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最初的夢想,緊握在手上
第4章最初的夢想,緊握在手上
1
我十四歲入慕朝華老師門下,成為她此生招收的最後一名學生,也是入門最晚資歷最淺的一位學生。
外界也因此事傳得沸沸揚揚,大抵是說宋星和為了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女生讓他媽媽開了後門。
加上沒有選上的段靈在學校大肆地編排我,說我是靠宋星和的關係才成功上位,雖然對於這個謠言我始終不服,我堅持我被選中的部分原因還是靠我自己的實力!
這件事讓我瞬間從一個平凡少女變身成為特別有手段的……平凡少女。
這簡直是天大的冤枉,我發誓在沒考試之前我真的不知道慕朝華是宋星和的媽媽。
所有人都不看好我,連米亞都嚇得一副下巴脫臼的樣子,她說真沒想到藝術家的審美果然與眾不同,堅持不相信我憑的是實力。
對於他們的吐槽我根本不在乎!
我從小到大向來的人生宗旨就是,上帝給我什麼我就心安理得地拿着,不用覺得虧欠,也不用覺得惶恐,對於一個十四歲的孩子來說,我的想法很簡單,就是努力去做我想做的事情,哪怕給我一個槓桿,我也覺得自己能撬動地球。
拜師宴定在周末的傍晚。
去之前我和老鄭特別瘋狂地吵了一架,他本來就不同意我學畫畫,我去報考的時候他之所以沒有反對那是因為他覺得用腳趾頭想我都考不上,何必急在一時和我撕破臉,結果沒想到我實在是太爭氣了,畫得那麼一般也被選中。
我記得那天回家的路上老鄭的臉色一直不好看,從夕陽西下到夕沉星落都沒有和我說一句話。
在接下去的幾天裏,老鄭開始苦口婆心,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地想要說服我,包括拿不給我做新衣服不讓我收集瓶子來威脅我,我都不為所動,這讓老鄭非常苦惱。
從來不對我說重話老鄭在我出門前擋在我面前兇狠地說:“鄭歡,你要是踏出這個門,就別回來了!”
“不回來就不回來!”我從來沒見老鄭這麼凶過,但是我從小被老鄭寵得相當固執,特別是脾氣上來了誰也擋不住,於是就這樣把話給擋回去了。
說完這句話,我一把推開老鄭就往外走,頭也不帶回的。
在公交車上我還深深地自省,最後得出的結論是,以後千萬不要生女兒,心思野了是一點辦法也沒有。
公車好不容易晃蕩到景安的平成區,那裏有一間全市最有名的港式酒樓,今天的拜師宴就在那裏舉辦。
我到達二樓包廂的時候,大家都已經入座了。
包廂有兩桌,全都坐滿了人,大家都用好奇的目光看着我。
我掃了一眼在場的人,清一色的少年,看上去都比我年長,普遍的五官清朗,個個都長得十分養眼。
只是那些人裏面我卻沒有看到裴子宇那張冰山臉。
“小黃毛,來這裏坐。”宋星和伸出手沖我揮揮手,一張燦爛的帥臉在一堆長相不錯的少年裏依然非常耀眼。
“不好意思……我來晚了。”我東張西望。
“沒關係,有人比你更晚。”宋星和嬉皮笑臉地說,然後開始給我拿東西吃。
“你媽收的學生都是男生啊?怎麼沒有女的?”
“誰說沒有女的?大師姐沒有來而已。”旁邊坐着的一個朋友打扮的少年伸出手,“你好,我叫秋淮。是學校舞蹈社的社長,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來學跳舞?”
“推銷什麼呢你!”宋星和瞥他,“跳舞跳得都快退步回去畫三角形了還有臉拉人。”
“你別誣賴我,我可是畫畫跳舞兩不誤的雙好學生。”
“是嗎?我看你放在畫室的畫板上面的灰都吹不開了。”
“好了好了。”慕朝華打斷他們,“你們每個人入門的時候,我就說了,老師教你們畫畫,只是把你們領進門,你們有興趣沒興趣,用不用心,以後有什麼發展,都只能看你們自己的水平。”
“媽你說得太對了!簡直字字珠璣、句句名言。每一句話都是心中的座右銘!”宋星和捧場地鼓掌。
作為一個親兒子,宋星和無疑是非常盡忠職守的,因為他就連親媽的馬屁也要拍得這麼努力,難怪在學校那麼討老師和女生喜歡。
“大師姐來了。”
包廂的門被人一把推開,裴子宇和一個氣質非常出眾的女生並肩走了進來。
那個女生個子很高,巴掌大的鵝蛋臉配着美人尖,精緻的五官上嵌着一雙秋水般的美眸。她穿一條煙灰色的格子長裙,披一件象牙白的外套,長長的頭髮披在肩上,整個人看上去就像纖塵不染的仙女一樣漂亮。
她的出現,就像全場突然出現了一個焦點,剛剛還都像蔫了的茄子的男生,瞬間就像迴光返照一樣一下子精神了起來,看她的眼神都發亮。
同樣是女生,對比我之前進來他們的眼神,真是弱爆了。
裴子宇站在她的身邊,就像是從日本動漫里走出來的一對男女偶像。
看到裴子宇我也很激動,手裏的茶盞差點掉到地上,好在宋星和眼疾手快扶住我。
“慕老師要收關門女弟子,以後可不許不疼我啊。”劉姿函親昵地挽着慕朝華的手,態度嬌嗔。
“全世界都知道我最偏心的就是你了。”慕朝華笑着摸了摸她的頭,溺愛的神情是從眼中透出來的。
我目不轉睛地看着裴子宇,還是那身白襯衫,還是那個熟悉的臉孔,明明不是第一次見,可是每次見面都好像第一次見面那麼激動。
裴子宇的目光看了我一眼,卻依然冷漠淡然,只是把手兜在口袋裏,彷彿對這個世界都漠不關心。
人到齊之後,拜師正式開始。
我端着茶,非常恭敬地奉上:“老師,喝茶。”
“畫畫是一條艱難的路,你怕不怕?”慕朝華接過茶問我。
“不怕。”我似乎聽到自己心裏有一個聲音在跟着一起回答。
那時候我並不知道真正的怕是什麼,我天真地以為人只要有勇氣,就沒有戰勝不了的事情,後來在成長的歲月中,當我真正第一次知道害怕,我才發現,無畏是多麼的難得,因為有些東西,消失了,這輩子就真的不會再擁有了。
2
拜師結束之後,我們坐下來吃東西,裴子宇和劉姿函坐在我的對面。
港式的茶點,叉燒包、水晶蝦餃、奶黃包、無骨鳳爪……鋪了滿滿一桌子。
宋星和坐在我身邊,給我遞了張紙巾,低語道:“手裏全是汗,還不趕緊擦擦。”
我這才發現自己手心裏不知道什麼時候全是汗漬。
我已經有三個月未見裴子宇,再見到他,竟然緊張到手心出汗。
慕朝華站起來說道:“從今天開始,鄭歡就是我的關門弟子,你們的小師妹。她的基礎不如你們,入門又晚,以後有不懂的你們要多教她。”
有位師兄笑嘻嘻地打趣:“不是有星和嘛,星和會照顧她的。”
“就是就是……”
“你們夠了啊!再亂說我可要發脾氣了啊!”宋星和假裝生氣。
“星和太頑皮,根本靜不下來,指着他,只能帶壞別人。”慕朝華對自己兒子倒是很了解,“你們這麼多人裏面還是子宇的基礎最紮實,學得又好。”慕朝華提到裴子宇,語氣態度都不一樣。
她看着裴子宇:“子宇,以後有空多教教鄭歡。”
裴子宇正在吃一盤腸粉,頭都沒抬一下。
“裴子宇,我媽和你說話呢,你那什麼態度啊。”宋星和像是很看不慣裴子宇。
“你生什麼氣嘛,子宇只是太餓了,在認真吃東西而已。”劉姿函笑着說道,聽得出她對裴子宇的維護。
“好啊,他認真嘛,他耍酷嘛,媽,我會盯着鄭歡好好畫的,不用某人操心了。”宋星和的話像是故意說給裴子宇聽。
“不用。”突然有一道冰冷的聲音響起,不大卻非常清晰。
那是裴子宇的聲音。
他終於從那盤腸粉里抬起頭了,好看的俊顏望向我,目光還是寡淡而冰冷的。
他緩緩地說:“鄭歡是吧?以後你就跟着我,有不懂的我教你。”
裴子宇竟然和我說話了,這對於長期活在卑微里的我來說,像是不真實的幻境。
而且我沒聽錯的話,他說的是:他教我?
我愣在原地,久久沒有說出話。
“真的嗎?”
“不過,我可是比老師還嚴格的。”他拿毛巾擦了擦嘴。
“師兄請不要客氣地嚴格督促我吧!”裴子宇難得開口,我當然要好好把握這個機會。
裴子宇沒有接話,只是低下頭繼續吃他的腸粉。
大家都很吃驚,特別是宋星和,他用力戳我胳膊:“你有點出息好不好?不就一不愛說話的冰山男嗎?至於這樣嗎?”
宋星和他不懂,他不懂我千方百計要來他媽媽門下學習畫畫,就是為了裴子宇。
3
飯吃到一半,我去上廁所,劉姿函正從廁所出來,在走廊我和她打了個照面。
她的那種美,是你就站在她面前,她什麼都不用做,你就自慚形穢了。
我在想要不要和她打招呼,沒想到她先走到我的面前莞爾一笑:“鄭歡,你好。”
“大師姐……好。”和女神對話我難免有些緊張。
“喊什麼大師姐,多生疏,你喊我姿函就好了。”劉姿函說話的時候,一雙秋水一樣的眼睛忽閃忽閃的,真不愧是景安一中的女神。
“那……會不會……沒禮貌啊?”
“你這小黃毛,哪兒來的那麼多規矩。”宋星和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我的身邊,他看着劉姿函,“姿函,聽說你暑假鋼琴考過了十級,恭喜。”
“只是小成績而已,沒什麼好提的。”劉姿函淡淡一笑,“我下個月還要辦習奏會,你要不要來聽?”
“劉大美女都開口了,我就是爬也要爬去呀。”
“少貧嘴了,記得送畫來。”
“人家開習奏會都是收花,你開習奏會收畫,有沒有你這樣的?”
“花雖美麗但是很快就凋謝,只有畫才是永恆的。你是不是退步了,怕被我嘲笑啊?”
“我天天都在畫室進步着、努力着,簡直一日千里,是你太忙,又跳舞又鋼琴看不到而已。”
“你天天都在畫畫?我怎麼聽說很多女生被你迷得七葷八素的,都在學校里大打出手了呢?”
“沒辦法,個人魅力太大了,要不怎麼都喊我校園小王子呢。”宋星和露出苦惱的表情。
真是不折不扣的自戀狂魔。
“鄭歡,你也來吧。”劉姿函對我說。
“可是我還不會畫畫……”
“沒事的,只是個意思。”
“對啊,你不畫丑點,怎麼能突出我們的高水平,一堆畫裏總要有一兩張墊底的。”
“你這個自戀狂魔你信不信我揍你啊?”
“你……”
“子宇,你上哪?”劉姿函的聲音打斷了我們的鬥嘴。
聽到裴子宇的名字,我的心就像漏了半拍。
我順着聲音看過去,裴子宇站在樓梯口,白襯衫牛仔褲,手搭在扶梯上。
他微微抿着唇,半眯着的眼幽靜得彷彿一潭深水,臉上露出寡淡的表情,一點也不像是一個十六歲的少年。
他的腳下是上好的波斯地毯,水晶吊燈閃着璀璨的光芒,把他的身形襯得分外修長。
少年時,裴子宇就已經展示了他衣架子般的身材。
他的目光在我身上停了一下,然後轉過身徑直走下樓去。
“哎,子宇。等等我。”劉姿函連再見也沒有說,追着裴子宇就下樓了。
“裝什麼憂鬱少年啊,真受不了。”宋星和掛在臉上的笑容在劉姿函走後一下子就松垮了下來。
我能感覺到,宋星和對劉姿函的感情和對別人的不一樣。
裴子宇和劉姿函就連背影都那麼相稱,纖瘦,修長,金燦燦的大廳里,水晶吊燈垂墜而下,他們的背影如同一幅富有意境的油畫。
“小黃毛,你說,我和裴子宇誰比較帥?”
“真的要說實話嗎?”
“說吧,像我這種玉樹臨風英俊瀟洒的美男子就喜歡聽實話。”
“當然是裴子宇啊……啊,幹嗎打我?”
“你個死沒良心的丫頭。你忘了當初是誰不顧眾人反對跪求我媽三天三夜才把你黑箱納入我媽門下的,是我!是我宋星和!你知道嗎!”
“我知道啊,走後門走得全校人盡皆知,我怎麼可能不知道?”
“你知道你還吃裏扒外!你就這麼對待你的恩人師兄嗎?”
“是你要問我的啊。是你讓我說實話的啊!我這也錯了嗎?”
“喲,你個小黃毛,你還敢頂嘴,你以後還想不想在我們家,不,我們這,好好混了!現在我是你師兄還是你恩人,以後我說一你不許說二,我去東你不許去西,我要坐電梯,你必須給我按開關,最重要的是,有人問你我和裴子宇誰更帥,你必須說是我!是我!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宋星和在聽完我說裴子宇比他帥之後已經開始走馬景濤的路線了。
太自戀也是病,得治。
“我可以說不知道嗎?”
“可以啊,但是你以後別指望我輔導你畫畫,給你走後門,阻止別人欺負你,你說之前最好考慮清楚。”
“知道了……大師兄……”為了學好畫畫,為了接近裴子宇,我只好暫時屈服在宋星和的“淫威”之下。
反正這一切只是暫時的,裴子宇在我心中永遠是第一,他的地位是任何人都無法動搖的。
“聽話才是乖孩子。”宋星和終於滿意地笑了,他挑了挑他的丹鳳眼,“我們快進去吧,出來這麼久,我媽說不定以為我們都掉到廁所去了。”
我真的難以相信,在我面前自戀自大講話亂七八糟的宋星和,會是全市聞名的妙筆丹青以及全校女生為之瘋狂的校草。
這真是一個看臉不看內在的世界。
我從那天開始就知道了宋星和心裏的秘密,不是我EQ高,而是那樣一副和自己相似的心思,太容易一眼看穿。
4
飯後慕朝華送我和裴子宇回去,我推脫了幾下都推脫不掉,最後只好答應。
不知道是不是出於自卑,我不想讓她知道我居住的地方,就謊報了一個離家不遠的中檔小區。
裴子宇和我並排坐着,我又聞到他身上那股熟悉的草藥味道。
窗外下了一點細雨,車子裏的碟片在放白光的老歌:等着你回來。
“我等着你回來,我等着你回來,我想着你回來,我想着你回來……”
歌聲帶着舊時代的腔調,有些婉轉、哀傷,彷彿一下子把人拉回那個細雨如織的江南古鎮。
慕朝華隨着音樂,打着拍子,我用餘光看着裴子宇,他正閉着眼,長長的睫毛非常卷翹,好看的俊顏上有着刀霜一般的冷,永遠擰着的眉頭似有愁不完的心事。
我很想和裴子宇說說話,我想問問他還記不記得我是誰,可是礙於慕朝華在,我還是什麼也沒問。
不知道是不是車裏的氣氛太舒服,我竟然不知不覺地睡着,在夢裏我又看到了那個江南古鎮的清晨,空氣里流淌着清新的葯香,天亮之後的第一縷光,非常美。
是裴子宇將我搖醒的,我看到我自己枕在他的肩膀上。
“我睡了……很久嗎?”我有些不敢去想我剛剛睡覺的窘態。
“你說呢?”他的目光淡淡的,看着中檔小區的門口問,“這是你家?”
“嗯……”我逃避他的目光,撒謊的感覺真的很糟糕。
“鄭歡,回家早點休息,以後每周六日都要來上課,平時沒事就多去畫室,有什麼不懂就問你師兄們,畫畫沒有捷徑,只有刻苦練習。”慕朝華叮囑。
“我知道了慕老師。”
“可不要只是說一說,星和為了讓我收你可是在我面前說了你不少好話。你可千萬別讓老師失望。”
原來宋星和沒騙我,他真是幫我說了不少好話。
“慕老師,我會努力的。”我看着裴子宇,也像是要說給他聽。
“好,去吧。”
“慕老師再見,裴師兄,再見。”
“嗯。”裴子宇的回答永遠這麼冷淡。
我在小區門口看到他們車子開走,我才沿着那個小區走回去。
撒謊的下場就是要獨自忍受在寒風中淋雨走回家的痛苦。
死要面子活受罪大概就是我此刻最真實的寫照,路上沒有什麼人,夜裏的風混在雨水裏,吹得我胳膊冷颼颼的,但是我一想到從今以後我就要開始在慕老師門下學習畫畫了,而且裴子宇也會教我,身上所有的涼都變成了暖。
我緊緊地抱着書包,任雨水打在我的頭上,邊走邊想一會兒回去要怎麼面對老鄭。
出門的時候說得那麼慷慨激昂,其實我心裏一點底都沒有,外面山好水好都不如家裏的豬窩老鄭的懷抱好,萬一老鄭真不要我了,我可怎麼辦?
等我走到白石巷路口的時候,我看到老鄭打着傘焦慮地站在燈光下來回踱步,他穿着一件有些陳舊的灰色大衣,瘦骨嶙峋的身材在燈下看着讓人心疼。
看到我,他三兩步就跑過來,一把把我扯到自己面前,焦慮的臉上鬆了下來,伸手幫我擦去臉上的雨水:“歡歡,下雨還走路,生病了怎麼辦?不會打個車回來嗎?”
“爸,你不生我氣了?”世上只有爸爸好,我感動得不知道說什麼。
“氣什麼呀,你態度這麼堅決,我還能怎麼樣?真讓你別回家啊?爸就你這麼一個女兒,你要是有個什麼事,你讓爸怎麼辦?”
“爸……我就知道你最疼我……”我一頭扎進老鄭的懷裏,感覺那是最溫暖的地方。
“知道你爸疼你還總氣我,氣死我對你有什麼好處。”老鄭戳我腦袋。
“我不想氣你的,真的,再說,我哪兒捨得把你氣死呀,氣死了以後誰來疼我呀。”我沖老鄭甜甜地笑。
“真拿你沒辦法,想學就學吧,要是學不下去,到時候別回來和我哭鼻子。”老鄭對我的撒嬌總是沒有辦法。
“不會的,我這次肯定好好學。”我裝乖巧。
“好了,快回家吧,我給你煮了紅豆銀耳湯,還在小鍋里保溫着呢。”老鄭一把牽住我的手,“這小手冰的,趕緊回去換衣服。”
“可是我不愛吃紅豆。”
“紅豆對身體好,別挑食……我給你說,既然要學就不能瞎玩玩,我打聽過了,你這個老師收費可貴了,考上免費的多不容易……”
“……”
我牽着老鄭的手,聽着他絮絮叨叨地啰嗦,一步一步走在白石巷坑坑窪窪的水泥地上。
雨如同細珠一樣掛在我們眼前,狹窄的巷子裏隨處可見凌亂的垃圾,遠處的火車站發出火車貼着鐵軌開過的聲音。
“咣當咣當,咣當咣當”。一聲一聲落在我的耳中。
昏黃的燈光上有許多飛蛾來來去去,照出我和老鄭長長的身影。
那時候我覺得一生最大的幸福也就不過如此,有人疼愛,有夢想追尋,即使前路泥濘滿身風雨都不算什麼。
因為心中有愛我的人,我就什麼都不用怕。
5
很多人都說十四歲才開始學畫為時已晚,更別說考上要求頗高的畫畫學府,學校里的人包括師門裏面的師兄們都不太看好我,他們總覺得一個靠着關係進門的人純粹就是來打醬油的,能混出什麼名堂?更何況畫畫是條辛苦而需要持之以恆的道路,沒有非人的毅力,根本堅持不下去。
我不管不聽,當那些人的話都是耳邊風。
我只知道一件事情如果我不去做,我就永遠都不可能做好,但是如果我去做了,我就有可能成功。
雖然這個可能的幾率是萬分之一。
但是為了這萬分之一的可能,我願意去努力付出。
在別人已經可以將靜物繪畫得栩栩如生的時候,我卻才剛剛從球體幾何體開始畫起。
畫畫初期非常無聊和無趣,我以為拿起畫筆就能畫出花草樹木那不過都是美好的想像,事實上我在最初不知道畫了多少個長方形圓柱形以及各種幾何圖案。
那個時候,每天除了原本的課業,還要花大量的時間在畫畫上,時間一下子變得特別稀少。
以前還有大把的時間和米亞聊天,無憂無慮地玩兒,看老鄭做衣服,學畫之後的每一天,我感覺我都忙碌得和陀螺一樣。
因為畫得實在太差,每次去畫室都被師兄們嘲笑,他們沒有因為我是女生而對我偏愛,反之他們的嘲笑一點也不吝嗇,最婉轉的說辭是:“鄭歡,你就把畫畫當成業餘愛好就好了,沒必要這麼拚命。”
可是在很多年以後,就是這個讓所有人都瞧不起的資質愚鈍的我,卻在全國美術專業的統考中拿到了景安所有美術生的第一名。
所有人都跌破了眼鏡。
所以永遠不要隨便嘲笑別人的夢想,那樣只會顯得你很粗淺。
雖然在當時我努力學畫的原因,只是為了有一天當我和裴子宇的畫擺在一起,不會太丟人而已。
至於我為什麼要這麼做,那個時候的我並不能完全領悟,只是感覺自己心裏有一道聲音在對自己說,去吧,那是另一個新的篇章。
在同學們的羨慕目光中,我過上了畫畫的日子,其實那種日子真是十分無聊又疲憊,我終於知道那些站在燈光下享受着眾人稱讚目光的人私下是多麼不容易。
他們是用了多少辛苦和汗水才換來讓人羨慕的成功。
裴子宇並沒有像他承諾的那樣來帶我,我傷心地想,我對於他來說,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吧。
我從第一天上課在畫室滿懷期待地等待,到後來下課後和宋星和坐小河邊一起“泡腳”,裴子宇從沒有出現過。
他就像柯南裏面的神秘人,每次出現都讓畫面充滿了刺激,你特別想知道他的出現是要幹什麼,可是他就是不告訴你。
等待也是一件讓人歡喜讓人憂的事情。
我和宋星和為什麼會發展成“泡腳”的關係,這也是有典故的。
入了師門之後,讓我最匪夷所思的事情就是宋星和沒事總來找我。
真是驗了那句話,該來的不來,不該來的總不走。
他高我兩屆,在我們學校上高一。
因為裴子宇從初二開始就不怎麼來學校,所以和裴子宇並駕齊驅的宋星和穩拿校草寶座,加上他永遠一臉陽光燦爛的標準笑臉,還有那個怎麼揮拳頭都打不掉他的自戀表情,讓全校女生非常痴狂。
高中部離初中部有一個大操場的距離,課間操的時間,他會“翻山越嶺”繞過無數個班級,只是為了送我一盒巧克力或牛奶。
在大家都快要拿目光將我射死時,他還笑得如花似錦地說:“小師妹,一定要吃完哦。”
人前他非要喊我“小師妹”,生怕別人不知道我在他媽媽那裏學畫畫一樣,我聽着旁邊所有的女生都發出唏噓的聲音,彷彿看到她們眼中冒出的桃心。
在宋星和連續送了一個禮拜的東西之後,我的作業本莫名被撕,抽屜一拉開就能看到很多小強的屍體,就連老鄭給我做的書包也被人用水彩筆畫花了。
我知道這些可怕的東西都是拜宋星和所賜。
我氣得在一個放學后包起書包就去找宋星和,結果在他們教室門口看到秋淮,他看到我來沖我吹了吹口哨:“今天體育課放學早,宋星和在學校後門的牛肉麵店吃面呢。”
我顧不上和他說話,直奔麵店,我感覺我必須和宋星和談談,他這樣會嚴重干擾我的生活。
結果我還沒到門口就發現那裏被擠得水泄不通,我撥開人群死命往裏面鑽,小小的面館裏站着一個彪形大胖,他旁邊站着一個哭哭啼啼卻分外水靈的小姑娘。
此刻他正對着宋星和怒噴:“你說,你為什麼這麼對我妹妹?”
“大哥,我怎麼對她了?”
“我妹妹這麼漂亮,你為什麼不喜歡她?”
“長得漂亮的我每一個都要喜歡,我豈不是要累死。”宋星和攤了攤手,一雙笑着的桃花眼,掛在白皙漂亮的臉上,盪出一片旖旎的艷光。
都啥時候了還亂放電,真是活該遇到麻煩。
“你小子欠揍!”胖子一把抓住宋星和的衣領,一隻手狠狠地朝桌子上拍了一下。
整個飯館的人都逃竄出去,圍觀的人嚇得直接讓出了一條路,生怕殃及池魚。
“你今天不說清楚,我打得你連爹媽都不認識你信不信?”胖子還在怒吼。
女生只在旁邊哭,淚水漣漣,好生可憐。
“我信我信,您完全有本事打得我連爺爺都不認識。”宋星和一副不怕死的表情,他轉頭看着那個姑娘,“小妹妹,你說我怎麼你了?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我上次就是和你問了個路吧。”
“哥……”小姑娘看宋星和這麼說,又羞又急,哭得更厲害了。
“當著我的面還敢欺負我妹妹?”那個胖子快要氣炸了,伸手要打他。
我立馬走上前一把抓住那個胖子揚起的手說:“這位老兄,大家都是出來混的,何必動武呢?古有雲,君子動口不動手,出師未捷身先死。”
“你是哪裏冒出來的小鬼?”胖子沖我喊道。
“我啊,我就是個路過的。剛剛聽你說他不喜歡你妹妹?兄台,這麼美好的回應你應該感到慶幸才對,像他這樣除了空有一張長相和一個吹得很牛的頭銜卻啥也沒有的花心大少,你妹妹和他在一起你能放心嗎?你妹妹還好只是喜歡他,而他卻沒同意,這就更值得慶幸了,如果你妹妹和他在一起之後才被拋棄到時候你想挽回都回天乏術了!這是多麼驚險的一幕啊!”
胖子聽我這麼一說似乎被我說動了,揚起的手漸漸放下來了,不過馬上狐疑地說:“你和這臭小子是什麼關係?”
我深深地嘆了一口氣,看了看在一旁一直保持笑容的宋星和,生生冒出兩滴眼淚說:“不瞞你說啊,我就是被他拋棄的女生……”
眼前的三個人都詫異地看着我,表現出質疑。
“的妹妹。”我咧嘴一笑。
大家都鬆了口氣。
“你什麼時候有姐……你打我……”宋星和大喊,捂住火辣辣的臉。
我這一巴掌可不輕,直接給他臉上打出五個手指印,打得我手指發麻。
“打的就是你!叫你始亂終棄,叫你花心!叫你不要臉……你們大家都給我讓開,你跟我出去,我今天就要替我姐姐好好教訓教訓你!”我一把把宋星和連拖帶拽的拉離了“事故”現場。
6
我拽着宋星和一路跑,看到一輛公交車直接把他塞了上去。
“快上車,萬一他們反應過來追上來我們就跑不掉啦。”從小和米亞去果園偷水果被人追趕的場景歷歷在目,逃跑應該算是我最擅長的事情之一。
一上車宋星和就拽着我的胳膊嚷嚷:“小黃毛,你戲演挺好啊?你別學畫畫了,我看你應該去學演戲。”
“學演戲又不給免學費,我才不去。”
宋星和一把拽着我的馬尾:“你還真敢接?”
“幹嗎拽我頭髮,臭流氓!”
“我流氓?”宋星和氣得大吼一聲,全車的人都往這看了一眼,“你剛剛打我打得挺過癮的。這麼玉樹臨風的一張臉給我打毀了你怎麼賠我?”
我又翻了一記白眼表示想吐。
“你看看我的包,看看我的筆盒。”我把被畫花的書包和被人踩爛的筆盒放在他面前,“這都是你乾的好事兒!”
“這哪兒是我乾的?”
“怎麼不是你乾的?就是你天天給我送吃的,我遭了多少人的白眼,以前在學校沒人正眼瞧我我無憂無慮自由自在,現在我開門怕被人潑水,坐下怕被人沾口香糖,打開抽屜生怕看到小強,我活得太累了!我快要瘋掉了。”
“所以你公報私仇,故意打我?”
“你這人怎麼這麼不識好歹,我這是救你你懂嗎?我給你一巴掌你最多腫個一兩天,那個胖子揍你一頓你估計要上醫院了。”
“這麼說我還得謝謝你嘍?”
“不用謝,以後把吃的在月初的時候一次性送完就好了。”
“我以為你多有骨氣要我以後別送了呢。”
“有的吃幹嘛幹嗎要拒絕,何況你是我師兄啊,吃你的東西我實在是太心安理得了。”
“像你這麼奇葩的姑娘我也是第一次見,免費教你,還要免費給你提供吃的。”
“哪裏免費了啊?我在學校為你遮擋了多少風雨,估計以後還有山洪海嘯,這次吃的只是利息。”
“你哪隻眼睛看到我要你為我遮擋風雨了?”
“行啊那你別再給我送吃的了,也別和我說亂七八糟的話了。我明天就去寫大字報貼在公告欄上澄清我和你的關係。”
“你以為你寫什麼人家都信啊!”
“怎麼不信?我就寫,宋星和是為了找我做擋箭牌拒絕你們才這樣對我的,他其實喜歡的是高一六班的劉姿函……”
“你……亂說什麼啊!”宋星和沒想到我會這麼容易就洞悉他的心思。
“小陸橋到了。請下車的乘客到後邊車門下車……”公交車上的廣播裏播出到站的聲音。
“快下吧。”我拉着宋星和在這一站下車。
下了車我伸了伸懶腰,宋星和還是一臉惶恐的看着我:“你真要去寫?”
“你只要保證不要再給我送吃的,在學校別和我說話,對,最好當陌生人,我就不寫了。”
“你知不知道和我扯上關係是多少女生夢寐以求的事情!”
“那算了,拜拜了您……”
“你等等……算你狠,我答應你。”
抓住別人把柄的感覺可真不錯,以後看宋星和在我面前還怎麼囂張。
我看事情解決了,就放下心來。
我在河邊慢慢走着,這是我和宋星和第一次遇到時下車的地方,那天我覺得是我人生中難得遇上的倒霉日,為了排解苦悶,我像往常一樣我家附近的鐵軌上走了一遍又一遍都沒有效果,直到我又坐上那趟131的公交來到這個小河邊。
楊柳依依,池水清清,遠處的火車鳴笛劃過,夕陽正好落在綠色的硬皮火車上,快速前進。
一切都會過去的,包括灰心,包括黑暗,夕陽墜落迎來黎明,又是新的一天。
走到河邊的時候,我脫了鞋襪,把腳放到水裏,冰涼的河水讓我腦子瞬間清醒。
“你說你一個女孩子也不注意一點形象。”宋星和責備我,然後脫了鞋襪加入了我這個不注意形象的隊伍里來。
“不過這樣子泡腳心情可真好。”他摘下一枝狗尾巴草放在手心裏,“我記得小時候,我,子宇和姿函經常到這裏來玩,那時候這裏還沒開發,綠油油的一片草地,河水兩旁開滿格桑花,子宇吹口琴,姿函唱歌,我負責捧場,每次姿函唱完歌我拍手拍得手都腫了,子宇還笑我馬屁精,我就打他,他像只猴子一樣,跐溜一下爬到樹上去,在上面沖我做鬼臉。現在想想,小時候可真好。”宋星和說到這裏目光黯淡了下去,平時嬉皮笑臉的搞笑全都不見了。
“那你們現在呢?現在不好了嗎?”
“哎呀,算了,不提了,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宋星和收起悲傷的表情,又恢復到平日裏嬉皮笑臉的模樣。
宋星和看上去和裴子宇並不一樣,裴子宇的心事和不開心就完完整整的整地寫在臉上,而宋星和卻是用假裝沒事的笑臉來偽裝他的心事。
這種感覺就像媽媽剛剛離開家的時候,整個白石巷都傳得沸沸揚揚,老鄭只是和我說媽媽去外地打工了,別的什麼都沒提,依然若無其事地給我做飯吃,可是夜裏我起床的時候,總能看到老鄭搬着一把破舊的塑料凳坐在門口大口大口地抽煙。
夜裏的路燈只有兩三盞,把老鄭的背影照得非常凄涼,讓我看了特別想衝過去給他一個擁抱。可是我知道如果我過去,他只會更難過,所以我假裝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去問。
那段時間很多人在背後對我們指指點點,畢竟這件事並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可是面對別人有意或者無意的詢問,我一概都表示,謝謝你們的關心,我和老鄭過得很幸福。
在分不清哪些人是真正的關心哪些人只是想了解八卦的時候,告訴他你沒事,是保護自己最好的回答。
因為站着說話不腰疼和探聽八卦的人遠比你想像中要多得多。
在那段歲月之後,我就明白了,有些事情要發生,我們誰也阻攔不了,妥善安放自己的情緒,不要讓人有機會繼續打擊你,或許是我們對待自己最好的方式。
而面對一個強忍着悲傷的人,你不要去做什麼無謂的安慰,你只需要默默地陪着他就已經足夠了。
我們坐在柳樹下,細密的陽光透過枝幹的脈絡落在宋星和的臉上,他問我:“小黃毛,你為什麼要學畫畫呢?”
“因為一個夢想。”
“要成為畫家?”
“算是吧。”我不願透露一點點自己的心思。
“我看吶,才不是呢。”宋星和看着我:“有時候看你覺得你挺蠢,有時候又覺得你挺聰明,你到底是聰明還是笨?”
“我腦子不清楚才會回答說我是笨的吧?”
“可惜你就是長得太難看了,否則我也是可以考慮一下的……”
“感謝我爸媽把我生得這麼難看。”
“我就是欣賞你這麼不屑我的性格,我看全景安一中,不對,全景安的中學,都找不出第二個這麼不屑我宋星和的人。”
我捂住肚子:“讓我吐一會兒。”
7
我和宋星和自那次之後就有了心照不宣的默契,我做他的擋箭牌,承受所有非普通女生應該承受的白眼,他樂得輕鬆自在。
但是在我的再三懇求下,他終於不再來給我送吃的了。這讓我輕鬆了不少。
為了讓慕朝華看到我學畫畫的決心,也為了給劉姿函留下一個好印象,我努力地希望在我第一幅正式的作品裏呈現最好的狀態。
裴子宇不出現,我只好求教宋星和,畫室人多口雜,我就時不時地拉他來小河邊“泡腳”。
有求於人的時候我態度就特別端正良好,宋星和要求我必須陪他打羽毛球,每次打完羽毛球滿身大汗的他才肯拿出畫筆認真畫畫,妙筆丹青宋星和的頭銜也真的不是吹的,他就隨便在紙上勾勒了幾下,就把對岸雜草橫生的畫面畫得惟妙惟肖。
我看他就幾下就畫完,到我畫的時候,畫廢了幾張紙都畫得和鬼一樣。
宋星和無奈望天:“沒事,初學就是這樣的,我小時候剛開始學畫畫的比你這丑多了。”
他教了我幾個速成的要素,我自己拿着畫筆琢磨。
有時候他無聊,會拿着一張紙,邊摺紙船邊和我說一些家常。
劉姿函的媽媽,裴子宇的爸爸和慕朝華是大學同學,他們三個人的小孩是同一年出生,住在同一個小區里,上同一所幼兒園、小學、中學。
他們從小就三個人形影不離,吃喝玩樂都在一起,後來又一起跟着慕朝華學畫畫,可以說感情非常好。
“你知道嗎?小時候裴子宇畫畫比我好,每次比賽都拿第一我拿第二,我特別生氣,有一次回家的路上我假裝把獎狀不小心掉到河裏,結果裴子宇想都沒想就跳下去幫我把獎狀撈回來,那是十一月的天,特別冷,他渾身都在發抖,但是他把獎狀遞給我的樣子我永遠都記得,那麼認真,他說,‘星和雖然你只拿了第二,但是你在我心裏永遠是第一。’當時我就哭了,以後我就再也不和他比賽慪氣了,漸漸地我發現,他擅長油畫,而我擅長的是丹青,我們分成了兩個派系,並駕齊驅了。”
“那你們現在怎麼變成這樣了……”話說出口我覺得不是太妥當,可是他說到裴子宇,我實在是太好奇了,我特別想知道,是什麼事讓他變成了這樣的人。
“這船可真難折。”宋星和沒有要回答這個問題的意思,“這船還是裴子宇教我折的,難折得要命,當時不想學,他非逼着我學,他從小就特別喜歡帆船的模型,簡直就像中邪了一樣,還說他以後長大有錢了要買一艘去遠航,他爸說他是不切實際的幻想,他根本不管總拉我去賣帆船模型的店裏,這裏摸摸那裏看看,不到店家趕他他絕對不走。”
“原來他小時候這麼有趣啊。”
“你怎麼對他這麼感興趣?”宋星和沖我若有所思地笑笑,“其實我覺得……”
“覺得什麼呀?你別亂想,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只是看他神神秘秘總不來,我一時好奇。”我亂七八糟地解釋,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你慌什麼。”宋星和挑了挑眉毛,拿我剛剛的話堵我。
他把手裏折好的船放到我手裏,“其實我覺得你和裴子宇在某些地方還真的挺像的。”
“哪裏……像……”
“對喜歡的事物的堅持。”他燦燦地笑起來,看着遠處的火車,“明明知道自不量力還傻了吧唧地要去努力爭取。”
我習慣性地想反駁,可是我想遍了腦中的詞彙,都沒有想到一句反駁的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