，笑道：“他師父是太原觀音禪院的住持，本是江南一個不第的舉子，極有才情，後來看破紅塵，出家為僧，現在是山西省極有名的一位道德高僧呢？”

成化帝贊道：“怪不得朕得愛兒有如此才華，卻原來是他師父便這等的不同凡響！將來朕定要好好的褒獎於他！”

幾個人正在屋內談得高興，就見一名小太監面帶慌急之色飛奔進來，向成化帝稟道：“陛下，有數十名宮員跪在宮門外，聯名上書，要求查辦餘子俊干涉司法，袒護自己女婿楊洋，咆哮公堂之罪！”

成化帝驚訝道：“餘子俊一向老成持重，怎麼會幹出這等事來？”正疑思間，又見萬通氣喘吁吁的跑了進來，向成化帝跪稟道：“陛下，大事不好了！楊洋……他在刑部大堂之上，被那張鎣給打傷了，如今正躺在黑牢的床上生死不知呢？”

成化帝大驚失色道：“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萬通於是便把楊洋是如何到堂上，又是如何被張鎣打傷的事講了一遍！

成化帝眼中放出兩道又狠又戾的光芒來，咬牙說道：“這些個官員一個個都該殺，是誰叫他們一起去聽審的？此事必有主謀，又不問青紅皂白，打傷了朕的愛子，朕與他們沒完！”轉頭向萬通說道：“給我拿棍子去宮門審那些個官員去，問問他們究竟是誰叫他們一起去的？又是誰叫他們下狠手打楊洋的，若是不招，統統打死！”口氣極凶，顯然已是氣急敗壞了。

劉健、謝遷、李東陽嚇得噤若寒蟬，不敢言語。閆氏卻立時放聲大哭了起來。成化帝心中越添煩惱，囑咐萬貴妃在御書房內陪着閆氏說話，自己則帶了懷恩、劉健、謝遷、李東陽還有兩名極富經驗的御醫，急忙忙走出宮來，騎了馬向刑部大堂飛奔而去。

皇宮外，張鎣帶着二十幾位官員在宮門外跪着，等候成化帝接見，心裏頭自以為得計：“如今餘子俊罪證確鑿，又有多人目睹，自己這方又人多勢眾，定可參他一個擾亂司法，咆哮公堂之罪！”正在臆想着餘子俊被皇上責怪，丟官抄家的可悲下場，卻見萬通帶了數十名錦衣校尉，氣勢洶洶的走出宮來，在他們一幫人面前站定。

萬通掌管錦衣衛，經手的冤案不少，與朝中的大臣們一向不對付。這些官員仗着自己是乃是進士出身，朝廷有優待，一向看不起他，如今己方人多勢眾，料來法不責眾，萬通不能拿自己等人怎樣，遂一起向萬通大聲咆哮道：“狗官，你出來幹什麼？我們要見的皇上，別以為你有萬貴妃罩着，我們就怕了你，你的那個侄女婿楊洋停妻再娶，又殺害妻子，犯下了十惡不赦之罪，我們定要向皇上討一個公道，還天下百姓一個朗朗乾坤！”

萬通氣極反笑，嘿嘿冷笑道：“你們今日所作所為才犯下了十惡不赦之罪呢？瞎了你們的狗眼，你們真以為楊洋只是一個小小的五品官么？你們知不知道，你們今天為自己闖下塌天的大禍來！”轉頭向身後的錦衣校尉大聲喝道：“都拿下了，一個也不許放走！”身後的錦衣校尉們齊起喝應了一聲，一起湧上前來，執兵刃，將告狀的官員們圍在中間。

眾官員臉色劇變，一名御史仗着自己的進士身份，平日裏又不曾犯下什麼過錯，大聲質問萬通道：“萬指揮使，你想怎樣？”

萬通呵呵冷笑道：“我想怎樣？當然是奉了皇上的旨意，來審問你們這些居心不良之輩了！”說到這裏，面色一沉，厲聲說道：“皇上叫我問你們，今日你們結黨營私，一起前往刑部大堂去聽審，究竟是誰的主意，快講？”

那名官員大聲抗辯道：“萬通，今日並沒有人主使，是我們平日看不慣楊洋的為人，自己要去的！”

萬通冷笑道：“沒人主使？鬼才相信你的話！”大聲向身旁的錦衣衛吩咐道：“拿下，給我拿棍子重重的打，看他的嘴硬，還是我的棍子更硬！”

身旁的錦衣衛們大聲答應了一聲，欺上前去，像捉小雞一般，將那名官員揪翻在地上，四個人壓住他的四肢，另兩人便舉起板子，狠狠的打起他的屁股來。那名官員立時慘叫聲連連，大呼道：“大明的列祖列宗在上，你快看看臣今日的遭遇吧！微臣就是死，也要為天下百姓爭個公道！”

萬通怒道：“腐儒，你還敢嘴硬！重重的打，打死勿論！”持棍的錦衣衛又一五一十的狠命打了起來，重重的五六十棍下去，那人再不動了！一名錦衣衛拿手指探了探他的鼻息，回身稟道：“大人，他被打死了！”

萬通冷冷的道：“這麼不經打？給我拖下去喂狗！”又拿眼睛看向其它的官員。眾官員本就是文人，體虛身子弱，沒有武將們來的骨頭硬的，此時見萬通公然杖葬斃了一名御史，如今又紅着眼睛向自己看來，不覺心中驚怕，再不敢言語。

萬通嘿嘿冷笑道：“怎麼樣？列位大人，招了罷，你們究竟是何人主使？”

眾官員面面相覷，均不敢聲言，萬通心中要為自己侄女出氣，自然不會輕放了他們，拿手向平日裏與自己有仇的三名官員一指，說道：“你！你！你！都出來！”

三名官員站在裏面，均不動身，七八位錦衣校尉擠進人群去，將三人從裏面揪拖出來，摁爬在地上，拿眼睛向萬通看去，等候命令。

萬通又厲聲喝道：“給我重重的打，打死了再換下一批！”眾人見萬通如此凶神惡煞，方知老虎屁股摸不得，今日自己闖下大禍了！

一名官員戰戰兢兢地說道：“大……大人，是……是左通政李孜省李大人！”

萬通雙眉一挑，眼中閃過一絲狠戾之色，沉思着說道：“原來是他？”擺了擺手，示意錦衣衛們不要再打。寒下臉說道：“你們先行跪着，待陛下回來之後，再行發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