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幸福微光(4)
第25章幸福微光(4)
面前嬰兒車的小娃娃一直在對他笑,他似乎很喜歡丁煜,一看到他就伸着小手想讓他抱,丁煜不理睬,他就流着口水對他傻笑,丁煜撕了點麵包下來塞在他嘴裏,他就照單全收的吃下去,覺得有趣,丁煜又撕了一塊,等他嘴裏的吃完,才又放進他嘴裏。
胖子送走店裏的客人才空下來,看到丁煜給娃娃喂東西吃,難得的細心,便笑道:“這小子送你怎樣,他很喜歡你。”
丁煜看他一眼:“送我?你老婆不找你拚命?”
“她也嫌煩,不是還有一個嗎?今天送她練琴去了,出門前直嚷嚷說孩子多了真煩,”他嘴上這麼說,臉上卻是在笑,伸手把丁煜手中的麵包搶過來,“別餵了,待會兒不肯吃中飯。”
丁煜看着他搶走的麵包,似乎想起一件事,想了想道:“我投資你的麵包店,怎麼樣?”
“啊?”胖子以為他開玩笑,“這麼小一家麵包店有什麼好投資的?逗我呢?”
“你的麵包店,”丁煜卻很認真,站起來,“店面弄得再大一點,好好裝修一下,再在別處開幾家分店,我出錢,你當老闆,干不幹?”
“你是說真的啊?”胖子張大嘴。
“真的。”
胖子一時反應不過來,半晌才抓着頭道:“虧了怎麼辦?”
丁煜拿了法國長棒在手裏敲敲:“虧了算我的。”
“這可是你說的。”
“嗯。”
胖子這才覺得那是件天大的好事,像是怕丁煜反悔,他直接拿起電話道,“我得跟我老婆說去。”
胖子打他電話去了,小娃娃還在巴巴的看着被爸爸搶去的麵包,小嘴嘟着“嗚嗚”的叫,丁煜看着他的樣子,拿了那塊麵包逗他,看他小嘴張的很大卻只咬下小小一塊,不由得笑了。
其實他也沒多大把握,但有些事情總得試着做,就像他同意做教練一樣,那天再拿起籃球時心裏很不是滋味,覺得有千斤重,然而他既然沒有扔了球轉身走,因為他想,很多鏡頭對着他,暖風也許就在電視裏看着。
“丁煜,晚上一起吃飯吧,我和我老婆請我吃飯。”胖子向老婆彙報完,馬上來傳達老婆的指示。
丁煜揚唇笑笑:“不了,”說著直接把手中的麵包扔給那娃,“我要的蛋糕呢?”
“哦,做好了,在這裏,”胖子馬上畢恭畢敬的將剛做完的蛋糕拿上來,很得意的問道,“藝術品吧?”
丁煜看了一眼:“行了,幫我送過去吧。”說著就要出門。
“真的不吃飯嗎?”胖子看着他離開的背影問。
丁煜沒應,出門去了,身後娃娃在歡快的笑,胖子回頭,娃娃正吃着那蛋糕吃的歡。
“給我,看你待會兒不吃飯飯。”胖子又搶過來,然後眼看着娃娃癟着嘴哭了。
丁煜出了門。
已是深秋,吹來的風已有些涼,他將口袋裏的墨鏡帶上,想起很多年前在這個時候,已經是很冷的天氣,冷到在那個他生活過的小鎮上已沒有冷飲可買,然而現在,這樣的大城市,這樣微冷的天氣,各小店的冰櫃都還裝滿了冷飲。
今天是父親的忌日,確切點說是自己的養父,然而同時的,今天也是暖風的生日,正因為那天是她的生日,所以她提了那個無理的要求,之後的每年,暖風就再也沒過過生日,最多也是符蕾偷偷的給她煮碗面,就算有一次有個男生送了她蛋糕,也是小心翼翼的不讓他看到。
他伸手招了車,去父親的墓地。
丁建明的墓本來在小鎮上,後來被丁建國移到了城郊的貴族墓地,當時丁建國帶了一群人挖開丁建明的墓帶走骨灰時,母親在後面一路跟了很久,一直哭,一直哭。
所以,現在這個墓其實是空的,母親固執的每年跑來小鎮掃墓,說就算被移走了,他也一定能看到。
那座空墓就在沿河的莊稼地里,小鎮的習俗,都是把墓建在自家的地里。
今年母親的身體不好,年輕時的辛苦落下的都是病根,來回四小時的車會將她累得腰都直不起來,所以暖風好說歹說,說服母親待在家裏,自己一個人來。
深秋,庄嫁地里一片金黃色,暖風已經很久沒有回來了,她按小鎮的習俗在墳前燒了點紙錢,然後看着伸起的煙塵,在墳旁的草堆上坐下。
母親來時總是會對着那座空墳說些什麼,然而暖風面對它,心情總是複雜的,她不知該說什麼,以前是在母親身旁靜靜的聽着,現在,只能安安靜靜的坐着,看着煙塵燃盡。
田原里的風,輕輕的吹,她想起很久以前丁煜總是不會跟她和母親一起來掃墓,卻在她們離開后一個人跑來,將母親放的瓜果糕點之類的祭品踢掉,然後坐在地上好久才離開,母親為了這件事好幾次要打他,但他還是每年如此。
現在這座墓是屬於母親一個人的了,可惜她已經沒有力氣過來。
伸手拔去墳邊的雜草,本來高起的墳,因為雨打風吹漸漸變平了,而當拔起一棵長得很高的草時,草根牽出大塊的泥土,暖風用手將草根上的泥土敲下來,然後看到那被拔了草,凹下去的地方似有什麼紅色的東西。
她愣了愣,手伸過去拉,是一根紅色的繩子,一扯就斷了,但似乎下面有什麼東西。
那是在墳的不遠的地方,是誰在這裏埋了東西?
她用手輕輕的拔開土,又用手指摳了摳,拉出來一個滿是鐵鏽的盒子,盒子被銹的很薄,本來應該用紅繩子綁着,現在很空易的被打開,掉下一包東西,用幾屋膠袋包着,還算完好。
那東西應該有些年頭了,因為離墳有兩步距離,竟然在丁建國來挖開墓時,沒有被挖出來。
她將塑料包打開,外面的兩層一碰就壞了,還好裏面還有兩層,打開,等看清裏面的東西時,暖風愣了。
一張疊得好好的數學卷子,已經發黃,字跡也不夠清楚,但可以看到上面暈開的分數,61分;一張獎狀,是小學六年級時拿的800米跑第一名;紅領巾;小學,中學的畢業證書;高考的分數條,錄取通知書。
都是丁煜的東西,她見過的,不曾見過的,以為被他毫不放在心上的扔掉了,他卻一樣樣的保留下來,埋在父親的墓邊。
“丁煜,為什麼不去考試?”
“反正不及格,有什麼好考的?”
“丁煜,你的紅領巾呢?”
“扔了。”
“丁煜,你又逃課?”
“反正畢不了業。”
“丁煜……”
原來他都是在意的,自己卻從來不知道這些。
如果要說當時對丁煜的心情,多半是責怪吧,怪他總是逃課,總是不聽話,怪他總是讓媽媽生氣,他在想什麼,自己從未想過去了解過。
暖風看着那些東西,想再埋回去已經不可能了,鐵盒壞了,膠袋也破了,這裏離鎮上又遠,不可能再去買一個盒子回來裝,像偷窺了一段屬於別人的記憶一般,暖風看着那堆東西忽然不知道怎麼辦,好半天,才小心翼翼的裝進自己的包里,也許丁煜自己也忘了,但應該挑個時間還給他。
回到家裏時,天已經黑了,母親坐在桌邊等她,本來說要替她燒幾個菜慶祝生日的,但屋裏卻並沒有飯菜香味。
是母親不舒服嗎?
“怎麼了,媽?”她上去揉母親的肩,然後看到放在桌上的蛋糕。
“好漂亮的蛋糕,媽,你買的?”暖風看着蛋糕上紅色的草莓,心裏一陣欣喜,沒想到母親竟然還準備了蛋糕。
“不是我買的,是胖子送來的。”母親的聲音卻是冷冰冰的,冷眼看着那蛋糕道。
“胖子?”
“是,他說,丁煜讓他送來的。”
暖風怔住。
“你說他是什麼意思?”母親指着那蛋糕,“在以前的時候,今天的日子他是容不得家裏有任何生日的氣氛的,哪怕只是多燒了個菜,現在送蛋糕過來是什麼意思?送來我也不敢吃,我還怕裏面有毒藥呢。”
暖風沒作聲,看着那蛋糕,為什麼送蛋糕過來?她也想不明白。
“你現在就去還了它,我們不希罕。”母親將旁邊掀開的蛋糕盒蓋子又蓋上,遞給暖風。
暖風猶豫了下,沒有接:“算了吧,媽,都這麼晚了。”
“那就扔了。”母親拿着蛋糕不肯放回去,暖風無奈,只好接過。
人捧着蛋糕走到門口,微微嘆了口氣,看着手中的蛋糕,心想難道真要扔了?
拿出手機翻出胖子的號碼想問個究竟,打了半天也沒人接,反正再原封不動的拿回去,母親一定不依,人只好慢吞吞的下樓去,。
走到樓下,暖風在路燈下站了會兒,想到丁煜其實就住在她們這個小區對面的新建小區里,那裏的房子本來是丁煜買給她和母親的,但因為她堅決不肯要,他便賭氣說他自己住。
可以到他樓下,讓他自己下來拿,順便可以把包里的東西還給他,她看看還背上身上的包,裏面還放着在墓邊挖到的東西。
捧着蛋糕過了馬路,對面就是新建的小區,與暖風所住的小區相比,這裏明顯的豪華氣派,從一路停車位停得滿滿的私家車,就知道這裏是別一番天地。
其實她也沒來這裏看過,不太確定是哪幢樓,但她記得房契上的地址,按照門衛指的方向,她一路走過一片綠化帶,看到前面那幢樓,應該就是了。
路邊是個運動區,有兩個網球場和兩個籃球場,還有其他的運動設施,果真是豪華小區,暖風邊走邊看,然後看到籃球場上一個熟悉的身影。
是丁煜。
他穿着球衣,邊跑邊運球,卻並沒有做跳躍動作,偶爾投個球,也只是提一下身體,人並不跳起來,暖風看了他一會兒,他似乎有些忍不住,微微跳了一下,投球,卻沒有中,他不甘心,再投,依然輕輕的跳起投籃,還是沒中。
很明顯的,因為腿部受傷,此時的跳躍是帶着顧慮的,也確實沒辦法跳的太高,着力點,投球點都跟以前不一樣,當然投不進。這是必然的,也是沒有辦法的,但丁煜似乎難以接受。
他還要再試。
“丁煜。”暖風叫了一聲。
正是丁煜想投籃的時候,她一叫,丁煜一分心,籃球便掉在地上。
“你不能再作跳躍動作了。”暖風看着他的腿。
丁煜沒想到暖風會在這時出現,抹了下臉上的汗,然後看到她手中的蛋糕,似乎猜到什麼,人沒作聲,回頭去撿籃球,背對着她,在地上一下下的拍。
“這個蛋糕還給你。”果然,暖風直接說。
“還來幹什麼?不喜歡就扔掉。”丁煜拍球的動作沒停,力道重了些。
“我放在旁邊。”暖風將蛋糕放在地上。
“該死!”丁煜球一扔,直接往籃球架上,然後彈回來,掉在地上。
兩人都不作聲。
半晌,暖風想到包里的東西,人向丁煜走近一些,將用膠袋裝着的那包東西遞給他:“這個,是你的東西。”
丁煜愣了愣,看看她,又低頭看看她手中的東西,好半晌才接過,打開,看到其中的一樣的東西,他就知道那些是什麼。
他有些吃驚的看着暖風:“你哪來的?”
“今天去鄉下掃墓時發現的。”暖風如實說。
再看看那些東西,丁煜忽然有些不好意思,團成了團,塞進球褲的口袋裏:“你看過了。”
“我不是故意要看的。”暖風以為他要怪她。
丁煜卻沒什麼表情,眼睛看着暖風,看她一身淺藍色的連衣裙,上身穿着白色的短外套,頭髮隨意紮成一把,看上去清秀而美麗,他心裏一動,回頭看看被放在地上的蛋糕,忽然伸手拉過暖風。
暖風一驚,下意識的掙扎,但丁煜握得死緊。
他將她拉到蛋糕邊就馬上鬆開手,然後蹲下來,打來蛋糕盒,裏面是那隻被胖子稱為藝術品的蛋糕。
他用裏面的工具切了一塊,遞給暖風。
暖風沒有接,只是疑惑的看着他。
他沒有勉強,將那塊蛋糕直接塞進自己嘴裏,然後另一隻手攤開,伸到她面前,是一塊綠色的碎玻璃,暖風記得是丁煜的那包東西里的,在墓邊時,她以為只是不小心掉進去的。
“那是我爸去世那天,你最後一次過的那次生日,我要送你的生日禮物,是我撿過的最大一塊,白天時用它看太陽是綠色的,”他又拉過暖風的手,放在她手心:“生日快樂。”他似乎只是順口說了一句,說完只顧低頭吃手中的蛋糕。
暖風愣愣地看着手中的玻璃,現在看來分文不值,但她記得當時這種有色玻璃極少見,一群孩子喜歡在建築用的石子裏找,看誰能找到最大塊的,然後歡天喜地,當成最寶貝的東西收藏。
而他剛才說了什麼?生日快樂?對她說?雖然像是隨口說的,他知道,這句生日快樂對她的意義嗎?
她看着丁煜,看他吃得滿嘴是奶油,眼裏忽然酸澀起來。
她說,丁煜,我不欠你的,她確實已經不欠他的,但她的的確確無意間害死了一個人,就像枷鎖,始終背負着,她需要一句被原涼的話,她需要解脫。
生日快樂,是的,今天是她的生日,以前的每年她從來都是去祭拜去追悔,從來都是忽略這個生日的存在,現在一直恨着她的那個人對她說生日快樂。
為什麼忽然對她說這句話?他從來都是惡言相向,從來都是想報復,為什麼?難道真的只是隨口說,那這隻蛋糕呢?
“我要回家了。”她怕自己哭出來,轉過身去。
丁煜沒有阻止,眼看着她走遠,然後手中的蛋糕扔回盒子裏,一屁股坐在地上。
是否有一天,你也會原諒我?他在心裏問。
5.自首
吳征去英國的事被擱淺了,原因是李品一紙訴狀將吳父告上了法院,要求翻案。
這種時候,吳征怎麼可能走?
雖然這樣的控訴未必能勝訴,卻已經鬧的滿城風雨了。
母親明顯又憔悴許多,對吳征說:“決不能讓你父親晚節不保。”卻又無能為力,只是念着。
吳征眼望着窗外。
可是,父親確實犯了錯。
這句話他沒有說出口,怕母親更擔心,眼卻黯淡下來。
父親這幾十年也一定很難受吧,被那個人抓着把柄生活了幾十年,在最後一刻終於支持不住中風,可想而知這裏面的壓力與擔憂有多大?現在又被人告上了法院。
“媽,我想去見爸。”他說。
胖子的新店開張。
丁煜還真的說到做到,不過一個月的功夫,就替胖子在一個黃金地段的店鋪付清了一年的房租,包括裝修,機器都備好了。
胖子一家人都到門口發傳單,胖子還叫來了幾個兄弟來幫忙,丁煜不肯露面,就讓他在店裏帶小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