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曹丕論戰
南郡，江陵城，太守府衙之中。
江陵城位於長江北岸，因為臨江而建，所以謂之江陵。
作為南郡的郡治，除了襄陽城之外，江陵城就是整個南郡最大的城池了。
自從劉琮率軍投降到如今，經過連續幾個月的整頓，現如今整個南郡已經基本上被曹軍掌控起來。
從華容道逃脫之後，曹操帶着自己身邊數百名殘兵敗將一路奔逃，一直進了江陵城這才終於安穩下來。
曹丕跟着曹操到達江陵城不久，在赤壁大戰中各自逃命的諸將也先後入城。
只是一個個看起來灰頭土臉，跟大戰之前的軍容整肅比起來，現在都像是不知道哪裏跑來的山賊亂匪。
曹操此時正面色鐵青坐在上首一言不發，而許褚則是按劍立於曹操身後，神色漠然的看着場中諸將。
此番赤壁大敗，最直接的原因就是曹操自己把戰船連在一起，所以這才給了孫劉聯軍用火攻的機會。
如果從更深一層來說，荊州新降，水軍將士未肯全力效命，江東基業穩固水戰經驗豐富，以及周瑜諸葛亮足智多謀等，都是造成此次戰敗的因素之一！
曹操自己也是心中清楚這一點，所以此時雖然怒氣橫胸，卻也沒有對着場中諸將發火。
良久之後，曹操這才沉聲道：“事已至此，本相也不想再追責什麼了，你們大家都說說看，接下來該怎麼辦？”
曹仁率先開口道：“主公！前方斥候回報，周瑜此時已經率領大軍抵達津鄉，正跟我軍隔江對峙，隨時有可能率軍過江前來攻打南郡，江陵城已經不安全了，還請主公早日北還！末將願意率軍守衛南郡，絕不給敵軍佔領南郡的機會！”
赤壁一戰，荊州水軍損失慘重，尤其是戰船被周瑜給燒了大半，如果此時江東水軍想要強渡長江，曹仁根本就沒辦法進行攔截。
津鄉與江陵城隔江對望，曹仁此時催促曹操北還，確實是擔心曹操的安危。
看到曹仁已經率先表態，作為隨行軍師的程昱開口道：“主公，子孝將軍所言極是啊。眼下我軍新敗，江東又有水軍之利，而南郡乃是江北大郡，想來孫權一定會命周瑜趁機前來搶奪，為他日後率軍北上做準備。江陵城隨時可能受困，還請主公早日北還！”
曹操自己也很清楚江陵城已經不安全了，不過赤壁新敗，自己屁股還沒坐穩就要率軍北撤，這麼一來難免要被孫權和劉備嗤笑，而且還要在自己手下諸將面前損失威信！
所以走雖然必須要走，不過卻要有個拿的出手的理由才行。
聽到曹仁和程昱的勸諫，曹操並未立即表態。
而是對着曹丕開口道：“對於眼下的局勢，子桓有何看法？”
赤壁大戰之前，曹操其實並不太關心曹丕的想法如何。不過華容道上曹丕請命上前說退關羽，這無疑給曹操留下了很好的印象。
所以此時，倒是真的想要聽一聽曹丕的看法。
對於曹操的心思如何，曹營諸位謀士之中其實賈詡看得最通透，可惜賈詡此時人在後方，並未前來荊州。
而程昱心思剛直，只想着讓曹操儘快離開江陵城，一時間卻是沒有想到給曹操一個合理的台階。
此時聽到曹操開口詢問自己的看法，曹丕心中暗道一聲機會來了。
然後上前開口道：“父親大人，兵法云：不謀萬世者，不足謀一時。不謀全局者，不足謀一域。孩兒以為，眼下的局面如何，其實不止是荊州一地，而是要考慮整個天下局勢再做分析！”
曹操頗為欣慰地點頭道：“孫子兵法博大精深，子桓這個論斷確實很適合眼下的情況，你再仔細說說，考慮整個天下局勢又該如何？”
曹丕正色道：“自從父親大人率軍平定河北之後，整個天下局面已經是愈發明朗起來。赤壁大戰之前，我軍兵強馬壯，天下諸侯莫敢仰視，所以後方穩定，兵精糧足，正好率軍南下平叛！不過此番戰敗之後，天下局勢怕是又要有所變動。”
略一停頓之後，曹丕繼續道：“遼東公孫康偏居一隅，對於整個天下局勢影響不大，暫時可以不作考慮。江東孫權此時兵鋒正盛，肯定會趁機前來搶奪南郡甚至更進一步搶奪南陽郡，所以孩兒以為，南郡確實要留下一名重將駐守，防止孫權趁機北擴！”
聽到曹丕似乎言猶未盡，程昱開口道：“公子只說了公孫康和孫權兩路諸侯，不知天下其餘勢力又當如何？”
對於曹丕這一段分析，程昱心中還是頗為認可的。
曹丕開口道：“漢中張魯要防備來自益州劉璋的威脅，同樣無力對付我軍。而劉璋暗弱，再加上張魯擋在漢中的緣故，對於我軍同樣是鞭長莫及。眼下孫劉聯軍正是戰利品分配之時，周瑜既然率軍前來謀取南郡，劉備肯定不敢直接與之對抗，只能轉而向南謀取荊南四郡！”
聽到曹丕提起荊南四郡，曹操忍不住冷哼一聲！
雖然曹丕沒有說劉備能否奪取荊南四郡，不過眼下大軍被周瑜擋在江北根本無力支援，所以這荊南四郡，肯定是守不住了。
不過曹操到底是拿得起放得下，既然荊南四郡已經確定不保，這時候再繼續糾結也沒有任何意義了。
所以略一沉思之後，曹操開口道：“交趾方面士燮遠離中原，而且還要防備孫權南下，所以同樣對我軍不能造成威脅，如此一來，整個天下各路諸侯之中，就只有涼州方面的馬超韓遂能夠威脅到我軍後方了？”
曹丕點頭道：“正是如此！此前我軍兵鋒正盛，所以馬超韓遂縱然眼紅關中之地，卻也是有心無力。不過此次我軍赤壁戰敗，孩兒以為一旦消息傳到涼州之後，馬超韓遂等人必然會蠢蠢欲動！而關中和長安等地皆是我軍防衛要地絕不可失！所以孩兒建議父親早回鄴城，然後整頓兵馬糧草，防止馬超等人窺視關中！”
曹操需要一個妥當的理由返回北方，所以曹丕此時故意略過荊州方面的局勢，而是把涼州軍閥搬出來。
關中和長安都是要地重鎮，萬萬不可有失，必須要曹操親自回去坐鎮才行，所以這個理由已經足夠了！
聽罷曹丕這一番分析，曹操冷聲道：“馬騰韓遂也不過是跳樑小丑罷了！他們能翻出什麼風浪來？倒是我軍赤壁新敗，本相這個時候正當留在荊州整頓兵馬，豈能就此返回鄴城？”
如果是不了解曹操的人，可能會真的以為曹操想要坐鎮荊州。
不過曹丕對於曹操可是兩世了解了，此時聽到曹操的口氣，立即猜到他已經被自己說動，只是還要再加一把力而已！
想到此處，曹丕抱拳凜然道：“父親大人！當初董卓統帥涼州軍閥和并州軍閥時，能夠以地方豪強入主中樞，而且面對關東諸侯聯軍也是毫不示弱，最終從容撤回長安。以孩兒之見，馬騰韓遂等人雖然能力一般，不過涼州軍閥素來善戰！”
“尤其是馬騰之子馬超，據說此人有萬夫不當之勇，威勢不亞於當年呂布！如果馬超統帥關中和涼州軍進犯關中，萬萬不能小覷啊！還請父親大人早日北還準備起來！”
涼州軍閥，尤其是他們的騎兵之利，確實是戰力高超。
而且馬超這些年來也確實名聲鵲起，讓人不得不重視。
果然，聽罷曹丕這一番分析之後。
曹操沉思片刻道：“然則荊州一地也是我軍南部要衝，若是本相就此返回鄴城，江東大軍一旦過江卻該如何？”
曹仁再次抱拳道：“末將不才！願為主公分憂！”
荊州新降，而且可以預見的是，孫權肯定會讓周瑜調遣大軍來攻南郡。
這個時候必須要有一員重將，而且是曹操信得過的人駐守才行。
曹仁本身統帥能力不弱，而且他是宗室出身，忠心方面更是無可挑剔，此時夏侯惇不在軍中，曹操真正屬意之人，也正是曹仁。
看到曹仁再次請命，曹操立即喝令道：“曹仁聽命！”
“末將在！還請主公吩咐！”
“本相即日離開江陵城北歸鄴城，準備防衛關中和長安的事宜，南郡一應軍事調度和民事政務，你可全權處置！本相回去之後，會表你為征南將軍，假節鉞，希望子孝能夠保住南郡和南陽郡不失！”
征南將軍只是給曹仁一個鎮守南方戰線的名頭便宜行事而已，不過假節鉞就比較有分量了。
武將在外如果獲得假節鉞的權利，軍中諸將一旦犯錯可以不經通報直接斬殺！
因為權柄過重，所以上位者一般不會輕賜於人。
曹操這次給了曹仁假節鉞的權利，就等於是全力支持他在南郡的一切行動了。
聽到曹操賜予曹仁假節鉞的權利，場中諸將都是頗為眼紅。
因為這不光是權利大小的問題，更是主公信重與否的表現，也是一個武將領兵在外所能獲得的榮耀！
曹仁立即拜服於地道：“主公放心！末將就算是戰至一兵一卒，也絕不會讓江東兵馬佔據南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