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冰糖葫蘆
第10章冰糖葫蘆
他們中間相隔不遠。唐媽裹着披肩，睥睨林思。好奇使然，秦可可踩着小碎步繞過花池走過去，唐思淼緊跟其後。
等他們走過去，唐媽和林思身邊已經有七八人圍觀。大家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正看熱鬧，唐媽揚手對着林思又是一巴掌。
秦可可雖然不喜歡林思，但也不想唐媽在大庭廣眾之下丟了名譽。她想過去勸唐媽，卻被唐思淼拉住。
唐思淼對她搖頭，示意她不要管。
秦可可表示疑惑，他親媽在大庭廣眾之下打人，這傳出去影響得多不好？他不讓她過去，她只好站在一旁，靜觀其變。
唐媽吸了口氣，稍微平復心情，怒斥林思：“年輕人，你真當我是白痴嗎？”
剛才那兩巴掌落下來，讓林思幾分酒意徹底消散。她捂着滾燙的臉頰，望着唐媽嚇得渾身發顫，整個人如同被施了定身術，呆愣在原地。她捂着臉頰很尷尬，求救似得看向唐思淼，然而唐思淼並沒有打算理會她。現場更沒人上前替她解圍。唐媽在圈內是出了名的和藹，在大庭廣眾之下發這麼大的脾氣，一定事出有因。
眾人帶着好奇心過來圍觀，他們還沒搞清事情始末，唐媽就扭過頭和藹道：“不好意思各位，我這裏有點私事處理，可否勞煩各位去大廳飲酒用餐？”
大家紛紛點頭做鳥獸散開狀。秦可可本也想拉着糖水走開，卻被唐媽抬手叫住。唐媽對林思的樣子挺嚇人，就像只突然發飆的母刺蝟，身上的刺兒全豎起來。唐媽從秦阿伯手中接過幾張紙，遞給唐思淼：“阿淼，你自己看。”
唐思淼從母親手中接過幾張文件夾，依次翻開。目光在林思身上留連，又看向秦阿伯，問道：“這是什麼時候送過來的？”
“剛才送過來的資料，幸好您當時去了秦小姐那裏住，否則後果不堪設想……”秦阿伯鬆了口氣，停頓搖頭。
唐媽抱着胳膊對着林思虎視眈眈，恨不得掐死眼前這個蛇蠍心腸的女人。
林思像是被抽走所有底氣，癱靠在花壇台階上。這件事要是被唐媽鬧大，她不僅會身敗名裂，一輩子都會翻不了身。
秦可可覺得這氣氛不對，卻又不敢多嘴去問。她正躊躇要不要走開，耳邊就飄來糖水冷沉的聲音：“林思，你是不是覺得我什麼都不知道？”
林思不可置信望着他：“你……早就……知道？”
唐思淼沒有點頭，也沒有否認，語氣出奇的平淡：“先前我不追究是以為你會改過，沒想到你變本加厲，現在居然想在我複查報告上做手腳。”
“蛇蠍心腸，你對得起誰？”唐媽抱着胳膊扭過頭，吩咐一旁的秦阿伯，“老秦，報警，把她交給警察處置。”
一聽警察，林思有些心慌，慌亂間拽住唐思淼的胳膊，哀求道：“思淼，我錯了，這次你原諒我好不好？我這些年對你怎樣，你心裏也有數，我有控制好劑量，我發誓，除了延緩你病情恢復期外，絕對沒有其他副作用。”
“你對可可的禮服動手腳，我暫且當你是幼稚小輩。可你對阿淼用的是葯！是葯三分毒！你可真是應了那句最毒婦人心。”唐媽怒不可遏，聲音又銳利幾分，“老秦，報警！”
秦可可在一旁聽了個大概，隨便一理，細思極恐。
林思用藥物延緩唐思淼眼睛的恢復，想以此留住他。她深知病人對醫生的依賴，就如癮君子對大麻的依賴。秦可可深吸一口氣，這個女人真是自私的可怕。如果糖水一直沒發現，是不是……他永遠都會是瞎子？
“由不得你，第一次我且當是還了對你的情分。第二次，就當是還了這麼多年你對我的照顧。這已經是第三次，該還的我也都還給你了，還有什麼理由讓我原諒你？林思，自己種的因，自己去嘗惡果，我沒有義務縱容你犯錯。”唐思淼一字一頓道。
說完這句話，他轉身離開，連看也懶得再看她。
秦可可抓了抓後腦勺，所以情敵就這麼被秒殺了？她趕緊去追糖水。由於穿着很拘束，她一路踩着小碎步差點摔跤。她追着唐思淼進了唐家一個小樹林，裏面只有一盞昏暗的路燈，她勉強能看清糖水的輪廓。
糖水坐在公園椅上，秦可可也厚着臉皮在他身邊坐下。她坐在椅子上，彎腰低下頭，看着他的尖尖的下巴。她能理解被人欺騙的滋味兒，尤其是被自己信任的人欺騙，那種感覺就跟吃了蒼蠅一樣噁心。她知道唐思淼此刻心情不好受，大着膽子伸過手去，小心翼翼攥緊他的，安慰道：“為那種人難過不值得的。法不容情，她對你濫用藥物，她會受到應有的懲罰。”
“其實糖水，你少她一個朋友也無關緊要啊，你還有我啊。我不知道你以前受過什麼委屈，也不知道你看不見的那些年，都是怎麼熬過來的。但是以後你別怕，有我在，有我秦可可在，就算你眼瞎，我可以當你的眼睛！免費的那種！我可以當你的知心好友，也可以當你的女朋友，你要是喜歡，當你寵物都沒問題。”秦可可嘆氣，又說，“像我這樣又可以當寵物又可以當朋友還能當女朋友的好女孩，哪裏找啊？你就不能珍惜點？”
她死皮賴臉，小強精神一如既往。糖水現在很優秀，可是以前呢？他得是經歷過多少磕磕絆絆，才練就了那身即便不用眼睛，都能炒菜的好本領？聽唐媽說，他很小的時候就不能看見東西。她無法想像，那對曾經的他來說，是多麼的殘忍，那時候，他還是個內心脆弱的孩子吧？
或許，他被人嘲笑過，被人欺負過。甚至可能受過她無法想像的苦。她不敢再想他以前受過什麼委屈，她也不想去揭他的疤，她現在只想好好照顧他，好好愛他。
她說完這些話，沒底氣的埋下腦袋。只怕她的喜歡，還是一廂情願吧？唐思淼用一種古怪的眼神定定打量她，她心虛地吞了口唾沫，鬆開他的手，把手縮回去：“男子漢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別裝太多事情在心裏。你好歹是個霸道總裁，別這麼憂鬱啊，開心點，開心點……”她的聲音越來越淡，越來越輕，最後幾乎變成了蚊子音。
唐思淼見她把手縮回去，於是主動伸過手去，握住她的手，扣緊她的五指，“我沒有不開心，遇人不淑罷了，調整一會就好。”
秦可可被他的主動驚訝地目瞪口呆。糖水……糖水居然主動拉她的手？她興奮地咧開嘴，“嘿嘿”笑了兩聲，她本來還想說些什麼安慰他，沒想到唐思淼突然壓下身，輕輕吻住了她的唇。這個吻讓她措手不及，她的腦子頓時變得一片空白。
這……這是啥情況？糖水喝醉啦？
糖水很快收住這個蜻蜓點水式的吻。他主動伸手把她攬進懷裏，用手掌緊緊扣住她的後腦勺，將她的腦袋壓在自己結實的胸膛上。
秦可可被他抱着，不敢動彈，生怕這是一場夢。
好一會，她才敢伸出手抱住他的腰。手裏抱着的糖水很實在，不是夢，真的不是夢！她的腦袋蹭在他懷裏，口氣跟大人哄小孩似得：“我不知道，你在遇見我之前遇到過多少事情，你和林思的關係到底有多好。但我知道被朋友算計的感覺很不好受，糖水，沒關係的，你還有我！你要是心裏難過，我就借你一個懷抱。我不是個隨便的人，但是對你呢，我可以通融一點，隨便一點。你要是覺得親一下還不夠，就再親一口，嘴巴給你啃腫我都沒怨言，有怨言我就是你孫子。”
唐思淼深吸一口氣，因為她的話忍俊不禁。他拍着她的腦袋說：“算了。”
秦可可隨口一問：“為什麼啊？”
他說：“我想讓你做我女友，不想讓你做我孫子。”
“哈？”秦可可掏了掏自己耳朵，“你說啥？”
唐思淼鬆開她，用指尖挑起她的下巴，溫柔地看着她：“我的意思是說，想娶你，你願意嗎？”
“啊？”秦可可目瞪口呆，“你是在跟我求婚？還是在求我當你女朋友？”
唐思淼輕輕吐氣：“兩者都求。”
秦可可騰地起身，捂着滾燙的臉頰在原地蹦了一下。她捧着臉轉過身，捋起袖子，露出兩條白凈的小臂：“來，糖水你掐我一下，看看我是不是在做夢！”
唐思淼攥住她的手腕，起身，捧住她的後腦勺，俯身在她嘴唇上輕輕咬了一下。她疼得“嘶”一聲，一把將他推開，捂着自己的嘴蹙眉吼道：“死糖水，你幹嘛咬我？”
唐思淼的眉毛微微一挑：“孫子？”
秦可可氣得直跳腳：“你才是孫子！”
“走，我帶你去個地方。”唐思淼拽住她的手腕。
“去哪？”秦可可看着他，疑惑。
唐思淼故意賣關子，幾乎上拖着她走出別墅。出租車司機大概是知道唐家搞派對，特意在門口守生意。唐思淼招手打車，等出租車一開過來，他就把穿着漢服挽着道姑頭的秦可可給塞進車裏。
出租車司機見秦可可穿着漢服，打笑道：“姑娘你這身打扮好看，你們去哪兒？”
“園林山。”唐思淼把秦可可朝自己懷裏拉了拉，緊緊摟住她的肩膀。
出租車開出別墅區，駛上高架橋。車窗外燈火闌珊，唐思淼把車窗開了半指寬。風吹得秦可可的道姑頭蓬鬆凌亂，她坐在車裏有些冷，伸手把車窗關上。
恰巧這時候車子上山，過減速帶時顛簸了一下。秦可可身子沒穩住，整個人就趴在了唐思淼大腿上。兩人對這種身體接觸似乎已經習慣，唐思淼順手抱住她。
秦可可被他抱得好難受，“糖水，你能不能好好抱我了？”
唐思淼“嗯”了一聲，一把將她的頭摁在自己大腿上，“你先休息一會，到了我叫你。”
她的臉貼在他大腿上，臉都變了形。她欲哭無淚，“我沒說困啊。”她不知道唐思淼賣什麼關子，也不知道他為什麼要帶自己上園林山。園林山有很多新開發的樓盤，人影蕭條，清靜的很。出租車司機在唐思淼指定的位置停下。
兩人下車后，秦可可發現周圍並沒什麼建築，很空曠，黑暗一望無際。等出租車調轉車頭離開，僅有的光源就只剩了遠處的路燈。秦可可正納悶糖水為什麼帶自己來這裏，唐思淼就用胳膊肘撞了撞她，示意她抬頭。
秦可可好奇一抬頭，滿天繁星讓她很是驚訝。夜空中繁星點點，銀河輕透如蟬翼般。在夏川能看見這麼清晰的銀河，實在不容易。她大吸了一口夜晚清涼的空氣，感情折騰半天，糖水就是來帶他看星星的？
唐思淼一把摟過她的肩膀，將她困得緊緊的，他說：“我很多年沒見過星星了，因為……眼睛。”
被他摟住，她楞了一下，隨即很快伸出手抱住他的窄腰，說：“嗯，我也很多年沒看見過星星了。你看，在你看不見東西的這些年，星星都不捨得出來了。你眼睛一好，星星全都滾出來了！糖水，你好有魅力！”
她打量四周，摸了摸他的褲兜，抬頭問他：“糖水你帶手機了嗎？”
唐思淼摸了摸身上，搖頭：“沒有。”
她幽幽看着他，“星星倒是不錯，可是我們等會該怎麼回去？”這裏隸屬於園林山，正在建設的區域，白日出租車都少的可憐，更不提晚上。
意識到可能有來無回，一向對事情考慮周全的唐思淼脫掉西裝外套，將衣服鋪在地上，拽着秦可可坐下：“既來之，則安之，靜心看看星星也不錯。”
周遭靜謐空曠，秦可可拽着他的胳膊，腦袋靠在他肩膀上，蹭了蹭：“糖水，我現在是你什麼人啊？”
唐思淼語言簡短：“女朋友。”
秦可可點頭“嗯”了一聲：“糖水，我以後好好照顧你！讓誰都不敢欺負你！”
唐思淼握住她的手，說：“我以後會好好保護眼睛，不會讓你變成殘疾人的女朋友。”
“我管你是不是瞎子，反正我就是喜歡你。還有，眼瞎不是殘疾，心瞎才是殘疾！”秦可可勾着他的脖頸，語氣堅定，“你要真是瞎子也好，就不會去看別的女人！”藉著淡薄的月光，唐思淼望着秦可可那雙清澈的眸子，聲音低沉：“能用這雙眼睛看你就夠了。”
“如果我變得很胖，你還會不會喜歡我？”秦可可問他。
“喜歡，反正胖也不是殘疾。”唐思淼伸手捧住她的臉頰，手指在她臉頰上輕輕摩挲。
秦可可咳了兩聲，見着了好苗頭趕緊乘勝追擊：“那你再親我一口，那種很纏綿的親。”反正她早就不要臉了，再厚臉皮無節操一點也沒什麼。
本以為唐思淼不會理她，沒想到糖水用手指捏住她的下巴，輕輕抬起來，很快朝她湊過來，薄涼的嘴唇輕輕覆在了她的嘴唇上。
唇齒纏綿，讓她整個人酥酥發麻。一瞬間，好似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氣，就連勾着他脖頸的一雙手都變得柔軟無力。似乎有一根羽毛從她心間掠過，在她心坎上微微颳了一下。此時此刻的一切都是那麼美好，美好的似在做夢。
初嘗綿吻的唐思淼覺得自己整個身體都要炸開，他覺得這個吻不能再繼續，遂放開她。
秦可可問他：“所以，這算是你追我，還是我追你？”
唐思淼一本正經：“我追你。”
秦可可是狂瀑汗，嗔怪地推搡了他一把：“哪兒有這麼追女孩子的！我怎麼感覺，你比我還純情！”
他拉住秦可可的手，語氣認真嚴肅：“可樂球。”
“……嗯？”被他這麼正經的叫可樂球，她有點不習慣。
“說出來，不怕你笑話，我活了三十年，沒接觸過幾個能說得上話的女人。我不確定是否能經營好我們這段感情，但我會努力呵護。”唐思淼說。
三十歲的男人連初戀都沒有，聽起來確實可笑。可她這會兒一點也笑不出來，反而被他的話感動得心裏一片暖洋洋。糖水沒有什麼海誓山盟的承諾，給她的承諾很平淡。
“不早了，家裏的派對應該也散了，我們回去吧。”唐思淼伸手替她理了理髮鬢。
她點了點頭，覺着髮髻間的簪子尤其礙事，索性取下來塞進衣襟里揣好：“這些可都是伯父的老古董，這要是掉了，他還不得拍死我啊？”
唐思淼噗嗤笑一聲，伸手捏了捏她的臉頰：“放心，這有我這個大齡男友擋在你前面，你怕什麼？”
“什麼大齡男友，你也就比我大五歲。”秦可可白了他一眼，“可是你長得就像24歲，平時怎麼保養的？”
“你以後不就知道了？走吧，回家。”唐思淼拉着她往園林山主道走。兩人十指緊扣，跟所有熱戀中的戀人一樣，巴不得變成一體。他們大概走了一公里，才走上主幹道。道路兩旁路燈明亮，將兩人影子拉得老長。秦可可一身曲裾，步子邁不大，走起來十分吃力。她還沒走到半山腰，兩隻小肚腿便開始發酸。
唐思淼見她腿酸，停下來問她：“要不要休息一會兒？”
“算了，我這要是一坐下，眼睛一閉估計就睜不開了，再一睜眼估計就明個兒早上了。”她彎腰錘了捶腿。
唐思淼看了眼空曠的道路，一跨步子往她前面一站：“來，大齡男友背你下山。”秦可可徹底癱了，雙腿一軟趴在唐思淼偉岸的脊背上。她將下巴擱在他肩背上，頓時有種很踏實的感覺。
唐思淼將她背起來，步履平穩。秦可可偏着腦袋，調皮地對着他脖子吹氣。她嘿了一聲，說：“你是瞎子，我是瘸子，絕配。”
“可樂球，我給你講個瞎子與瘸子的故事，好不好？”唐思淼說。
“好啊！我愛聽故事。”她摟着他的脖子歡呼雀躍。
唐思淼咳了一聲，清了清嗓子：“從前有一個瞎子和一個瘸子，他們夜晚經過幽深竹林時，先後掉進陷阱。瞎子掉進陷阱時丟了導盲杖，瘸子掉進陷阱時丟了燈籠。兩人在幽靜的竹林里，一點也沒有恐懼感，心態也很平和。瘸子覺得，自己不算倒霉，瞧那瞎子，看不見東西卻掉進了陷阱，多可憐啊。瞎子認為，有個人跟着他一起掉進陷阱，逃出陷阱可能就不難了。瞎子提出兩人合作，逃出陷阱，瘸子同意，兩人相互合作下爬出了陷阱。”
“……這故事，感情是小學語文老師在給我們上教育課啊，糖水，你不去當老師簡直可惜。”秦可可覺得這故事很無趣。
唐思淼也不急着辯解，繼續講故事：“兩人逃出陷阱后，瘸子沒有燈籠，寸步難行。瞎子就又提議說‘我背你吧，你把你的拐杖借給我’。瞎子便用拐杖作為導盲杖，背着瘸子走，最終走出竹林。後來，瘸子和瞎子結成連理，相互扶持，共度一生。”
“……我去……”秦可可驚訝：“瘸子和瞎子搞基？”
“沒有，瘸子是個姑娘。”唐思淼笑了笑，解釋說：“瘸子姑娘喜歡上瞎子，她喜歡瞎子的睿智和善良，不嫌棄她是個瘸子。而瞎子呢，認為在瘸子姑娘面前才能真正像個男人。瞎子覺得這世界上，再不會有比瘸子更好的姑娘，她不會嫌棄自己的缺陷，她只看到他的優點。”
“這就是喜歡啊，喜歡一個人，會將他的缺點無限放小，優點無限放大。”秦可可笑說。
“對，這就是喜歡。我很慶幸，這輩子能遇見你這個瘸子姑娘。”故事講完，他們也到了山下。唐思淼背着秦可可走進山下一家24小時便利店休息。
便利店的店主是個高高瘦瘦的男孩，很親切地跟他們問好。秦可可一下地就聞見濃郁的食物香味，櫃枱處有一鍋噴香的關東煮。
夜深露重，恰恰她已經餓了，關東煮成了極致誘惑。她趁着唐思淼去洗手間的空擋，要了一碗熱騰騰的關東煮，特意讓便利店男孩給她多加了蔥花和小米椒。她捧着一次性飯盒只喝了一口湯，渾身都滾燙起來。
她正吃得開心，便利店又走進兩個男人。
兩個男人身上酒氣偏重，也要了兩碗關東煮，分別坐在她左右側。她很不喜歡刺鼻的酒精味，端着關東煮準備走開些，哪兒知道卻被左右兩個男人拉住。
“……”秦可可相當無言，感情遇上了非禮不成？
果然，兩個男人言語輕挑：“妹妹，留個電話？”
秦可可不客氣地踩在其中一個男人的腳背上：“留你妹啊，放開！”
兩個男人沒有要放手的意思，便利店男孩見苗頭不對，也不敢出聲，趕緊去洗手間叫唐思淼。
唐思淼一出來，看見兩個男人正抓着秦可可的手，臉色當下變冷。也不管對方是什麼人，順手拎起凳子氣勢洶洶砸過去，一反往常溫潤的態度。
秦可可趕緊躲開，跟便利店男孩一起躲到櫃枱后。唐思淼抬手呈格鬥狀，擋住對方攻擊，借勢出拳，狠狠擊在其中一人胸口，疼得那人躺在地上嗷嗷直叫。
他準備收手，另一個男人拿了啤酒瓶朝着他砸去。酒瓶雖沒砸在唐思淼的頭部，卻落在他的肩上。唐思淼吃疼，身子一顫。這一下看得秦可可心驚肉跳，也跟着驚叫一聲。
她當時也不知是哪兒來得勇氣，端着店裏的凳子朝着那個男人砸過去，狠狠砸在了那人的腦袋上，讓對方好一陣犯暈。秦可可用凳子砸了還不解氣，跟着又踢了幾腳：“打老娘的男人，活膩味了！”這話說得頗有江湖味兒，那兩人一度以為是遇見了比自己還要牛逼的黑社會。
糖水擔心被警察帶去問話，拽着秦可可趕緊離開便利店、門口剛好有出租車經過，兩人逃也似得打車離開。直到回了唐家，秦可可腦子還有些發懵，剛才自己做了什麼？竟然拿起凳子去砸人腦袋！！
剛才糖水做了什麼？打架！？莫名的熱血感是怎麼回事？糖水剛才打架的姿勢真的好酷，好帥啊……
秦阿伯和李媽見他們兩人樣子有些狼狽，趕緊圍了上去。李媽一見唐思淼襯衣髒兮兮地，忙過去給他拍了拍。唐思淼一縮肩膀，疼得“嘶”一聲。秦可可見情況不妙，忙問他：“怎麼了？是不是被剛才那人砸傷了？要不要去看醫生？”
唐思淼擺了擺手：“不用了，上點葯就好了。”
唐思淼扭過頭看了眼秦阿伯，問他：“林思的事情處理的怎麼樣？”
秦阿伯說：“先生和夫人去了警局錄口供，林思小姐也被帶走了。”
唐思淼點頭“嗯”了一聲，對這件事不再關心。他拉着秦可可上了樓。他將秦可可帶進自己房間，翻出醫藥箱，取出葯塞進她手裏，隨後很自然地開始脫衣服。
秦可可攥着藥瓶嚇了一跳：“糖糖糖水……雖然咱們兩已經確定關係，但不用這麼猴急吧？”
唐思淼解開紐扣，扭過頭看着她：“怎麼？你不給我上藥，不怕我疼死？”
“上藥！？”秦可可很快反應過來，發現是自己想歪了，她問，“你肩膀疼得厲害嗎？”
她扶着唐思淼坐在沙發上，將他的襯衣扒下一半，露出他青紫的右肩；
那一下砸得狠。秦可可看着他發青的皮肉，半天不敢下手上藥，用指腹輕輕摩挲，心疼得要死。她倒希望那一酒瓶子是砸在她身上，反正她肉多，經得起砸。
第二天一早，唐父習慣性的看早間新聞，目光被頭條吸引。
“男子為護女友發飆，舉凳怒砸歹人。”
唐父指着報紙唏噓道：“現在的孩子，真是沒教養，遇到歹人不知道報警嗎？”
他的話恰好被同時下樓的唐思淼和秦可可聽見，兩人相互看了一眼，不約而同心虛，目光看向窗外。
秦可可轉身去餐廳倒水，正巧遇見李媽端着唐爸的葯出來。為了在唐爸面前博一個好感度，她主動從李媽手裏接過葯，給唐爸端過去。
她剛走過去，就聽唐爸嘀咕道：“現在這些孩子，真是沒教養。”
秦可可看了眼報紙，輕咳一聲，以此緩解尷尬。她把葯遞給唐父：“伯父，先吃藥吧。”
“嗯。”唐爸從她手中接過葯，小心翼翼吞進嘴裏。
想起昨晚，簡直可以用驚心動魄形容！她吸了口氣，迎合唐爸說：“對，那兩個歹徒真沒教養。”
“我說的是鬧事的那一男一女，孤男寡女大半夜跑去便利店和兩個混混打架，能有什麼教養？報道中說，那女孩穿着一身漢服，也真是丟人。”唐爸吞了葯，想到了什麼，“昨天晚上你也穿着漢服，難不成……”
“是我們。”唐思淼供認不諱。
秦可可扭過頭看着唐思淼，有些不好意思。
唐思淼走到秦可可身邊，伸手摟住她的肩膀，對着自己父親宣告：“爸，可可是我女友，我不會容忍誰欺負她。保護身邊的女人，不是您教我的嗎？”
唐爸一臉驚訝：“你們……”
唐媽一聽兒子說“女友”，踩了風火輪似得湊了過來。唐媽表示訝然：“你們倆？”
“在一起了。”秦可可捧着滾燙的雙頰，怯怯說道。
“真是雙喜臨門，雙喜臨門！”唐媽眉開眼笑。
“雙喜臨門？還有一喜是？”沒見唐家最近有什麼喜事兒啊？秦可可疑惑。
“將壞女人繩之於法，算不算喜事？”唐媽似有似無看了唐爸一眼。
唐媽看着唐爸陰陽怪氣，大家都知道她是什麼意思。唐爸認人不淑，有些尷尬，起身抬手揮了揮，打破尷尬：“時間不早了，吃早飯吧。”
大伙兒入座餐桌，唐媽眼尖，看見秦可可打扮正式，問她：“可可，你今天打扮的這麼正式，是要出門？”
秦可可點頭，笑說：“嗯，麻煩了你們這麼久，我打算搬回去住。”
唐媽反應最大：“你和阿淼已經定了關係，還搬回去做什麼？就在這裏住下，等挑個好日子，你們把婚事定了。”
唐思淼咳了一聲，放下手中餐具，有些無奈：“我和可可才開始交往，您說這個，是不是有些快？”
“你們這些年輕人，這有什麼快的，結婚就是要趁早！況且你現在也不小，過了年你就三十一了，一把年紀是該結婚了。”唐媽振振有詞，也不拿秦可可當外人，有什麼說什麼。
“我不就是想讓你和可可把婚事定下來嗎？有什麼困難的？啊？”唐媽嘆了聲氣，又說：“我知道你們年輕人，想先搏事業，后家庭。可你們結了婚，不一樣能拼事業？”
秦可可不說話，埋頭喝粥。訂婚什麼的，她不介意，只要糖水願意，她就願意，馬上訂婚都沒問題。
她家裏人要是知道她有這麼能幹的男友，一定也不會反對。
即便如此，她還是堅持：“伯母，我搬回家住，是想給自己一個熟悉的寫作環境。最近我手上接了幾個比較重要的稿子，我想回家寫，查資料也方便。”
“借口。”唐媽將手中的刀叉放下，看了她一眼。“你們年輕人的心思我還不知道嗎？行了，你要實在想搬回去住，那好，阿淼，你也收拾收拾東西，搬過去跟可可住。”
“……”唐媽這是把自己兒子打包給她了嗎？她就這麼著急給兒子找媳婦？
秦可可表示，有這樣的媽媽，糖水是修了幾世的福啊！
秦可可來時沒帶什麼東西，搬走時也就隨意打了兩個包。倒是唐思淼的東西比較多，大箱小包，整整五隻行李箱，六隻包。看這陣仗，恨不得將衣櫃搬去她家。
秦阿伯帶人衝進她家，指着沙發、電視、茶几等舊傢具，讓人搬走，統統給她換新。換了新傢具，家裏客廳煥然一新；
唐思淼在公司上班，她則蹲在客廳打掃。她望着茶几上的玻璃杯發獃，忽然有種丈夫在外為生活忙碌，太太在家做家務錯覺。
大概下午六點左右，家裏打掃完畢，她將唐思淼的衣服熨好，掛進衣櫃，甚至連每件襯衣搭配哪條領帶都給配好。收拾完家裏，她去菜市場買了些農家菜，半斤翠綠新鮮的萵筍葉、一塊上好五花肉、兩條小鯽魚，搭配一些時令蔬菜。
很久沒下廚，她走進廚房就有些凌亂，搗鼓了好一會兒才擺弄好餐具。她將買來的小鯽魚放在平底鍋里煎得焦黃，切了兩隻西紅柿合著小鯽魚一起放進砂鍋里慢燉。等魚湯變成奶白色才撈起來。
隨後又爆炒萵筍葉，炒了一個雞蛋。秦可可自認為廚藝不錯，至少賣相是有的。
唐思淼難得下早班，拋棄汽車，提着公文包走路回秦可可家。
他路過小巷子，看見有人在賣冰糖葫蘆，下意識覺得秦可可應該會喜歡，就買了一串拿在手中。他穿着西裝提着公文包，拿着冰糖葫蘆有點另類，走在路上吸引了不少人側目。
回到家一進客廳，一股飯菜的熱香氣撲面而來。家裏被收拾的整整齊齊，一片明亮通透。
餐桌上已經放好了三菜一湯。魚湯熬得奶白，素菜青翠欲滴，惹人垂涎。家裏氣氛溫馨，兩人就像一對夫妻，然而那種男耕女織的生活想想也確實美好。
尤其是當秦可可圍着荷葉邊嫩綠小圍裙，端着飯從廚房出來時，讓他有種娶了一隻小嬌妻的錯覺。秦可可將飯放在餐桌上，招呼他過來吃飯。
她把飯端上桌放下，唐思淼不知道從哪裏變出一串兒冰糖葫蘆，放在她眼前顯擺。
對於這種小玩意，秦可可從來沒有抵抗力。她舔舔嘴唇，從唐思淼手中奪過糖葫蘆，撕開上面一層薄膜，很不客氣地在上面咬了一口。
酸酸甜甜的味道直擊味蕾，兒時的回憶也輾轉浮現在眼前。她舔掉一層冰糖，遞到唐思淼嘴邊：“你也嘗嘗。”
唐思淼看了眼她咬過的部分，毫不忌諱的用嘴蓋住她的齒印。吃了一口秦可可咬過的山楂，就像吞了一口溫熱的餛飩，渾身像是被熨燙過一般舒適服帖。
第一次和人分享食物，那種感覺有點微妙。秦可可咬下一顆糖葫蘆含在嘴裏，踮腳勾住唐思淼的脖子，示意他來吃。
唐思淼微怔，將公文包放在餐椅上，伸手摟住她的腰，俯下身，咬住她嘴裏含着的半塊山楂。
秦可可一把推開他，嗔怪道：“咦，沾了你的口水好噁心。”
“是嗎？”唐思淼心裏一熱，伸手又將她拉了回來，順勢將她抵在牆上，又吻上去。
纏綿至深處，唐思淼將秦可可放倒在沙發上，想再吻下去。小兔崽子卻不合時宜衝進來，嚇得兩人一怔，趕緊坐直身體，各自理衣服頭髮。
秦可可擦了擦嘴，掐了一把他的大腿，壓低聲音說：“你回來怎麼不關門啊……”
大概是在家習慣傭人關門，一時還沒改過這個習慣。
小六六胖了不少，以前是包子臉，現在是蘋果臉。六六像是受到驚嚇，往後跳開幾步，捂着紅彤彤的臉蛋，邁開小肥腿狂奔回對面。
不過半分鐘，他拽着莫紹清過來，用肥嘟嘟地小手指他們說：“爹地！你看！你看！我剛才看見他們親嘴嘴！”
莫紹清望着秦可可眼睛紅了一圈，咬咬嘴皮，把兒子抱起來，瞪了她一眼抱著兒子離開。
這段小插曲讓秦可可覺得莫名其妙，她看了眼唐思淼，戳了戳他的胸脯，教育他：“以後回來記得關門，對面那熊孩子可是無處不在的。”
唐思淼將她從沙發上撈了起來，聲音很溫柔：“吃飯吧。”
飯間唐思淼似乎有話要說，卻又遲遲沒說出口。她對他多少是有些了解，咬着筷子問他：“是有什麼事想和我說？”
“過幾天，我會回M市總部辦公。”他頓了頓，看了眼她，“我想讓你跟我一起。”
秦可可低頭扒了幾口飯，幾乎毫不猶豫：“好啊，你去哪兒我就去哪！你也知道，我現在是接一些雜誌約稿，一個月下來也夠開支，不用去辦公室坐班。如果去了M市，房租應該交得起。”
莫紹清給她介紹了很多門路，加上她和唐媽達成協議，可以幫唐媽寫動漫腳本。每個星期按時交稿即可，不用坐班。
她在心裏盤算，她目前手頭的存款，夠去M市生活。去M市后，她可以拜託莫紹清將自己的房子出租，那也是筆不少的錢。
她挺感嘆這段時間的波折起伏，也深刻認識到人脈的重要性。如果沒有唐媽和莫紹清給門路，她還在那些小雜誌社拿着微薄的稿費。
“可可。”唐思淼放下筷子，認真地看着她，“你現在是我女朋友，你跟我去了夏川食宿自然不用操心。你住我那，反正我們也住一起這麼長時間了，去了那邊還分居不成？”
“不行。”秦可可斷然拒絕，她雖然愛錢，可食宿斷不能被唐思淼一個人給包了。交往之後，她不能吃軟飯吧？
“那和你包養我有什麼區別？總感覺怪怪的……我們還沒結婚呢。”秦可可提醒他。
唐思淼點頭說：“這樣，去了M市，你跟我住，去亞瑟總部上班。你的房租在工資里扣，如何？”
“去亞瑟總部上班？”秦可可忙擺手拒絕，“不成，不成，我除了寫東西什麼也不會，走後門進去還不得丟你人啊？”
亞瑟是內陸地產的龍頭，總部對員工素質要求極高。她偶然看過亞瑟分公司的招聘要求，要求碩士以上學歷，至少會三國語言。且不說她英語差，學歷也只是個本科。
唐思淼說：“你去的話，參加正規面試。總部正在招新媒體運營文案，你可以去面試。”
“糖水……你是不是覺得我很沒用？成日宅在家裏寫東西，讓你很沒面子？”她有點不自信。
唐思淼往她碗裏夾了一筷魚肉，聲音溫和：“說什麼怪話，我是不想你顛倒日夜寫稿，有份穩定的工作是對你好。”
既然是正規面試，那她就去試試。至於面試過與否，那又是另外一回事。
凌晨三點鐘，唐思淼卧室的燈依舊亮着。他正在為秦可可做一份計劃表。
為了讓秦可可更快適應M市生活，他寫了一些生活中需要注意的小事情。譬如那邊的問路的方言，以及禮貌風俗。萬一哪天他不在，她走丟了，也好知道問路怎麼問。
另外，怕她去了北方不適應，他制定了許多應變方案以及飲食規劃。
其中一段，他反覆更改了多次：
“可可手腳冰涼，體質偏寒，脾胃偏弱，配合食療調理。
平日飲品：薑茶。平日忌食：辛辣、過涼、過咸、過熱食物。應當注意：三餐準時、營養均衡。”
接着，下面便是應對天氣變化而安排的食譜。這些食譜具體還得請營養師過目定奪，他是暫定一個初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