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誰還沒個叛逆期
第3章誰還沒個叛逆期
我和蘇南的關係,用相親相愛來形容,不恰當;用相愛相殺來形容,太過。
總之,五歲以前,蘇南任我揉圓搓扁;五歲以後,我對他點頭哈腰。
不過唯一不變的是,我們從未瞞過對方。
他在外面認識了這麼一個深藏不露的女學霸,卻從來沒告訴我,我心裏有小九九了。
你看,方子聰這傻狍子都察覺了。
“我怎麼覺得這個葉顏對班長很不一樣?”他說。
不得不說,男人的第六感不比女人差,方曉靜點頭:“我以前覺得許清薇是我們女性的公敵,現在覺得以前見的世面太少了,這才是真公主,連頭髮絲都發著光。”
頭髮絲都發著光的公主笑意盈盈地走到蘇南面前,溫柔一笑:“很高興能和你成為同桌。”
蘇南也微微一笑:“很高興見到你,以後請多多指教。”
兩人一頓商業互吹,看得我牙齒髮酸,默默吐槽:“你以為這是在演偶像劇呢,別高興得太早,他上個同桌就是被他氣吐血了,現在還在住院呢。”
我以為自己說得夠小聲了,結果葉顏卻聽到了,她對我溫柔一笑:“你好啊!”
我立馬繳械投降了。
下課之後,方曉靜恨鐵不成鋼地捶我:“你有點出息!人家對你一笑,你就找不着北了。你是女的,不是男的,怎麼中了她的狐媚術?”
方子聰在旁邊默默補充:“她笑得的確很好看。”
方曉靜朝天翻了個白眼,提醒我:“胡樂,你的‘竹馬’和新同學一起去食堂吃飯了。”
中午的學校食堂就跟養豬場一樣,每頭豬……不,每個學生都嗷嗷待哺,完全不顧形象。我因為沉迷於葉顏的微笑,遲到一步,食堂大媽舀着最後幾塊土豆,一臉慈悲:“送你了,不要錢。”
謝謝哦。
我欲哭無淚地找位置,方曉靜和方子聰這兩人也不給我佔座,逛了一圈,就只有蘇南旁邊有個空位。
蘇南此人呢,雖然在學校風光無限,但風光是一回事,人緣又是另一回事,他是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連許清薇吃飯都不敢靠近他。
畢竟,誰吃飯的時候都不想對着一個面癱吧,太影響食慾了。
所以我很佩服新來的葉顏同學,她這是用生命在挑戰高難度,對此,我對她的敬仰又多了三分。
估計我離群孤雁的模樣被蘇南看到了,他睨了我一眼,那眼神很明顯,就是讓我滾過去。我思忖着,總不能站着吃飯吧,所以只能含淚過去。
一過去,我就對新同學禮貌地打了個招呼:“嗨,好巧哦。”
葉顏禮貌地微笑:“是啊,快坐吧。”
這主人般的口吻……我訕笑,點了點頭坐下來。
然後我立馬悲憤了,他們的餐盤裏堆了滿滿的糖醋排骨、雞腿、雞翅。我在心中默默流淚,對食堂大媽這種看臉打飯的行為感到深深不齒。
葉顏看了我的餐盤一眼,輕聲道:“你怎麼吃這麼少?”
呵呵,我總不好意思說自己來晚了,被食堂大媽隨意打發了吧,所以我只能說道:“哦,我最近減肥呢。”
旁邊響起一聲輕不可聞的嘲笑。
我抬頭,蘇南面色淡淡地看着我:“我記得昨晚某人還吃了三個豬蹄,末了不夠還加了一杯酸奶。”
葉顏低着頭默默吃飯,但我感覺她的肩膀在微微顫抖。
我忍。
一個紅艷艷、香噴噴的雞腿砸到我的盤子上,蘇南一副施恩的口吻:“膩死了,給你吃吧。”
我但凡有點骨氣,就應該把這雞腿砸他臉上,順便來一句“老娘才不稀罕你的施捨”,但事實卻是,我笑着感激:“謝謝謝謝。”
葉顏也夾了一個雞腿給我:“給你胡樂,算是見面禮。”她溫柔一笑,剎那間我感動連連,本以為新同學不苟言笑,是和蘇南一樣的高嶺之花,沒想到這麼接地氣。
說真的,我這人就是心軟,別人對我三分好,我就只差掏心窩了。
所以我提議:“葉顏,你剛來,還對這裏不熟悉吧,待會兒放學之後我帶你四處逛逛。”
“好啊!”她笑道。
話題止於此處。
他們開始一邊吃飯一邊討論物理的三大定律,我在旁邊聽得雲裏霧裏,但得出一個結論,吃飯的時候說這些話題真的很影響食慾。
我反正插不進話,就默默埋頭苦吃,順便趁蘇南不注意的時候,偷他幾塊糖醋排骨,反正他也不愛吃甜膩膩的東西。
吃完飯,他們兩個還要去圖書館繼續討論,葉顏禮貌性地問我要不要去。
我擺擺手,有這工夫,我寧願去睡一覺。
到了教室,方曉靜賊兮兮地看我。
我吃了太多雞腿,肚子有點撐,打了個飽嗝兒看着她:“收起你八卦的眼神。”
她看了一眼我凸起的肚子,一臉壞笑:“你這是化悲憤為食慾嗎?”
“你這是從哪裏得來的結論?”
她一臉“你不用隱瞞”的樣子:“唉,大家都看到了,你們三人同桌吃飯,結果他們好得跟連體嬰兒似的,你插在他們中間跟個傻狍子似的。我想採訪一下你,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被外人拆開,你的心情是不是很憂傷?”
“憂傷什麼?”我打了個飽嗝兒,“女人啊,你的名字叫小心眼。”
事實證明,若是在宮斗戲中,方曉靜肯定是活到最後那一個,因為她的狗鼻子嗅到了危險氣息,而我這傻白甜,被人賣了還替別人數錢。
放學后,我邀請葉顏一起逛街,然而,蘇南也來了。
看着走在我前面金童玉女般的二人,我不禁想,我和新同學培養感情,和蘇南有半分錢的關係嗎?他為什麼要跟着?
走到一半,蘇南回頭對我不滿地皺了皺眉頭,催促:“腿短就走快一點。”
我:“……”
葉顏微微一笑:“蘇南,你別對胡樂那麼凶。”
我這人最好面子,蘇南在新同學面前凶我,讓我無地自容,我自然而然要頂回去。
“這是逛街,又不是競走,你走那麼快,葉顏哪裏來得及慢慢欣賞夜市的風景,是吧?”
葉顏不好意思地一笑:“我家有門禁,我九點之前必須回家。”
我“啊”了一聲,瞬間被打臉。蘇南無視我的尷尬,對她說道:“你不是要買筆記本嗎,前面就有,走吧。”
“謝謝。”葉顏朝蘇南展顏一笑。
兩人又自顧自地走了,我就像是被后爸后媽拋棄的孩子一樣,孤零零地站在原地,風一吹,涼颼颼的。
不知道大家有沒有這種感覺,三人行,總有一個被忽視。
很悲哀,我就是那一個。
記得小時候,有段時間我和另一個小夥伴玩得特別開心,小白菜蘇南就被我拋在腦後,經常玩着玩着天黑了,我才恍然大悟,哎,我的跟班呢?
然後一轉頭,我發現他掛着鼻涕,泫然欲泣地看着我,那模樣別提有多可憐了。
我良心不安,帶他去吃冰棍,他一邊吃一邊跟我說:“下次別丟下我好嗎?”
我摸了摸他的頭,語重心長:“你已經是個小大人了,不能老跟在我屁股後面。”
他一臉受傷的表情:“可是除了你,我沒有別的朋友。”
然後我可恥地被他哀傷的表情欺騙了,發誓從此以後,不管走到哪兒都帶着他。
可現在呢,他卻先拋棄我了。
這青梅竹馬、一起光屁股洗澡的友誼怎麼就這麼脆弱呢?
心正涼着呢,有人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膀,我一回頭,周承光那張漂亮的小臉出現在我面前,笑嘻嘻地喊:“學姐。”
我發現周承光有閃現功能,或者他也在我身上裝了定位系統,不然為什麼和蘇南一樣,每次都能這麼“巧”地碰上我?
那我作為夜市街的扛把子,要不要做一回東道主,帶他到處逛逛,順便騙他一點吃喝?
所以我說:“周承光,能在這裏碰到,我們簡直太有緣分了!這樣吧,相請不如偶遇,我帶你逛逛夜市吧。”
周承光滿臉微笑:“好啊,求之不得。”
周承光見我一路上都盯着路邊攤,笑得溫柔和煦:“學姐,你想吃什麼就吃,我付錢。”
我拍拍他的肩膀,欣慰地點點頭。
我就說把他攬入我們三劍客的團隊中沒有錯吧,周承光這孩子腦子靈光,孺子可教也。
我回他一笑:“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人家是宰相肚裏能撐船,我是胡樂嘴裏納百味。
我一路吃過去。
周承光看着我撫着肚子,撐到打嗝兒還要繼續再戰,不禁提醒一句:“學姐,吃太多了吧?”
我正在吃臭豆腐,聞言說道:“咋了?不是說好整條街你都承包了嗎,後悔了?”
他一臉無奈:“我不是後悔,我是怕你待會兒吃到醫院裏去。”
聞言我神秘一笑,一臉得意:“淡定,我這輩子是饕餮轉世,啥都能吃,吃完就拉。”
周承光漂亮的桃花眼眨了下,長睫撲閃撲閃的,他突然一笑,說:“行,只要學姐能吃,我奉陪到底。”
我又吃完一個醬肘子,周承光突然俯身過來,伸手替我擦了擦嘴角,一邊擦還一臉寵溺地搖頭:“都多大了,還吃得滿嘴都是。”
我傻乎乎地伸出舌頭,舔了舔嘴角:“是這裏嗎?”
結果我這麼一舔,不小心碰到他的手指,我和他齊齊怔住了。
回過神來,我臉有點紅,但周承光的反應比我還大,他猛地抽回手,倒退三大步,脊背撞到人家的泥人攤,掉了一地的殘肢斷腿,別提多凄慘了。
小販抱頭仰天長嘯:“我的傑作!”
說實話,我有點傷心,不就是被我舔了一下嗎,有必要反應這麼大嗎?我被狗舔還只是呵呵一笑,淡然以對。
圍觀群眾用一種曖昧無比的眼神望着我們。
周承光突然輕咳一聲,說:“我突然想起還有事,先走了。”
“哎!”我伸出爾康手,看他跑得比兔子還快,不禁淚流滿面:你走可以,倒是把飯錢留下啊!
臭豆腐攤販的老闆走過來:“美女,你買了五串臭豆腐,二十五塊,錢還沒給呢。”
二十五塊錢的臭豆腐,你咋不去搶呢?
我正要理論,腰被撞了一下,泥人攤的老闆一臉義憤填膺:“你賠我這些泥人!”
我這一奉公守法的好市民、好學生,從未想過吃霸王餐,結果周承光這麼體貼我,讓我經歷這麼一回,我謝謝他了。
我掏遍口袋和書包,發現沒錢,凄慘一笑:“要不我賒賬吧?”
“賒個屁!二十五塊錢你還賒賬,你咋不去上天呢?別想吃霸王餐,給錢!”臭豆腐攤的老闆捋了捋袖子,露出讓人膽寒的文身。
正當我手足無措的時候,一道頎長的背影攔在了我眼前,阻隔了臭豆腐攤販老闆那狂飛的唾沫。
蘇南把錢放在老闆手上,拉着我轉身就跑。
我說:“大哥你都付錢了,跑個什麼勁兒啊?”
然後他告訴我:“我塞給他的是遊戲幣。”
你狠!
身後傳來氣急敗壞的聲音,我和蘇南生怕被追上,被他們剁成肉醬,跑起來比脫韁的馬還快。在這時候,我竟然還有空低頭看了眼我們交握的手,十指相扣,握得那麼緊。
不知道跑了多久,我只覺得耳邊的風呼呼地灌入領口,有種痛快的冰涼感。
最後實在跑不動了,我蹲在地上,呼呼喘氣:“讓我……讓我歇一下,我真的跑不動了。”
蘇南被我一扯,差點摔倒。他放開我的手,撐着膝蓋喘氣,因為跑了太久,他的劉海都濕了,濕漉漉地貼着額頭,那雙眼睛因為奔跑,亮得不像話。
我們相對無言,氣喘吁吁半天,終於緩過神。我扶着他站起來,說:“跑啥跑呢,你害我上夜市的黑名單了,以後都不能去那裏吃東西了。”
“就知道吃,你這條命遲早被你這張嘴害死。”他瞪了我一眼。
我想說,人生短短數十年,就是要吃喝玩樂,於是我學着李白仰天長嘆:“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蘇南喘勻了氣,瞬間恢復了他高冷而不可一世的模樣,對我嘲諷一笑:“李白可不會吃霸王餐。”
他用袖子擦了擦額上的汗,一抬手臂,不經意中露出精瘦結實的腰腹。
見我賊兮兮的目光,他有些不悅:“你一直盯着我幹嗎?回去了。”
我摸了摸肚子,十分不要臉:“剛跑了一路,我有點餓了。”
他久久地盯着我,然後長長地嘆了口氣:“真是被你打敗了。”
最後我們來到一個路邊攤吃面。
看着呼啦啦吃面的我,蘇南一隻手撐着臉,一邊用筷子百無聊賴地挑着麵條,疑惑地看着我。
我喝完最後一口麵湯,舔了舔嘴巴問他:“你看我幹嗎,看我臉能下飯?”
“呵呵。”他白了我一眼,繼續低頭吃面。
我問他:“葉顏呢?”
“回去了。”他意興闌珊地回答。
“哦,你怎麼不送她回去呢?她長得那麼漂亮,萬一被壞人跟蹤怎麼辦?”我眨巴着眼睛看他。
他一臉“你擔心太多”的神情:“有司機來接她。”
“她還有司機接啊。”我說道,“真好。”
蘇南有些不耐煩:“你怎麼老提她?”
“她不是你的老相好嗎?”我說道。
啪!筷子被蘇南摔在桌上,桌子顫了顫,一旁的老闆幽幽地掃了他一眼。
“胡樂,你別亂用詞。”他面色陰沉。
我被他嚇了一跳,過後有些委屈:“我只是開個玩笑。”
“誰跟你開玩笑!”蘇南起身,瞪了我一眼,率先離去,走了幾步,他又停下,轉過身沒好氣地催促我,“還不快點跟上。”
我急忙跟了上去,用盡十八般武藝感謝他的“救命之恩”,可惜他一臉不悅,我也就閉嘴了。
自從那晚之後,蘇南恢復了高冷麵癱樣,上學不跟我一起去,放學了就跟葉顏一起去圖書館,看着他們黏得跟連體嬰兒一樣,我不禁感嘆,蘇南這傢伙真是不好討好,明明小時候那麼軟萌。
方曉靜湊到我的身邊:“你完蛋了胡樂,你正宮的地位不保。”
我白了她一眼:“正宮你個頭,我是太后老佛爺知道嗎?蘇南就是我孫子。”
孫子蘇南抱着一沓試卷,輕飄飄地和我擦肩而過。
我默默地打了個寒戰,問方曉靜:“剛那只是我的幻覺對吧?”
“很不幸地告訴你,是真人。”方曉靜一臉同情地看着我。
然後我又看到站在不遠處沖我笑的周承光,我問:“他也是幻覺對吧?”
“學姐。”他沖我招招手。
我一副不想承認認識他的模樣,上次他把我一個人丟在夜市,害我差點被五馬分屍,說實話,我都有點懷疑他是不是故意整我。
見我一副愛搭不理的模樣,周承光急了,幾步攔在我面前,一臉訕訕:“學姐,上次我不是故意把你一個人丟下的。”
我眼皮都不帶撩一下,淡淡地“嗯”了一聲:“你不是故意的。”在他鬆口氣的同時,接着道,“你是有意的。”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我,估計被我的大喘氣嚇到了,隨後挫敗地輕嘆一聲:“都是我的錯,所以學姐你能原諒我嗎?”
也許我的沉默讓周承光誤以為我是想和他老死不相往來了,為了表示他的忠貞,他急忙從口袋中掏出兩張票:“我這兒有兩張演唱會的票,我們周末去看吧。”
我瞄了一眼演唱會的票,頓時興奮不已,將那些恩怨拋在了腦後,微笑着握住他的手:“說什麼原諒不原諒的,我胡樂是這麼小肚雞腸的人嗎?絕對不是,你放心。”
周承光鬆了口氣,將兩張票遞給我:“那我星期六早上去接你。”
我兀自沉浸在喜悅之中,等反應過來,發現他早已走遠,而我望着手裏兩張演唱會的票,陷入了深沉的思索中。
演唱會的舉辦地在鄰市,這一來一回需要一天半,而我該怎麼和爸媽解釋這一天半的行蹤?
撒謊,嗬,除非我不要身上這層皮了。
實話實說,嗬,除非我想這輩子都跪着搓衣板吃飯。
可這種機會千載難逢,我不想失去。
“文藝晚會已經過去了,你還在這裏表演什麼,怎麼,真想進駐荷里活,衝擊奧斯卡?”不知何時,蘇南抱着雙臂,似笑非笑地站在我面前。
陽光從他身後灑落,逆着光,我看不清他的臉龐,但一瞬間,我如醍醐灌頂,彷彿看到了自帶光環的上帝,於是,我激動地站了起來。
堅硬的下巴和柔弱的鼻子相撞,結果極其慘烈,我感覺自己的鼻樑骨要斷了。
黑暗在那一刻襲來,我“嗷”地慘叫一聲,伸手去捂鼻子,一隻溫暖的大手伸過來,緊緊握住我的手,嗓門低啞道:“別亂動。”
“疼。”我疼得眼淚直飆,心想,我的鼻子怎麼這麼多災多難?!在我小時候,母上大人為了讓我的鼻子挺點,決定從娃娃抓起,從小就捏我的小鼻子。
現在我只想說,媽,對不起你的栽培了。
我下意識地仰起頭,卻被蘇南一把壓住。
“身體微微前傾。”他一邊輕聲說,一邊用手指捏着我的鼻樑。
然後我和他保持着這個奇葩而又詭異的姿勢,來到了醫務室。
袁校醫一看我,又是一聲嘆息:“怎麼又是你?”
可能是看我實在太慘了,他也不好意思調侃我了,命令我躺在床上,一陣倒騰,終於止住了我的鼻血。
我悲悲切切:“袁老師,我鼻樑骨還好嗎?”
他一臉凝重:“我想你要準備一筆錢去整容了。”
我一聽,眼淚就下來了。我這下半輩子的幸福,可算是斷送在蘇南這瓜娃子身上了。
而袁老師無視我內心的痛苦,竟然轉過身表揚蘇南:“你的應急處理做得不錯。”
蘇南一臉謙虛:“謝謝袁老師,只要生理課有認真聽講,一般都知道。”說著,還特意看了我一眼。
我:“……”
好吧,是我沒常識。上次被周承光砸出鼻血的時候,我貌似是仰着頭過來的,果然那時候蘇南這廝就看在眼裏了,卻一直都不說,呵呵,心機深沉的傢伙。
在我的苦苦哀求下,袁校醫抽着嘴角給我的鼻樑纏上了紗布,因此,我成功請到了半天假。
用鮮血換來自由,我內心百感交集,抱着書包離去的時候,一臉哀傷地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看得方曉靜和方子聰在位置上嫉妒地啃筆頭。
等我出了學校大門,我笑不出來了:“你怎麼在這兒?”
聽到我的聲音,蘇南直起身,一臉高貴冷艷:“我送你回去,畢竟你流了那麼多血,老師不太放心。”
我的反應很正常:“你該不會是為了逃課,故意這麼說的吧?”
他笑了一聲,不回答,只伸手拿過我手裏的書包,自顧自沉默地往前走。
我愣了一瞬,拔腿跟了上去。
適逢夕陽西下,我們兩人的身影被夕陽拉長。看着蘇南長長的影子,我沒管住腳,提步踩了上去,玩得不亦樂乎。
畢竟現在的我,不管是武力值還是身高都被蘇南碾壓,也只能用這種方式尋開心了,想想就悲哀。
而蘇南彷彿背後長了眼睛,猛一回頭,我沒反應過來,保持着金雞獨立的方式立在他的影子上。
彷彿做了壞事被抓包,我尷尬得無地自容。
他垂着頭,兀自盯着自己的影子,時間長到我以為他已經自戀到開始欣賞自己的影子時,他抬起腳,往我身邊走了幾步。
而他的影子,隨着他的移動,慢慢和我的影子重疊,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這種感覺很怪異,我不禁後退了一步,蘇南卻沒有再前進。
人在緊張的情況下,都會找點事情做,而我下意識地摸了摸口袋,然後那兩張演唱會的門票輕飄飄地落了地。
一看到這兩張門票,我立馬想起自己要做的事情,之所以鼻子會被蘇南撞歪,都是因為它們。
蘇南也看到了,並且他的速度比我快,彎腰撿起門票,低垂着頭看了一會兒,才抬頭問我:“誰給你的演唱會門票,周承光?”
“你……你怎麼知道?”不知為何,我莫名心虛,就是不敢看他的眼睛。
他又輕輕地哼了聲,語帶嘲諷:“稍微一猜就知道了,你的朋友就方曉靜和方子聰,而這兩人都家境平平,當然不可能送你這麼貴的演唱會門票,除了你剛認識的周承光,還有誰?”
這推理、這邏輯,不愧是從小看柯南長大的孩子,我深感佩服。本來我還想找個切入點,引出演唱會門票的事情,讓他幫我打掩護,現在不用多費那工夫了。
我也打開天窗說亮話,搓搓手,一臉討好地笑道:“那啥,你說得沒錯,這的確是周承光給我的,我正想找你幫忙呢。因為演唱會在鄰市舉辦,一天趕不回來,所以我希望你能幫我……”
“想都別想。”他徑直打斷我的話,眸子含霜帶雪,語氣冷颼颼的,“和一個陌生男人出去,你可真想得開,你腦子是豆腐做的嗎?你要不要搖一搖,看能不能甩出豆腐花?”
我被他這麼一擊,也怒了,伸手要去搶他手裏的門票:“不幫就不幫,我找方曉靜去。”
他輕輕鬆鬆躲過,甚至抬高手臂,那兩張藍色的門票在他手中迎風招展。他居高臨下地看着我,彷彿在嘲笑我的不自量力一般。
“你把演唱會門票還給我!還給我!”我着急跳腳,說道,“蘇南,你別多管閑事好嗎?你屬大海的嗎,管得這麼寬?我去不去看演唱會關你什麼事啊?”
空氣瞬間安靜,一抹殘陽餘暉落下,剛好落在蘇南身上。他一半臉在夕陽下,一半臉隱在陰影中,沒有說話,神情冷淡。
“我……”
我吞了吞口水,試圖說些什麼緩和一下氣氛,可在他的眼神下,我開不了口。
蘇南往前走了一步,我嚇得倒退一步,他幾不可察地扯了扯嘴角,說道:“我有這麼可怕嗎?”
他現在的模樣,真的很像拿着鐮刀的死神。
“還給你。”他抓起我的手,將門票鄭重其事地塞到我手裏,一字一句道,“如你所願,從今往後,我不會再管你的事情,你愛怎麼樣,隨便你。”
他說這話的時候,並沒有咬牙切齒,反而很平靜,可就是這樣的平淡和滿不在乎,像是一記重鎚,狠狠地擊在我胸口,瞬間讓我呼吸困難。
他把書包遞給我,轉身離開。
隨着他越走越遠,夕陽也終於落下,而他離開前所站的地方,徹底被黑暗所侵蝕。
回到家后,我媽看我鼻子上貼着紗布,很是鎮定:“終於被揍了?”
蘇南那些話,像小麻雀一樣在我腦海中嘰嘰喳喳,反覆迴響,在這嘰嘰喳喳中,我依稀聽到我媽的話,傻乎乎地抱着書包“啊”了一聲:“什麼?”
“看來被打傻了。”我媽淡定地走到廚房,操起一把菜刀,幽幽道,“小賣部的老闆活膩味了,敢欺負我女兒,看老娘不削了他。”
在她去削了小賣部老闆前,我趕緊攔住她:“不是小賣部的老闆,他對我很好的。”
“有多好?”
“上次他把過期的薯片賣給我了。”
我媽一陣無言:“那你鼻子怎麼回事?這包紮的,跟麋鹿似的,所以你是想改行當聖誕老人的坐騎?”
我幽幽地看了她一眼,不回答。
晚上躺在床上,我輾轉反側,怎麼都睡不着。
我覺得我應該給蘇南道歉,雖然他有時候霸道了點、嘴欠了點、驕傲了點、面癱了點,但總體而言還是個好人,至少他幫我補過課,在舞台上替我挽回過面子,也沒在我媽面前拆穿我物理就考三十八分的真相……還有很多很多。
這麼一想,我頓覺自己是一匹養不熟的白眼狼,更加堅定了要去道歉的決心。
晚上十點多,我爸媽早已經睡了,客廳黑漆漆的,我打着手電筒,貓着腰跑出門。夜晚風冷,我打了個哆嗦,後悔沒多穿一件衣服出來。
大晚上的,我不可能去蘇南家門口的地毯下摸鑰匙,萬一門開了,人家以為我是小偷,一棍子把我打成失智少女怎麼辦?
於是我繞到了蘇南家後面。
好在蘇南的房間就在二樓,而樓下還有一棵歪脖子樹,我小時候可沒少爬上去玩鬧,爬樹對我來說綽綽有餘。
我搓了搓手,做了熱身運動,用牙齒咬着手電筒,手腳並用地爬了上去。
眼見快要到樹頂,我鬆了口氣,小心翼翼地將一隻腳挪到窗戶邊上,正當我要挪另一隻腳的時候,不知道哪兒來的一道黑影倏地從我眼前飛過。
我嚇了一跳,腳下一滑,慘叫一聲,往下摔去。
我心想完蛋了,這回真的要摔成一個生活不能自理了,我為什麼一定要在月黑風高的時候來道歉呢,等明天早上不行嗎?
可惜沒有如果。
就在我絕望的那一刻,一隻大手穩穩地抓住了我,將我往上一提。我抬頭望去,便看到蘇南鐵青着一張臉,那眼神冒着火光,似乎恨不得將我燃燒殆盡。
他說:“你瘋了嗎?”
我緊緊地抓着他的手,因為害怕,雙腳亂蹬。他提了我一下,壓低聲音道:“你別亂動。”
“我怕。”我看了一眼下面,二樓雖然不是很高,但從這裏摔下去,不死也會殘廢。
蘇南的語氣緩和了許多,他伸出另一隻手:“別看下面,把另一隻手給我,快點。”
我吸了吸鼻子,用盡全身的力氣,將另一隻手遞給他。
蘇南一用力,將我往上一拉,我清楚地看到他的手臂剮蹭到了窗檯,他卻連眉頭都沒皺一下,咬緊牙關,將我拉進房間。
我們齊齊倒在地上,劫後餘生讓我心跳如擂鼓。
突然,門外傳來敲門聲,蘇南爸爸的聲音傳來:“蘇南,你睡了嗎?裏面是什麼聲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