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我也曾渴望有個人將我妥善珍藏(4)

第63章 我也曾渴望有個人將我妥善珍藏(4)

第63章我也曾渴望有個人將我妥善珍藏(4)

過了不知多久,他終於抬起了頭,看着我,神色迷離。他說:“蘇念錦,我從未後悔遇見你。”

窗外一直在下雨,好端端的天氣不知為什麼忽然就下起了雨。

路面很滑,有些積水。前幾天這條中央大道維修,地下通道的管子要重新安裝,造成整條街的交通都不通暢,原本的河堤路無法再走,要改走青年路,這樣要繞上好幾圈,十幾分鐘的路程硬是給變成了一兩個小時。

接了張雲天的電話后我出了門,卻不想這樣的雨天很難打到車,而我又很討厭開車。

這時一輛出租過來,出租師傅從裏面探出頭,“去哪兒?”

“DJENG咖啡廳。”

“那剛好順路,上來吧。”

我看了一眼裏面,已經有乘客了,又看了看四周,沒有車有停下來的意思,只得選擇與人“拼客”。

“真是鬱悶,這路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修好。”司機抱怨道。

“沒辦法的事,只希望這條路早些修好。”我感嘆。

“這倒也是。聽說這裏的工程被上海的一家公司給包了,看來又有很大的油水啊。”

“管它給誰包的呢,反正都與我們無關。”旁邊一女的說著,幾根手指捻了捻,做出數錢的姿態。

“唉……”司機嘆了一口氣,從衣兜掏出一盒煙來,叼了一根回頭看了看我們,“不介意吧?”

“給我也來一根。”那個女的說著把手遞了過去。

司機看了她一眼,遞給了她。

我搖了搖頭,繼續望着窗外。

“這位小姐要去DJENG咖啡廳?”

“嗯。”我應道。

“那裏的東西挺貴的吧?”

“嗯,最便宜的也要一百多吧。上次跟幾個人一起去那喝的,也沒喝出什麼好來,挺怪的味道,苦了吧唧的,真不知道你們這幫人怎麼愛去那裏喝。”

“估計是環境好,是吧小姐?”

司機見我不說話,又問了我一遍。

我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

“嗯,環境還不錯。”

“這年頭有錢人都清高。”

旁邊的女人身上有一些酒味,這工夫可能酒勁上來了,對有錢人的怨念都撒了出來,盯着我看了半天,最後目光落在我手中的包上。

“這是LV的?真貨還是假貨啊?”

“朋友送的。”不太習慣聞她口中的味兒,我簡短地道。

“男的送的吧。這年頭那幫男的也都賤,有點姿色的女的只要隨便點都挺大方的,看你這張臉就是。”

“你喝多了。”

那司機似乎也聽出來她口氣不對,直打圓場。

“哪裏喝多了,我才沒喝多。我就是看不慣你們這些清高的女人,其實骨子裏一樣風騷,總是裝什麼裝啊。喲,對了,前一陣子特流行一話,叫什麼來着?哦,對了,說有些女人,白天裏《非誠勿擾》,晚上《讓子彈飛》,結果造就了很多《趙氏孤兒》,說的就是你們這種人。”

“請你自重。好了,司機就停在這裏吧,我要下了。”說完我給了錢直接下了車,心裏卻仍是有些不大舒服,不過想想就當倒霉,遇到了醉鬼。

可是那車並沒有立刻開走,剛剛那滿身酒味的女的打開車門,衝著我高聲喊道:“蘇念錦,你裝什麼裝,你就是一個爛貨罷了。不喜歡許總你還跟他結什麼婚!所有人都知道你跟秦少有着不清不楚的過往還跟許總這樣乾淨的男人牽扯個什麼勁兒,你這樣對得起身邊那些真心實意喜歡許總的人嗎……”

原來是認識我的人?最近這個城市認識我的人似乎越來越多了,是不是哪天我走在路上都有可能被很多怨氣衝天的女人用哀怨無比的眼神望着?她們控訴着,面部猙獰,心裏充滿了腐爛的毒水。

我下了車,沒再去理會她惡毒的言語與眼神,許是因為內心深處對許莫然的愧疚是根深蒂固的,也許這輩子都不會消除,直到我忘記秦子陽的那一天。

“在想什麼呢?”車門打開,張雲天的身影沐在陽光下。

“怎麼沒在裏面等?”

“沒耐心了,就出來等等看。”

“這段路的交通不太好,中間有些堵。”我解釋道。

“嗯,這個我知道,這條路的承包項目是由我負責的。”

“整條?”我驚訝地問。

“嗯。”他點頭。

“這次你來T市的主要目的就是這個?”

“不全是,算是之一吧。”說完他點了一根煙,卻並不吸,只是夾在手指間,彈了彈上面的煙灰。

“你真的要跟許家的二兒子結婚?”

“嗯。”

“你們不適合。”他說得斬釘截鐵。

“適合不適合不試過又怎麼知道?”

“你想藉此來忘記秦子陽?蘇念錦,我當初認識的那個勇敢堅決的女人並不是這樣。”

“我只不過是自私了一點,我想給自己一次機會。我累了,真的累了。你明白的,女人到了這個時候總會升起一股無力感與疲倦感,他們那些高高在上的人,我真的厭倦了。”

“許莫然難道就不是?或許他以前不是,但現在呢?現在的許家從來都不是我們這種白手起家靠自己打拚的人比得上的。”

“他不同,莫然骨子裏跟那些人不同。”

“嗯,不同,因為什麼?因為他貧窮過?”他的聲音有些尖銳,不,不是尖銳,依然是沉穩的,低低的,帶着男性特有的沙啞。然而,這一句並不尖銳的話卻好似能刺破耳膜一樣,它衝擊着我的耳膜,用一種控訴的沙啞聲音一點點侵蝕着我的耳膜。

我沒有回答,我不想去談這個問題。然而他卻不想放過。他忽然走過來,握住我的雙肩,逼着我看向他。

“蘇念錦,怎麼不考慮考慮我?如果真想要一個新的開始,一個可以幫你忘記那個人的人,怎麼不選我?我是一個很好的選擇。我事業有成,成熟穩重,有你所有想要的東西,最關鍵的是,我結過婚,有過孩子,如果你想選一個能夠幫助你走出陰影又不會讓你背負太多負罪感的人,我難道不比許莫然更合適嗎?”

我停住沒動,站在那裏看着他,良久,最後轉過身。

“如果你找我來只是想說這些,那就不用說了。”

“為什麼?”他問。

“因為我已經答應他了。”

許莫然那張有些慘白、過分冷靜而又脆弱的臉忽然浮現在我的眼前,在我內心稍微有一點顫動的時候就這樣出現了,他說:蘇念錦,你說的是真的嗎?帶着顫抖,帶着不安,又帶着期許。

“也許我們沒有緣分吧。張大哥,還是讓我叫你一聲大哥的好。”

“你依然那樣倔強。”他有些無奈,有些喟嘆地道。

“你不就是喜歡我的這份倔強嗎?”我淡淡地笑了下。

“算了,這事我只不過是提下,我找你來還有別的事情,你先別急着走。”

“好。”我坐了下來。

他給我倒了幾杯酒。

“什麼事?”

“你現在還恨他嗎?”

我抬頭看他,想從他臉上看明白一些事情。

“如果還恨他的話,那就打倒他,讓他現有的商業帝國崩塌,讓他離開那些光環。我們可以聯手干,以你對他的了解度,我們會給他不小的衝擊。說不好,我們可以一起建立一個商業帝國,那個時候……”

張雲天繼續說著,嘴裏叼着一根雪茄,然後傾下身來,點着了火。這個時候的他比幾年前更加成熟了,身上的銅臭味奇迹似的少了。即使他此刻說出來的話是如此的充滿了商業化的氣息,卻好似經過時間的熏陶,有意地沉澱了下來,外放的東西漸漸被包裹住。

“怎麼樣,小蘇,有沒有勇氣和決心跟着我大幹一場?”他看着我,微笑着,好似這句話是一根橄欖枝。不,橄欖枝象徵著友好,但他的不是,這上面長滿了利益、慾望的誘惑,如同一條渾身是寶的毒蛇,在沖我吞吐着信子。

“她不會答應你的。”

許莫然忽然出現在我身前,穿着一件灰咖色的風衣,臉上沒有一絲表情,讓人無法揣度出他的意思。

他口氣冷淡。是的,很冷,冷得足以凍死任何生物。他就這樣看着我對面的張雲天。

“她不會答應你的。”他又重複了一遍,這一次更為堅定。

張雲天似乎沒想到會突然見到他,愣了一下,不過片刻就緩了過來。

“許總好。”聲線被拉得很長。他站起身,沖他伸出手。

手卻僵在了半空中。

許莫然並沒有去握,而是轉過身看向我,一動不動地看着我。

他的表情太過沉凝,好似每一個細胞都被凍結了一樣,只有那雙眼盯着我,死死地,目光懾人。

“念錦……”

他輕抿着嘴唇,只說了這兩個字便不肯再說。

“是的,張董,還請您收回這個想法,我不會也不可能加入到你這個構想中。”

男人聳聳肩,“好吧,一切隨你。”

“那我就先走了,改天有機會我們再聚。不過……”我頓了下,“與這件事無關,只是我們之間敘箇舊情罷了。”

他點頭,我則轉身隨着許莫然一起走了出去。

走在馬路上的時候,他一直站在我的身側。

“念錦……”

“在。”

他不吱聲了,似乎只是想叫一下好確認什麼一般。

“我在,莫然。”過了半晌,他依然沒有聲響,我主動走過去牽住他的手,道。

“嗯。”他道,神色平靜如水,那雙黑色的眸子隱匿在睫毛下,逆着光,從我這個角度看不出什麼。

“念錦,我們結婚吧。”

有風從遠處吹來,把他的風衣掀起一個弧度,微微向上翹起,有些俏皮。我用手去撫平,卻發現完全沒有作用。跟大自然的力量相比,是的,我們都很渺小。

“嗯,好,我們結婚吧。”

這樣的一句話從嘴裏說出來時竟讓我覺得如此彆扭,胸口那一直狠狠壓抑的蒼涼感與內疚像是被挖開了一個口,然後陽光就照了進來,照進了我心底那個黑黑的、無法現形於世的洞,裏面填滿了絕望、滄桑與哀戚。這些情緒都太過潮濕,上面有着經久不散的陰霾,忽然被這樣曝露於陽光下,沒有一點準備,無所遁形,似乎迎來的不是光明的照耀,而是那些讓人無法躲避的、會被灼傷的痛楚。

“是真的。”

“嗯,是真的。”

他反過來牽住我的手,十根手指與我的相交叉,每一條縫隙都被他的手指填滿,最後牢牢地握在一起。

這一路就這樣走着。

他一直牽着我的手。他的手指冰涼,沒有一絲溫度,讓我常常在想他的體質,他的那條腿,那條毫無溫度的腿是不是又在劇烈地痛着。

我下意識地望了過去,可是又不太敢去看,總覺得這樣會傷及他的自尊。

“放心,已經不痛了。”他抿着嘴,淡淡地道。

我沒有料到他會這樣近乎直白地說出來,於是沒有反應過來,大腦有一瞬間的停滯,整個人像是犯了錯誤的小孩,有些驚慌地躲避着質問的目光。

於是我沒有去看他,更是把目光遠遠地撤離開來。

“這條路好似還要走很遠……”

“累了嗎?”許莫然問我,沉靜的臉上透着一絲關心,很淡,像他這個人,一樣的淡,只有在關心我的時候才會流露出一絲情緒。

“許總平時那般不苟言笑,為何獨獨就對你不同。”

女人尖銳的聲音不知何時在腦海中回蕩。

是啊,為何獨獨對我不同?就只是因為曾經那一段難忘的歲月?還是說,只是因為我進駐他心底那一刻的時機來得恰到好處又合乎時宜?

車門已經打開,他站在一邊,斜着身子看着我,那灰咖色的風衣又掀了起來,不論怎樣看都讓人覺得無比的俊秀。只是與當年那個青澀的少年相比,此時此刻的許莫然,渾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成熟男人的內斂與風度。

“上車吧。”

我愣了幾秒,鑽進車裏。

他隨即跟了上來,帶上車門。

兩個人擠在狹小的出租車裏,而不是他那輛豪華寬敞的私人汽車,卻感覺更加親切了些。

也許,很多時候我們都習慣了那些所謂的奢侈與繁華,卻忘記了,當周身被越來越多這樣的世俗氣息所沾染所圍繞時,那些樸質的東西、那些最簡單的情感就會越來越陌生、越來越脆弱。

一路上,我們都沒有說話。

我在等着他問我,但直到到了地方,也沒等到許莫然嘴裏吐出一個字來。

他始終不言不語地端坐在車裏,腿微微蜷着,似有些許的不舒服。只有我知道,他一定是痛極了,因為只有痛極了,他才會這樣,不然我都是無法辨認出來的。

“一共三十四。”

他側着身子掏錢,掏了半天卻只有一些卡,一些不同檔次的卡。

原來不只是我變了,許莫然也是,這個曾經在大學裏穿着到處都是洞的牛仔褲的男孩,如今翻遍全身也沒找到一張十元錢。

“還是我來吧。”我打開包,掏出五十元給了司機。

他的神色依然平靜,卻有些赧然。只有這個時候他才像那個孩子,那個樸質、貧窮、倔強但真誠的孩子。

只不過,少頃,這份赧然就沒了,又變成了不動如山的樣子。

“我們下周就辦婚禮吧。”

“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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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不見,秦先生(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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