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撲朔迷離(3)
第22章撲朔迷離(3)
譚文杉狼狽萬分,幾乎不敢去看尤念清澈的雙眸,忙不迭地把來人往外推:“你來幹什麼!我要去了會找你的,這不是有急事嗎……”
“你總說會來,可總是我來找你,”吳柯穎委屈地拉住了門框不肯走,“小念你倒是給我評評理……”
“等一等,”尤念幾步走到他們倆面前,神情冷漠,“說清楚再走。”
譚文杉甩開了吳柯穎的手,着急地說:“小念,你相信我,我心裏喜歡的只是你,我和她……”
吳柯穎的眼睛都紅了,哆哆嗦嗦地說:“譚文杉,你說這話可真沒良心,難道過去是我拿刀架在你脖子上了嗎?”
“文杉哥,過去的都過去了,我不愛你,不管你會不會和吳柯穎在一起,我也不可能和你再回到從前,”尤念的聲音冷靜,“拿得起放得下,這才是個男人,別讓人瞧不起。”
譚文杉的眼底隱隱泛着紅絲,盯着她看了很久,頹然後退了一步:“小念,難道沒有挽回的餘地了?”
尤念拉開門,朝着他示意:“請,走了,咱們還是好鄰居,以後逢年過節,歡迎你過來吃飯。”
關上門,尤念長出了一口氣,江寄白走到她身旁,衝著她豎了一下大拇指,湊到她耳旁壓低了聲音:“喂,挺帥,我有點喜歡你了。”
尤念一抬手,把他撥楞到一旁。
尤啟軍呆愣愣地盯着房門看了一會,忽然掙扎着從病床上坐了起來,暴怒:“譚家那小子這是什麼意思!他和那個女人什麼關係?他是不是欺負你了!”
紀昀也惱了:“他早上還在跟我們說,想和你在一起呢,怎麼就忽然冒出這麼一個女人來?你怎麼從來沒和我們說過!”
“怕你們擔心。”尤念使勁擼着尤啟軍的後背,“深呼吸,別發火。”
尤啟軍呼哧了好一陣才平靜下來,定定地看着女兒,鄭重地說:“以後都要告訴我們,別擔心爸媽,省得爸媽還給你亂點鴛鴦譜,糟你的心,記着,別的都是虛的,你自己的幸福和快樂最重要,爸媽那時候強迫過你一次,一直後悔到現在,以後無論什麼事情,都不會再勉強你。”
紀昀在旁邊紅了眼圈,背過臉去擦了擦眼。
尤啟軍沒什麼大事,他有家族遺傳的高血壓,四十多歲開始就一直服用降壓藥控制,今早起來的時候,還沒等他吃降壓藥呢,譚文杉就一頭撞了進來,給他看尤念的新聞,又告狀說尤念和陌生男人住一起,他直接血壓上升暈倒了。
幸好沒有什麼併發症,監護了一天,醫生就同意出院了。
紀昀想讓尤念搬回家去住,尤念沒答應,她不會和從前一樣撒嬌,只會堅決地搖頭或沉默。
紀昀越看越傷心,尤啟軍只好安慰她:“這不都是我們女兒嘛,你再這樣,小念要難過了。”
江寄白把兩個長輩帶到旁邊,再三保證,他會好好照顧尤念,尤念要拍戲寫作,作息原本就和普通的上班族不一樣,回家的確不方便。而且,他有個朋友,就是這方面的專家,過幾天等尤念空了,他就帶尤念去診所瞧瞧。
“能相信你嗎?”尤啟軍狐疑地看着她,“我怎麼覺得,還是讓小念遠離你比較好。”
江寄白心裏暗暗叫苦,他已經非常努力地讓自己看起來可靠穩重加熱忱了,以前就算在江老爺子面前,他都沒有收起那種幾乎刻在他骨子裏的洒脫淡然的調調,今天可算是報應了。
紀昀戳了戳丈夫,不知道是不是母女天性,她隱隱覺得,尤念對這個人雖然表面冷淡,可下意識的很多動作,卻都表明,尤念對這個人有着無比的信任。
再說了,無論從外貌還是談吐上,江寄白都是上上之選,很容易贏得女性長輩的好感。
兩人小聲討論了一會兒,紀昀率先鬆口,“江先生,麻煩你了,還有小念,你不肯回來住,但一定要保證,每天都給家裏打個電話,不然爸媽就殺過來揪你回家。”
意外終於拐了個方向,被硬生生地重新拉回了原來的軌道,等到把父母送回了家裏,已經是夜幕低垂,尤念那顆吊著的心,終於落了地。
大街上都是外出散步的人群,不遠處的中心廣場,一群大媽正在跳廣場舞,旋律熱鬧而歡快。
尤念卻神情寡淡,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她彷彿就是一個誤入的異者,孤獨而寂寥。
江寄白從後面大步追了上來,毫不客氣地走在她身旁:“我忙乎了一天,你該怎麼謝我?”
平靜的心緒瞬間被打亂。
尤念深吸了一口氣,仰起臉來,嘴角似笑非笑:“需要一個法式熱吻當做謝禮嗎?”
平生頭一次,江寄白無言以對,呆在當場,眼睜睜地看着尤念揚長而去。
他的確想要一個法式熱吻,更想把她抱進懷裏感受到她真實的存在,可是要是他真的親了下去,是不是就算是腳踏兩條船了?眼前這人,不是他喜歡的那個尤念,雖然有着一樣的皮囊。
不對,其實也是有着一樣的內在,只不過是性格天差地別而已。
江寄白開始有點混亂了。
“你們說,我不就是不想辜負一個好女孩嗎?我不就是慎重地考慮了幾天嗎?怎麼就出了這種狀況?”
酒吧里,江寄白舉着酒杯,心情鬱悶地衝著自己的兩個好友吐槽。
“報應唄,”應許撇了撇嘴,“報應你從前看不起我們倆談戀愛。”
“其實我覺得報應可以來得更洶湧點,”解磊一臉的幸災樂禍,“咱們倆的苦你都還沒有受過呢,你得有心理準備。”
江寄白差點吐出一口鮮血來,這兩人還真能說風涼話。
“信不信我今天就找你老婆把你的風流往事都抖出來?”他陰森森地笑了,“三年前你和那個F國影星的熱吻照呢?還有……”
解磊卧槽了一聲:“哥們,我們不要互相傷害了,以和為貴。”
江寄白一仰脖,幹了一杯酒,困惑地問:“她怎麼就不願意出來了呢?這都兩天了,她悶在裏面不難受嗎?”
“寄白,你不明白戀愛中女人的感受,”應許的語氣幽然,“平時一點點的不快,在戀愛的時候都會被無限放大,更何況,如果照你說的,你做的那些事情都夠被拉入黑名單了,尤念一輩子都不想理你了都有可能。”
江寄白打了個寒顫,胸口發悶,一種沒着沒落的感覺越來越強烈,他開始正視這個問題,如果那個尤念一輩子都不回來了,他該怎麼辦?
他不會允許。
這一瞬間,他的腦子裏轉了無數個念頭。
先得弄清楚尤念到底為什麼會有這雙重人格,她小時候到底經歷過什麼。
如果能讓尤念自己告訴他最好,不行就去查履歷,總能摸得到蛛絲馬跡。
然後,要想辦法讓尤念對他不再抱有敵視。
這很讓人棘手,該怎麼讓她相信,他是的確發自內心地喜歡上了另一個她,而不是她以為的隨便玩玩?
最關鍵的是要讓尤念去秦豐那裏瞧一瞧,如果她能配合,用正式的心理治療應該能把原來的她從龜殼中拽出來。
一想到秦豐,江寄白立刻精神一振,看了看手錶,回頭朝着酒吧的大門張望了起來。
果然,秦豐出現在他的視線,一身西裝革履,在一眾泡吧的男男女女中分外惹眼。
“你這傢伙,讓我回家換件衣服會死嗎?”他一屁股坐在吧凳上,拉開了領帶抱怨着,“連開了三天的會,坐了十個小時的飛機,現在迎接我的應該是美女和熱水澡,而不是這該死的酒吧和心理諮詢。”
“江湖救急。”江寄白慢條斯理地說著蠻橫的話,“你要是治不好她,我把你的診所給拆了。”
“我好怕。”秦豐假笑了一聲,“小心我對你的心上人催眠,讓她愛上我。”
旁邊兩個人噗嗤笑出聲來,趕緊捂住嘴撇開眼,裝着沒聽見。
“我錄音了,”江寄白揚了揚手機,“會留着給你未來的老婆聽。”
“算你狠!”秦豐詛咒了一聲,拿起酒杯潤了潤喉,輕咳了兩聲說,“其實,我都不明白你在糾結什麼,我不是和你說過了嗎?從理論上講,雙重人格每個人都有,就好像進入社會後,每個人都會漸漸地在不熟悉的人面前戴上面具,都不再是原本的自己。歸根結底,這個現象就是一個人的本我和超我的關係,不論你的心上人變成了什麼性格,她還是她,就是她自己。”
江寄白呆了呆:“你……在說什麼?”
“你完全不用糾結你愛的那個怎麼不出來了,”秦豐聳了聳肩,“你的所作所為,她都能看到聽到感受到,雙重人格治癒的最終完美結果就是人格融合,等她打開了心結,她就——”
江寄白一下子站了起來,差點踢翻了身旁的椅子。
“怎麼了?”
“去哪兒?”
應許和解磊同時叫了起來。
“你們聊,我先走了,下回帶她來見你。”江寄白衝著他們揮了揮手,大步朝外走去。
“江寄白!我話才說了一半呢!”秦豐在他身後怒吼,“我眼巴巴地趕過來你就這樣招待我?還想讓我見她,我告訴你,我下次再接你的電話我就是小狗!”
江寄白一路疾馳,開到小區已經將近十一點了。
小區里安靜得很,完全沒有酒吧街旁的喧鬧和繁華,一眼望去,只有零星的幾家窗戶里還透着燈光。
尤念房間的燈已經滅了,如果不寫劇本,她沒有熬夜的習慣。
一步一步地踏上樓梯,江寄白急速跳動的心臟漸漸平緩了起來。他有點後悔剛才讓尤念一個人回家了。
男人追女人的秘訣是什麼?
解磊曾經洋洋自得地吹噓過,三個字,不要臉。
他其實也挺不要臉的,強行擠進了尤念的生活,既然這樣,不該半途而廢,而是要再接再厲,最好不要臉得讓尤念從那個龜殼裏跳出來捶他一頓。
想像了一下尤念的粉拳落在他身上,還有那一臉的生動表情,江寄白的嘴角忍不住勾了起來。
打開門,電視機正放着廣告,而尤念躺在沙發上,已經睡著了。
“江寄白,下次十點以後回來要和房東說知道嗎?不然我把門反鎖了。”
江寄白嘴角的笑意更濃了,她到底還是沒忍心鎖門,選擇了等門。
他悄聲走到沙發前,只見尤念半蜷着,雙手交握在胸前,這是最缺乏安全感的睡姿。
他看了一會兒,彎腰把她抱了起來朝她的卧室走去。
尤念的臉在他胸膛上摩挲了兩下,眼睛睜了一下又迷糊着合上了。
“大白……”她嘟囔着叫了一聲,“怎麼才回來。”
江寄白的心臟漏跳了一拍,全身的血都往腦袋上涌去。
他想叫醒她,卻怕只是一場空歡喜,一時之間屏住呼吸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尤念的眼睛一下子睜開了,迷糊的眼神漸漸清晰冷靜了起來。
他的心也跟着一寸寸涼了下來。
“放我下來,”尤念冷冷地說,“江先生不至於飢不擇食到這種地步吧?”
“沙發上容易着涼,我抱你去床上睡,”江寄白凝視着她,溫柔地解釋着。
“沒必要,我沒那麼嬌弱。”尤念迅速地從他身上下來,看都沒看他一眼,一腳踢上了門。
江寄白終於明白,他這回是踢到鐵板了,這個尤念,簡直就是一塊又臭又硬的石頭,刀槍不入,油鹽不進。
想了一晚上的對策,江寄白重新打起了精神。
能駕馭得了一個上市公司,能對付無數明槍暗箭,他完全沒有理由因為尤念的冷言冷語而氣餒。
尤念是喜歡他的,不然不會因為那個親吻而落淚,也不會因為被他傷害而消失。
不論她變成了怎麼樣的,她的本能依然在,昨晚那聲“大白”就是最好的證明。
一早起來,他打開了電腦,一封郵件靜靜地躺在了郵箱裏,是他的助理髮過來的,那是尤念的履歷和她所在學校就讀期間發生的一些大事。
果不其然,她的中學就讀於永南中學,她讀初二的那一年,永南中學爆出了一個特大丑聞,因為校園暴力上了S市的頭版頭條。
初三的學姐夥同校外的的混混,肆意欺凌低年級的學妹。由於其中有兩個人的身份特殊,學校的老師和管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最終釀成了大禍,那些人除了敲詐打罵之外,發展成凌虐,最後甚至脅迫學妹賣淫。
這事件是因為一個受害學生的舉報最後大白於天下,四個人入獄判刑,五六個人因為是未成年人被收容教養。
尤念難道是這件醜聞的受害者,因此而受到了重創?
難以想像,居然會有人朝着這麼可愛的一個女孩下手。
他越看越憤怒,“啪”的一聲合上了電腦,走出了房間,他迫切地想要看到尤念,想要撫慰她。
尤念不在卧室,也不在客廳,他在房間裏兜了一圈,最後在陽台上看到了她的背影。
她側對着他靠在窗台上,目光悵然地看向遠方,落在某處不知名的半空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那張曾經歡快的臉上一片寂寥。
父母不歡迎她,也沒有親朋好友。
要不是這次意外,她可能一年半載都露不了頭。
就連他,也一心希望原來的尤念回來。
止不住的憐惜一下子湧上心頭。
“尤念,一直躲在身體裏是不是很寂寞?”他低聲問。
尤念轉過頭來靜靜地看着他,嘴角浮起一抹譏誚的笑容:“你在擔心她嗎?”
江寄白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不只是她,還有你。”
“和小念一起出來,讓我照顧你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