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幸福微光(6)

第27章 幸福微光(6)

第27章幸福微光(6)

她這才在吳征的床邊坐下,看着他的手緊緊的握成拳,便下意識的握上去。

然後,吳征睜開了眼,定定的看她。

“你早醒了?”她問道。

吳征沒有說話,轉過頭去,好久,他回握住她的手,輕輕的說了一句:“對不起,那天說這樣的話。”

暖風搖頭:“沒什麼的。”

他終於又回頭看她,手卻在同時鬆開,停了停,才縮回被子下。

“他一直都很難受,我知道,因為做錯了那件事,然後害死了李品的父親,”他眼睛輕輕的眨了眨,道,“那年李品的父親死後,她的母親帶着她在我家的樓下邊哭邊罵,我看到父親躲在書房裏哭,他其實是想自首的,但看到生病的我還有母親,就沒狠下心,然後我們就搬去了小鎮。”

他說到這裏咳了咳,暖風拿水給他,他推開,沒有喝。

“這幾年丁建國一直以這件事來要挾父親幫他做一些事,每次父親無奈答應下來,高血壓一定會犯,我就知道,父親總有一天會頂不住,”他說完又低低的咳了幾聲,“那天在他床邊,我對他說我替他去自首,他忽然間就哭了,不能動,不能說話,只是拚命的流着淚,我知道他也想在這件事上得到解脫,所以我沒有錯,我沒有像他們說的那樣對養育自己的父親無情無意,暖風,我真的沒有。”後半句時他有些激動,呼吸微微的急促。

暖風嚇了一跳,忙伸手在他胸口輕輕的替他順氣,他擺着手說自己沒事,暖風卻看到他眼裏有淚光閃動着,心裏一痛,伸手將他擁住。

吳徵人震了震,半天沒有回過神,兩隻手僵在半空,不知道放在哪裏,然後屬於暖風的溫暖氣息撲鼻而來,他忽然覺得心一下子安靜下來,然後在眼中轉了許久的眼淚再也忍不住,滾了下來。

如果沒有暖風,他會怎麼樣?他忽然想,雖然並不是戀人,雖然只能遠遠看着,但有今天這樣的擁抱就足夠了吧?就算那只是安慰,沒有別的,卻足夠讓他回味很久。

然而他還是沒有辦法將自己的雙臂合起,同樣的抱住暖風,因為他知道,一旦抱住,就再也不想鬆開,所以他猶豫了很久,終於輕輕的推開她。

“我沒事,我沒事。”他低着頭不斷的說,不讓因為推開她的一瞬間胸口的疼痛,讓他更狼狽。

“我會和吳媽媽說你的想法,我想她只是不能接受,心裏早就理解你了。”暖風輕輕的說。

他笑,只是點點頭。

6.到此為止

樹倒狐猻散,人就是這樣。

這是吳媽媽這幾天一直在念叨的話,自從吳爸爸的事登報后,再也沒有任何局裏的同事和親戚來看他,照顧他們的,也不過是吳奇一家。

暖風去看過吳爸爸,他並沒有表現的有多難過,原本陰鬱的臉,這幾天反而清明不少。

相反的,對於吳征代父親自首的事情,社會上眾說紛紜,有的叫好,有的則說他無情無意,連醫院的護士們看到他時也會竊竊私語,所以這段時間,他都極少說話,暖風來看到時,他就是淡淡的笑着,暖風知道,原本A大里他一些要好的同事,這幾天也沒有來看他,並不一定是惡意的,但各自心中多少都有自己的想法。

一直以來,暖風覺得吳征就是個讀書人,溫和甚至有點溫吞,印象中他從沒做過像現在這麼堅決的事,或許換了別人,根本做不到,然而他卻一直堅持到現在,別人說好也罷,說他無情無意也罷,他從沒有爭辯,只是沉默着。

而與此同時,因為吳父的自首,這件案子的另一個相關人員,丁建國也因為作偽證而被起訴,很自然的,剛被暴過身世的丁煜,又一次成了媒體關注的對象。

今天,就是最後判決,晚風想陪吳征去法院,但他拒絕了,他沒有要任何人陪,連自己的母親也不要。

然而開庭的時間,吳奇陪着吳征的母親還是等在法院外,吳奇說不進去也好,至少吳征在陳述時情緒不會過於激動。

暖風也在法院外,只是沒有和吳奇他們一起,上次吳奇的話中明顯的說她過於關心吳征的事了,所以這次她不想讓他知道自己專門請了假等在這裏,雖然這並不是什麼偷偷摸摸的事,便她還是直接去了胖子的店裏。

胖子新開張的麵包房就在法院的斜對面,全透明的落地窗可以直接看到法院門口,因為這個店比最早開的那家大很多,所以增加了茶座,供客人邊吃蛋糕邊喝茶,暖風是請了假出來的,所以這樣的午後,店裏並沒有多少人。

胖子的女兒因為明天要考試,所以下午放假,在胖子又教錯一道題后,她終於滿臉悲憤的跑向心不在焉的暖風請教,暖風原來是看着法院門口的,看小女孩一臉親親熱熱的樣子向她問問題,她就讓她坐在旁邊,然後一個題一個題的教。

教了幾道題后,小女孩一臉崇拜,接着卻又嘆了口氣道:“暖風阿姨,你知道嗎?我爸爸媽媽,對,還有丁煜叔叔都是笨蛋,我才小學三年級,他們連三年級的題都不會,笨的要命,怪不得你不喜歡丁煜叔叔,就是因為他太笨了是不是?”

暖風怔了怔,看着小女孩大大的眼,一時沒回過神:“這是誰說的?”

“是我爸講的啦,說丁煜叔叔看到你就像我弟看到奶油蛋糕一樣,但我覺得你一定不會喜歡他,他跟我爸一樣的笨,你這麼聰明漂亮,你要是喜歡他,就是一朵什麼插在狗屎上。”小女孩一本正經的說,暖風正吸了顆珍珠進嘴裏,聽到她最後那句話,差點就將珍珠直接吞下去。

現在的小孩真的不得了,三年級而已,她伸手拍拍小女孩紅撲撲的臉,終於忍不住笑起來,原來丁煜在這個小朋友眼裏只是狗屎,不知道被丁煜那幫球迷聽到又會怎麼想?而正是笑得歡時,抬起頭卻正好看到丁煜變幻莫測的臉。

“朱筱蓓,你有本事再說一遍。”丁煜咬牙發齒,這種表情足以把個孩子嚇哭。

然而小女孩一點害怕的意思都沒有:“你就是笨,就是笨,我沒有說錯。”小小的頭仰起來,一副不甘示弱的樣子。

丁煜高大的身體彎下來,將小女孩整個罩在他的身形下,指着小女孩略胖的臉道:“你知道你爸為什麼叫胖子,因為他胖,你現在遺傳了她,我上次聽到你同學都叫你小胖妞,你就是個小胖妞。”

這是小女孩的軟肋,家裏什麼人都說不得,果然,丁煜這話一出,小女孩整張臉漲的通紅,尖叫一聲:“媽,丁煜又說我胖。”說著拎了作業本氣呼呼的跑了。

丁煜一副得勝的樣子,還在身後叫:“朱筱蓓,小胖妞!”

然後女孩終於“哇”的一聲哭了。

暖風在旁邊看得驚心動魄,連反應都忘了,她看着丁煜此時有些孩子氣的表情,半晌回過神,是啊,丁煜欺負人的本事從來都沒有退步過。

她沒有說話,看着丁煜在她對面坐下。

“你怎麼在這裏?”丁煜先說話,抬眼下意識的看了眼那邊的法院。

“等宣判。”暖風如實說,她知道丁煜會來,多半是為了丁建國,再怎麼樣,那也是他的親生父親,但她沒有問,因為他不會承認。

聽她說等宣判,丁煜下無意識的拿着面前的紙巾折了一下,他不太喜歡暖風太關心那個叫吳征的人,上次在酒樓也是,現在等在法院門口也是,還有以前在學校時,似乎只要是他的事,她不管在做什麼都會趕去,印象中,她沒有對誰這麼關心過。

“你也覺得我配不上你嗎?”他覺得心裏很不是滋味,將手中的紙巾又折了一下,手上微微的用力。

暖風一怔,半晌不知道怎麼回答。

看她不說話,丁煜心裏沉了沉,鬆開折着紙巾的手,回頭看看已經被媽媽哄得不再哭的小女孩,道:“不過說實話,朱筱蓓問的題目我還真的不會,早忘了。”他知道自己要發火了,然後像以前一樣做一些衝動的事,他不想這樣,所以他自己插開了話題,抓着頭髮回頭再看向暖風時,她也在看着他。

“但是你籃球打得很好,我卻連投籃都投不準,人都是各有所長的,比如,胖子的麵包做的超好吃。”暖風終於說。

她說這話時忘了丁煜腿的問題,說完才覺得自己不該說這些,眼睛看着丁煜,眼神閃動着。

丁煜並不以為意,他想說這話有些道理,卻看到那邊的法院裏有人出來。

“他們出來了。”他說。

暖風看過去,正好看到丁建國帶着手拷被帶上車,她下意識的回頭來看丁煜,丁煜的表情沒多大變化,眼看着丁建國往周圍看了一眼,似乎在找誰,然後失望的被推上車。

“第三次坐牢了,”他說,“昨天他電話給我說希望我原諒他。”

“你怎麼說?”

“我什麼也沒說。”

如果是別人,暖風一定會說,上去和他說句話吧,她一定會勸丁煜,但她什麼也沒說,因為那個人是丁建國,她不覺得他是可以被原諒的,因為還有一些事,丁煜並不知道。

兩人無言的看着車開走,然後暖風終於看到吳征走了出來,如釋重負般的表情,吳奇上去扶他,他跨下台階,似乎準備和母親說些什麼,人卻沒有站穩,直接向吳奇倒下去。

暖風一下子站起來。

吳奇說過,吳征做那樣的決定是承受着壓力的,像一根繃緊的弦,之所以沒有發病,是因為他覺得事情還沒有了結,現在這根弦猛的鬆掉,就……。

手術中的燈一直亮着,四個人等在門外。

吳母在吳奇的懷裏哭着,哭聲在整個手術室外的走廊里回蕩。

吳奇的手輕輕的拍着吳母的背,眼睛看着對面長椅上的暖風和丁煜。

他不太明白,丁煜在這裏出現又是怎麼回事?他一向不喜歡這個人,但此時他也不能說什麼,只是看着他伸手握住暖風的,暖風居然沒有掙脫。

丁煜也覺得自己不該坐在這裏,裏面的人非親非故,還算得上是自己的情敵,但他不能放暖風單獨在這裏,如果剛才自己沒跟來,還是留在胖子的店裏,或是直接走了,那才奇怪了些。

暖風並沒有心思去考慮這兩個男人在想些什麼,她想的是,吳徵到底能不能活着出手術室,並不是她故意往壞處想,但事實是吳征沒有哪一次進手術室這麼長時間。

他會死嗎?會不會死?

她閉上眼,心裏默默的祈禱着,無論怎樣,請讓吳征活着。

手術持續了五個小時,像一場噩夢,當醫生從手術室里出來說,暫時脫離危險時,吳征的母親直接就癱在地上,而暖風覺得自己像是從冰水裏被人澇了出來。

吳征被推出來時還沒醒,臉色白的嚇人,像死了一般,暖風看着他被推進病房沒有跟進去,人輕輕的靠在牆上,回頭對丁煜說,我們回去吧。

今晚很冷,出了醫院,暖風本來冰冷的身體開始發抖,丁煜脫了外套給她,着急的想攔車子,然後聽到身後的哭聲,他怔了怔,回頭,看到暖風蹲在地上輕輕的哭。

他愣了很久,才走上去。

“不是說脫離危險了嗎?”他抓着頭,不知道該怎麼勸,人有些不知所措。

暖風卻還是在哭,一點也沒有要停的意思。

她極少哭,而且不會當著別人面,丁煜也只見過一兩次,那時只是默默的哭,現在卻為了那個人當著他的面,蹲在街頭就這樣痛哭,丁煜是能夠理解她現在的心情的,但心裏還是覺得不舒服,他想勸,可口拙的很,所以當一輛車停在他們面前時,他想着不想的蹲下身抱起她,道:“我們回家。”

暖風驚了驚,回過神時已被他扔進車裏,然後他也坐進來,表情不善的看着她。

“開車。”他對司機說。

車子在高架上一路奔馳,暖風還在抽泣,不聲不響的把頭靠在車窗上,高架上路燈的亮光在她臉上一路滑過,然後又有眼淚流下來,丁煜看着心煩,不是沒死嗎?哭什麼哭,而當他看到她又有眼淚流下來時,終於忍不住一把將她拉過來擁在懷中,極用力的,然後在她頭頂上說道:“不許愛上那個人,不許。”

鼻間全是丁煜的味道,包括身上披着的外套,暖風覺得她該推開他,卻最終沒有動。

“我在想,他這樣來來回回還要幾次?”她說,“或許過幾天就死了,那他以前的努力又有什麼意義?”她從沒考慮過這個問題,他一直覺得吳征能活着就好,一直安慰他最終會治好的,但其實這樣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也許吳征的心在被人從手術室里推了來無數次后,早就疲累不堪,活着對他,只是太過渺茫的希望,而他一直堅持,不過是為了希望他活着的人。

他是不是活得太累了?

“有意義的,”頭頂上的聲音卻說,“至少他可以一直這樣看着你,一看就是十幾年,他喜歡你,你也知道的吧?”

暖風人怔了怔,猛的抬頭看丁煜,即使說出這樣的話,他也是看着窗外,很不心甘的樣子。

“所以我說,”丁煜又低頭看她,“你不許愛上他。”

暖風沒有接話,人從丁煜的懷中退出,猛然間覺得有什麼東西發生了變化,或許早就發生,只是自己沒有注意到,他看着丁煜,他眼中有明顯的熱切與期盼,這樣的眼神以前也看到過,她總是回以冷漠,此時卻無端的慌張,覺得有些事情已經超出了自己可以控制的範圍,而這樣,很危險。

“丁煜,我們是不可能的,”她忽然說,“到此為止吧,我們不要再見面了。”

7.死亡

我們是不可能的。

太多的不可能,比如過往發生的一切,比如他們的關係,不管怎樣他曾是她的弟弟,還有母親,如果母親知道丁煜的心意,不知又會作何反應。

世上有幾千幾萬種有關男女戀愛的方式,這種,無疑是危險的。

而現實,決不是八點檔的電影,何況一切既然還未開始,不如就此結束。

暖風從三十樓,看着樓下路燈照亮的那個小點,徘徊了很久,終於離開。

屋裏的電話響了幾下,她不太想接,但想想,這麼晚了,肯定有事情,迴轉身時,母親已經從卧室里出來,接起電話。

母親從接起電話時那聲輕快的“喂”,到後面轉成低沉的回應,到最後完全沒了聲音,暖風看着,心裏忽然覺得不安。

“暖風,”母親終於放下電話,看着暖風,表情沒來由的沉重,“有件事。”

“是什麼?”暖風下意識的往前走了一步,看着那電話,“是誰打來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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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光迷失的塵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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