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當一扇門為你關閉時,一定有一扇窗為你打開。
——《聖經》
[1]
下午三點二十五分,周晉琛準時結束工作,走到窗前稍作休息。
北京是座四季分明的城市,乾燥的冬季過後便步入溫暖的春天,公園裏的桃花開得繁盛嬌艷,遠遠望去粉紅一片,凌晨驟降一場中雪,原本嬌嫩的桃花瞬間被積雪壓得奄奄一息。幸好還在供暖,即使窗外風雪交加,室內也感受不到半點寒冷。
這麼想着,身後傳來敲門聲,周晉琛收起思緒走到辦公桌前請人進來。
傍晚,周晉琛跟季總去警局見目擊證人,鐵門拉開,周晉琛站在門外,冷眼瞧着正在打瞌睡的女人。
腦袋都快耷拉到胸上了,只聽“砰”的一聲,陸知椿額頭磕在桌角上,“嗷”地從椅子上躥起來,吃痛地直揉腦門。
周晉琛努力壓住嘴角的失笑,心想這女的心真大,都到這兒了,還能睡得着?
周晉琛從那名民警身後走出來,直接走到陸知椿跟前,向她出示律師證,自我介紹道:“陸小姐你好,我是LZ律師事務所的律師周晉琛,受季懷璃先生之託有些情況需要向你了解,還請陸小姐積極配合。”
聽到似曾相識的聲音,陸知椿猛地抬頭,驚訝得張大了嘴巴。
可驚訝過後,她又不得不閉上嘴巴——這男人竟裝作不認識她。
周晉琛挺直背脊坐在她面前,從公文包里拿出紙和筆開始記錄,凌厲的字跡如同他身上沉斂威嚴的氣息。
“陸小姐,請你回想一下當時事故現場的情形,肇事者是在什麼情況下逃走的,你們之間又有什麼交流?”
面對周晉琛犀利的眼神,陸知椿雙手緊緊地絞在一起,垂眸沉思了片刻,按照昨晚做的口供又陳述了一遍。
“你說你不認識肇事者,請問他發現你後為什麼沒有立即逃走,而是等其他人發現時才想要逃走的?”
又是一個讓人啞口無言的問題,陸知椿一時被噎住,她沉默的時候,周晉琛就那麼直勾勾地盯着她。
陸知椿即使心理素質再好,被他這樣盯着也難免會心虛。
“他是要逃跑,是我拚命揪住他的衣袖不讓他跑,情急之下,他還咬了我一口就跑了。”說著,陸知椿把手伸到他跟前給他看,“不信你看,這就是昨晚他咬我的證據。”
“那請你回憶下,肇事者的長相特徵及所穿服裝,他的電動車又是什麼顏色的?”
“他的眼睛大大的,高鼻樑,留着板寸,聲音有些低沉,右手心有顆痣,身穿黃色衝鋒衣……”
她說完后,周晉琛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做好筆錄讓她在上面簽好字,收拾東西準備離開。
誰知,這女人見他要走,竟“嗖”地沖了過來。
周晉琛嚇得後退半步——
這女的要幹嗎?
是要,撞他嗎?
陸知椿及時剎住腳,停在他跟前,擦着鼻涕,可憐巴巴地問:“你這就走了?”
那她怎麼辦?
陸知椿急得上躥下跳:“警察什麼時候放我出去?”
周晉琛低頭瞧她,發現她額頭被磕的地方起了一個紅腫的大包,他看着都疼。
心下莫名一軟,周晉琛從口袋裏掏出手帕遞給她。陸知椿感激地接下手帕,連忙去擦又要流出來的鼻涕,一邊擦一邊瓮聲瓮氣地說謝謝。
迎接她的卻是一聲沉悶的關門聲,陸知椿看着連聲招呼都不打就這麼離開的人,對着他的背影戳手指頭:“真沒禮貌。”
深夜,寂靜無人的巷子裏,繚繞的煙霧遮住了路燈的光線,剛剛從警局“深度游”回來的陸知椿被凍得夠嗆,一邊抱緊雙臂,一邊吸溜着鼻子瑟縮前行。
這個點,回校的末班車都沒了,她只好奢侈一回打車回去。出租車上,她拿出手機輸入“周晉琛”三個字。
首頁上立馬出現周晉琛的資料。資料上顯示,周晉琛畢業於美國耶魯大學,法律系碩士學位,在華爾街工作的五年間戰績斐然沒有一次敗訴記錄,兩年前回國成立LZ律師事務所。
陸知椿捏着灰色的手帕,看着上面繡的LOGO,他所向披靡嗎?
她在電視裏看到的律師大多為了利益不擇手段,他會是個冷血無情唯利是圖的律師嗎?
如果他真跟她打官司,她會不會輸得很慘?
越想越苦惱,陸知椿的頭越來越沉,她終於支撐不住,靠在車窗上閉眼休息。
到了學校,司機師傅叫醒了她。一進宿舍,陸知椿就被裏面的溫暖感動哭了。
吃過感冒藥后,陸知椿披着大被子給江舟打電話報平安,對方卻沒接。睡前,她又給他發了條微信,希望明天見一面。
然而,她等了一個晚上,也沒有等到江舟的信息。
第二天一早,陸知椿吃過早飯直接去了男生宿舍樓下,拜託一名男同學去江舟宿舍找他,得到的消息卻是他有兩天沒回宿舍了。
在男生宿舍樓下一蹲就是大半天,直到身體支撐不住,陸知椿才回去,回到宿舍后就發燒了。舍友勸她去醫院看看,卻被陸知椿拒絕了。
窮人哪有權力生病,她才剛湊夠她媽媽的住院費,再也沒有多餘的錢給自己看病了,硬撐着吃了兩片白加黑,即使吃着葯,她依舊拿着手機一遍一遍地給江舟發信息。
她想問他怎麼了,為什麼不回信息?她想拜託他幫忙去繳一下她媽媽的住院費……她更想勸他去自首。
現在律師都介入了,早晚有一天會查到他頭上。
“江舟你在哪兒,看到信息后回復我好嗎?”
“看到信息速回,我很擔心你。”
“江舟……”
“……”
直到暈倒的前一刻,她還攥着手機給江舟發信息,後來是舍友合力把她送進了醫院,而江舟像是人間蒸發了一般,自始至終再沒出現過。
第二天,陸知椿拖着沒痊癒的身體去上班,晚上下班的時候從樓上美食城打包了一份涼皮帶回去當晚飯。
忽然,手裏的涼皮被人一把搶走扔在地上,陸知椿眼睜睜地看着一雙黑色皮鞋蹍在她的涼皮上面。
陸知椿頓時就怒了。
待看清對方凶神惡煞的眉眼時,她無聲地咽了下唾沫,害怕地後退一步——兩個黑衣人正虎視眈眈地站在她面前。
其中一名黑衣人上前說明來意:“陸小姐,請跟我們走一趟,季先生想就那日季老先生發生車禍的事跟你談談,你只要把當時的情況如實交代清楚,季先生絕不為難。”
“關於季老先生車禍的事,我那天都在警察局交代得很清楚了,季先生有哪些不清楚的可以去警察局查筆錄。抱歉,我還有事,先走一步了。”意識到危機,陸知椿腳底抹油就要溜走。
想跑,哪那麼容易?才剛抬腳,她就被一個黑衣人伸臂攔了下來。
“陸小姐請不要為難我們,你是自己走,還是我們請你走?”說著,黑衣人遞給同伴一個眼神,兩個人一左一右地走近,伸手要抄她胳膊,被陸知椿機警地閃躲開。
“別,別,不勞兩位大哥動手,我自己走,我自己走……”陸知椿在兩名黑衣人面前打哈哈,腳下不動聲色,趁那兩人不注意,轉身就跑。
然而沒跑多遠,迎面就撞上一堵硬牆,陸知椿被撞得頭昏眼花,都沒來得及二度逃跑,便被人拎小雞崽似的騰空架起往地上一扔。
她一個踉蹌沒站穩,摔了個屁股墩兒,幾名黑衣人看她摔得滑稽,竟還忍不住笑起來。
陸知椿怒瞪過來。
幾個黑衣人立刻板起臉,一點點向她靠攏。
陸知椿連滾帶爬地從地上爬起來,眼看着其中一人要抓住她胳膊,她狗急跳牆,抬腳踹向那人襠下弱點。
不料,她還沒踹着,那人忽然被人從身後撂倒,她腳下踩空,差點摔個大跟頭,幸好一隻手臂穩穩地接住了她。
她都來不及說什麼,已經被人箍住手腕用力一拉,逃離了現場。
有風在耳邊吹,藉著路燈斑駁的光線,陸知椿分神看到浴在細碎光線下周晉琛的側臉,也顧不上說什麼。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換成她扯着周晉琛向她停電動車的方向跑。
好不容易在一排電動車前找到自己的車子,陸知椿心裏越急電動車鑰匙越插不進鑰匙孔,她的餘光已經掃到那幾人向這邊跑來,急得直罵人。
周晉琛見這女人半天也打不開鎖住車軲轆的鎖,皺着眉問:“你到底行不行?”
早知道她這麼不靠譜,他寧願冒着被揍的風險也要多跑幾分鐘去停車場取自己的車。
可眼下,想跑,已經來不及了。
最後時刻,陸知椿終於打開車鎖,跨上電動車,拍拍後座要他上車。
後座一沉,陸知椿擰動車把,電力擰到最大,電動車“嗖”地躥了出去。然而,她並不是逃跑,而是向著兩台吉普車的方向騎去。
周晉琛眸色一滯,這女的瘋了吧,這樣不是自投羅網嗎?
然而他想錯了,在距離那幾人三四米遠的時候,她忽然擰開車前大燈,這燈還是因為走夜路,她特意要修車師傅安裝的強光燈,沒想到今天就派上用場了。
車前燈光猛然亮起,陸知椿趁着那幾人抬手遮住強光的時候,駕着電動車呼嘯而過。
有風在耳邊肆意吹過,陸知椿晃着身子為自己的小聰明沾沾自喜:“這招險中求勝刺不刺激?”
是啊,好刺激哦,人家好怕怕哦……
車後面的人鄙視得直翻白眼,陸知椿還以為他被嚇到了,嘴角露出一抹壞笑,電動車猛地加速來個秒超,之後又來個秒剎。
周晉琛沒想到她還有這招,身體一個前傾撞在她後背上,就聽到這女人得逞的壞笑。看她這嘚瑟勁,周晉琛很是無語,也不知道是誰,前幾天在公安局得都要哭了,現在哪兒來的底氣在他面前囂張。
身後有汽車大燈投射。
周晉琛回頭一瞥,眼看那兩輛吉普車就要追上了,正準備從兩側包抄,而電動車女司機絲毫沒有察覺,還在搖頭晃腦地炫車技。
周晉琛拍拍她後背,在她耳邊喊:“他們追上來了。”
陸知椿還不信,頭也不回地來了句:“你以為我是被嚇大的嗎?”
周晉琛無奈,只能指給她看,然後就聽到吉普車在耳側按喇叭。
陸知椿回頭……
他們怎麼這麼快就追上來了,陸知椿嚇得差點鬆了車把。正在她不知如何是好,對方虎視眈眈地超過他們時,她忽然掐住剎車,停下來不走了。
周晉琛又不知道這女的在幹嗎了,他自認為算得上是遇事冷靜臨危不亂的人,可此刻也被她嚇得心驚肉跳。
那伙人也在為逼停他們而沾沾自喜着,推開車門走下車。陸知椿不慌不忙地看着他們欺近,然後看準了時機,忽然車把微微一斜,載着周晉琛拐進身側一條小衚衕里,狠狠將那伙人甩在了身後。
後來,陸知椿也不走大道了,專門挑那些汽車不方便掉頭的衚衕走,最後自己都不知道把自己繞哪兒去了。
車子在一家京味館停下,陸知椿單腳撐地,感覺腰間被什麼東西緊緊勒住,低頭一瞧,提醒某人:“哎,哎,哎,手放哪兒呢?再不撒手我可告你性騷擾了。”
周晉琛經她提醒,尷尬地發現自己的手臂正摟在她腰上,並且抱得那叫一個緊,大概是剛才她掉轉車頭,忽然來了個九十度大拐彎時放上去的。
這個老司機的車技真是刺激得“狠”,剛剛那一拐再加上之前那故意一顛兒,他不緊緊抱住她,都懷疑自己會被甩下車。
她的腰肢很纖細,與其說是苗條不如說是骨瘦,他手臂抱在她腰上都能環住半個她了。
周晉琛從車後座上下來,沖她抱歉一笑:“不好意思,剛剛情況緊急,我並不是有意冒犯。”
“看在你這麼有誠意的分上,就原諒你吧。”
陸知椿單腳撐在地上,向周晉琛抱拳一揖:“大哥的救命之恩小妹無以回報,他日定當報恩。咱們就此別過吧。”
說完,她就要開溜。
可周晉琛那麼精明的人,怎麼可能三言兩語被她糊弄過去,他拔走她電動車鑰匙,扭頭就走。
陸知椿傻眼,從車上跳下來追上他:“大哥,你這樣就不友好了,有事咱們好商量嘛。”
周晉琛冷眼盯着女人,好好說有用嗎?
這女的是真傻還是在跟他玩小把戲?她到現在還不清楚季懷璃的背景嗎?那日若不是他攔着,季懷璃早就對她嚴刑逼供了,哪還有她現在的活蹦亂跳。
他之所以會突然出現在這裏,也是傍晚從季懷璃辦公室出來,剛好聽到他打電話交代保鏢無論如何要把陸知椿帶去。周晉琛想到季懷璃打電話時恨不得撕了她的語氣,想也知道不是找她喝茶問話這麼簡單,這才急着趕過來把她救下。
“你現在回去,不等於自投羅網嗎?”周晉琛不耐煩地問她。
陸知椿摸着鼻子心裏默念:跟對方的律師在一起,也好不到哪兒去吧。
但車鑰匙在他手裏,得想個辦法弄回來才行。跑了這麼久,她也沒力氣再跑了,鼻尖聞到身後的京味館裏飄出的陣陣香味。
陸知椿裝作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朝周晉琛釋放善意的微笑:“還是大哥你說的對,我怎麼沒你想得周到呢。你餓不餓?不如我請你吃飯吧?”
門面普通的小店,生意卻異常好,一樓差不多都坐滿了,服務員領他們在樓梯拐角的桌位前停下,陸知椿想這服務員還挺有眼力見兒,為他們挑了這麼隱秘的一個位置。
然而,這麼隱蔽的地方,架不住對面的人穿得太正經,引來周圍幾桌人的目光。有那麼一種人,明明就長得不賴,卻偏要靠穿衣品位和氣質博人眼球,你說氣人不氣人。
此刻坐在她面前的男人外套工整地搭在椅背上,上身穿了件法式純棉休閑襯衫,貝克里繩紋藍系列,配上藍色條紋領帶,和很多商業人士的穿着沒什麼區別吧,可是這個男人穿出來就是與眾不同。
她記得上次他的絲質領帶打的是半溫莎結,今天的領帶打的又是簡單的馬車夫結,配上爵士藍鑽扣,更加顯出這個男人的精緻了。
這麼簡陋的地方配不上這個男人的精緻,以這個男人的生活品位,更應該坐在那種高級餐廳,聽着高雅音樂,吃着精緻餐點。
可他此刻,只能陪她坐在這裏吃着老北京鹵煮和豬肉大蔥餡包子,陸知椿呼嚕呼嚕吃了一半,才發現他拿着勺子一口沒動,一副奔赴戰場的表情。
陸知椿暗地裏鄙視着周晉琛,但還是放下勺子熱情地邀請:“你怎麼不吃啊?我跟你說,這家鹵煮是我吃過比較地道的一家,不信你嘗嘗?”
主人都盛情邀請了,周晉琛再不肯賞臉就有些說不過去了,他夾起一小塊豬肝小心翼翼地放入嘴裏,細細品嘗,然後又夾起一塊肥腸放入嘴裏,一邊細細地嚼一邊皺眉……
這種慢條斯理的吃法,陸知椿在邊上看着都着急:“好吃吧?我跟你說我最愛吃的就是你剛吃過的肥腸。肥腸你知道是什麼吧,就是豬排糞便的地方。”
周晉琛明顯噎了一下,禮貌地捂了下嘴,腦海里不由自主地想到他嘴裏嚼着的豬腸是豬排泄的地方……
他剋制住自己,用筷子點了下:“那這個呢?”
“豬肺。”
“這個?”
“豬肝。”
“……”周晉琛不想再問了,害怕這廝連豬尿泡這麼噁心的東西都給他明明白白地解釋出來。
然而,陸知椿不明白周晉琛的沉默,拿起筷子夾起他碗裏的小腸,繼續解釋:“這個就是你剛剛吃過的小腸,我跟你說,雖然這個部位是豬拉粑粑的地方,但醫用價值很高,可用於治療脫肛、痔瘡、便血、便秘……”
周晉琛看着碗裏這麼血腥有“味道”的東西,忍了又忍,終於忍無可忍捂住嘴以百米衝刺的速度跑到門外。
陸知椿捂住嘴偷笑,這個ABC不會這麼嬌氣吧,她不過說了句“粑粑、脫肛和痔瘡”他就吐了?她還有更血腥更噁心的沒有說到呢。
算了,眼下不是嘲笑他的時候,陸知椿眼睛掃到桌上她的電動車鑰匙,伸手悄悄地揣進了兜里。
等周晉琛從外面吐完回來,她還給他倒了杯茶,特別殷勤地遞到他手邊:“大哥,漱口,漱口。”
周晉琛接過茶杯無言地想,這女的一定是故意的。
為了討好眼前的人,陸知椿招來服務員,肉疼地替他點了份老北京炸醬麵和腌酸白菜。
然而,這女人點餐就點餐吧,還跟店裏服務生討價還價,問人家炸醬麵少放肉丁能不能打折……
跟她吃頓飯,周晉琛覺得此生的臉都被丟光了。
快吃完的時候,陸知椿借口先去櫃枱結賬,要他慢慢吃。
結了賬,陸知椿偷瞄了眼樓梯拐角的方向,然後貓着身子悄悄往外跑,到了門外確定沒有被發現后才敢直起身子,一邊後退着走,一邊對着屋裏的人揮手告別:“拜拜了。”
電動車鑰匙在她食指上轉動,陸知椿一蹦一跳地跑向自己的坐騎,卻在看到電動車旁的人時,傻眼。
[2]
他?
他什麼時候出來的?
陸知椿一臉驚訝,嘴角裝出的甜笑連她自己都覺得假:“原來你早就出來了,我說怎麼沒找到你……呵呵……”
周晉琛收起環抱着的雙臂,擰着眉不耐煩地看着她,他必須努力壓住自己的情緒才能做到不對她發火。
真的,還沒被誰這麼氣着過。
他乾脆不和她廢話,直接掏出手機撥號。
陸知椿以為他放棄跟她糾纏了,眼角餘光看到他撥出去的號碼,當即撲過去搶他手機,服軟地說:“別打,別打。”
“既然你這麼想自投羅網,那我打電話叫他們過來。”
“我不跑了,求求你別打電話給他們。”
周晉琛把手機換到另一隻手上,眼神凌厲,示意她放手。
陸知椿不情不願地鬆開手,可憐巴巴地說:“我都說我不跑了,你就不要打電話了唄。”
周晉琛盯着她看了很久,最後提醒:“我勸你不要耍小聰明,知道什麼一早交代清楚,我既然接了這個案子就有把握幫我的委託人找到證據,現在自首的話還來得及,等我們這邊找到人的話就構成肇事罪了。”
“我真的不認識……”
“陸小姐。”周晉琛冷冷地打斷她,“我勸你不要在一個律師面前耍小聰明。”
陸知椿觀察着他臉上的神情,心想難道他發現了什麼,還是在套她話?不管是哪一種,陸知椿覺得此刻不說話是最安全的。
她在網上搜過相關法律,如果她死咬着不認識江舟的話,律師也是拿她沒辦法的。至於江舟這邊,她確實想勸他投案自首,可一直聯繫不到他……
“這幾天你先住我那兒,等我跟季先生溝通好,你再回去。”
“什麼?我可是有男朋友的人!”
“沒什麼。”周晉琛說著扭頭就走,“到時候再碰到那伙人,別指望我再好心救你。”
想到那位季先生的瘋狂舉動,陸知椿還真是怕了,今天來了兩台吉普,明天還指不定派幾個人逮她呢,也許暫時跟這位律師走是安全的。
陸知椿小跑幾步追上他:“我去,我去。”
聽到身後腳步聲跟上來,周晉琛嘴角很輕地扯了下。
樣。
將近二百萬的黑色卡宴後備廂里放着陸知椿的二手小破車,讓她把車扔在超市附近,她還不樂意。
陸知椿極力護住電動車的樣子,讓周晉琛忍不住多瞟了她幾眼,一看就是個守財奴,沒道理不喜歡錢啊?
為什麼季總用錢砸,都沒讓她鬆口呢?
除非……她跟那人關係匪淺。
察覺到周晉琛的目光,她抬頭瞅他:“幹什麼?”
周晉琛收回目光,隨口問了句:“你是學服裝設計的?”
“是啊。”
陸知椿將手機揣進兜里,那嘚瑟勁就差蹺二郎腿了:“我將來是要做設計師的,一想到曾經跟鼎鼎有名的陸大設計師經歷過生死逃亡有沒有感到特別榮幸?等我出名了第一個給你簽名。”
誰稀罕。
見他不說話,這女的還扯着他袖子要他看:“你瞧我身上這件衣服有沒有特點?是我自己設計的。”
周晉琛分神瞧了眼,從正面看也沒什麼特別的,如果非要說有什麼特別的話,那就是穿在她身上很好看,襯得她皮膚很白,待她轉過身背朝向他,後背上那個大大的綠色垃圾桶倒真是讓人眼前一亮。
看不出來,她還是個環保達人。
創意倒挺新穎,不過周晉琛不想誇她:“我看非常一般。”
藉著路燈照在車裏的斑駁光線,周晉琛看到女孩子璀璨如星辰的眼睛如墜落的隕石瞬間熄滅了眼裏的光,那副黯然神傷的小樣兒還真楚楚可憐。
終於可以耳根清凈會兒,周晉琛是不會告訴她自己是存心這麼說的。
簡約低調的書房內,周晉琛坐在書桌前頻頻分神,想起門外還有個陌生人,想起這一晚上的逃亡——
真是驚天動地。
連他自己都想不明白為什麼會將這個小麻煩拎回來,他又不是聖母。
陸知椿也沒指望對方招待她,可總該給點白開水喝吧,陸知椿一邊抱怨着,一邊走到飲水機前燒水把感冒藥吃了,然後準備洗漱睡覺。
走進衛生間,他家馬桶還挺高級,不光自帶照明設施,坐上去馬桶墊還會自動加熱。陸知椿舒服地坐在上面,搖晃着雙腿,好奇地研究着每一個功能,先來個什麼呢……
先來個水溫調節吧,再來個着座感應,還來個臀部清洗……
周晉琛坐在書桌前研究一宗比較棘手的案子,正在查閱相關資料,就聽着門外拖鞋聲啪嗒啪嗒跑向這裏,又啪嗒啪嗒跑向那裏,明顯是他家男士拖鞋陸知椿穿着不合腳。
他眼底閃過猶豫之色,煩躁地盯了會兒門板,最終還是放棄了,低頭繼續寫。
然而才捋出個頭緒,洗手間的方向就傳出驚嚇的聲音:“啊……啊……媽媽呀……”
周晉琛終於忍無可忍,拉開門把,大步走出去。
陸知椿嚇得趕忙從馬桶上躥跳起來,直愣愣地看着噴頭以奇怪的姿勢向上噴着水,她撅着屁股,褲子還沒來得及提起,就聽到門外響起敲門聲。
陸知椿嚇得又按了個按鈕,結果噴水不但沒停反倒前後往返移動着噴水,眼下這狀況,她不會把他家馬桶弄壞了吧?
這麼高級的馬桶,要是讓她賠的話得多少錢啊?
大概見裏面沒有聲音,周晉琛不耐煩的聲音隔着磨砂玻璃門傳進來:“怎麼了?”
陸知椿盯着門外,她能說把他家馬桶研究失控了嗎?
顯然不能。
“沒事,地滑差點摔了一跤。”
周晉琛才不信因為這麼點小事她會鬧出這麼大動靜,可聽見裏面哼起了歌,也只好離去。
確定門外的人離開后,陸知椿掏出手機搜了下智能馬桶的使用,等把這馬桶每個功能都研究一遍才起身去放洗澡水,這個按摩浴缸她會用。
陸知椿舒服地躺在浴缸里從頭到腳享受着浴缸的按摩服務,卻不知道有人在客廳等了很久,急着要上廁所。
周晉琛在客廳里內急得左走走右轉轉,可裏面的人就是不出來,特別是聽到裏面傳來清晰的水流聲,那股尿意更是難忍。
終於忍無可忍,周晉琛大步走過去,手臂才伸出一半,玻璃門唰地在眼前拉開了。
只及他下巴的小矮子被泡得水嫩嫩的,穿着白天穿的粉色外套,粉嫩的樣子像個洋娃娃。
不僅看起來軟軟的,她身上還挺香。
明明她用的是他的男士浴液,為什麼身上卻有股香甜味兒……
意識到自己想多了時,周晉琛才發現自己離她太近了。
若再近一步,她頭頂幾乎要抵到他下巴了,特別是還聽到她響亮地咽了口唾沫。
周晉琛霍地別開視線,與她錯開身走進衛生間。
衛生間的門“啪”地在她身後關上,隔着玻璃,陸知椿聽到他毫無波瀾的聲音從裏面傳出來:“還以為你在裏面睡著了呢。”
“怎麼可能,你家浴缸比高級賓館裏面的都舒服。”
隔着磨砂玻璃,周晉琛瞥了眼遠去的身影,德行……
怎麼看怎麼像個土包子。
土包子就土包子吧,關鍵這隻土包子還是個挺能鬧騰的土包子。一早,周晉琛還沒睡醒,又聽到門外啪嗒啪嗒的腳步聲,皺着眉眼睛眯開一條縫,看時間才六點半,翻個身想要繼續睡,又聽到哐啷一聲——
得,這覺是睡不成了。
踏出卧室,周晉琛被一陣飯香味吸引后踏進廚房,一眼就看到桌上擺着的兩份麵包夾雞蛋,這個土包子還會做飯?
聽到身後的腳步聲,陸知椿回過頭來跟他打招呼:“你醒了,我發現冰箱裏有麵包、雞蛋和芝士,所以做了簡單的早餐,快過來吃吧。”
她端着兩杯溫牛奶過來,遞給他手裏一杯,然後坐在他對面享受着屬於她的那份早餐。周晉琛細瞧了眼經過一番打扮的土包子,好像比昨天好看點了。
她今天戴了一個淺藍色蝴蝶結髮卡,露出光潔的額頭,大大的眼睛笑起來眉眼彎彎的。
陸知椿被他的目光盯得發毛,放下杯子慢吞吞地說:“跟你說件正經事,我今天要先回學校一趟……”
“然後呢?”
“晚上再回來呀。”
周晉琛盯着她不吭聲,片刻后,扭頭就走。
陸知椿急了,追在他屁股後面解釋:“我們學校今天畢業答辯,每個人必須到場。”
“……”
“騙你我是小狗。”
這女人!
周晉琛眼底分明掩着笑,卻故意板著臉用食指點點她:“如何讓我相信,騙了我,你就變成小狗?”
陸知椿胸脯拍得頂天響:“我的人品,信我,信我。”
“我情願你變成小狗也不願相信你廉價的人品。”
“那我把我的身份證押給你行不行?身份證是公安局發的,比我有誠信吧。”陸知椿求他。
最後,周晉琛不僅扣了她的身份證,還親自押着她去學校,離開時警告她要是逃跑就立刻報警。陸知椿一邊點頭哈腰地答應着,一邊在心裏腹誹要不是我沒有地方去,何必裝孫子裝成這樣呢。
周晉琛瞥她一眼,正好瞧見她翻到一半的白眼。
不用問,也知道她在心裏罵他。
“你要是敢逃跑,我就把你的身份證交到警察局。”
下一秒,周晉琛看到她的臉色變了幾變,然後在他身後“大哥大哥”地叫喚着,那副嘴臉別提多虛偽了,周晉琛微笑——
再敢罵我試試。
陸知椿的答辯時間安排得比較靠後,不過她的論題思路清晰,語言簡潔,進去沒一會兒就出來了。
離校前,她去跟導師告別。張老師看到自己的得意門生,欣喜地起身:“你來得正好,我正好有事找你。”
“張老師,什麼事呀?”
“這個月中旬有個環球杯青年設計師大賽,屆時會有各大時裝公司代表出席,而且還有時尚圈的知名設計師擔任評委,有沒有興趣參加?”
陸知椿一聽就心動了,可想到周一有個複試,對方給的待遇又不錯,如果參加比賽的話,那邊的工作就要先推掉了……
正猶豫着,張老師已經把連結發給了她:“我已經把網址分享給你了,你可以考慮一下,畢竟每個人的選擇不一樣。”
“謝謝張老師。”陸知椿親昵地摟住眼前這個四十幾歲的女人,不舍地說,“馬上就要離校了,還真有點捨不得離開您呢。”
“真捨不得我,就常回來看看。”張老師從電腦上翻出一張照片給她看,“你看,這是江舟的作品,剛剛他給我發來這個作品,問我用這個參賽怎麼樣?”
“我覺得這件禮服很不錯,它最大的特點就是保留了草圖上的飄逸線條,你再看這個冷色調的搭配……”
陸知椿看着圖片上熟悉的禮服,這明明是她的創意,江舟只是按照她的圖紙做了成衣,怎麼就成了他一個人的勞動成果了?憑什麼他連一聲招呼都不打就將它佔為己有?
腦袋嗡嗡地響着,特別是在張老師問她什麼時候和江舟分手了,說剛剛看到一個女的陪江舟去了停車場時,陸知椿已是一臉菜色。
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從辦公室跑出來的,陸知椿像一陣龍捲風,直接刮向停車場。
刺骨的寒風夾雜着嘩啦啦的雨水,不一會兒就遮住了雙眼,這些都沒能阻擋住陸知椿的腳步,她不信江舟忽然跟別人好了,不信他會拿他們的作品去參賽,更不信他為了躲她已經換了電話號碼。
她要親自問他,為什麼這樣對她?
陸知椿一邊撥打着張老師給她的陌生號碼,一邊尋找着熟悉的身影,可空曠的停車場哪裏有她要找的人……
失魂落魄地從停車場走出來,陸知椿頹然地坐到馬路牙子上,感覺上帝關閉了她所有的門。
還會有一扇窗為她打開嗎?
陸知椿一邊用手擦着鼻涕,一邊用另一隻手摳弄着下水道的篦子洞,有雨水順着頭髮滑到臉頰,她也不管。
直到頭頂的雨忽然停了——
陸知椿摳弄篦子的手停了片刻,霍地抬頭。
待看清眼前站着的人是周晉琛時,陸知椿又失望地耷拉下腦袋。
周晉琛都懷疑自己產生幻覺了,眼前這個毫無生氣的女人還是早上他看到的活蹦亂跳的小丫頭嗎?
他還以為她不接電話不回微信又跑了呢?
半個小時前,周晉琛送走客戶,看看時間已經四點了,於是合上文件裝進公文包準備拿回家處理。去學校的路上,他給她打了幾個電話,都沒人接聽。
周晉琛放下手機心想,就不該相信這個小兔崽子。
可把車開進他們學校停車場,老遠就看到她在馬路牙子上坐着一個人淋雨。周晉琛打着傘走到她跟前,看着她頭頂上被雨水澆透的蝴蝶結髮卡服帖地趴在她頭髮上,哪還有早晨的朝氣蓬勃。
那副如同被人遺棄的可憐樣,讓他忍不住朝她伸出手。
周晉琛扒拉下她的小辮,問她:“怎麼哭了?答辯沒通過?”
剛剛他明明看到她在抹眼睛,這會兒她卻怎麼也不讓眼淚掉下來。
她假裝不經意地低頭蹭蹭,等抹乾凈眼淚,才悶聲說:“答辯那麼簡單的事情怎麼可能不過,除非我是笨蛋。”
那副傷心欲絕的語氣里分明帶着幾分傲嬌。
周晉琛被她的樣子逗笑,蹲下身來格外有愛地拍拍她頭頂:“那還有什麼事能難倒你呢?”
她終於從膝蓋上抬起頭,一臉鬱結地看着他。
就在下一秒,她徑直靠過來,腦袋一歪耷拉在他肩膀上。
“……”
周晉琛本能地移動肩膀想要把她甩開,卻在下一秒聽到沉鬱到讓人心疼的聲音。
“放心,我不會佔你便宜的,只是借用一下。”
沒見過這麼正大光明佔人便宜的。
可看她如此傷心,他就當回好人吧。
可這女人濕漉漉的頭髮蹭着他皮膚真的很不舒服,特別是他還要撐着傘保證他們兩人不淋到雨,還要蹲着支撐着他們兩個人的重量,這樣真的很累。
艱難地維持着這個姿勢過了很久,就在周晉琛快要支撐不住時,他兜里的手機響了,他伸手推推她腦袋,這女人賴在他肩上不起來了。
他只得一腿跪地,把傘換到右手上,可她依然靠在他右側肩膀上,他只能伸長手臂半圈着她才能夠着傘把,好不容易才騰出左手摸到手機。
一接通,他就聽到老柳的聲音在一片嘈雜聲中傳來:“老周,我說你怎麼回事,今晚我請客你怎麼提前走了?”
周晉琛無奈地看了眼枕在他肩上的小麻煩,為難地說:“我這邊有點事,你們去吧……”
“我也想去,你可不可以帶我一起去?”剛剛他們說的話她都聽到了,陸知椿就這麼仰着頭,一臉可憐地看着他。
“……”
聽到女人的聲音,老柳耳朵靈活地動了動:“誰呀,帶過來熱鬧下唄,可帶家屬,可帶家屬。”
老柳的話又被陸知椿聽到了,她小嘴一嘟,用軟萌的嗓音求着周晉琛:“我今天剛失戀,求求你就帶我去吧,要不然我為情所困,鬧自殺怎麼辦?”
“……”
周晉琛心說抑鬱死你得了,也沒說去不去就掛了電話。
包廂里,所有人看到周晉琛身後跟着個小姑娘后,均一臉好奇地看向周律師,特別是老柳,特意走到周晉琛跟前,撅着屁股湊近。
這樣近距離地觀察,比相面大師看得還仔細,也就是周晉琛不怕他看,一般人被他這樣盯着看,早就被看毛了。
柳大師相完面,拍拍周晉琛肩膀打趣地說:“老周,我剛剛觀面相,發現你臉犯桃花,近期將有桃花運降臨。”
接着,他目光曖昧地在陸知椿身上轉了圈,問周晉琛:“不介紹下?”
周晉琛警告他:“不許胡說八道。”
老柳才不怕他,目光又轉到安靜地捧着果汁喝的小姑娘身上,笑眯眯地問:“小妹妹,你叫什麼名字呀?”
在車上時,周晉琛警告過陸知椿不許亂說話,她這會兒還算乖,禮貌地報上名字后,還不忘問:“叔叔,你叫什麼名字呀?”
“叔叔?”飯桌上除了周晉琛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樣,其他人全都噴笑出聲。
老柳裝作一副心痛難忍的表情,捂住胸口說:“小妹妹,我比你們家老周才大五歲,你竟然喊我叔叔?”
那他得多老啊,他還未婚呢。
陸知椿一臉蒙地看看周晉琛又看看老柳,聽到有人起鬨:“小妹妹,我們柳律師叫柳下惠。”
陸知椿捧着果汁喝了一口,還沒咽下去,就嗆住了。周晉琛看了她一眼,抽出紙巾遞到陸知椿手裏,就聽到老柳喊:“都給我閉嘴,誰再敢多說一句,這個月獎金沒了。”
老柳使出撒手鐧,等壓住眾人後,隆重宣佈:“我宣佈,從今天開始我將名字改成柳展鵬了,寓意大鵬展翅。下次如果再有人拿我的姓名開玩笑,本律師將會以侵犯人格權狀告你們,都聽明白了嗎?”
“是,柳律師。”
對於老柳的威脅,一桌子人繃住笑,心裏卻在想,裝得那麼嚴肅,好像誰怕他似的。整間事務所里老柳最愛嚇唬他們,但實際上幾乎沒人怕他。他們真正怕的其實是周律師,公事上總帶着一絲嚴苛,公事之外又帶着三分疏離,對誰都客客氣氣的,卻誰都親近不得。
然而總是帶着三分疏離的周律師,今晚卻頻頻皺眉,此刻,他正頭疼地看着陸知椿站在屏幕前連蹦帶跳地狂吼。
這女的在飯桌上被老柳灌了幾杯酒,到了KTV跟得了失心瘋似的,霸着話筒有半小時了,儼然把這裏當成了演唱會現場。
此刻,陸知椿和實習生小鄧兩人正勾肩搭背地站在大屏幕前深情吼叫。
陸知椿握着話筒吼:
“說已經升為前男友的他多半:
舔了東北的欄杆,
去南極避寒,
被樂事薯片里的空氣吹成流感。”
小鄧接了句:“Helpme,Helpme,人生皆意外。”
如此癲瘋痴狂的聲音,此刻清晰地傳進一牆之隔的另一個包廂內。
而包廂里正在談正事的人只好尷尬地停下來,等那邊消停下來,何韻才繼續說:“白姐,郭姐,張哥,我給大家介紹下,這位是我男朋友……”
人家這邊還沒介紹完,又聽到隔壁吼出一嗓子:
“Helpme,Helpme,完全停不下來,在考場上犯了哮喘,喝高在酒館,也可能在來的路上遇到暴亂,Helpme,Helpme…”
眾人面面相覷,這天還怎麼聊下去,不如靜下心來聽歌吧。江舟面上雖然維持着微笑,內心卻快被這熟悉的聲音氣炸了。
何韻打起精神還想繼續,一道魔音隔空劈來:“你問我這樣吵,會不會沒禮貌,滿腹壞水無理取鬧,我說哪裏不好……”
“我先出去一下。”江舟拍拍何韻手背,沉着臉走進洗手間,水池裏放滿水,一頭扎進去,直到窒息感襲來,才嘩啦一下從水盆里抬頭,望向鏡中狼狽的自己。
在牆上靠了很久,他掏出手機給陸知椿發了條信息。
“出來,我知道你在隔壁。”
陸知椿醉成那樣還知道手機有信息進來,眯着眼看完,默默拉開一罐酒,仰頭一口氣灌下去,然後隨手將空罐一扔,歪歪斜斜走了出去。
還沒走兩步,她就被人一把揪住衣領扯進安全通道里。隔着厚重的門板,江舟把她壓在牆角,惡狠狠地問:“你就這麼見不得我好,要用這種方式詛咒我?”
陸知椿差點吐了,看着眼前的人無聲地笑了,該憤怒的人是她吧,他怎麼反倒惡人先告狀了?
陸知椿用力掰他手腕,但是沒掰開。
江舟攥住她衣襟的手用力收緊,皺着眉問她:“你為什麼會來這裏?”
相較於江舟的焦躁不安,陸知椿竟還醉眼矇矓地看着他笑:“你就沒有什麼要解釋的嗎?”
江舟眼裏閃過一絲厭惡:“所以你就要用這種方式報復我?”
顯然,陸知椿接收到了他眼底的討厭,不然不會如此激動:“到底是誰在報復誰?你出了事老子替你扛着,你就是這麼回報我的?連分手都不敢當面跟我說?”
江舟似是愣了下,心虛地說:“小椿,我只能說人都很現實,人除了愛情還要有事業。”
“所以你就拿我設計的作品去參加比賽?你徵求過我同意嗎?”
面對陸知椿的質問,江舟竟無恥地說:“我可以買斷你的設計權,只要你出的價格不要太過分,我都可以接受。”
陸知椿沉默無聲地看着他,繼而發笑出聲,她臉上的笑任江舟認識她多年,也讀不懂笑容背後到底是悲傷多些還是冷諷多些。
陸知椿直直地看着他,雖然醉眼矇矓,卻心痛難忍,她必須強忍着才不至於在他面前掉眼淚。
因為,她知道此刻的眼淚和委屈沒有任何意義。
“你應該慶幸我現在對你的仁慈,但是江舟你記住了,從此我不再欠你什麼。”說完,陸知椿噔噔噔跑下樓。江舟也不甘示弱,用力推開安全通道的門,木門“砰”的一聲在身後甩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