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黃巾小兵

第一章黃巾小兵

北風凜冽,荒蕪的大地一片蒼茫。

一片雪花從空中飄落,落在張揚的臉上,冰冷的觸感前所未有的真實。張揚握緊手中環首刀,手上暴起的青筋顯示出他此刻的心情並不平靜。

他看上去十分狼狽,頭髮散亂的披在肩頭,一身舊袍不少地方殘破不堪,一些地方還沾染着斑斑血跡。

北風吹開他的頭髮,露出一張瘦削的臉龐,看得出來,他也不過是個二十來歲的青年。

面容算不上英俊,甚至有一些粗糙,但卻擁有一雙閃亮的眸子,好像畫龍點睛一般,讓他看上去不再顯得平凡。

張揚舉目遠眺,在遙遠的天邊一條淡淡的黑線由遠及近,在眼前漸漸清晰起來。

終於還是來了。張揚嘴角浮起一絲若有若無的淡然,或者說是漠視。緊了緊腰帶,張揚看了眼崩掉刀刃的環首刀,兇狠猙獰之色在他臉上一閃而過。

長刀出鞘聲、金屬撞擊聲、呼喝聲、喘息聲在頃刻之間響起,不少人像張揚一般在做着大戰前的準備工作。烈烈的寒風吹動他們的頭巾,掀起一片黃色的海洋。

沒錯,他們就是黃巾!張揚是他們中的一員,最普通不過的一員。

張揚也搞不懂他是怎麼來到這個世界的。

他本是二千年後的一個殺手,混跡在各戰亂小國之間賺取高額的賞金。在這一行,他有個外號叫“蒼狼”,名聲不小。執行任務二百餘次,殺五百餘人,無一失手,除了最後一次。他被心愛的女人出賣,深陷重圍,被亂槍打死。直到死亡前那一刻,他才明白師傅說的那句“女人,不可信”的真正含義。可是他沒有死,再睜眼已經來到了這個中國古代史上最為混亂的時代——東漢末年黃巾起義時期!

這一年是中平元年,具體是公元哪一年,張揚並不清楚。

這對英雄豪傑來說是最好的時代,對平民百姓來說是最差的時代。

經過幾天不停的流竄逃亡,張揚悲哀的發現,哪怕他一身本事,在這個時代也無法僅靠自己生存下去。在動輒成千上萬的軍隊面前,個人的力量是那麼微不足道。這是個吃人的時代,要想活着唯有殺人,不然死的那個就會是你,沒有第三種可能。

按張揚的本意,他是想參加官軍的,雖說喪命的可能仍然不小,但總比在黃巾賊中強。張揚的歷史不算好,但黃巾起義最終的結果他還是知道,他可不想給張角那神棍當陪葬品。

奈何老天作對,讓他重生在了黃巾軍之中。

這幾天的時間,張揚已經不是第一次參加戰鬥,他嗜血的習性已經成功被這亂世喚醒,死在他手底的官兵少說也有二十人之多。

遠處那淡淡的黑線已經靠的非常近,悠長的號角聲彷彿就在耳邊響起,忽近忽遠,好像不屬於這個世界一般。

黃巾軍的兵陣中一片肅靜,呼嘯的寒風聲中,張揚可以清楚地聽到旁邊粗重的喘息聲。

張揚轉過頭,收斂起眼中的精芒,柔和的看着身旁的少年。少年十八歲上下,臉上稚氣未脫,瘦弱的彷彿麻桿一般,他的手中緊緊握着一桿耕地的鋤頭,伴隨着雙手微微顫抖。

張揚伸手拍了拍少年的肩膀,淡淡的道:“別怕,一會跟在我身後,別亂跑,很快就會過去的。”

少年姓梁名武,家境貧寒,沒有表字。

梁武是張揚來到這個世界后第一個認識的人,也是他的救命恩人。

那是張揚穿越的第一天,倒霉的他附身在另一個倒霉蛋身上,除了還有一口氣和死人也沒其他區別。是梁武在死人堆里發現了氣息微弱的張揚,然後用他瘦弱的肩膀一步一步把張揚扛了出來,並把自己藏留的一點乾糧分給張揚,才讓張揚不至於穿越的第一天就死於非命。

張揚雖然是個殺手,但是重諾,信奉有恩必報,有仇也必報。恩怨分明,哪怕他是一個最為冷血的殺手也不曾忘的信條。

黃巾軍陣前,一騎獨立,破爛的大旗在他身後隨風飄揚,顯得無比蒼涼。

他叫龔都,黃巾軍的一個小頭目,連渠帥都算不上。不過此時他胸中的豪情比任何時刻都要熱烈。僅僅幾個月的時間,他的部眾從最初的六七十人膨脹到現在的六千餘人,只要給他一年時間,他就能拉起一支席捲天下的雄師,至少他是這麼認為的。

等待的時間總是特別漫長,或許是一瞬間,或許過了很久,隱隱約約,悶雷一般的沉悶聲響在所有黃巾軍的耳邊響起,連腳下的大地都震顫起來。

張揚的臉色變了,龔都的臉色變了,所有黃巾老兵的臉色都變了。

那是一支騎兵,而且數量絕對不少!

當張揚看清那一面迎着北風烈烈飛揚的戰旗時,胸腔中那顆因為殺人過多而變得無比淡漠的心臟都不爭氣的狂跳起來。因為那桿戰旗上,飄揚着龍飛鳳舞的一個董字。張揚清楚,西涼董卓,那是一個魔王,一個屠夫。

董卓高舉鬼頭刀,打馬飛奔,一千西涼鐵騎緊緊跟隨在他的身後,寬廣的騎陣彷彿大海上高達萬丈的驚濤駭浪,挾裹着踏碎一切的氣勢和衝天的戰意,向著前方的黃巾軍席捲而來。

兩旁的景色飛速倒退,天地間只有四千隻馬蹄同時叩擊大地所發出的轟鳴巨響,萬丈豪情在董卓的胸膛中燃燒,他的眼睛都彷彿染上鮮血一般通紅。他喜歡看敵人在他的馬蹄下輾轉哀嚎,痛苦呻吟,唯有這種時刻,才會讓他熱血沸騰。沒有什麼事兒,能比掌握敵人的生命更讓他覺得美妙。

“殺!一個不留!”

鬼頭刀狠狠劈下,董卓大吼一聲,好像猛虎出籠的咆哮。

“殺!”

一千西涼鐵騎齊聲應和,彷彿天邊的炸雷,讓數倍於他們的敵人顫慄。

緊緊跟隨在董卓身後,一排排騎兵長矛下壓,矛尖撕裂凄厲的朔風,閃耀着讓人心顫的寒光。

後排的騎兵取出身上的長弓,一支支利箭遮天蔽日,彷彿連天空都昏暗了下來。

黃巾軍陣中早已慌亂不堪,不少士卒驚恐的環顧四周,一些膽小的士卒已經開始退縮。

龔都策馬在陣前來回奔走,放聲喝斥,甚至還親自斬殺了幾個逃走的黃巾軍。不過他的努力註定是徒勞的,在死亡面前,沒人能保持鎮定。更多的人開始後退,堅持在原地的士卒越來越少。

張揚不在意黃巾軍的生死,但他自己和梁武的小命他不能不考慮。只是他清楚,在空曠的平原之上,步兵遇到騎兵,只有殊死一搏才有一線生機,轉身逃跑只有死路一條,兩條腿永遠是跑不過四條腿的。

在董卓軍西涼鐵騎的強大威勢下,黃巾軍消滅幾股地方軍隊所積攢起來的士氣飛速衰退,逃跑已經成為了趨勢,不可避免。龔都不得不放棄,轉身成為逃跑隊伍中的一員,甚至還親自斬殺了幾個擋住他去路的黃巾軍。說到底,他並不是一個能殊死一搏的勇將。

逃跑一旦開始便一發不可收拾。

張揚清醒的知道,僅靠他一個人拚命根本挽回不了什麼,或者從他的心底也根本沒想過要改變黃巾軍的命運。所以在一開始,他就拉着梁武加入了逃跑的大軍,雖說逃跑也有很大的幾率會被追上殺死,但站在原地不動則是必死無疑。不需要多加考慮,他做了最正確的選擇。

縱橫天下的騎兵不是吹出來的,同等數量的大漢步卒也根本不是騎兵的對手,何況是這群剛放下鋤頭沒多久,手裏連把像樣武器都沒有的黃巾軍。

屠殺,這完全是一場單方面的屠殺,黃巾軍就像一排排麥穗一般被西涼鐵騎無情的收割,凄厲的哀嚎便是這場屠殺盛宴的配樂。

張揚拉住梁武的手沒命的飛奔,甚至連頭都不敢回。不過就算不用回頭也知道,身後的同袍正在遭受什麼,不過張揚也無能為力,他自己都有性命之憂,哪還顧得上別人,不曾把拉着梁武的手放開已經比大部分自詡重義的人來得要強。

“啊!”

哀嚎在他身後響起,很明顯,騎兵已經追趕上來,不管是速度還是耐力,四條腿的生物明顯更勝一籌。張揚無奈地嘆口氣,用力推了梁武一把,大吼一聲:“跑!”然後緊握長刀,轉過身來,目光所到之處,一個面貌明顯不是漢人的騎兵手握一柄彎刀,對着張揚兜頭就砍。

張揚緊咬嘴唇,矮身躲過彎刀,同時手中的長刀狠狠向馬腿砍去。

“咴律律。”

伴隨着痛苦的嘶鳴,戰馬以及騎在他身上的騎士轟然倒地,帶起一片煙塵。

張揚三步並作兩步,衝上前去,手中長刀挾裹着他一腔的無奈和憤怒,猛劈而下。

那西涼騎兵的腦袋彷彿破裂的西瓜一般,紅的白的濺了張揚一身,只見他伸出舌頭,舔舔嘴角的鮮血,遺憾的嘆息道:“毫無美感。”

不過,霎那間,又有三名騎兵發現這裏的狀況,向張揚衝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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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寸山河一寸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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