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她像一隻飛蛾,愛得橫衝直撞,不計較

第6章 她像一隻飛蛾,愛得橫衝直撞,不計較

第6章她像一隻飛蛾,愛得橫衝直撞,不計較後果

(1)

盛衍好不容易爭取到的假期很短,沒在國內待幾天就匆匆飛回德國繼續學業了。

這一次他走仍然是悄無聲息的,盧小薈大清早醒來摸手機才看到他凌晨發的微信,一時有些蒙,算了算日子,這才回來幾天啊?下樓吃早餐的時候還在琢磨他千里迢迢回來一趟,就待兩天萬八千塊錢就沒了。

啊,她身邊的朋友都是土豪。

盧媽媽聽到動靜,指了指放在客廳茶几上的盒子:“盛衍給你的,說是新年禮物。”

“哈?他什麼時候來的?”

“早晨你睡覺的時候。”

盧小薈回房間把禮盒拆開,包裝得還挺嚴實,里三層外三層,拆到最後才明白為什麼包了這麼多層。

是一串玻璃風鈴,上面的珠子好似植物蘆薈的葉尖形狀,顏色翠綠純凈,叮叮噹噹的碰撞聲音清脆悅耳。

盛衍還留了卡片給她:

上學期和朋友去北歐旅行,在一間雜貨店看到的。

覺得顏色和你的名字很配,就買了下來。

希望你能喜歡。

新年快樂!

盧小薈盯着卡片上遒勁瀟洒的字跡好久,才把卡片收起來。

寒假在正月十五的元宵晚會中結束,晚會看了一半盧小薈覺得沒意思打算回房間收拾行李。

剛走到樓梯口就聽到媽媽接到了顧淮安的電話,腳丫子一下子就定住了,豎起耳朵聽他們的對話。

顧淮安不知道說了什麼,盧媽媽一下子啞然無聲,過了好久才說:“好,我們會去的,你節哀啊。”

“節哀”這兩個字就像一記重鎚落在了盧小薈得心上,不用問她都知道發生了什麼。

盧爸爸從陽台上吸完煙回到客廳,看到老婆正拿着電話怔怔出神,不禁問道:“怎麼了?誰來的電話?”

“是淮安。”

因為自家女兒正在和顧淮安談戀愛,盧爸爸只是敷衍地“嗯”了一聲:“有事嗎?”

盧媽媽還在消化這突如其來的消息,點了點頭,緩緩地說:“顧老爺子沒了。”

“什麼時候的事?”盧爸爸也緊張起來。

“初九的事,他不想影響大家過年的心情才一直沒說。”

盧爸爸嘆了口氣:“葬禮是什麼時候?”

“明天。”

“好。”盧承說完抬頭就看到了站在樓梯口的女兒。

父女兩個似乎能看穿彼此的心事,沒等盧小薈開口,盧承就斬殺了她的念頭:“明天返校,你如果想留下參加顧淮安父親的葬禮你就自己去和導員請假。還有一點你要明白,顧老患病這麼多年病危多次,淮安不可能沒有心理準備,他是一個成熟的男人,顧老離世不是一件小事,接下來有很多事等着他處理,你腦子裏想像的萎靡不振的戲碼不會發生在他的身上。”

父親既然這麼說,她也知道多說無益,轉身回了房間。

夜裏,她躺在床上輾轉未眠,想了很久還是給顧淮安打了電話。其實沒想過他會接,突然聽到他的聲音她有些驚詫。她知道這個節骨眼兒,不適合追問兒女情長的瑣事,把再多的疑問都忍了下來,生生化成了一句:“節哀順變。”

顧淮安的聲音沙啞,大概是這些天都沒休息好,輕輕地“嗯”了一聲,好似怕她擔心又多說了一句:“別擔心我。”

怎麼可能不擔心呢,很多話一股腦鑽到嘴邊,最後她卻一句話都沒說。

顧淮安心細如塵,知道她在想什麼:“對不起,那天事發突然,手機又沒電,是我爽約了,以後再帶你去吧。”

盧小薈的眼淚一下子就涌了上來,這個傻子,都什麼時候了,怕她擔心,為了哄她高興,還不忘向她解釋那天的事。那些事其實一點兒都不重要啊,只要他好好的,一切都好。她突然有些心疼他,從小就倍受顧老寵愛,得到得越多承擔得也越多,因為長輩對他有太多期盼,他總是表現得格外突出,且不讓任何人失望。無論是親人還是朋友,無論是什麼事,他總是處處周全,為他人考慮得更多,卻很少考慮自己。

爸爸口口聲聲說他更了解顧淮安,說他成熟穩重,不會萎靡不振,可是盧小薈卻覺得這些都是顧淮安粉飾太平的假象。父親離世,沒有人比他更難過,可是世人的眼睛都在盯着他,他連情緒崩潰、發泄悲傷的資格都沒有。

過了好久,他說:“晚安。”

他們打電話時他從來都是等她掛了才掛,這一次盧小薈故意沒說話,而他也一直在等她。

“還有什麼話要對我說嗎?”

“有。”她的聲音哽咽,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其實我想說得挺多的,但是都挺無力的。我想安慰你,可是不知道該怎麼說。我想陪在你身邊,可我現在只能躺在床上失眠。我不知道你家裏的事,之前還在心裏責怪你、埋怨你失約。你不要跟我說對不起,你好好處理家事,我沒關係。”

她想起那天在工作室偶遇陳檬,語氣更堅定了:“還有……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不論你發生了什麼事情,開心的還是難過的,我希望你最先想到的都是我。”

直到很多年後,顧淮安都記得盧小薈說的這段話,那是她第一次戀愛,她除了義無反顧地去愛什麼都不懂,只能笨拙地表達自己的想法。她說她會一直陪在他身邊,那麼簡單樸素的告白,未言一個情字,他卻覺得胸口溫熱,心動不已。

春節期間療養院顯得很寂寥,大部分老人都被家人接回家過節了,剩下的老人就顯得格外孤獨。

這個冬天父親的身體看似比往年硬朗很多,顧淮安本來也打算把老爺子接回大院過年的,老爺子的病情卻突然加重,一夜之間接連下了好幾道病危通知。他彷彿有預感似的,推掉了所有工作,全心全意地陪在老爺子身邊,半步不離,直到死亡來臨。

黎明前的黑夜寂靜無聲,他坐在父親曾經住過的房間裏,整整一夜,腦海里不停地閃過記憶的碎片,直到視線落在了床頭櫃的座機電話上,聽筒狼狽地垂落在床頭櫃的一側。

寧助理很快按照他的吩咐查到了房間裏的通話記錄,在父親最後一次病危的當天,他接到了一通歸屬地來自D市的電話,可是號碼很快註銷了,查不到使用人是誰。

然而就算對方快速地銷毀證據,顧淮安心裏都是有數的。

這個來電人一定是程然,除了他大概也不會再有別人了。

他因一己私利在顧家吃盡苦頭,雖說後來入獄受到了應有的懲罰,但他卻絲毫沒有悔意,一直以來都記恨着顧淮安,認為是他破壞了自己的婚姻,摧毀了他的前程,出獄後行蹤不定,處心積慮地都在打着報復顧家的算盤。

父親因患病神志早已不清了,對曾經的人和事也記不住了,程然的出現並不會對老爺子的情緒產生多大的波動,但他出現的時間點過於蹊蹺,他為什麼給父親打電話?在電話里又說了什麼?父親突然病危到底和他有沒有關係?

這些問題一時之間都成了疑雲,無人能解。

他讓寧助理派人盯緊程然在D市的行蹤,不出幾天收到的消息卻讓人大跌眼鏡。

早在一個多月之前,程然就負傷住院了,傷勢報告顯示他被匕首刺入胸腔,因及時送醫才險些喪命。

“把他捅進醫院的人是誰?他在D市有仇家嗎?”他也有些想不通了。

寧助理繼續查下去卻一無所獲:“仇家應該沒有,程然出獄后還是很低調的,人際關係也比較簡單,只有一個養女,他住院期間就一直是這個養女在照顧。”

他想起元旦那天程然和程寒露的爭吵,他們的關係似乎比他料想得複雜得多。

線索太少,思緒太雜,顧淮安還來不及調查就又忙了起來。

父親過世留下龐大的家產等他繼承,而他又偏偏不想從商,太多手續需要辦理,太多事務需要交代,他還沒有顧得上為父親過世感到傷心難過就被接踵而至急需簽字的文件淹沒了。

等到他終於停歇下來,妥善安排好父親留下來的一切已經是一個月之後了。

三月底的天氣,京郊的山上還覆著雪,他在寧助理的陪同下去給父親掃墓,蕭索的墓園裏人跡罕至。

寧助理在車上等,顧淮安獨自一人在父親的墓前站了好久。等他回到車上,寧助理把最新搜集到的線索彙報給他:“按照您的吩咐派人去程然居住的小區調查過,有鄰居說當天程然是在家裏受傷的,救護車來的時候他渾身是血。”

顧淮安靜靜地聽着:“那程寒露呢?救護車來的時候她在哪兒?”

“她不在家。”

顧淮安若有所思地說:“我們去一趟D市。”

這一個月盧小薈把時間安排得很充實,複習四級、複習DELE,周六日去學校的游泳館健身,她每天都叮囑自己一萬次,不許玩手機,不許玩微信,不許找他!

她要做個乖巧懂事貼心不作妖的“賢內助”,讓他心無旁騖地把生活引進正軌。

她不想做他的絆腳石,也不想給他拖後腿。

然而並沒有什麼用,從早晨起床開始她已經把顧淮安的朋友圈翻了八百遍。

寢室其他三隻紛紛給她打抱不平,覺得她再這樣下去容易把自己憋壞了。哪有女孩子談戀愛像她這麼懂事啊?不作不鬧不吵也不無理取鬧,這真的是女孩子嗎?

平時動不動就要和男朋友吵翻天的老大用一句話總結道:“這種情況,要麼你不愛他,要麼他不愛你,你自己選一個對號入座吧。”

盧小薈嗤之以鼻,嘴上卻神經兮兮地嘀咕着:“真的假的啊,瑤瑤姐你不要嚇唬我。”

懂事歸懂事,她又是實實在在地想他,晚上躺在床上突然發現他發了一條朋友圈。他很少在社交軟件上更新狀態,就連微博都是工作室的寧助理負責打理,他不習慣玩這些東西,朋友圈裏還有地理所的同事和老教授,通常發的內容嚴肅正經,語氣很官方。

他說:“謝謝大家的關心,家事已處理妥當,明天起恢復工作。”

她在評論區刪刪減減,最後發了一個月亮給他。

晚安,顧先生。

第二天早晨,盧小薈沒課,大清早卻被一個電話吵醒。

她沒好氣地接起來:“喂?”

“是我。”

聽到顧淮安的聲音她一下子清醒了,寢室其他三個室友還在睡,她飛快地從上鋪爬下來,穿上拖鞋蹬蹬蹬地跑出了宿舍到走廊上接聽起來。

“最近過得好嗎?”他的心情聽起來好像還不錯。

她獃獃愣愣地不知道要怎麼回,如果回答“過得還不錯”是不是顯得太沒心沒肺了啊。

“還、還行吧。”

“我過幾天去D市。”

“哎?”她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緊張地說,“那、那、那你來之前告訴我,我要做準備!”

“你慌什麼?”他故意逗她,“背着我養小白臉了?”

小白臉沒有,大灰狼倒是有一頭。

她認認真真地解釋:“學校浴室最近在維修,校外浴池又遠又擠,我這兩天都臭哄哄的。”

顧淮安好笑:“那你可以回家洗啊。”

家?

回家?

盧小薈大喜:“對哦!”

她怎麼忘了這茬兒了!

掛掉電話她扭身回宿舍,被門口光明正大地偷聽的三個人嚇了一跳。

大姐促狹地打量她:“嘖嘖嘖,你現在就像古代皇帝龍顏大悅要寵幸的小妃子似的。”

君子不怕死,補刀:“不,像富商在外包養的小情人,每個月臨幸一次。”

棠棠悠悠地說:“妃子和情人不都是小三嗎?薈薈,你家顧先生那麼優秀,你真的不是他的後宮粉黛三千分之一?”

盧小薈忍了又忍,氣沉丹田:“滾!”

(2)

周五晚上盧小薈帶着換洗衣服和DELE複習題回家了,她準備這周不去圖書館了,直接在家裏複習。

公寓還是老樣子,因為長時間沒人居住屋內陳設浮了一層灰,她心情好,當天晚上來了一個大掃除,把家裏收拾得乾乾淨淨,才去浴室洗漱。在學校她都是淋浴,回家就不一樣了,她要放滿滿一缸的水泡澡,這一泡沒有兩個小時根本捨不得出來。

浴室在裏間,公寓的隔音效果又好,浴室外的聲音她聽不到。

玄關處傳來一道清脆的“咔嗒”聲,門從外面被人拉開,一個男人走進來,錚亮如新的皮鞋被打理得纖塵不染,他換拖鞋的時候瞥了一眼門前擦鞋墊上的高跟鞋,嘴角一勾,隨手扯了扯領帶,徑直走進了客廳。

她倒是難得勤快,竟然細心打掃過。

最裏間的主卧浴室傳來若隱若現的流水聲,男人將車鑰匙隨手放在茶几上便向主卧走去。盧小薈真是喜歡玩水啊,洗澡洗嗨了就開始唱歌,沒詞光哼哼,也不知道哼的是什麼曲子,聽起來倒是挺高興的。

顧淮安站在門外曲指敲了敲,歌聲立刻停了。

再敲,這回連水聲都沒有了。

他笑得不懷好意,終於開口:“喀,嚇着你了?”

過了半晌,裹着浴巾的盧小薈憤然開門走了出來,肩上、頭上還殘留着沒沖乾淨的泡沫。

看見他,她先是愣了一會兒,然後紅着眼睛撲了上去,樹袋熊一樣掛在了他身上。

“顧淮安,你說話不算話!說好了來之前告訴我呢!”她一邊說著,一邊不輕不重地在他肩膀上咬了一下。

她出來得急,全身上下都濕漉漉的,頭髮甩來甩去水珠全落在了他的襯衫上,洇出一片水痕。

顧淮安抱着她,轉身把她穩穩地放在了床上,目光觸及她裸露在外的肌膚,喉結不自然地動了動。

他坐在床邊,用手指颳了一下她的鼻子:“驚喜嗎?”

她小雞啄米似的點頭,雙臂一下子就環住了他的脖子,在他的唇上啄了一口。

她的動作快,胸前的起伏輕輕蹭過他的胸膛,撩得他口乾舌燥。

低頭看她裹着的浴巾也鬆鬆垮垮,他不自覺地別過了頭,順手從床頭柜上拿起她的換洗衣服丟在她身上:“先穿上。”

盧小薈卻不管這些,把衣服隨手丟開蹭到了他身邊,小腦袋往他的胸前一靠,仰頭問他:“該處理的都處理好了?”

一個月不見,這丫頭撩人的功夫長進了不少。

“嗯。公司已經安排給信得過的人接管了。”

信得過的人?盧小薈左想右想也沒想出個所以然,就惡趣味地問:“誰啊?陳檬嗎?”

顧淮安眉頭一皺,這可是八竿子打不着的關係,卻立刻洞察了小姑娘的深意,小祖宗這是吃醋了。想必是寒假的時候陳檬做什麼事情惹她不高興了,但是顧及他那時的情緒沒敢多問,現在倒是攢在一塊通通報復回來了。

他不求甚解:“陳檬哪兒惹你了?”

盧小薈哼了一聲:“沒呀,她可沒惹我。就是之前我去工作室找你碰見她了,她來工作室幫你拿文件。那時候我給你發微信你不回,打電話你也不回,你倒是挺願意使喚陳檬幫你跑腿哈?”

顧淮安聽她這麼說就想起來了:“那天我爸手術,我一夜沒合眼,手機一直放在了病房沒帶在身邊,等我回去拿的時候已經沒電了。第二天陳檬來療養院看我爸,我想起有幾份文件急需核對就麻煩她跑了一趟。”他解釋得很真誠,她卻很心疼。

其實她知道,他一直沒給她回信息也是因為不想大過年的她過得不開心。

她坐起來把手指放在他的唇上示意他不用再繼續說了。

“我開玩笑的。”

她的指尖溫溫軟軟,因為剛洗過澡身上有一股沐浴露的奶香。他順勢捉住她的手放在唇邊一寸一寸地吻着,彼此的呼吸卻越來越重。顧淮安的眼睛裏彷彿藏着璀璨星辰,盧小薈覺得自己就要陷進去了。

他卻突然彈了一下她的額頭:“快去把頭髮上的泡沫沖乾淨。”

她不情不願地應着,重新鑽進浴室,把自己洗乾淨了才出來。天氣漸漸回暖,她習慣穿背心短褲睡覺,換好衣服再出來顧淮安已經不在主卧了,她光着腳找出去,看到他在陽台上打電話,小心翼翼地湊過去,還沒偷聽到什麼他已經把電話掛了。

顧淮安突然轉身看到她,先是一愣,隨即錯開目光,特別正人君子地坐到沙發上看《新聞聯播》。

盧小薈擋在他前面,順手拿起遙控器把電視關了:“《新聞聯播》有我好看嗎?”

他聽了忍俊不禁,雙手交叉放在膝上托腮看她,一本正經地說:“沒有。”

“這還差不多……”

話沒說完她就被顧淮安拽住手腕整個人被迫坐在了他腿上。

“那我好好看看你。”說完又把她推倒在了沙發上,一連串的動作嚇得她都不敢吭聲了。

她一抬頭就是他敞開的領口,骨骼分明的鎖骨性感得讓人想犯罪。顧淮安沒給她垂涎美色的機會,低頭封住了她的唇,這一吻綿長溫柔,盧小薈一點兒反抗的意識都沒有,整個人都變得軟綿綿的。她暈暈乎乎地感覺到一雙溫熱的手掌探入她的衣服下擺,然後一點點地向上,直到握住她胸前的飽滿。

她突然全身緊繃,變得很緊張,連腳尖都綳得直直的,卻沒有一絲一毫的拒絕。

他的手掌在她的敏感處流連忘返,然後耳邊傳來一聲譏誚:“A?”

她反應過來:“B!”

他好像達到了逗她的目的,在她的腰上掐了一下,她吃痛地“啊”了一聲,落在他的耳朵里卻像勾引。

他看着臉色緋紅的小姑娘,到底還是恢復了理智,幫她理好了衣服。

她卻有些失望:“你、你不看了?”

他笑:“你想什麼呢?”

她窘得臉更紅了,沒羞沒臊地說:“我不怕疼的……”

顧淮安笑得更歡了:“現在吃你還太早,等我養到C再考慮考慮。”

盧小薈:……

流氓!又不是養豬!

(3)

這天夜裏,盧小薈枕着顧淮安的臂彎安睡,卻在凌晨時分被他吵醒。

他仍然像昨晚入睡時那樣抱着她,眉頭卻緊緊地皺着,嘴裏還在念着什麼,是在說夢話。

她湊近了些,聽清了。

他說:“爸爸,請別丟下我。”

他的眼角濕漉漉的,似乎還帶着淚。她也皺了皺眉,仔細聽他睡夢中的呢喃,彷彿能猜出他的夢境。

她誤打誤撞地窺探到他脆弱的一面,心裏五味雜陳,於是又往他的懷裏縮了縮,想靠他更近一點兒。

夢裏的顧淮安只有五歲,是個白白凈凈的小男孩。在他的記憶深處,他始終記得那一年爸爸在外出差出了車禍,是夜間疲勞駕駛在高速路上為了躲避對向來車撞上了路邊的欄杆,對方緊急撥打了120,把爸爸送到了醫院。也是手術室,然後是重症監護病房,家裏的大人帶着他和兩個姐姐等在外面,一個晚上醫院下了四次病危通知。

那時候他對死亡的概念不清晰,卻也明白爸爸再醒不過來就是不要他們了。

他趴在玻璃窗上哭得眼睛都腫了,嘴裏只知道喊:“爸爸,請別丟下我。”

父親一直很寵他,是那種把他放在心尖上的寵。所以從小到大他都不想讓父親失望,每次看見父親因為他的好成績而眉開眼笑,他都好開心。後來他步入青春期,有了自己的想法,對父親的安排感到抵觸,竟然越來越叛逆,最後毅然放棄從商,選擇了自己感興趣的地質學。

那時候老爺子已不再康健,精神也大不如前,可是他卻恍然未覺,直到留學歸來才猛然發現老爺子的兩鬢早已泛白。老爺子戎馬一生,晚年身體大不如前,又經歷了女兒和女婿的陷害,一條命差點兒沒了。幸好顧淮安孝順,後來無論多忙都要把父親安頓穩妥,甚至配備了專業的醫療團隊。

夜裏四周漆黑一片,透過窗帘的縫隙能看到閃閃爍爍的星辰。

被他抱在懷裏的盧小薈,聽到他的夢囈,心疼得無以復加。

爸爸斬釘截鐵地說顧淮安不會萎靡不振,可是深陷於噩夢中的他卻像一個迷了路的小孩子,迷茫又無助。他比她大十二歲,從小到大她都以仰視的姿態追尋着他的腳步,在她的眼裏,他永遠翩然高貴,從不狼狽,從不脆弱。此時此刻看到他不為人知的另一面,她才有了成為他女朋友的實感。

他像一顆玲瓏百面的鑽石,從前她只能看到最耀眼的一面,於是在她的眼裏,他遙不可及。

可是現在他們相擁入眠,他的眉眼都清晰可見,這大概是上天對她鼓起勇氣追求愛情最大的恩賜了吧。

顧淮安的眼睫動了動,他從噩夢中驚醒,彷彿心有靈犀般地感知到了她摸他眼睛的動作,準確無誤地把她的手反攥入掌心。

“怎麼還沒睡?”剛蘇醒的他聲音喑啞,帶有說不出的磁性。

盧小薈老實交代:“你說夢話了。”

他也不意外:“哦,自從爸爸過世總是夢見小時候的事。”

她沒問他都夢到了什麼,翻身拿起床頭柜上的電話看了一眼時間:“還早,我們繼續睡吧。”

顧淮安懶洋洋地“嗯”了一聲,摟得她更緊了些,肌膚相親突然就沒了睡意。

他惡趣味地拿冒出胡楂兒的下巴蹭了蹭她的額頭:“還可以再胖些,手感會更好。”

他的聲音落在她的耳邊,酥得她全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顧淮安在D市待了三天,然後飛往歐洲投入和Crystal的合作。

他一走盧小薈就變得魂不守舍,緩了好幾天才意識到又要開始漫長的異地戀了。她費盡心思把時間排滿,想到五月就要參加DELE的考試,漸漸有了迫切感。於是她奮發圖強,開始往圖書館跑。

這天她正在圖書館複習,突然接到一個陌生的號碼來電。

“你好,是盧小薈同學嗎?”是一個男人的聲音。

她又看了一眼號碼,確定聲音和電話都不認識,回答:“嗯,我是,你哪位?”

“我是程寒露的爸爸,程然。”

盧小薈的大腦有一瞬的死機,她和程寒露雖然在上學期有過幾次交集但也不算熟,至於程然……他不是顧淮安的前姐夫嗎?

她慢慢回過神來,硬着頭皮回答:“那個……您找我有什麼事嗎?”

男人在確定了她的身份后,聲音變得焦急起來:“露露已經很長時間沒跟我聯繫了,她和室友的關係不好,朋友也不多,冒昧找到你是想問一下,你知道露露最近這段時間去哪兒了嗎?”

盧小薈有點蒙,她快速地回憶了一遍,似乎真的很長時間沒看見程寒露了。

“不好意思,我們也不是很熟,所以我也不清楚她的行蹤。”

……

通話結束后,盧小薈沒心思繼續做題,一邊轉筆一邊納悶,程寒露離家出走了?失聯了?

星期一去上專業必修課,在教室里放眼望去,果真沒看到程寒露。

她心裏惴惴不安,午休時在食堂偶遇白錚,想來想去能商量這件事的人也只有他了。

聽說程寒露失蹤,白錚只是微微一愣,一點兒也不意外。他那麼鎮定,她也沒心情吃糖醋排骨了。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

白錚“嗯”了一聲,放下筷子,喝了一口手邊的北冰洋。

“你竟然真知道!”盧小薈一副“我看錯你了”的架勢,逼他招供,“程寒露速度很快啊!這麼快就把你勾搭到手了?”

白錚無奈:“請注意用詞。”勾搭是什麼鬼!

“沒用錯啊!她喜歡你啊,你不知道嗎?”

聽到這句話白錚的臉一下子紅到了耳朵,一米八幾的大男生突然嬌羞起來,畫面不要太美。

盧小薈實在看不下去了,恨鐵不成鋼地說:“坦白從寬!我上次給你她的電話你還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怎麼突然就背着我有小秘密了!快點兒交代!什麼時候開始的?”

“沒你說得那麼誇張吧……就是上學期元旦晚會那天,我在學校看見她和養父吵架,順手幫了她一次。”

那天晚上月光皎潔,他幫程寒露解圍后把她送到女生宿舍樓下。深冬的D市,夜裏最低氣溫零下20度,她卻只穿了一件薄薄的毛衣外套,兩條瘦長的腿雖然穿着牛仔褲,卻因為太瘦了讓人懷疑她或許連秋褲都沒穿。他做了很久的思想鬥爭,最後把自己的羽絨服脫了下來,披在了她身上。

她沒說什麼,繼續無聲地走着。快到宿舍,她才吭聲:“你介意我抽煙嗎?”

雖然是問句,但顯然只是禮貌性地順嘴一問,因為不等他回答她已經把煙點着了。

他有些無奈,竟然還傻乎乎地回答:“不介意。”

她偏過頭看了他一眼,然後不知不覺就把腳步放慢了許多。

他聽見她小聲說:“謝謝。”

“沒……不用客氣。”聽到道謝他有些不知所措,撓了撓後腦勺,“你和你爸吵架了?”

“不是我爸。”她否認,“他是我爸生前的一個朋友,我爸過世后就把我託付給了他。”

說是抽煙,但程寒露一直把煙夾在指間,總共也沒吸幾口。

“我不想回去。”她好像知道他要問什麼,突然停下腳步,轉過身,目不轉睛地注視着他的眼睛,“我不想和他住在同一屋檐下,我也不想他找到我。我爸沒留下什麼財產,上大學的錢都是那個男人幫我掏的,他願意出錢讓我繼續念書,我很感激他。以前我念高中,沒辦法。現在我上大學了,有時間打工賺生活費,我不想再和他有一丁點兒瓜葛。”

她看似面無表情的清冷,但眼淚卻在眼睛裏打轉,他突然覺得心痛,意識到了他們的關係不平凡。

她一定經歷了很多噩夢般的夜晚,才會這麼抵觸這個男人。

他不再問和那個男人有關的事,便悄無聲息地把話題轉移:“所以你經常不來上課其實是去打工了嗎?”

她點頭:“嗯,我要賺更多的錢,才能擺脫掉那個男人。”

白錚記得她說這句話時的表情,那副模樣要有多讓人心疼就有多心疼。

可是有些人不是那麼容易就可以擺脫的。

期末考試前,他陪程寒露回家拿落在家裏的複習材料。她挑了一個養父平時不在家的時間,她說自己很快就下來,讓他在樓下等,可他等了很久也不見她下來,就想上去看看。他剛進單元門就看見她跌跌撞撞地從樓梯口跑下來,她沒乘電梯,他一下子就意識到不對勁,上前一把扶住她,發現她臉色煞白,渾身都在發抖。

他們沒回學校,程寒露帶他去了打工的餐廳提供給她的宿舍,房子很小,但她一個人住足夠。

她進門就脫掉了外套,他才發現她穿在裏面的V領小衫被撕扯得破敗不堪,沒等他說話又看她從袖子裏掏出一把沾有血跡的匕首,整個人癱坐在了地上。

“白錚,我好像殺人了。”她說。

聽到這兒,盧小薈倒吸了一口涼氣:“我去!你們在拍苦命鴛鴦愛情片嗎?”

白錚額前黑線:“不,是驚悚懸疑片。”

“她的養父很變態,自己打了120,但是沒報警。他跟程寒露說他在家裏裝了針孔攝像頭,手裏有她的照片和錄像,以此要挾她去醫院照顧他,所以她上學期期末才不得不曠考。”

“好噁心!”盧小薈覺得三觀受到了侵害。

一瓶北冰洋見底,白錚說:“現在她的養父滿世界找她。如果她再不出現,那他就是做好了兩敗俱傷的準備。我怕她做傻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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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心安處是淮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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