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心存芥蒂,恃寵難驕(3)
第95章心存芥蒂,恃寵難驕(3)
“中宮。”說話的工夫,溫承曄已然大步走到前面,“中宮有喜,朕自然得去看看。”
自從尚惠寧肚子裏傳出消息,溫承曄便將中宮的人多加了一倍,不管怎樣說,中宮有喜,不僅是他個人的大事,更是這個國家的大事。
為彰顯對尚惠寧的嘉獎,不僅中宮的人翻倍,其父其兄官爵更是再升一級,中宮一門,自此榮華。
只是,溫承曄並不常去。
之前若是不去尚惠寧還有些擔心,在這宮裏,雖地位居高,但不受榮寵卻是天大的事,但有喜便好了,寵能寵幾年?而孩子,卻是一輩子的事情。
有孩子,便能站穩腳跟,這才是最當下最現實的問題。
所以,見到溫承曄這麼一來,原本卧躺在榻上的惠寧呆住,良久才反應過來,“皇上……”
“朕是故意不讓她們稟傳的”溫承曄抬手,示意她起身,自己閑適地在一旁坐下,輕挑眉角,“皇后感覺怎樣?”
“還好……現在月份小,皇兒體貼母意,並沒有很鬧。”尚惠寧笑中含羞,“太醫也看過了,說一切正常。”
“那就好。”
然後便又是沉默。好像又沒話說了——
那張臉上似乎裝上了最完美的面具,面對她,看不出是高興還是難過,永遠都是一個表情。好不容易盼到他來,卻又是這副模樣,尚惠寧憋了半天,還是忍不住出口,“看皇上這樣子……是不喜歡這個孩子?”
溫承曄刮著茶葉碎末的手倏地停住,頭卻不抬,“從哪裏看出朕不喜歡?”
“可皇上……自從臣妾有喜,您卻只到我這裏來過三次。每次都是坐坐都走,也沒有……”她說話聲音越來越低,耳朵蒙上嬌羞的紅色,“也沒有在這裏……”
“過夜?”溫承曄一聲輕笑,“皇后已然有喜,要是朕在這裏多做休寢,萬一一時沒控制住,再犯個大錯怎麼辦?”
尚惠寧抬頭看他。
心中猶在期待他會給予她什麼回應,門口卻突然跑來一個小太監,只匆匆看了她一眼,便迅速在溫承曄耳邊低語,聲音很輕,完全聽不清是在講些什麼。
可是溫承燁唇角微揚,露出一抹溫柔的笑意,“讓她找就是了,不用等朕。”
天下唯有一個人能讓他露出這樣的表情,尚惠寧垂頭,手不自覺地攥在了一起,心下一片澀然。
不要再問是誰了,再問,只能是自取其辱。
“皇后不用多想,朕不僅喜歡你這肚子裏的皇子,其實更喜歡你。”尚惠寧只覺得臉頰突然溫熱,她驀地抬頭,便見溫承曄唇角微挑,竟伸手摩挲起她的臉,動作輕柔緩慢,彷彿愛撫卻更像是輕佻的挑逗,“朕若是不喜歡你,怎麼能答應你這麼多事?你說想要孩子,好,朕給你;你爹說朕該來看看你,那麼,朕便過來;甚至你哥哥說的事情,朕都答應了。除此之外,尚家一族加官的加官,進爵的進爵,朝中無人可及。所以,皇后這一席話可真讓朕傷心,朕若是不喜歡,怎麼會這麼百依百順地遷就你?”
尚惠寧的臉色暗下來,一雙手不由得攥緊——果真,他這次過來,還是應了父親的要求。
“所以,皇后不要多想了,在你這個階段,多想無異於傷身,”他撫着她的頭髮,突然低下身,溫熱的呼吸在她的耳側纏繞,可吐出的字卻字字冰涼,“還有,朕會時不時地來看皇后,如果皇后想朕,也可以時不時地到朕那裏看朕。但是,朕真的特別不喜歡第三人來傳遞這些。你我夫妻,原本是小兒女之情,若是他人插手太多,豈不很煞風景?”
“他人是指我爹?”尚惠寧眸中光彩暗了暗,卻又抬起頭,笑道,“臣妾父親的事情,請陛下放心,臣妾自然會教育他,以後不讓他再多嘴多舌。不過,”她話鋒一轉,“聽說莞貴妃昨夜似乎不好?”
溫承曄眯了眯眼睛。
“昨日臣妾宮裏的青時出去為臣妾辦事,湊巧看到了太醫,一打聽,這才知道貴妃嘔吐的事。臣妾得知太醫們全都去了莞憬宮,越想越不放心,便讓青時去跟着。原以為是……”她眼睛微眨,突然深意不明地笑了一下,“後來一打聽,這才知道莞貴妃是喝多了。這喝多一般是因為借酒消愁,臣妾原本想進去看看,又想貴妃那般豁達的性子,輕易存不住事,莫非是因為臣妾有喜心中芥蒂才這麼拿自己身體折騰?若真是這樣,倒還不如不去看,省的她看了臣妾,再堵得慌。”
溫承曄不說話。
“自從臣妾有喜,便沒有像之前那般去莞憬宮,這一來是臣妾身子不方便,萬一有個好歹,那便是天大的罪過;這二來,都知莞貴妃當寵後宮,與陛下情深意篤。她沒懷孕而臣妾卻喜得孕事,臣妾一去,怕讓她多想。若貴妃真覺得臣妾最近慢待於她,請皇上將臣妾的思慮轉達一下吧?不管怎樣說,總不要毀壞姐妹情誼才好。”
“原以為是什麼?”
尚惠寧一時沒明白過來,“啊?”
“你前面說,後來打聽魚晚是酒喝多了才嘔吐不止,那打聽之前,原以為是什麼?”他眉眼一挑,狹長的眼縫中流抹出一彎凌厲,“朕覺得很好奇,你能原以為是什麼?”
他的目光逼懾的嚇人,如同碎冰在上面浮略飄蕩,冰的尚惠寧不由深吸氣,“原以為,臣妾……”
“朕幫你說下去,”他輕輕一笑,“原以為魚晚也有喜了?”
臉色倏然變白,尚惠寧攥緊拳頭,“確實是。”
“皇后啊,你這番話說得滴水不漏,真是聰明得緊。如果你的聰明與魚晚的爽快各分一半該有多好,也省的朕操心。不希望申魚晚懷孕就直說吧,何必作出一副寬容大度的樣子,彷彿事事都在她這邊考慮?你就直說,我尚惠寧不願她申魚晚有喜,這多爽落痛快!”
“臣妾……”
他彷彿是挖了個陷阱讓她跳,笑容翩翩,甚至連樣子也是漫不經心的,可偏把她最心底的話都給說了出來,“朕之前說過,朕喜歡皇后,所以必會對皇后的要求百依百順。把你的心放到肚子裏去,申魚晚不會有孩子。”
尚惠寧心裏一跌,明明想要這樣的答案,可是話這樣說出來,偏又覺得堵得慌,“皇上說的哪裏的話?”又嫣然一笑,“倒是臣妾糊塗了,莞貴妃最近日子過得極好才對,那酒應是樂極才飲那麼多的。”
話裏有話。溫承曄邁了一步又側過頭,“什麼意思?”
“皇上不知道么?這申家在莞貴妃娘娘的帶領下進行的風生水起,好像又做成了不少生意,”她退後一步,彷彿隨時都恭送他走的樣子,“皇上應該知道,我尚家也有族人與申家有來往,原本臣妾並不知道,那天一聽父親說才知道申家又發達起來。陛下,若想得到莞貴妃的心,也應多關心她的生意才對。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不是嗎?”
溫承曄深深地看過她一眼,這才轉身,“你養着吧,朕不打擾你。”
“恭送聖上。”
走出玉坤宮,溫承曄便囑咐一旁的駱雲間,“雲間,如果朕沒記錯,金號開展也快要一個月了是不是?”
“主上沒記錯,後天貌似就整月了。”
“很好,等後天,你主動向申家要賬目給朕看看,還有,暗地多注意些申家,別讓魚晚知道。”
“主上莫不是懷疑申家……”
“好端端地正說著懷孕的事情,卻忽然談及申家的生意,”溫承曄回望玉坤宮,不覺冷笑,“朕剛才的話半真半假,但有一句是千真萬確的。尚惠寧這個人聰明得厲害,你什麼時候見過她說過廢話?”
所以,既然提及申家,必然是別有深意。
只是不知道,這深意到底是什麼?又會不會與魚晚昨晚的失控有何關聯?
溫承曄一邊想一邊踏出玉坤宮的園門。大池建築極其有規矩,可卻有一點甚是奇怪。依照門檻定身份的規矩,按道理他住的地方門檻才應最高,可實際上卻不然,這大池皇宮裏,門檻最高的地方便是玉坤宮。
他心不在焉地抬起腳,還沒等邁出去,便聽耳邊乍然一響,“摔!”
溫承燁心一顫,整個人一踉蹌,竟差點真地栽到前面去。駱雲間連忙去扶,他這才險險地穩住了身子。他抬眼一看,正對上魚晚亮晶晶的眼睛。魚晚因臉色蒼白,襯得那眼睛如黑珍珠一般,純凈地要看到人心底去。
“就會胡鬧!身子可大好了?”溫承曄笑着捏她的臉,“臉色還不大好,這大中午的,過來到這兒幹嗎?要見皇后么?”
“不。”魚晚搖頭,齒間迸出倆字,“捉姦。”
溫承曄一時茫然。
“聽說,”魚晚抱肩,唇角微微抿起來,“某些人是會外邦的臣子去了?”
溫承曄唇形半張,這才想起自己說過這話,一時間不知道回些什麼。
她學着他的樣子,眼睛危險地眯了眯,“還是這外邦的臣子,是待在皇後娘娘這裏的?”
其實這事很簡單,他一個皇上,中午來看皇後有什麼不可以的?但是再他迎向魚晚的眼睛時,溫承燁竟真覺得有點做壞事被捉住了一樣,感覺窘迫得要命,於是只能將她扯到一邊去,“先說說你這來做什麼?”
她眼珠一轉,笑起來,“我在你宮裏,發現了個好東西。”
“什麼東西?”
“蹬蹬蹬蹬蹬!”她從身後掏出來,“這個!”
溫承曄瞳眸驟緊,他猛然從她手中把東西奪了過去,“你從哪裏找到的?”
“從你書櫃的下面找到的呀,”魚晚緊盯着溫承燁的眼睛,笑得像是得了多好的寶貝,“真是的,你成天說把這宮裏最好的東西給我。沒想到自己還藏了最好的一個東西。西疆甲,這個可是那些江湖中人最想得到的神物,傳說中是刀劍不入的,你怎麼不給我?”
他深色的眸子愈發暗沉,彷彿是看不到底的一片黑暗,滲不進一絲光亮。
“親愛的皇上,”魚晚掠過他這樣的表情,將胳膊纏在他臂膀上甜甜一笑,“你也知道我喜歡江湖上的奇巧玩意,我把你之前賜給我的所有東西都還給你,唯獨換你這一件寶物,怎樣?”
眼前的男人一動不動。
“沒想到你這麼小氣,竟連這個也捨不得給。”他只覺得胳膊一痛,是魚晚狠狠地擰了一下他的胳膊,她嗔怪道,“好啦好啦,小氣鬼,別這麼不高興,我不要了總好了吧?”魚晚猛拍了一下溫承燁的肩,先他兩步朝前邁去,跨過兩步,卻又突然回頭,湊到他耳邊細聲道,“只不過我很好奇的是,這東西真的刀劍不入?”她眼神澄澈,卻似是要看進他眼底,生出熠熠耀眼的光,亮“真的,再厲害的刀也捅壞不了?”
溫承曄終於抬起眼睛。
“生氣了?”魚晚側着頭笑,“你怎麼不說話?”
“申魚晚,”他深吸一口氣,“朕覺得朕是太慣你了。”
魚晚的笑意頓時在眼底散去,只是怔怔地看着他。
“無故在朕的含思殿胡作非為,任性翻出朕的東西,你真的以為這天下沒人敢管你了是不是?”溫承燁狹長的眼睛微微眯起,字卻是從齒間一個一個擠進來的,“來人啊,速將莞貴妃送回寢宮去。沒有朕的旨意,兩天之內,任何人不得出入莞憬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