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三章 餘子俊之怒
話音剛落,衙役們便舉起板子重重的打在楊洋屁股之上,楊洋立時發出了一聲凄厲的慘呼。一名衙役數着數,另兩名衙役一五一十的打了起來,兩旁聽審的官員和堂下的老百姓眼睛裏立時流露出興奮的快意來。
楊洋忍着痛,大聲呼道:“刑不上士大夫,我有進士的功名,你們不能打我……”
張鎣睜圓了眼睛,大喝道:“一個商賈之子,低賤之人,忝列我讀書人之列,衙役們給我重重的打,看他還敢嘴硬!”說著,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來。
衙役們聽見大人有令,打得更加狠了,楊洋的凄慘叫聲,起先還很高,慚慚的越來越低,最後竟完全不出聲了,爬在地上一動也不動,臉色變得慘白,嘴唇上也毫無血色。
宋小玉看着楊洋爬在地上,被衙役們拿板子打的凄慘模樣,眼睛中閃過一絲不忍之色,暗思道:“我當初與這負心人定有婚約,明知他才華出眾,相貌俊雅,卻撇了他執意要扶靈樞回鄉,為父親守孝,以他那風流的性兒,那個女子不愛?況他又正值青春少年,以如何能守得寂寞,苦等自己?還不是人家一勾引,他便撲上去了?這停妻再娶之錯,只怕自己的責任更大些?只恨他為了貪圖富貴,竟然下狠手害我們母女,若是能把他打得回心轉意也是好的!可若是衙役們手重,將他給打死了?自己卻又有何面目去見他的老娘閆氏?她又該由誰來奉養送終?”一時兩人往日在一起的一幕幕溫馨時光飛速的閃過眼前,心中再無猶豫,忽然大叫道:“別打了,別打了,大人,我求您別打了!”說著,倏地爬起身來,推開了正在打板子的兩個衙役,縱身撲在了楊洋身上。
張鎣大聲喝道:“宋小玉,本官正在為你懲治那個負心漢?你卻為何要護着他?”
宋小玉仰起頭,眼中含着淚水,嘶啞着嗓子說道:“大人,他雖有千般的不是?但畢竟是我的丈夫,家裏還有年邁的婆婆與年幼的妹妹要他奉養?您這般打下去,豈不是把他給打死了?我情願不告狀了,與他退了婚約,以後兩個人各不相干!”
張鎣冷笑道:“你當本大人的刑部大堂是小孩子過家家的場所,想告便告,不告便沒事了?今日之事,卻是半點也由不得你!來呀,給我繼續重重的打,打暈了拿冷水潑醒來,叫他招供畫押?”
呀!這傢伙可夠黑的?還要打?楊洋有易筋經護體,衙役們拿大板子打時,他早已運功防備,身上雖然挨了幾十板子,也只當是與他撓癢,此時索性裝暈,抬頭拿手指頭艱難地指向張鎣,說了句“你……好狠!”說著,把頭一栽,便不動了。
衙役也不敢再動手打,這些官老爺們那個沒點背景?楊洋是誰?天子門生,兩榜的進士,家裏有諾大的產業,聽人說跟宮裏的萬貴妃還沾點親,很受成化帝的器重,這要是在自己手底下給杖斃了?上頭萬一要是給怪罪下來,自己還不是推出來頂杠的?遂一起停了手,一名衙役上前稟道:“大人,罪犯昏過去了?要不先收監?”
張鎣怒道:“瞎了你的狗眼,他是故意裝昏,你們把宋小玉拖開,繼續給本大人打?”
衙役們無奈,只得上前把宋小玉拖在一旁,繼續拿板子打,卻留下了心,下手輕了很多。
張鎣又怒道:“該死的奴才,叫你們重打,你們卻偏偏輕打,給本老爺換人。”說著,向身旁站立的兩名衙役使了個眼色,兩人點頭會意,走上前來,奪過了板子,在掌心裏吐了口唾沫,彼此使了個狠戾的眼神,高高地掄起板子,虎虎生風的打了下去。
只聽“啪啪”兩聲,楊洋爬在地上一動不動,卻是兩根板子打折了。
張鎣沉下臉斥道:“廢物!換了板子,再繼續給我打?”兩人將手裏的板子扔在一旁,又接過兩根來,運足了力氣,便欲再向楊洋身上打去,卻聽得大堂門外,傳來了一聲怒吼:“住手!”
眾人一起向大堂門口瞧去,只見餘子俊帶着四名隨從,匆匆忙忙地地走進堂來。
張鎣看見餘子俊到來,皮笑肉不笑地說道:“余大人?你不在大同總督你的軍務,卻來我這刑部大堂做甚?”
餘子俊沒有理他,冷冷瞅了張鎣一眼,又掃了一眼在坐的官員,眼睛裏閃過一絲怒意?見楊洋爬在地上一動也不動,忙走了過去,查看他的傷勢,當看到楊洋昏迷在地,旁邊又扔着兩根打斷的板子時,頓時心中怒火升騰,立起身來,大聲質問道:“張大人,楊洋他身犯何罪,要你下這等狠手害他,你我雖然過去有過矛盾,但也用不着在後輩身上撒氣吧!”
張鎣呵呵冷笑道:“余大人此言差矣!本官乃是公事公辦?何曾徇私?只因楊洋他停妻再娶,又暗中下手殺害他的未婚妻?本官才拿他下獄,怎麼,余大人心疼自己的女婿?想要干涉本官的正常辦案嗎?須知這是本官的刑部大堂,不是你的大同總督衙門!”臉上的氣色也很不好看,惡狠狠的回視着餘子俊。
餘子俊鼻子裏重重的喘了口氣,拚命使自己的心情鎮定下來,冷笑道:“張大人,楊洋是進士出身,深受陛下寵愛,你沒有確鑿的證據,便這般的大刑逼供?莫非是要屈打成招么?”
張鎣呵呵笑道:“屈打成招?本官何時干過那等有違聖賢教誨之事?這裏有告他的狀子與婚書為證,請余大人過目。”說著,命衙役們拿給餘子俊觀看。
餘子俊拿過來仔細瞧了,忖思半晌,走到楊洋身邊將他搖醒,開口問道:“你在太原之時與那宋小玉訂過婚約?”
楊洋點頭道:“是曾訂過,不過我已經讓我娘退婚了?卻不知這婚書怎的還在?”
餘子俊又道:“你可叫你娘前來為你作證?”
楊洋麵現為難之色,苦笑道:“我娘她……她卻是不能來作證的?”
餘子俊又問道:“這卻是為何?”
楊洋沉吟不語。餘子俊盯着他的眼睛,語重心長地說道:“你今日若是不說出實話?只怕連我也幫不了你!”
楊洋長嘆了一聲,只得說道:“爹爹!你附耳過來,我只說給你一個人聽!”當下便把閆氏的真實身份,細細與他講了。
餘子俊聽罷,臉上露出驚異的神色來,緩緩站起身,忽然縱聲大笑,竟似有一種喜極而泣的神色,堂內外眾人,均不知他這是何故,還道他是神經錯亂,精神失常了!一時錯愕地拿眼睛看向他。
“我女兒的眼力真不錯也!”餘子俊由衷地贊道。接着收斂了笑容,把胸脯一挺,腰背一直,眼睛裏放射出兩道懾人的寒芒來,厲聲向身後的四名隨從吩咐道:“你們把楊洋給我看護起來,若有人再敢動他一根寒毛,殺無赦!”口氣極是堅決。
餘子俊久鎮邊關,身後的幾名隨從,都是一等一的武功高手,此時聽得自家大人吩咐,當下齊聲答應了一聲,搶到楊洋身邊,使勁推開了刑部的衙役們,抽出腰刀,護衛在楊洋四周。
張鎣吃驚地看向餘子俊,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冷聲說道:“余大人?你要阻撓本官正常審案嗎?本官要到陛下去那裏告你一本?”
餘子俊呵呵冷笑道:“本官正要如此哩!奉勸你一句,這案子牽涉太大?不是你想審就能審得了的?你莫要做了別人的刀把子,白白丟了自己的性命?”
“你……!”張鎣怒極,眼睛裏幾欲噴出火來,但卻又一時無可奈何,沉吟半晌說道:“來人呀!先將楊洋收監,待我稟明了陛下,再來追究他的死罪!”
衙役們向前數步,見餘子俊的幾名隨從,拿刀冷冷地看向自己,均不敢上前自討沒趣!只好拿眼睛向餘子俊身上瞧去,餘子俊忖思半晌,說道:“你們幾個扶楊洋前往監牢,定要不離他左右,護得他周全,有膽敢近身者,立殺之!”幾名隨從,又齊聲答應了一聲,一個人背了楊洋,兩人個護在他左右,跟隨在衙役們身後向監牢走去。
張鎣氣憤至極,走下堂來,扯住了餘子俊的袖子,大聲說道:“你干擾本官辦案,走……你與我到宮裏見皇上去?”
餘子俊一把甩開了他的手,冷冷的說道:“你個蠢貨,被人拿槍使了都不知曉,你還是先去想想怎麼應付陛下的雷霆之怒吧!”接着又說道:“我現在還要先去保護我的好女婿呢?可沒閑功夫陪你玩!”說著向楊洋身後走去。
張鎣怒道:“攔住他……攔住他……莫讓他去!”
幾名衙役搶上前來阻攔,卻被餘子俊自一名隨從肋下拔出腰刀來,呼的一聲砍去,只聽“呀!”的一聲慘叫,卻是一名衙役被餘子俊砍中了胳臂,這還是他見機,躲閃得快,若要再遲慢上半分,只怕已然沒命了。
張鎣瞠目結舌,拿手指着餘子俊後背,嘴唇哆嗦着說道:“瘋了!瘋了!真是瘋了!本官定要你好看?”
餘子俊聽見了,身子微頓,鼻子裏冷哼了一聲,繼續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