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501號綁架案（3）
四周的幹警們立即察覺到秦江橋語氣不對，紛紛投過來詢問的目光。秦江橋對記錄員汪欣做了個手勢。汪欣會意后按下手邊錄音器材的開關。秦江橋也打開免提。
“你的女兒在我手上，馬上取消今晚的行動。聽明白了嗎！”對方怒氣沖沖的聲音震動了整個房間，卻又戛然而止。
忙碌的指揮室頓時變得鴉雀無聲，幹警們停下手頭的工作，齊刷刷的看向秦江橋。秦副廳長掏出自己的私人手機撥打了女兒的手機，傳來的還是那個又低又粗的聲音。
“說過了，人在我手上，來，說句話給你老子聽。”聽得出來那人把電話移到了旁邊，然後就聽到一個女孩子顫抖的聲音。“爸，是我，我在車裏，麵包車…”這句話沒說完就聽到“嘟”的通話終端的提示音，劫匪已經掛斷了電話。
“若男！若男！”秦江橋下意識的對着手機喊了兩句，但他也知道這樣的呼喊不會得到任何回答。
沉默持續了好幾分鐘，指揮室的氣氛就像凝固了一樣。直到秦江橋緩和了神色對在場各位大聲說，“繼續執行501行動計劃，不要受影響。這事由刑偵大隊和技術科按正常程序處理。”
技術科科長朱傑立即安排手下科員追查對方電話來源。結果顯示是聯通公司的2G號碼，沒有記錄用戶名，而且已經關機，最後的登網地點能查到，但既然秦江橋的女兒說是在車裏，對方肯定已經離開。秦江橋只得安排人員對自己的兩部手機都做好監控準備，等待對方下一次的聯繫。
11時許，又有一個陌生電話打到秦江橋的工作手機上，還是同一個人。“秦廳長，你好像沒有聽明白我的話。我知道你還沒有取消行動。”
“我要怎麼做你才相信？”
“發通知放假，讓管緝毒的，還有武警都回家。只要你做了，我就有辦法知道。過了今晚保證放你女兒。”說完，對方又果斷掛了電話。通話時間只有短短9秒。負責監控的技術員李石磊彙報，罪犯換了另一張沒有登記戶主信息的聯通公司的2G號碼，通話結束后馬上就關了機，沒有辦法跟蹤。
在這種情況下，刑偵一隊隊長張朝暉主動要求去聯通公司看看通過那邊的系統能不能查到線索。秦江橋要求他絕不能耽誤晚上的行動，在得到張朝暉的保證后，才同意他去。
張朝暉離開后沒多久，公安廳長王和民就從療養院趕回到了公安廳，親自過問綁架案的情況。跟着他一起來的還有公安廳的另外兩位副廳長魯濤和畢廣清。秦江橋對領導的關心表示了感謝，但還是堅持一切以大局為重，501掃黑行動絕不能取消。王和民見他態度堅決，又安慰了了幾句，就氣喘吁吁的坐到旁邊休息去了。
在場的省公安廳大小領導心裏都清楚，王和民廳長年紀大了，身體情況一直不好，這兩年在療養院的時間遠多過在辦公室的時間，已經不再行使決策權。如今江北省公安廳的實際掌控者是秦江橋。已經有消息說，省委常委已經決定讓王和民到省人大去養老，秦江橋在繼任廳長的候選者中排在最前面。這樣的背景下，501掃黑的成敗對秦江橋的個人仕途就顯得至關重要，也難怪他在女兒被綁架的情況下還能這麼果決。
12點17分，劫匪換用第三個號碼撥打秦江橋的電話。“秦廳長，看來你是不想再見到自己的女兒了。”
“文件我已經擬好了。如果你對省廳的情況真的夠了解的話，應該知道這需要王和民廳長親自簽批。王廳長正在往這邊趕。我會說服他的。”
秦江橋看了坐在旁邊的王和民一眼。王和民知道這是緩兵之計，對他點頭回應。
“我要增加一個要求，準備500萬。明天我告訴你送到哪裏？”
“我一個小時就能準備好。今天交易怎麼樣？”
“你女兒真漂亮。我捨不得，明天告訴你那滋味。”
“啪”的一聲響，秦江橋惱羞成怒的把自己手機摔在了地上。王和民站起來想勸，但看到他那凶神惡煞般的眼神，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就在這時候，記錄員汪欣接起一個電話，然後揚聲問：“周郝打電話來問，剛才劫匪用的號碼是多少。”
“130xxxx1143！”負責監控的技術員李石磊回答道。
“正是這個號碼！”汪欣顯得很激動，又和電話那頭說了幾句，才向兩位領導大聲彙報道：“王廳、秦廳，周郝說聯通那邊的技術員已經追蹤到了這部手機。”
李石磊差點跳了起來。“怎麼追到的，不是關機了嗎？”
“說是劫匪關機后換了張卡又開機了，手機沒有換，聯通那邊可以查到。”
“好！”王和民大喝一聲，顯得比秦江橋還高興。他要過汪欣的電話，“喂？我是王和民，讓張朝暉接電話。喂？朝暉啊，趕緊採取營救措施，務必保證江橋同志女兒的安全。嗯，好，需要調動什麼你只管說。”
回過身，王和民又安慰秦江橋，“放心，能夠追蹤就有辦法。”
秦江橋點點頭，“我去聯繫特警。讓他們做好準備。”
***
徐木升準確的報出了劫匪第三次聯繫所使用的號碼，徹底打消了張朝暉的顧慮。“劫匪剛剛打了電話。就是你說的那個號。趕緊定位。”
“還不行，這劫匪剛剛又關機了，還要等一下。”徐木升不緊不慢的給自己又泡了一大杯咖啡，重新回到電腦前刷新了幾次後台數據，大約2分鐘之後，系統顯示劫匪所用的手機再一次入網，果不其然換了第四個號碼。
“ok，查到新的號碼了。我去網管監控大廳吧。那邊可以調出全省的基站分佈圖，比較方便跟蹤定位。”說著，他從旁邊的柜子裏拿出一台進機房調試設備時專用的筆記本電腦夾在胳膊下，另一隻手還不忘端上自己的咖啡杯。“不過我要說清楚，我們這邊是LBS定位，也就是利用手機和不同基站之間的信號來進行三角定位。這種定位方式的精度比較粗，根據基站密度的不同，誤差大概是20米到50米。等下我們看到的劫匪行動軌跡和真實的軌跡還是有差異的。你們打算怎麼辦？”
這確實是個讓張朝暉感到頭疼的問題。20米到50米的精度誤差意味着在馬路上根本就無法準確判斷哪一輛是劫匪的車。頂多知道劫匪經過了哪裏，在哪個區域。這距離解救人質的條件還差得很遠。
“手機不是都有GPS嗎？能不能遠程控制劫匪的手機，通過GPS定位。”
徐木升差點翻白眼。“哪有那麼牛的技術啊，又不是演電影。其實我也剛才查了劫匪的機型。”說到這裏，他忍不住笑，“諾基亞3210，上個世紀的機器了，藍屏的那種，GPS就別想了。有時候啊，少一些無關痛癢的功能反而更安全。”
網管監控大廳在同一棟樓的二樓，是比籃球場還大的大廳。大廳里正面的一整面牆就是一面超大的液晶顯示器，滾動顯示着全省的骨幹網情況、基站佔用率情況、用戶通話及無線上網的實時報表。
有劉長遠在，這裏的值班人員都非常配合，立刻讓出了控制主監控的電腦位。徐木升放下咖啡杯，把帶來筆記本電腦架在監控電腦的旁邊，一人在兩台電腦前來回操作，很快就把主監控的畫面穩定在濱江市的基站分佈圖，並根據基站間三角定位原理劃出劫匪手機的運動軌跡。從這個不斷重複的運動軌跡上看，劫匪的車一直在濱江市東邊的一小塊區域打轉。
“那一塊應該是C區吧？”張朝暉問跟他一起來的兩位下屬。
“對，是濱江廣場那一帶。”那名叫周郝的精瘦警司回答道。
“鬧市區，真會選位置，我得想想。”張朝暉雙手抱在胸前，看着大屏幕上那條極不規則的運動軌跡。鬧市區不好下手，不停車更不好下手，真是麻煩啊。想了好一會兒，他決定先給打個電話給省廳指揮室彙報情況。
“王廳嗎？我是張朝暉。我們已經追蹤到劫匪手機的移動軌跡，從移動速度看他們在車裏，一直在C區濱江廣場那一帶繞圈，為了保證人質安全，我建議等他們移動到偏一點的地方停了車再救人。”
電話那頭的王和民知道張朝暉這麼考慮是最穩妥的，但就這麼等下去會不會太被動？
“你等一下。”
王和民想找秦江橋商量商量，但秦江橋這時候剛好不在指揮室里，可能是佈置別的事情去了。
“喂，朝暉啊，等劫匪自己停下來這要多長時間啊？會不會出什麼狀況啊？”
張朝暉也有類似的顧忌。根據秦江橋女兒的說法，劫匪開的是一輛麵包車，載油量可比私家車大得多，再開幾個小時也沒問題。這要等到什麼時候？
“王廳，要不這樣，我們刑偵科出幾個偵察員，分別開幾輛私車也到劫匪打轉的這段路上去，看看能不能盯上他們。”
“嗯，值得一試。”
“另外，我希望特警那邊能夠隨時待命。您說什麼，秦廳已經交代特警那邊了？太好了！”張朝暉由衷佩服秦江橋在這種情況下居然還能如此冷靜。“那我去安排盯梢的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