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心心相印(1)
第23章心心相印(1)
《程芸娘傳奇》劇組重新集結,尤念又回到了片場。盧晴被換掉,取而代之的是楊璐紅,享有盛譽的實力演技派演員,多次參加國際電影節的開幕式走紅毯,在國際上頗具影響力。
因為換了女主角,前面的戲大部分要補拍,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楊璐紅的演技相比盧晴好了太多,也很敬業,補拍得十分順暢。
劇組的人或多或少都發現了尤念的變化,也都以為是前陣子那些緋聞折騰得尤念性情大變,言談間都對尤念小心翼翼的,正好省了尤念的麻煩。
江臻也很是納悶,這兩天時不時地在尤念這裏碰了軟釘子,讓他分外懷念起那個笑臉相迎的小妮子來。
“這兩天和我哥在哪裏甜蜜?”他湊到吃盒飯的尤念跟前,不死心地撩撥。
“他和我沒關係。”尤念淡淡地回答。
“我哥都發微博秀恩愛了,”江臻點開微博給她看,“他從來不幹這種酸不溜幾的事情,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尤念沒看過微博,潛意識中,那不是她的東西。
其實,什麼東西都不是她的,她只是虛存在這個世界中的一個幻象。
屏幕上的頭像十分熟悉,就是江寄白的微博。
等閑墨白:@應許之地@石頭一定是你們倆的事故體質害了我,@章魚小丸子快回來,想你了。
“快倒了我的牙的,感動不?”江臻曖昧地問。
“艾特我一下我就要感動了,這感動太不值錢了。”尤念面無表情地說。
“那倒也是,他有本事艾特你的大號,公佈你就是他的未婚妻,那我就佩服他。”江臻笑着說。
好一會兒尤念才問:“為什麼?”
“你不知道,我大伯很古板的,當初我來演戲,反對得最厲害的就是我大伯,要不是我哥鼎力支持,只怕我要被江家的族譜除名了。”江臻想起這個,餘悸猶存,“到現在,每年過年祭祖,我大伯都要正式地教育我一通,讓我息影。”
尤念輕輕地“哦”了一聲,便沒了聲響。
前面有人穿着制服推着小車過來分發甜品和冷飲,大伙兒正熱得嗓子冒煙呢,一窩蜂兒地涌了過去。
羅麗率先擠出了人群,捧來了一碗芒果冰沙,喜滋滋地說:“尤念,讓你男朋友多來探班,福利多多啊。”
尤念愣了一下,朝外一看,江寄白正在前面衝著她笑呢。
“和小念一起出來,讓我照顧你們。”
莫名的,那晚江寄白說的話再次鑽入了腦海。無法否認,這個男人有着無比敏銳的洞察力和窺探人心的技巧。
十分可怕。
只怕這世上所有的女人都無法抵禦他的甜言蜜語,別說是從前那個單純的尤念了,就連現在的她,也幾乎就要丟盔卸甲。
幸好,剛才江臻的話,又給她的心臟罩上了一層盔甲。
她淡然地避開了江寄白的視線。
江臻在一旁直了眼,好一會兒才說:“小念,我哥他不會來真的吧?你們倆進行到什麼程度了?”
尤念搖了搖頭,的確,要是認真算起來,那個吻,不是和她的。
“不會吧?”江臻不可思議地念叨了一句,忽然想起了什麼,“糟了,下午我們倆……拍殉情的戲!我哥會殺了我不?”
容子祁為程芸娘做了最後的安排,在宮中為她佈下了眼線和暗衛,最終在青雲山兩個定情的山崖上,遙望京城毒發身亡,臨死前致歉林蓉鈺,約定來生報答她的真情。
而林蓉鈺不離不棄,一直照顧着容子祁,最後寫下血書,告知程芸娘真相,抱着容子祁跳下了山崖。
這簡直就是感天動地的言情大戲,也是第一部的一個高潮,尤念寫劇本到這一段時,簡直激動得不能自已,邊寫邊哭,浪費了整一包餐巾紙。
劇組從佈景地挪到了影視城旁邊的一座小山上,原以為江寄白只是過來探個班,送點吃的就走了,可沒想到他居然一路興緻勃勃地跟到了山頭,讓江臻叫苦不迭。
前面兩段是容子祁和林蓉鈺在山上的日常,拍得很順利。尤念一陣麻布粗衣的打扮,憂傷、沉鬱、強顏歡笑,把一個為情所苦無怨無悔的女子,詮釋得十分到位。
拍完后黃導忍不住誇獎:“小尤啊,這段把握得不錯,你這個年紀的,能演到這個程度不容易。”
尤念忍不住朝着江寄白看了過去,又迅速地掉開了目光。
江寄白皺着眉頭走了過來,遞給她一塊手帕:“大熱天的穿成這樣,小心中暑。”
為了展現這段凄美悲涼的感情,劇中的季節是深秋,尤念穿着整齊的古服漢袍,裏面的內衣都快濕透了。
“你什麼時候走?”尤念小聲問。
“不走啊,”江寄白一臉的詫異,“看女朋友演戲,天經地義。”
“誰是你女朋友?”尤念咬着牙,“我從來沒記得你們倆定下什麼名分過。”
“你有本事讓她出來否認啊。”江寄白笑得很舒暢。
尤念眼觀鼻鼻觀心,反覆在心裏告誡自己:淡定,拍戲最重要,千萬別上十八線演員掌摑投資商之類的頭條。
落葉紛飛,山風蕭瑟。
容子祁一身白衣,衣袂飄飄,宛如仙人。嘴角緩緩地流出暗褐色的鮮血,他靠在古樹上緩緩地滑落了下來。
林蓉鈺半跪在他身旁,淚水無聲地留了下來。
容子祁的目光定格在遙遠的京城。
林蓉鈺顫抖着抬起手,替他蓋住了眼瞼,朝着他的唇俯下身去……
“卡!”
黃導喊了停,助理導演和他耳語了兩句,跑到中間說:“小尤你的表情不對,太僵硬了,他是你最愛的人,最愛的,想像一下,懂嗎?”
場外傳來了一陣輕咳聲,大伙兒都看了過去,江寄白卻像沒事人一樣地朝着天空看去。
容子祁緩緩地滑落了下來,林蓉鈺半跪在樹下,顫抖着抬起手,輕撫着他的臉。
“卡!”
這次黃導直接發聲了:“容子祁,你現在已經死了,姿勢太僵硬了!”
江臻苦着臉看着尤念:“怎麼辦?我感覺到一道殺人的目光戳我的心口,你能不能別摸我了?”
“那我用吸星大法吸着你一起跳崖嗎?”尤念想了想,很認真地問。
江臻差點把嘴巴里殘留的血包噴出來:“你這麼幽默我哥知道嗎?”
兩個人笑了出來,湊在一起商量了一會兒,江寄白站在樹蔭下,臉色更不好看了。
容子祁緩緩地滑落了下來,林蓉鈺半跪在樹下,眼淚無聲地從臉頰上滑落。她俯下身,想去去親吻容子祁的臉頰,就在快要觸到的那一刻,忽然整個人僵住了。
“這輩子,就讓你完完全全地屬於芸娘吧!”她仰起臉來看向半空,嘴角露出一抹凄然的笑容,“子祁……下輩子……我等不及了……”
寫血書,燒木屋,火光衝天中,她掙扎着抱起容子祁,跌跌撞撞地走向懸崖,一躍而下……
全劇組的工作人員都舒了一口氣,七手八腳地把尤念和江臻拉了上來。黃導樂呵呵地表揚:“不錯,我就說嘛,導演最害怕什麼男朋友女朋友來探班了,存心要讓我們浪費菲林,改得還不錯,渾然天成。”
江寄白大步走了過來,瞟了江臻一眼:“結束了?”
江臻抹了一把額頭的汗,一本正經地說:“你還讓我往下演不?我對我和小念下輩子的故事很感興趣。”
江寄白陰森森地笑了:“做夢,如果有的話,我馬上派人改劇本。”
尤念沒理他們倆,跟着化妝師去換了衣服,劇組也開始收拾,今天算是收工了。
江臻所有戲份都已經完成,他另一個組的戲已經延期了一個星期,今天就要連夜趕回去。
而尤念的戲份也差不多了,只剩下幾場要補拍的。
當晚,劇組加了一次餐,為江臻踐行,江寄白居然也厚着臉皮留下來一起吃飯,這讓全劇組上下都覺得壓力很大。
和投資方吃飯,都是連拍馬屁帶敬酒,說一句話都要在喉嚨里滾個好幾遍,審視一下會不會得罪人,更何況,目前投資方身旁還有個傳得沸沸揚揚的緋聞女朋友,大伙兒連調節氣氛的葷話都不敢說。
這還叫啥聚會,尤念後知後覺地感受到了不對勁,順勢就借口身體不舒服提前告假退場。
和繁華的都市不同,小鎮的夜晚帶着別樣的清新,低矮的樓房,窄小的街道,遠處山影瞳瞳,近處微風習習。
不用回頭,尤念也能感受到,身後那人緊隨而至的步伐。
“這幾天沒見我,有沒有想我?”江寄白若有似無地靠近她,尤念清晰地感受到了他特有的氣息。
“沒有。”她斷然回答,加快了腳步。
“我很想你,恨不得飛過來陪你。”江寄白的聲音低醇,輕撫着她的耳膜,和這溫柔的夜風一樣,令人醺然欲醉。
尤念有片刻的沉迷,旋即冷冷地說:“江先生,你弄錯對象了吧?還是說,你原本就是見一個愛一個的人?”
還沒等她說完,她的手臂一沉,整個人都朝前撲去,她只好抓着那個罪魁禍首的衣袖叫道:“你要幹什麼!”
江寄白沒有說話,只是朝前飛奔了起來,尤念一路踉踉蹌蹌地跟着他跑着,跑過拐角,跑過街道,一顆心都快要從胸腔蹦了出來。
江寄白終於停了下來,尤念雙手撐在腿上,呼哧呼哧地喘着氣,好一會兒才抬起頭來,天,這都到了下午拍戲的那個小山頭的山腳下。
江寄白盯着她瞧了好一會兒,猝然抱住了她:“小念,你知道我下午在旁邊看你拍戲是什麼感覺嗎?”
尤念一陣暈眩,本能地想要推開他。
江寄白抱得更緊了,霸道地困住了她的雙臂,讓她絲毫動彈不得:“你和江臻的對手戲,我雖然不舒服,卻能剋制,可你……抱着他跳下去的時候……”
江寄白忽然沒了聲音,他想起那一刻剎那間揪心的感覺,幾乎想衝過去把尤念從懸崖邊拽進來抱進自己的懷裏。
“不管是哪個尤念,我都不願意看到你們有一點的損傷,”江寄白的聲音溫柔,“相信我,我從來沒有這麼迫切地想要擁抱和親吻過一個人,我愛你,愛那個真正的你,小念,把她找出來好嗎?你們倆原本就是一個人,什麼都交給我,你別再提防我了。”
所有的防線好像就在這一瞬間倒塌。
尤念聽見自己心底的聲音越過她的理智軟弱地響起:“好。”
有了尤念的配合,事情就好辦多了。
江寄白陪着她補拍完剩下的戲份后,就帶着她去了秦豐的心理診所。
尤念獨自一人跟着秦豐進了診室,江寄白在外面頭一次體會到了坐立不安的感覺,腦子裏一直回想着秦豐的威脅:這傢伙不會真的趁機催眠尤念愛上他吧?
這當然只是想想罷了,秦豐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做出這種卑劣的事情。
情況基本和他們預想的一樣,尤念的確是在初二那年經歷了校園暴力之後發生了心理障礙,曾經就醫了一年,脫離了原來的環境,慢慢好了起來,只除了偶爾身體和精神有了異常才會複發,這幾年來,只有寥寥數次。
秦豐已經深入了解過當年的案件,十分詫異:“難以想像,居然是她最後報的警,一般的女孩這樣被要挾后,如果沒有強有力的後援,是不可能奮起反抗的,尤其是尤念這樣的性格。”
“當初好像有人救了她。”江寄白心口有些發悶。
“她也提起來了,所以我覺得可能那個人是關鍵,是治療她的癥結所在。”秦豐饒有興緻地建議。
江寄白猶豫了片刻:“我給江臻打個電話,那個人有可能是他。”
只可惜通了電話后,江寄白十分失望,江臻當時在M國留學,時間上完全對不起來,這條線索就此掐斷。
“我可以強行把原來的那個尤念用催眠的方法拉出來,但這樣做卻有很大的後遺症,”秦豐也很頭疼,“我還是建議徐徐圖之,讓她保持對你的信任,放鬆心情,一個星期過來一趟,有治癒的希望就不要操之過急。”
尤念從診室里走了出來,眼神有點茫然,顯然剛從睡眠中清醒。
兩種念頭在心頭掙扎了片刻,江寄白終於下定決心:“好,慢慢來,我就不相信了,它能和我耗上一輩子。”
回到家裏,江寄白收到了解磊寄過來的快遞,裏面是他託人調出來的當年案件的卷宗複印件。
他研究了一會兒,卷宗對案件的來龍去脈都十分清楚,卻完全沒有尤念口中那個恩人的半點痕迹,這個人,好像就存在於尤念的腦海中,真讓人懷疑,他是不是尤念在臆想中杜撰出來的人物。
“你在研究什麼?”尤念靠在門框上懷疑地看着他。
江寄白把卷宗收了起來,慢條斯理地說:“我在了解你的前世今生。對了,你上次說江臻改變了你的人生,我很好奇,他什麼時候成了這麼偉大的人了?”
尤念沉默了片刻說:“你別套我的話了,不是他,是我弄錯了。”
見她沒有反感的表情,江寄白鬆了一口氣,試探着問:“那那個人是誰?你還有印象嗎?”
尤念盯着他看了一會兒,眼裏滿是失望:“你還是什麼都沒想起來嗎?”
江寄白有點莫名其妙:“我該想起什麼?”
“那天很晚了,我聽到了很響的發動機聲音,”尤念學着那種跑車的轟鳴聲,努力回憶着,“他從天而降,長得很帥很年輕,大概就是二十多歲,他的身手很好,不過那些混混有好幾個,他還是吃了虧,臉上都青腫了,衣服也破了。他力氣很大,抱起我的時候就好像揪着一個小雞仔,他的後背上……有一道疤,好像是被什麼劃開了,有這麼長……”
“你說什麼?”江寄白震驚了,下意識地抓住了她比劃着的手指。
尤念鎮定地看着他:“我不相信你還沒有想起來,除非你裝着記不得我了。”
“我真的沒有印象。”江寄白搜刮著腦海中的記憶,的確沒有關於那個小女孩的記憶。
“我還記得你說的話,你讓我去告發他們,你讓我要勇敢地面對一切,真正地從那個噩夢中走出來,我照你的話做了,”尤念垂下眼瞼,平靜得彷彿在訴說一件不相干的事情,“可你卻忽然不見了,我去了浩生酒店好幾趟,卻一直沒有看到你,他們都說我騙人,他們讓我改供詞,我很害怕……”
尤念的眼神很清晰,不像是她的臆想。
可江寄白想破頭也沒想出他什麼時候管過這件閑事,照他的性格,如果他管了這檔閑事,他不可能半途而廢,這種人渣,他非得親手按死他們不可。
到底是哪裏出了偏差?江寄白很頭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