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顧淮安,在那些兵荒馬亂忙着長大的年

第2章 顧淮安,在那些兵荒馬亂忙着長大的年

第2章顧淮安,在那些兵荒馬亂忙着長大的年份里,我最喜歡你

(1)

顧淮安和Valentino的首次合作很順利,這全靠陳檬在中間引薦。

畢業後顧淮安就進了地理研究所,因為對礦物的熟知,除了日常工作,他對設計珠寶首飾也很感興趣,隨着代表作的增多自然而然地創辦了現在的聲息工作室。可是嚴謹的理工科研究者對時尚圈終究不夠了解,當時陳檬主動請纓,幫了他很多忙。

研究所的工作始終佔據着他的工作重心,因此業餘的設計時間有限,工作室接單也更講究精細,做質不做量是他的準則。漸漸地,他作為獨立珠寶設計師在圈子裏有了名氣。初初認識他的人很少會相信他既是一個嚴肅理性的地質學家,又是一個浪漫感性的珠寶創作者。

他的生活一半是怪石嶙峋,一半是璀璨珠寶。

看起來像身處兩個極端,但在他眼裏石頭和珠寶都可以美得防不勝防。

這次來法國,他以獨立珠寶設計師的身份出席Valentino的新品發佈會,邀請名單里也有陳檬,盧小薈知道后就給他安了一個“私會舊情人”的罪名,前腳在國內借酒裝瘋賣傻強吻她,後腳就千里迢迢飛到法國見陳檬,真當她盧小薈是死的啊?!

發佈會請的都是法國時尚圈的寵兒,盧小薈本來是混不進去的,偏偏她有一個在法國人脈甚廣的堂哥,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就擠進了觀眾席的第一排。

T台秀結束,顧淮安最後才登場,長得好看又有才華的東方男人總是極具個人魅力。台下掌聲雷動,他依然雲淡風輕,自帶強大氣場。

她以前總是肆無忌憚地表達對他的喜歡,可是現在真的一點兒也不想承認自己被他吃得死死的。她愛得越多,越用力,就越摸不清楚顧淮安的態度。

可是……她忍不住看向顧淮安的方向。

他真的好好看啊!

好喜歡!

根本沒辦法抑制體內想撲倒他的洪荒之力嘛!

盧小薈雖然在第一排卻也只是一個不起眼的小角落,她眼睜睜地看着顧淮安走下台後坐到了陳檬的身邊,然後眼睛就再沒離開過他們。

又是盯又是瞪地看着他們,恨不得能用眼睛放出火來。

這麼多年過去了,陳檬真是越來越有女人味了,可能是在法國留過學的關係,言談舉止都透着與眾不同的風情。

交頭接耳……

竊竊私語……

相談甚歡……

耳鬢廝磨……

哼!顧淮安你還說不是私會舊情人!我都看見了!

小姑娘分分鐘要奓毛,陳檬用眼角的餘光目測盧小薈同學此刻的眼神能把她生吞活剝。

而她卻仍未收斂,依然側身湊到顧淮安耳邊,打趣他:“你家小女孩越來越能耐了,生怕你跟人跑了,都追到法國來了。”

年少時表白被拒,時隔多年卻也能坦然,開玩笑也變得順其自然。

顧淮安故意不往盧小薈的方向看,也不去接陳檬的話茬,開口卻是另一件事:“過幾天你回國,正好把她給我捎回去。”

陳檬有些意外:“我後天就回去了,小薈不是才來嗎?這麼快就送她走她能答應?”

“你走她自然就走了。”

哦,也對。

“不過……跟我回國,她願意嗎?”

“有什麼不願意的?”

“她不是一直拿我當情敵嗎?”

顧淮安目不斜視地看着台上:“你不拿她當情敵就好。”

一句話讓陳檬整個人僵在了原地,顧淮安還是那個顧淮安,總是在她剛剛重燃希望的火花時就會被他澆滅,他總是有各種各樣拒絕你的說辭,讓你的白日夢也非常短暫。

盧小薈趕在發佈會結束前偷偷溜到了後台,化妝間裏都是一米八幾的歐洲美女,她穿梭其中顯得特別嬌小。等她好不容易用蹩腳的法語問清楚顧淮安更衣室的位置時,發佈會也徹底結束了。

顧淮安將接受一段媒體採訪,盧小薈就坐在更衣室里等啊等,直到越來越困……

她好像做了一個夢,那是初中一年級的體育課,突然下起瓢潑大雨,體育課臨時取消,直到放學雨也沒有停。

同學們陸陸續續地被家長接走了,她沒帶傘,孤零零地在班級里等雨停。

最後沒等到雨停,卻等來了顧淮安。當時他已經結束了為期一年的交換生學習,剛剛回國不久,他們有一年多的時間沒見面了。看到他,她又驚喜又激動,只顧着看他,生怕他又一走數月。

從學校回家的路程並不遠,他沒開車,一把傘撐在頭頂,另一隻手緊緊地把她攬在懷裏。

雨珠滴滴答答地落在傘頂,她抬起頭看他的側顏,一瞬間紅了臉。

腳下是深深淺淺的積水,一圈圈漣漪就像她的心事一般神秘。

肩膀上傳來一股溫熱,盧小薈睜開眼睛才發現自己窩在更衣室的沙發上睡著了,室內空調開得足,身上不知道什麼時候被人披上了顧淮安的西裝外套。

她坐起來發現他就在身邊。

“睡醒了?”

“嗯——”其實沒有,她的夢還沒做夠。她揉了揉眼睛,發現他神情無奈地看着自己,不等他發問就全招了。

“小顧哥哥……”

他低沉着嗓音輕輕“嗯”了一聲。她叫他“小顧哥哥”的時候總是很乖巧,這就是打滾、撒嬌、賣萌的前兆。

“是我求堂哥打聽你的行程的,是我要找你,不關我哥的事。”盧州行護着妹妹,盧小薈想要星星他都能摘。

“我知道。”他一副早就料到的口吻,“什麼事找我這麼急?”

盧小薈支支吾吾,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

“其實也不急……”

“你不是知道周堯家的地址嗎?我在法國期間一直暫住在他那兒,如果不着急你也不會莽莽撞撞非來發佈會找我。”

盧小薈縮着脖子在心裏組織語言,可是越組織越亂,只覺得越喜歡顧淮安她就越不像自己了,猶猶豫豫什麼勁兒,有什麼話直接說不就好了。

她不再繞彎子,直接問了重點:“你喜歡陳檬姐嗎?”問完就蔫了,“剛才在場上我都看見了,你倆感情好像不錯……”

“聽說你這次願意和Valentino合作全是看在陳檬姐的面子上。你們認識這麼多年,陳檬姐人長得美又對你死心塌地的……你……雖然你……拒絕過她,但你是不是也挺喜歡她的呀?”

“你看你也老大不小了,家裏肯定也希望你儘快成家立業……”

她其實想問,你是不是想結婚了啊?

有女朋友或許還不算什麼,可她害怕顧淮安動結婚的念頭。那她就徹底沒希望了。

顧淮安看着眼前這個在高考前特地瞞着全家人來法國找他的小姑娘,她的大膽、孤勇和堅持全源自他,想到這裏他的心裏驀地感覺一片柔軟。

盧小薈的話說了一半,見顧淮安目不轉睛地看着她,心裏發虛,語氣卻依舊任性十足:“我也知道來法國會讓父母擔心,也給我哥和你帶來不少麻煩,但是我保證!”說著伸出四根手指頭,“只要你親口跟我說你不想結婚,不喜歡陳檬姐,我就乖乖回國,準備高考,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顧淮安:合著這道題只能一選一。

“其實我這麼懂事、乖巧的女孩子,一般情況下是不會做這種任性的事的,要不是你強吻我之後就不接我電話,我也不至於特地來法國找你……不問清楚這件事我根本無心準備高考……所以你就體諒體諒我嘛。”

提起強吻那天的事顧淮安的雲淡風輕就不見了,只能表面上強裝鎮定騙騙她的小姑娘,要是周堯在,肯定分分鐘拆穿他。

還有……

體諒?這個詞用在這兒不太合適吧……

他雙手插在筆挺的西裝褲袋裏,身體半倚着鏡子前的梳妝枱,在聽完盧小薈的坦白后,心情特別好,不由得就想捉弄她:“對我死心塌地的姑娘多了,我不可能對誰都動心。”

啊?

盧小薈似乎嗅到了一大波情敵來襲。

嚶嚶嚶,她為什麼要喜歡一個如此受歡迎的男人!情敵太多了,不開心!

吃醋之餘小女孩還不忘確認:“那你不喜歡陳檬姐咯?”

顧淮安本來還想逗她的,看她那副擔憂的神情終究沒忍心,輕輕地“嗯”了一聲。

盧小薈生怕自己看錯了,聽錯了,興奮地又問了一遍:“真的嗎?!那你的理想型是什麼?”

看她手舞足蹈的高興勁兒顧淮安特想讓她照照鏡子,可開口卻是一句更讓她放心的話:“反正不是陳檬那種類型的。”

這回盧小薈簡直笑得合不攏嘴,連眼睛都笑沒了。

強吻……

不喜歡……

反正不是陳檬那種類型……

剛巧來更衣室找顧淮安的陳檬把他們的話聽得一清二楚。她認識他這麼多年,到頭來卻連一個小丫頭都比不過。

她本來還想問顧淮安他在法國沒有車大家要不要一起走,看起來不需要多此一舉了。

(2)

晚上盧小薈躺在床上醞釀睡意,正翻來覆去時盧州行敲門進來了,手裏還拿着一張機票。

“顧淮安派人送來的。”

盧小薈看了一眼時間,後天……

好快!

還真是解決掉她這個大麻煩就把她打包送回國啊。

盧小薈拿着機票把自己卷在被子裏滾來滾去,機票上似乎還有他的氣息,她傻笑起來,笑着笑着突然發現哪裏不對……

可是哪裏不對呢?

放在床頭柜上的手機亮了,是顧淮安的微信。

“機票收到了吧?”

“嗯!”

“後天早晨九點半,陳檬也回國,你倆一起,我還有事,晚些回去。”

盧小薈把這條微信翻來覆去地看了好幾遍,又是陳檬!

她氣憤地打字想要再次確認一遍他和陳檬的關係,顧淮安卻很有先見之明地搶先發了一條信息過來。

“別胡思亂想,大腦容易供氧不足,導致老年痴獃。”

盧小薈:我讀書少,你不要騙我!

盧小薈抱着手機眼看要昏昏欲睡了,迷迷糊糊間突然想起還有事情沒解決,一個激靈坐起來,滑開手機屏幕,噼里啪啦地在對話框裏打字。

打完又刪掉。

刪掉重新打。

最後特沒骨氣地只發了三個字:睡了嗎?

時針指向了十一點,聽着秒針滴滴答答地走了一會兒,顧淮安回:沒。

盧小薈一鼓作氣:你真的不記得上次在工作室親過我嗎?

剛發出去就後悔了,她這麼問,他那麼狡猾,肯定說不記得。

果然,顧淮安回:不記得。

盧小薈雄赳赳氣昂昂地拆穿他:你明明就記得!

後面是無數個義憤填膺的感嘆號。

這次顧淮安的回復更沒誠意:喝多了,忘了。

盧小薈不服:反正你親過我,喝多了也是親過,忘了也是親過,你不承認也不行。

她又補充:我記得清清楚楚。

等了一會兒見他沒回應,也不知道哪根筋抽了,最後又發了一條信息給他。

顧淮安從洗手間洗漱回來,看見床上的手機亮着。

是她發來的最後一條微信:反正我喜歡你,你自己看着辦!

他的嘴角無意識地向上揚,順手把手機放到了一邊。

躺在床上了無睡意,他又拿起手機,在對話框裏打了一行字,卻遲遲沒有點擊發送。

最後理性擊敗了感性,他還是把那句話刪掉了。

算了,還是等她高考結束后再說吧。

顧淮安好不容易入眠卻被凌晨一點多的電話吵醒,大哥大概是忘記法國和中國相差七個小時的時差了,以為他那邊也是早餐時間,開口就是“早上好”。

顧淮安沒解釋:“大哥。”

通話時間不長,五分鐘不到,可是顧淮安卻再沒睡意了。

“淮安,你幫小薈訂的機票是幾點到北京的?”

“中午12點20。”

“好,那天是星期天,盛衍要去機場接小薈。我看這小子對小薈挺上心,就是不知道小薈是怎麼想的……”

大哥又說了什麼顧淮安都沒聽進去,直到大哥又提到小薈的名字:“淮安,小薈這丫頭性子野,從小我和你大嫂工作忙,沒少讓你照顧,她也聽你的話,你覺得她和盛衍怎麼樣?”

“不清楚。”顧淮安實話實說,雖然從小和哥幾個一起長大,但他的年紀比其他人都小,和盛家走得不算近,也沒跟三哥的兒子盛衍接觸過。對他來說,盛衍就是一個十八歲的臭小子,企圖勾引他的小姑娘。

“盛衍也是今年高考後直接去德國留學,這兩個孩子還能互相照應。我琢磨着要是小薈也喜歡盛衍那就最好不過了。”

也?

顧淮安這次沒含糊:“大哥,你打算送小薈去德國?”

“不然呢?要不然我能允許她高考前給我胡鬧?還去法國放鬆心情?我連家門都不讓她出!就她那個成績,還想正常高考?我看啊,乾脆扔國外鍛煉兩年,到時候她就長進了。”

“小薈知道嗎?”

“那哪能讓她知道,依她的性子賴在國內才好呢。”

顧淮安心事重重:“她恐怕不願意出國留學。”

“不願意到時候綁我也要綁去,她的成績在國內高考簡直是給我盧家丟人。”

顧淮安的腦海里翻江倒海地全是反對大哥立場的話,到了嘴邊又被他咽了回去,最後冷漠地說:“那大哥沒什麼事我先掛了,這邊才凌晨兩點。”

一言不合就撂電話,真是傲嬌。

不過他表面上表現得還算得體,大哥也沒有察覺出異樣,在掛斷電話前還不忘提醒他儘快解決個人問題。

這麼多自小一起長大的兄弟里,大哥最顧家,現在看哥幾個都有了着落,唯獨顧淮安還瀟瀟洒灑一個人,就總是忍不住提醒他,男人嘛,就算再愛玩,還是要有個家的。

“大哥的好意我心領了。”

盧承識趣,淮安這麼說基本上就是嫌他多管閑事了。好,不管,不管。

接連三天顧淮安都失眠,直到第四天早晨接到了陳檬的電話,說是把盧小薈安全送到了首都機場。沒等他問,她又如實告之,到了首都機場就有一個高高帥帥的男孩子把盧小薈接走了。

“姓盛,叫盛衍,專程來機場接小薈的,我看小薈和他說說笑笑、關係挺好的樣子,就先走了。”

顧淮安覺得頭疼得厲害。

從浴室出來,他拿起手機就想給盧小薈打電話,在撥通之前又改了主意,直接打到了大哥的手機上。

接電話的卻是大嫂。

得知盧小薈剛被盛衍送回家,大哥把她叫進書房正訓話呢。估摸着這丫頭最後少不了被訓得眼淚一把鼻涕一把。

遠水解不了近渴,顧淮安這會兒可沒法救她,得知她沒跟盛衍那小子在一塊他就安心了,正準備掛電話,大嫂卻先一步問:“對了,淮安,你最近快回國了吧?”

“嗯,快了。”

大嫂連忙說:“那正好,我有個姐妹也要回國了,和你一樣從事設計行業的……”

不知道結了婚的女人是不是都這樣熱衷做媒,大嫂的話沒說完顧淮安的眉頭就已經皺得老深,直接否決:“讓大嫂操心了,不過我有喜歡的人了。”

“咦?是嗎?怎麼沒聽你說過。”

“還沒開始追。”他說的是實話。

“那你倒是追啊!”

“女孩子年紀比我小太多,我怕嚇着她。”

準確來說是怕嚇着她的家人——大嫂和大哥你們哪!他可是煞費苦心。

“那有什麼,該追還是要追。”

“哦?”

“女孩子年紀小一點兒沒什麼,重要的是你喜歡。”

顧淮安特別乖順地答應:“好,大嫂的話我顧淮安記住了。”

到時候你可別反悔啊!

距離高考還有不到一個月的時間,鬧了一出離家出國戲碼的盧小薈重返校園,發現課桌上堆了數不清的卷子。

她長長地嘆了口氣,恨不得一眨眼就高考結束。戀愛很重要,高考當然也重要。現階段時間緊迫,坐在教室里看同學們奮筆疾書她也沒心思想別的。

她在像山一般高的試卷里隨手翻了翻,翻出了語文試卷,嗖嗖嗖地做了起來。隨後剩下一堆數學和地理卷子讓她不知如何安放。

盧爸爸總說盧小薈不務正業,學習差,但其實她只是考試的時候不好好答題。盧小薈記憶力是強項,背書簡直小菜一碟,只要她態度端正,老老實實地答卷子,文綜和語文基本上都能拿高分,然而架不住有兩個拖後腿的科目拉低她的總成績。

偏偏盧爸爸從來不看單科成績,只認排名和總分,對她整體打擊,沒有特殊讚美。

課間操時,盧小薈以來例假為由趴在班級里偷懶,她盯着桌布上被她用碩大的紅筆使勁塗了好幾遍的“667”只覺得望塵莫及。

那是顧淮安當年的高考成績。

她把臉埋在胳膊里哼哼唧唧不想學習,再抬頭時面前卻多了一個人。

盛衍去辦公室給數學老師送作業也沒去課間操。十八歲的男孩子朝氣蓬勃,隨便笑一笑就能讓女孩子尖叫。

可能是從小一起長大看膩了,盧小薈對他有着特殊的抵抗力。

“你來我們班幹嗎?”兩個人雖然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但是高二之後盧小薈選擇了文科,從此就和盛衍不在一個班了。

不過他偶爾會來班級找她,每次來都惹得班級里的小姑娘眼珠子滴溜溜地往她身上盯,所以她總說盛衍光芒太盛,連累得她被同班女生議論。

每次看到他來她都像躲瘟神似的迴避。

盛衍上身沒穿校服外套,只穿了一件乾乾淨淨的白T恤,坐在被風吹得翻飛的窗帘旁邊,簡直就是《情書》裏柏原崇的翻版,卻比藤井樹陽光多了。

“小白眼狼。”盛衍趁她不注意在她額頭上狠狠地彈了一下,惹得盧小薈怒氣沖沖。

“我告訴你啊,別煩我,我現在看見你這種年級前幾名就煩。”想當初念小學的時候,有一次爸爸就是因為拿她和盛衍的成績做對比才要揍她。

“這是怎麼了?從法國放鬆回來怎麼火氣反而大了呢?”

盧小薈白了他一眼:“你這種學霸尖子生,數學課代表是不會懂我理科白痴的痛的。”

盛衍贊同地點頭:“嗯,那倒是。”

盧小薈毫不留情地在桌子底下踩了他一腳,讓你那倒是!

盛衍笑嘻嘻地看她奓毛,知道她可能昨天回家被盧叔叔訓了,又露出小虎牙給她順毛:“不就是數學和地理嗎,有什麼大不了的,你要是願意我可以給你講啊。”

他一邊玩轉筆一邊說:“還有啊,不是我說你,之前你也不着急,現在要出國了反而在乎高考了,要我說有和高考較勁的工夫你還不如學學入門德語。”

“出國?”盧小薈一臉疑惑,“出什麼國?誰說我要出國了?”

“盧叔叔還沒跟你說嗎?”盛衍不太理解盧叔叔的用意,瞧盧小薈傻了吧唧的樣子也不忍心瞞着她,“我打算出國念大學,盧叔叔知道了就商量着把你也送到國外。不然你以為前幾天你跑到法國,盧叔叔那邊怎麼會沒動靜呢,他想直接送你出國,所以高考也就沒那麼重要了,否則早派人把你抓回來了。”

盧小薈聽傻了,獃獃地說:“我爸想送我出國?可我不想啊!”她盯着桌布上的“667”堅定地說,“我才不出國,誰愛出誰出。”

她這麼死皮賴臉倒讓盛衍沒了轍:“那你正常高考可不一定能考到本市的什麼好大學。”

盧小薈聽后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我不就是數學和地理差點兒嗎,從今天開始你給我補!就這麼說好了,我反正一定要留在國內。”

不然把她扔到那麼遠的地方,誰知道再回來顧淮安會不會被其他小妖精勾搭走啊。

盧小薈的口號喊得響亮,以盛衍對她的了解自然沒當真。沒想到從第二天午休開始盧小薈竟然真的帶着自己的數學和地理練習冊去找他了。

每天兩個小時的午休,為了不打擾班級里午休的同學,又因為講題時難免要一問一答,教室和閱覽室都不是考前突擊的最佳地點,挑來挑去只能選食堂了。

盧小薈知道自己現在突擊數學晚了點兒,所以把重心放在了地理上,除了需要背的知識點,計算部分的重點主要是在高一學過的太陽直射角部分。

盛衍講起題來條理清晰,她連續做了幾道相關練習題,雖然也會出錯但漸漸就找到了感覺。

本來盧小薈覺得自己有進步了挺高興,偏偏這時候殺出一個程咬金。盧小薈和盛衍就讀的高中是省重點,校規里有一條特別變態:不允許男女同學單獨相處,還有一個罪大惡極的罪名:男女交往過當。

因為高三生馬上就要畢業了,年級主任看到穿着高三屆校服的男生女生走在一起也就不怎麼管了,一來怕影響考生備考心情,二來這屆學生也快畢業了。

但是萬事都有倒霉蛋,盛衍和幡然醒悟決定好好學習的盧小薈就這麼被年級主任盯上了。也不知道男女交往過當這條界限是怎麼判定的,總之在一個太陽當空照的午後,兩個正在計算太陽直射角的高三準考生被突然衝進食堂的年級主任抓了個正着。

隨後就被帶到了年級辦公室,處以警告處分。

任憑盧小薈怎麼解釋都沒用。

沒等兩個人離開辦公室,整個年級就都傳開了,盛衍和盧小薈在一起了。

謠言啊謠言!太可怕了!

盧小薈百口莫辯,盛衍則一點兒也不想解釋。

從年級辦公室出來他才說:“你剛才解釋那麼多都沒用,這個規定都誕生多少年了,前幾屆有一對堂兄妹,兩個人不在一個班,有一次下課哥哥去妹妹班級找她,也被主任當場抓着了,怎麼解釋也沒用,該怎麼處分就怎麼處分,更何況你和我沒血緣關係呢。”

“變態。”盧小薈不服。

“沒辦法,校規嘛。”

盧小薈抗議:“我冤。找個學霸給我講課還有錯,我們可是互幫互助在食堂學習!又不是幹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主任咋把男女生的友誼想得那麼污?哼,一看就不是什麼正經主任。”

盛衍額頭黑線:“小祖宗,你可小點兒聲吧。”

盧小薈心裏窩火,警告處分是要通知家長的,兩家父母肯定很快就會知道了。

她的名聲啊!

幸好顧淮安在國外,不然誤會了可咋整!

然而天有不測風雲,怕什麼來什麼。

這天晚自習放學,盛衍擔心盧小薈回家會被叔叔責怪,好心送她回去幫她跟叔叔解釋。只是沒想到他們回來時家裏那麼熱鬧。

從前大家都住大院,盧、周、盛、顧幾家交情好,男孩們也一同長大,這麼多年大家雖然陸續從大院搬出去了,但每年大哥盧承過生日還是會聚到一處。

看見兒子送小薈回家,盛媽媽打趣:“真是知子莫如父,我還說給你打電話讓你來盧家吃晚飯呢,你爸卻說今天你和小薈被年級主任叫到辦公室,你肯定會負責任地把她親自送回家才放心。”

看來這件事全家都知道了,真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

盧小薈灰溜溜地想逃離話題中心,猛地抬頭卻看到了顧淮安!他什麼時候回來的?!

顧淮安彷彿感應到了她的目光,也向她看了過來,她心裏頓時“咯噔”一下,明明什麼也沒做錯卻突然心虛得很。

完了,他一定知道了。

她的心裏像揣了一隻小兔子,驚喜他終於回來了,忐忑他會不會誤會她?

真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不過才幾天卻覺得有好多年沒見到他似的。她想挨着他坐,偏偏他左右都坐了人。最後只好在家長的安排下和盛衍坐到了一起。

除了盛媽媽剛才開玩笑的那句話,此後大家再也沒提她和盛衍的事。席間觥籌交錯很是熱鬧,可是顧淮安卻再沒向她看過來,盧小薈有口難言急得想撓牆,只好悶在座位上拿盤子裏的食物發泄,連蛋糕都沒心思吃,整個晚上都一副食欲不振的樣子。

說是生日會其實就是找個契機讓大家盡興聚一聚,眾人都高興得喝了點兒酒,唯獨顧淮安,考慮到要開車,始終以水代酒。

酒過三巡后,盛爸爸盛媽媽直接住在盧家了。盛衍無奈又無語,他需要回家拿明天上課用的物理實驗報告,然而這個時間地鐵都沒了。

爸媽也真是夠了,不早點兒說。

他雖然拿了駕照,但他開車時間不長,駕照還在實習期,不敢輕易動他爸的車,萬一……

還是算了。

正打算預約一輛滴滴,顧淮安卻拿着車鑰匙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別費事了,我送你。”

盛衍也不客氣,收起手機:“那太好了,謝謝小顧叔叔。”

(3)

盧小薈亦步亦趨地一直把他們送到車庫,從前也不見她這麼禮貌周到,盛衍一時之間有點兒受寵若驚。

“今天怎麼這麼熱心?別送了,回去吧。”盛衍坐在副駕駛沖窗外的她揮了揮手。

她的視線卻越過他漫不經心地落到顧淮安身上:“那……你們小心點兒。”她總覺得顧淮安今天的心情不大好,始終黑着臉看也不看她,她這顆心不踏實,想盡辦法企圖和顧淮安說句話。

奈何這個男人對她的目光不為所動。

渾蛋!

等她回到房間撲倒在床上才慢半拍地意識到,他會不會是吃醋了?

嘻嘻嘻……

應該是!

不對,一定是!

頓時心情大好,還說對她沒感覺,吃醋吃得這麼明目張胆還行。

她還在床上打滾,顧淮安已經把盛衍送到家了。一路上兩個交集甚少的男人話題不多,顧淮安象徵性地問了問盛衍的近況,而一向把顧淮安當榜樣的盛衍卻格外熱情,問得最多的就是加州理工。

顧淮安知道他的目標后耐心地指點了一二,盛衍頓時雲開月明思路清晰了許多。然後話題就被顧淮安不動聲色地繞到了盧小薈身上。

“我聽說盧小薈也和你一起出國?”

“嗯——也不是,小薈她自己不想出國,出國是盧叔叔的意思。”

顧淮安裝出一副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問:“這事她說了可不算,最後高考成績不理想,大哥說什麼都會把她送走。”

“所以啊,她最近才突然跟打了雞血似的,每天都拉着我給她補地理和數學。”

每天?

顧淮安皺眉:“你不是也要準備複習,有時間應付她?”

盛衍摸了摸後腦勺害羞地笑了:“誰讓她是盧小薈呢,沒時間就抽時間唄。她不想出國也好,畢竟她智商有限,在國外讀書一定辛苦,我不想看她那麼辛苦。女孩子嘛,家庭條件又不差,她只要開開心心的就好。”

顧淮安不動聲色地點頭表示贊同,嗯,她的智商確實有限。

二人告別時,顧淮安的胳膊撐在車窗上,突然叫住盛衍:“要高考了,你好好複習,以後給盧小薈補習的事交給我。”

“什麼?”盛衍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在他的印象里顧淮安可是一個大忙人,怎麼有時間幫忙這種瑣事?

顧淮安沒等盛衍問緣由就給出了一個十分權威的答案:“你的複習時間也不多,精力有限,還是以備考為主,更何況你是理科生,花費大量的時間研究地理和文科數學太浪費時間。”

似乎有點兒道理,但是……

“我也是受人之託。”顧淮安輕飄飄地扔下這句話就發動車子離開了。

受人之託?

誰?

盧叔叔嗎?

盛衍畢竟年紀小,在老狐狸顧淮安面前簡直就是一個透明人,他在想什麼顧淮安全知道,每天給她的小姑娘補習?他可不同意,這種事他要親力親為。

於是本來應該陪在盧小薈身邊溫習功課的人,就這麼從溫柔好說話的盛衍變成了毒舌又嚴厲的顧淮安。

考前突擊的地點從學校食堂轉移到了顧淮安的聲息工作室,放學后的時間工作室還有設計師在加班,如果顧淮安的辦公室沒關門,眾設計師就會時不時地聽見他暴走的聲音。

“公式都記不住,你還妄想做題?”

盧小薈非常苦惱,是誰發明的公式,也太難背了吧!

“這麼簡單的線性代數還用教?”

盧小薈淚眼汪汪,又不是所有人像你那麼聰明一學就會,不然要老師幹嗎?

“時差題難道不是常識性問題?”

一點兒都不常識好吧!

不教不知道,教了顧淮安才發現她有那麼多薄弱的地方,盧小薈被他訓得大氣不敢出,第一天補課結束才弱弱地抗議一下:“盛衍為啥把我交給您了?不過是高中的內容就不勞您大駕了吧……”

顧淮安氣定神閑地在她的練習冊上勾畫重點:“大概是嫌棄你笨吧,給你補課人家不用複習啊,為了給你補課少考兩分沒考進名校你負責?”

盧小薈的小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負責不起,負責不起。”

顧淮安瞥了她一眼:“我教得好還是你的小竹馬教得好?”

“盛……”盧小薈本來脫口而出的答案在看到顧淮安掃過來的眼風后立刻改成了,“盛衍當然沒有你教得全面啦。”

但是人家比你有耐心多了。

在顧淮安專業又全面的輔導下,盧小薈同學的數學成績終於從不及格上升到了八十分,雖然也不高,卻把總成績拉高了不少。

另外她還摸清了地理計算題的套路,這樣一來,在高考前的最後一次模擬考中突飛猛進地進了班級前三十。

往常高考前也有她這種黑馬,平時弔兒郎當,關鍵時刻絕對不掉鏈子。按照她現在的水平如果正常發揮,保守估計考進本市的A大還是有可能的。

高考前一個星期,學校開始組織拍畢業照,然後放假讓學生們自主複習,留校或者回家自習。

高中三年盧小薈的校服就沒規規矩矩地穿全套過,臨近分別才恍然意識到時光飛逝,一轉眼就這麼多年,難得正兒八經地站在學校主樓前讓閨密拍張照。

她所就讀的高中與顧淮安當年的高中是同一所,小時候她在顧淮安的房間裏見過他也有這樣一張照片,那時候他高高瘦瘦的,穿着淺藍色的附中校服站在熙熙攘攘的畢業生人潮前,總覺得他是那麼的光芒萬丈。

當天晚上她就把閨密幫她拍的那張照片傳進了電腦,又從電腦里一個被她命名為“G”的文件夾里找到了她那次去他家偷偷拍到的照片。

至於文件夾為什麼取名為G……

因為是他姓氏的字母縮寫,而且一眼看去很安全,不會被爸媽發現。

班裏有精通PS的大神,她登錄QQ求大神幫她P張照。

大神過了一會兒就把P好的照片傳了過來。屏幕上,照片里的兩個人穿着同樣的校服,身後是附中修建得最洋氣西式的主樓,她笑吟吟地站在他身側,看起來毫無PS痕迹。

她把照片設置成了電腦壁紙,雖然放大後有些模糊,但她仍然非常滿意。

按照盧承的打算,盧小薈是否參加高考已經不重要了,他是鐵了心要把這個不省心的小丫頭片子扔到國外,讓她好好體會沒有大樹乘不了涼的人生。

然而盧媽媽畢竟心疼女兒,和老公冷戰數天後兩個人的觀點終於達成了一致。高考還是要參加的,萬一見鬼了呢。

沒想到事情似乎真的朝着他們期待的方向發展,考前放假那幾天,盧小薈同學竟然破天荒地沒有賴床,早上七點半準時出門。

盧媽媽還在做早餐,就聽到玄關的關門聲。

女兒已經走了?

她問盧承:“她搞什麼鬼?”

盧承一邊用iPad看新聞一邊說:“前幾天我路過聲息,遇見顧淮安的助理,聽說淮安這幾天在幫她做考前突擊。”盧爸爸的語氣雖然嚴肅卻透着藏不住的驕傲,“那可是我盧家的女兒,怎麼可能真的給我丟人現眼,丫頭心裏有分寸着呢。”

盧媽媽撇了撇嘴:“你有什麼好驕傲的?她還不是最聽淮安的話。”

高考前一晚,盧小薈按照顧淮安的囑咐什麼都沒想,早早爬上床睡覺。學校的東西都已經收拾回家了,那張藍色桌布被她掛在椅子上,她稍微歪一歪頭就能看到那個“667”的數字。

“667”她是考不上了。

能考500分以上她就謝天謝地了。

她的要求不高,只要能留在這座城市,留在他身邊。

她就這樣睡著了,再醒來已經是第二天的早晨,她下意識摸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才5點59,手機剛拿在手裏,鬧鐘就響了,被她划拉掉。手機信息欄上掛着一枚微信的圖標,是顧淮安昨晚發給她的信息。

好好考試。

一如既往的言簡意賅。

雖然只有四個字,盧小薈卻捧着手機縮在被子裏傻笑了半天。

盧承任教的大學離盧小薈的考場很近,上班時正好順路送她過去。高考怎麼說也是人生大事,盧媽媽也不含糊,跟着坐進了副駕駛,要和老公一起送女兒去考場。盧小薈到的時間剛剛好,下車前盧爸爸還不忘提醒她准考證、塗卡筆、橡皮,盧媽媽則一個勁地叫她別緊張。

盧小薈本來還有一點兒緊張,看到他倆這副樣子只覺得好笑。

別看她平時瞎胡鬧,但她心裏有數,自己能學到什麼程度,能考成什麼樣基本上心裏都有一個大概,再加上顧淮安費盡心思地幫她輔導了那麼久,她還是很自信的。走到考場門口時心情慢慢地放鬆下來,忍不住回過頭,看爸爸媽媽還在那裏,她揚起笑臉沖他倆揮了揮手:“放心吧。”

她剛要轉身進考場,卻發現在馬路對面停着一輛熟悉的車型。

車窗降了大半,露出駕駛座上那個男人的眉眼,發現她看過來,顧淮安的嘴角勾起,給了她一個安心的笑容。

啊!他是因為她特意過來的嗎?!

盧小薈的心都要化了,歡天喜地地跳起來又揮了揮手,惹得盧爸、盧媽一臉狐疑。

吃錯藥了?

怎麼參加個高考這麼興奮?

生怕爸爸媽媽發現,盧小薈很快就轉過身規規矩矩地進了考場。

第一場考試是她最擅長的語文,她幾乎沒費什麼心神就做完了選擇題,翻到下一頁,掃了一眼古詩詞填空的附加題,突然就抿唇笑了起來。

直到寫完作文她才把卷子重新翻回到填空的那一頁。

“襟吳帶楚客多游,壯麗東南第一州。”出自明代()的()。[變字體,楷體]

附加題其實可以不做,但她卻拿起黑色水性筆在答題卡上鄭重其事地寫上了答案。

第一個空填姚廣孝。

第二個空是《淮安覽古》。

“淮安”這兩個字,一共十七畫,被她不知道偷偷摸摸地寫過多少回了。

青春期的少女都有秘密,被妥善珍藏最多的無非是關於暗戀的那點兒小事。可是她實在不明白,喜歡一個人怎麼可能藏得住?你看他的眼神閃亮,你對他的態度特別,你閉上眼睛幻想的未來都和他有關……這麼明顯的事根本沒必要躲躲藏藏。

喜歡就是喜歡,既然確定心意當然要對他講。

她把答題卡放在桌角等待交卷,六月的北京氣候宜人,濕潤的雨季剛過,草木繁盛到處欣欣然。時間接近中午,窗外的陽光明晃晃地穿過樹蔭在玻璃窗投下斑駁的樹影。

當鈴聲響起時盧小薈突然意識到,這場考試之後她的少女時代也要結束了。

不久之後她就能步入大學,明目張胆地化妝、穿高跟鞋、談戀愛……

緊張的高考還沒結束,她就開始幻想三個月之後的事了。

她希望時間過得快一點兒,讓她成長得快一點兒,那樣她就離顧淮安近了一點兒。

顧淮安,在那些兵荒馬亂忙着長大的年份里,我最喜歡你。

那你呢?

如果我能追上你的步伐,與你並肩同行,你是不是會讓我留在你身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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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心安處是淮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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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顧淮安,在那些兵荒馬亂忙着長大的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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