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心存芥蒂,恃寵難驕(2)
第94章心存芥蒂,恃寵難驕(2)
說起申久沖,溫承曄更不好插言,只能收緊手,又將她往懷裏擁了擁,卻見她突然抬頭,“你方才是不是覺得我那吃藥的方式很嚇人?”她眼睛微彎,彷彿自己做了什麼了不起的事情,“那便是小時候吃補藥練出來的,甭說是圓的,長的,方的,尖的,只要別太大,我都能這樣干吞下去。”
“厲害,”溫承曄笑着拍她的肩,“你很厲害。”
她聲音卻一沉,“現在想來,我爹爹實在是很不容易,又當爹又當媽,還要兼顧着生意,尤其是我這樣的性格,三天一生事兩天一闖禍,着實是個麻煩。以後要是我有個孩子,我便……”
聽到孩子兩字,溫承曄心裏一緊,剛要想該怎樣應對她的情緒,低頭看去,卻見她已然閉上眼睛,呼吸和緩平靜,整個人看上去安然溫暖。
溫承曄仔細看了看她,又伸手掖了掖她的被子。魚晚向來睡得熟睡得快,可是長夜漫漫,註定他會無眠。
難道真要告訴她中毒的事情?他雖然是一個男人,但是也知道生子對於一個女人來說是何等的重要,因為他的疏忽便斷送了她做母親的幸福,她如果真的知道,又會怎樣想?
可是如果不告訴,這事能瞞下么?雖然他已經下令駱雲間暗地裏去四處網羅解藥,可是這蘇以年如此歹毒,如果此事沒能有個好的結果要怎麼辦?那日魚晚在司寢局的樣子猶然讓他心驚,他原以為金號的事情一開展,她忙得不知所以,也許會把這事給忘了,卻沒料到今天她居然又提起這事。
看着魚晚熟睡的樣子,也大概也是因為藉著酒勁,所以格外困頓。不管如何今天也算是瞞了過去,可是以後呢,以後她再這樣,他又要怎麼做?
溫承燁越想這樣的事情越覺得發愁,感覺簡直比處理如今的邊疆戰亂問題還要棘手。明明身後魚晚的呼吸安寧平緩,溫承曄卻覺得像是細線一樣,一點一點地扯着他的心。那般滋味,雖不足以致死,卻足夠疼痛煎熬。
越想越心煩意亂,思索良久,溫承曄還是輕輕起身,邁下床去。
卻不想他的腳剛踏上地,便聽到身後“咚”的一聲。他回頭看去——剛才還睡着的魚晚突然騰地坐起來,臉色慘白,不管不顧地就向床下爬。溫承曄嚇了一跳,剛要問她是怎麼回事,突然被魚晚一個用力猛推,緊接着她便是“哇”的一聲,趴在床頭,一個噁心吐了出來。
剎那間,殿內酸氣衝天,伴隨着濃濁的酒味,一時間臭不可聞。
魚晚微閉着眼睛,歪在溫承曄懷裏有氣無力,卻辛苦了那些宮女,好好的一個晚上,硬是收拾了好幾次污漬。吐到最後,魚晚已經沒有東西可以吐出來,但她可仍覺得噁心,只靠在溫承曄胸膛,安靜一會兒,便又一手緊攥着他的手,側着身子在一旁費力乾嘔。
一聲一聲,讓人聽得人心裏難受。
如此來回幾次,溫承曄的手心已經被她掐出了血痕。可他渾然不覺,只將魚晚垂在額頭前的髮絲順到一邊,看着她臉色如雪般慘白,大概是吐太多的緣故,微眯着的眼睛溢出點點淚光,溫承曄更加心疼,“查出來了么?”他劍眉一挑,凌厲地看向太醫,“到底是怎麼回事?”
為首的太醫抹了把汗,戰戰兢兢地看了魚晚一眼,“娘娘……貴妃娘娘是不是吃壞了肚子?”
“魚晚,你今天吃什麼了?”
申魚晚抬了抬手,“吃的倒是不多,我大概,是喝多了。”
“喝了多少?”
“其實也不多,就這麼點兒。”魚晚伸出個兩個手指頭。
“兩杯?”
“壇。”她瞥他一眼,“兩壇。”
“兩壇?”溫承曄提高聲音,要不是現在的她病弱不堪一副要死的樣子,他難保不控制自己把她扔出宮裏去。“你喝了兩壇?申魚晚,”他握着她的手又用了些力氣,訓斥道,“你還要不要命了?”
“我以前很能喝的,喝多少都無所謂,這點兒實在不多……”魚晚傻子似的嘿嘿一笑,有氣無力地皺了皺眉,“恐怕,這次是發揮不好。”
確實是發揮不好——
溫承曄下一句教訓的話還沒有說出,她趴在那裏,“嗷嗷”地吐了起來。
關於孩子一事的煩愁被魚晚突如其來的大病沖得一乾二淨,直到溫承曄第二天上朝,魚晚這才稍稍舒服了些。雖是不吐了,但肚子裏還像是有個大勺子在攪,仍有些難受。這樣的情況下,魚晚是完全睡不着的,她正想着是不是將申家上個月的賬本拿起來算一算,這邊她剛吩咐人研磨,便聽到外面傳來聲音。來往太多,魚晚已經不用內監們通報便知道是誰了,她眉間一緩,還沒等腳步靠近便起身準備好,“讓寶妃進來。”
果真,進來的正是寶妃靜恩。
寶妃一進門,便像風似的直竄進來,然後便是啊的一聲大叫,隨即又上下打量魚晚一圈,“我的天啊,”她猛地坐在魚晚旁邊,“你居然還活着?”
自從那次談話,魚晚便和這寶妃成了朋友,幾乎是無話不談,那些宮規戒律更是被拋到了腦後。魚晚一向知道這傢伙嘴裏沒什麼好詞,但是聽她這樣叫,還是忍不住皺起眉頭,“寶妃娘娘,靜恩郡主,您老說我是宮中的另類,其實您才是另類中的另類啊。”
看魚晚還有心情說笑,寶妃瞪大眼睛,“哦?比你還強悍?”又搖着她胳膊嘿嘿一笑,“比受寵我比不過你,比有錢我還是比不過你。不管不管,另類能攀的了你也是好的。另類中的另類……是什麼?”
魚晚翻眼看她,語氣波瀾不驚,“是敗類。”
“你……虧我還想着你難受,大早上得到消息,便匆匆趕了過來,”寶妃笑着在她肩膀上輕打了一下,“本來還以為你可能是有了孩子才吐,後來一問太醫,倒聽說你是因為酒喝多了才不舒服。可是,為什麼喝那麼多酒?”
“借酒消愁。”
“皇上成天守在你旁邊,你有什麼可愁的?”寶妃瞪大眼睛,“莫非是愁……”
魚晚斜斜地瞥她一眼,“不然,你還以為我有什麼可愁?”
“莞妹妹,上次和你見面之後,我又回去仔細想了想,可能皇上這樣做有這樣做的用意。”她眨了眨眼睛,靠近她旁邊,“我之前有個哥哥,成親很久,疼嫂子疼得不得了,也說自己不要孩子,彷彿怕嫂子生孩子受罪。可是我嫂子有一天查出喜來了,全家最高興的又是我這哥。男人啊,”寶妃拉長聲音,故作深沉道,“都是會口是心非的。”
“什麼意思?”
“就是明明很想要孩子,但他又想七想八,怕你辛苦,總之只是嘴上硬,”寶妃老夫子般地搖頭晃腦,“但是一旦有有喜的時候,又會高興的發瘋。”
魚晚心中突然騰起希望,“會這樣嗎?”
“我可以告訴你,很多人,會。”
“你怎麼知道的?”
“這個嘛……”寶妃一怔,臉上突然飄過一抹異色,看魚晚目光投過來,隨即又大笑,“為了討皇上歡喜啊,我之前曾經研究過男人的想法。這些東西可都是我的心得,別人很難知道的。可惜啊,因為你是我妹妹,所以給你咯。”
魚晚愣了愣,隨即點頭。
如果是這樣,那還真是好了。
魚晚不知道這宮廷以前怎樣,可寶妃靜恩就是個話簍子卻是一定的,從外面的野聞到皇宮裏的傳奇軼事,好像沒有她不知道的,甭管犯不犯忌諱,也不挑揀,都毫不避諱地說。魚晚原本便有些難受,被她的妙語連珠逗的肚子都要疼了,“你是怎麼知道這些事情的?”魚晚喝了口茶,笑道,“以前便是這樣的脾氣?那位能容得你這樣?”
“那位”便是皇后,聊得太多了,兩人便約定出這樣的“暗號”,說話方便還不落人口實。
“哈,我與她之前便有些不和。不過她就算看我不順眼,也懶得管我。”寶妃拈起一個葡萄乾扔在嘴中,大咧咧的笑道,“在皇上那邊,我又不算是特別受寵,平時又傻乎乎的沒有野心,背景也遠不如她。她為什麼要管我?管多了,還容易給自己貼上妒婦的名頭。她啊——”寶妃拉長了聲音,“她管的只是你這樣的,受寵比她多,權勢雖不如她家,但卻遠比她有錢。我這樣的人,還入不了她的眼。”
魚晚微微扯起唇角。
“不過昨天你難受,恐怕她也跟着好一個折騰,”眼睛眯了眯,寶妃驀地輕笑出聲,“我昨兒個晚上接到消息便要來看你的,但聽說你是肚子不好,便又轉身回去。你猜猜,我這消息是從哪裏聽來的?”
還沒等她回答,便見寶妃搖頭晃腦,“青時啊,中宮那位的貼身婢女。我來時,她正在你宮門旁邊躲着。”
“躲着?”魚晚嚇了一跳,“躲着做什麼?”
“我當時也不知道她在幹什麼,還心想她什麼時候竟如此關心你了,也和我似的打探你的情況,剛要湊過去問一下,恰好聽到那青時問出來的杜太醫,‘不是有喜’?”
只四個字,便讓申魚晚瞬間明白過來。
“那太醫搖搖了頭,又說你是飲酒太多,我便見那青時如釋重負,飛快地趕回了中宮。”說到這裏,寶妃突然拉着她的手,“我這才知道,她是怕你也隨着有喜。如今她來找你也少了對不對?也不像之前那樣迎合你了是不是?”寶妃嗤了一聲,冷笑道,“她這是有了喜覺得有了派頭,又要端起皇后架子呢。”
魚晚若有所思,訕訕地笑,“那倒也不一定……”
“不一定什麼?你啊,成天忙你那什麼生意,應該多弄點心思往這皇上心上來,”無意中瞥見魚晚臉色隱隱有些不對,寶妃又趕緊說道,“這倒是也沒什麼,反正你有皇上,有皇上……”
話說著皇上,“皇上”便到了。
只聽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魚晚抬頭一看,正是含思殿的小太監走了過來,“娘娘,皇上讓奴才……”
“讓你問我,我感覺怎樣了對吧?”魚晚揚起眉頭,有些哭笑不得,“如果我沒記錯,你這是來第四次了吧?”
“是,”她這樣說,那小太監竟有些不好意思,“皇上還說,中午要會見幾個外臣,中午便不再過來,讓您午後休息一下,別再等他。”
“我知道了。”魚晚低頭喝了口茶,“你告訴皇上,我沒事,讓他去忙。”
“貴妃就說了這些?”案子上擺着高高的奏摺,溫承曄蹙着眉頭批閱着,頭也不抬,“臉色如何?”
“奴才看臉色倒是不錯,剛進去的時候,貴妃正與寶主子說笑,”那小太監來回跑了幾趟,汗順着臉頰滴滴答答地墜下來,“娘娘說讓您不用掛着她,自己忙就是。”
“知道了,你下去吧。”溫承曄擺了手,忽而抬起頭看向另一個人,“雲間,你以後多抽時間注意着申家那一邊,依照魚晚昨天的樣子來看,朕總覺得,可能要發生什麼事情。”
“是。”
“走,”他站起身,“你和朕一起去中宮一趟。”
“去中宮?”駱雲間腳步微停,“不是說要去見外臣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