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最後的救贖(7)

第7章 最後的救贖(7)

第7章最後的救贖(7)

制定好這個殺人計劃以後,她選的第一個對象,就是那個當年摔傷后,在班級興風作浪、詆毀與欺辱她的肇事者。

余念問她,殺了第一個人以後,是什麼感覺,有愧疚嗎?或者是驚恐?

其實什麼特殊的感覺都沒有,張小雅只覺得快意,當年的恩怨都煙消雲散。

她甚至覺得自己善心又慈悲,讓他們將功抵過,給他們贖罪的機會。

要知道,凡是做錯事了,必要承受報應。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現在時候到了,所以,她來了。

余念只覺棘手,要知道那種完全無理智的變態殺人犯好對付,硬碰硬就好,他們只有被制服抑或是被逃離的可能。

因為這些人的的目是殺人,乾淨利落,甚至簡單。

但張小雅不同,她仍有一線清醒、甚至堅守自己三觀。

這一類人死不認罪,也絕不會幡然醒悟,除非殺到自己恩怨盡消,此生無憾了,才有可能罷手。

余念覺得她可恨,又可憐。

她長長嘆了一口氣,說:“張小姐,你做了這麼多,應該夠了吧?”

張小雅避而不答,只沉浸在自己的往日回憶中,輕聲又說道:“你知道嗎?我也有曾想原諒他們的時刻。但是人這種生物也是有趣,一個印象一旦定型,即使覺得自己判斷錯誤,也會自欺欺人蒙蔽下去。所以,他們沒有放過我,一直都沒有,變本加厲欺辱我。那麼,我為什麼要放過他們呢?”

余念頓了頓,說:“但你選擇的方式太過於極端了。”

“收起你那泛濫的同情心,你想事情一直這麼甜嗎?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上生存,不是你踩在我頭上,就是我踩到你身上,我佔取了先機,先下手為強,有什麼不對?如果那時候他們再狠心一點,以輿論逼死我呢?會有人心懷愧疚嗎?不,我早就死了,從前那個怯弱無辜的我,早就被他們殺死了!”

余念啞口無言。

她一意孤行,就連余念也勸不了。

電話里,張小雅又問:“余小姐,你說死刑是什麼滋味?”

余念欲言又止,她是在暗示她就算伏法也會被判死刑嗎?

“有的人活着,卻生不如死。”她說了最後一句暗示的話,就掛斷了電話。

余念急忙撥打過去,已經關機了。

陽光小學的教學樓近在眼前。

天色漸晚,壓低了雲幕,霧靄糾葛,似籠罩一片灰燼,暗無天日。

由於案件兇險,警方特意備了一把槍給余念,並且教會她如何應急射擊。

實際上,在國外的時候,余念就擁有持槍證,也學過如何使用槍械,所以這樣小口徑的標配警槍對她來說並不是什麼新鮮事物。

她將手槍嵌入后腰皮帶內,中跟的鞋底踏着一塵不染的階梯上噠噠作響。

一年級三班在樓道的盡頭,兩側沒有窗,光線照射不進來,更暗了,似有穢物蟄伏於濃密的陰影之中,竊竊私語。

“咕嚕嚕……”

有易拉罐墜地的滾動聲,清晰刺耳,暴露了前方有異動的事實。

余念將照明過曝的手電筒塞到口中,她銜住筒身,另一手摸到了身後,緊扣住槍柄。上面粗糲的質感讓她的心稍微平定下來,有了些許微乎其微的安全感。

就快到那個教室了。

余念深吸一口氣,就像是患了暗疾那般,無從知曉病情,卻又惴惴不安。

近了,又近了。

犯人就跟她隔着一扇門,就在這扇門之後。

余念還沒動,身側的警員就一下子撞開門:“別動,警察!”

她跟着警員急促的腳步,尾隨其後。

講台上站着一個年輕的女人,氣質很好,人也高挑。

毋庸置疑,正是張小雅。

她手裏還把玩着一具匕首,微勾唇角,瞥了一眼全副武裝的警員,輕言細語地道:“再動一下,我就殺了她。”

說來也怪,她並未有什麼過激的動作,而是將刀柄倒扣在掌心裏,另一手握住塑料湯勺,喂女孩吃布丁。

女孩雖瑟瑟發抖,卻又並未推拒她的投喂,而是乖巧地張嘴,一口一口含住甜膩的牛奶布丁。

這是怎麼回事?

眾人面面相覷,也摸不清情況。

但這裏距離講台太遠,他們貿然開槍只可能誤傷人質,所以無論張小雅布下什麼迷魂陣,他們都不能輕易判斷現場、做下決斷,採取行動。

所有人都無法靠近張小雅,唯獨余念,她是刑偵方面的專家,有控場的資格,也是張小雅特邀的座上賓客。

她一點一點靠近張小雅,低聲問道:“你要的人,我帶來了。”

余念指了指身後,果然有一對年輕夫婦,他們互抱臂膀,汲取彼此的體溫,渴求平復那點躁動不安的畏懼。

張小雅又餵了女孩一口布丁,細語:“這一路,她跟着我太奔波了,沒好好吃飯。因為不會說話,要喝水的時候也只能瞪大眼睛干看着,既可憐又可愛。”

“既然喜歡她,又為什麼要傷害她?”

“你知道她身上有多少道傷疤嗎?除了棍棒打出來、無法消除的淤青,還有兩個被煙頭燙過的燎疤。她才這麼小,又不會說話,能喊疼嗎?”

余念抿唇,“你放過她,讓她來我這邊。我跟你保證,我會把她從父母身邊帶走,並且以虐待孩童的罪名控告她父母。”

“我說了,我要親手完成這最後一次救贖。”她長嘆一口氣,“這個世界太骯髒了,我要親手洗滌它,還原真善美,這是我的夙願,你不要阻攔我。”

“非要以人命為代價嗎?”余念咬緊牙關,有點無能為力。

她自知說服不了張小雅,她太過於冷靜了,部署到現在,又怎麼會輸呢?

這時,小白突然疾步上前,他抿緊下唇,臉色變得愈發蒼白,“小雅姐。”

張小雅抬眸,目光柔和下來,“你不該來這裏。”

“我……”小白欲言又止。

他突然伸手,奪過余念手中的槍,反身,將極具壓迫感的槍對準了她光潔的額頭,“都別過來!”

小白暴戾呼喝時,有種奮不顧身的狠厲。

余念冷徹心扉,難以置信地凝視黑沉沉的槍口,一時間,還未回神。

這是怎麼回事?

小白成了敵方陣營的人,他為了殺人犯,放棄贈予他光明的她?

怎麼會?

為什麼要……背叛她。

余念似身處寒冷刺骨的地窖,渾身戰慄,打着擺子。

她的心底好似下起了簌簌夜雪,將她困入方寸之地,厚重的積雪,逐漸埋沒她。

“小白……”她渴望這只是個玩笑,“你把槍放下,我們一起救那個女孩,你拿着槍,也威脅不了張小雅,對不對?”

她給他台階下,給他找借口。

這種時候,只要小白承認自己是一時衝動,那麼,什麼都好辦,她有成千上萬種借口,可以澄清這一切。

小白低下頭,扣動扳機的手指還細細顫動。

“對不起……”他的聲音幾不可聞。

“小白!你放下槍,別做傻事,你答應過我的!”

小白錯開眼,強迫自己避過她的唇形,說:“我說過,小雅姐是我要保護的人,她救了我的命,從一開始,我就是心甘情願保護她的,這一點毋庸置疑。”

小白的臉在夜色中晦暗不清,余念無從辨析他的微表情,也無法得知他是在說謊還是肺腑之言。

張小雅指尖一頓,皺眉,說:“你都知道?那為什麼要幫我?”

小白輕笑一聲,說:“小雅姐,我說過你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你做什麼,我都會無條件支持你、保護你的。”

他高舉着槍,一步步倒退,往張小雅的方向退去。

小白是真的放棄了余念,反而投奔張小雅那一方了。

“小白……”余念還處於震驚之中。

她與他明明只有幾步之遙,那種疏離,卻如同相離天涯海角一般,無法觸碰。

這是她識人不清嗎?

明明是這樣好的人,又怎麼會……

月光下,小白的臉還和最起初,她見到他時一樣慘白,白到幾乎透明。

小白自小應該就營養不良,所以身材很瘦弱,不笑時,眉間緊縮住愁緒,是個有慘痛過往的人,卻仍舊心懷溫暖,對全世界微笑。

余念苦笑一聲,這是報應嗎?

沈薄曾暗示過她的——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原來被人背叛,會是這樣令人難以承受。

“退後!”

“給我退後,不然我殺了她。我,我殺了她……”

小白聲嘶力竭地喊了兩句,他像是一隻在深夜中獨來獨往的貓,朝着月亮凄厲地怪叫,竭盡全力嘶吼着,聲音啞不成調。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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