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誰在誰的回憶里

第4章 誰在誰的回憶里

第4章誰在誰的回憶里

章崢嵐坐在窗口,曬着太陽,懶懶地眯着眼。他垂在凳子邊兒的左手上夾着一根香煙,點着,偶爾湊到嘴邊吸一口,很意興闌珊很空很無聊的模樣。

如果這場景換在冬日的午後,假期的家中,確實不錯,問題是此刻他背後有一片人在打仗啊。

這技術室里的其他幾名成員望着那窗口邊的人不禁咬牙切齒深深腹誹,他們老大啊,完全沒公德心,他們公司開得好好的,政府國企的單子都接不完,搞什麼來大學技術支持啊?還連帶幫他們開發,最關鍵的是——分成那麼少,強烈懷疑他們頭兒跟這所名牌大學的校長有姦情!大家一邊意淫聊表慰藉,一邊艱苦奮鬥,終於其中一名成員扛不住了,哀號道:“老大,你快來救場啊,媽的,這系統有毛病啊有毛病!它能自己搞自爆啊!它怎麼不自己搞自褻算了!”

“噗。”一批人笑出來。

章崢嵐有氣無力地睜開眼睛,扭回頭看去,然後慢慢起身,將煙叼在嘴裏,朝喊的人走過去,拍了那人的腦袋一下,說:“笨得像熊似的。”

阮旗心口在滴血,“老大……傷自尊了。”

“哦?你還有自尊啊?”章崢嵐俯身瞄着屏幕,三秒鐘后,他說,“重做吧。”

“啊?”阮旗驚詫。

章崢嵐鄙視地說:“幹嗎這麼看着我?都自爆了還怎麼救?你真以為我是神哪?”

後面一大片人手上都有一秒鐘的停頓,心裏同時說:“我當你是魔。”

章崢嵐在旁邊煙灰缸里擰滅了煙頭,大搖大擺地往門外走。

坐在最外圍的姜大國嘿嘿笑,“老大,你要回家了?”

章崢嵐手插口袋,“餓了,買東西吃去。”

背後一片鬼哭狼嚎。

章崢嵐走出技術室,悠悠蕩蕩往樓下走。

他的“小毛驢”就停在門口的樹下,章崢嵐本質上是一個非常懶的人,他絕對是古龍小說里楚留香的現代版,能坐着不站着,能躺着不坐着。所以他喜歡開電瓶車,這喜歡是對比出來的,這其中包括了汽車要維修要保養要找車位要換擋,於是,“毛驢”成了他首選的座駕,電動,方便,還省油。

但有得必有失,這位當年的天才,在畢業之後創業發達,在本市最貴地段買了一幢別墅。在剛搬家前半個月騎電動車回家的時候,經常被小區保安攔下,以為是送外賣的。

章崢嵐長得像送外賣的嗎?當然不,章崢嵐外表很端正,五官立體,身材健朗,偶爾英俊,這“偶爾”是當他西裝革履、態度認真、對一件事情真正上心的時候,那氣勢,用他底下兄弟的話來說就是:不是人啊簡直!

章崢嵐拿鑰匙發動了“毛驢”,輕巧地穿梭在這所名校的林蔭道中,這時候是下午三點,學校里走動的人不多。

章崢嵐是騎車也都能發發獃、眯眯眼的人,所以當他看到前方並排走着的兩人之後,還若有所思地歪頭時,這就很不可思議了。

他盯着慢慢接近的其中一道背影,超過,然後看着後視鏡中慢慢遠去的臉——那是他曾數次從窗口看到過的女孩子。當他回過神來時發現自己皺着眉頭,他咂吧了下嘴,突然想抽煙。

章崢嵐到了學校的超市,一進去就問:“老闆,有煙不?”

收銀台前的大嬸打量了他半天,嘀咕了句:“現在的大學生啊。”然後指了方向,“那邊柜子上有。”

章崢嵐道了聲謝,走到柜子旁拿了自己常抽的牌子,當他轉身時又莫名想起了之前那一幕場景,覺得……忒鬧心。

章崢嵐去付了錢,走到超市門口,他看看天,然後靠在門邊懶懶抽出一根煙,又慢悠悠地點上吸了起來。

後面大嬸搖頭,“小夥子啊,少抽點煙。”

章崢嵐回首,“大姐,現在學習壓力大,不抽不行啊。”

被叫大姐的大嬸笑逐顏開,說:“這倒也是啊,現在的學生壓力都挺大的。”

章崢嵐跟大姐聊了會兒,阮旗電話過來,一上來就叫:“老大,出事了!”

章崢嵐眼都沒抬一下,“什麼事?A3級別以下的自己搞定,這都搞不定就乾脆自褻得了。”

阮旗很委屈,說:“老大,不是我,是大國,他手癢黑進了校長的電腦,那啥,剛好校長來找你……結果一目了然了,所以,呃,你趕緊來吧。”

章崢嵐“靠”了一聲,最後說:“我看你們是皮癢了。”

章崢嵐擰熄了煙扔進旁邊的垃圾桶中,剛抬頭就看到剛才超過的那兩個女孩子已經走到了這裏。

蕭水光戴着耳機,輕哼着歌兒,旁邊林佳佳鬱悶地說:“你說你,啊?大二學期都要末了,還不快整理複習大綱,大伙兒都指着複印你的呢。”

佳佳覺得最近她們的室寶蕭水光同學有點不對勁,很不對勁,非常不對勁,因為一向認真乖巧奮發向上的水光妹妹突然……諱莫如深,神遊太虛,心術不正了!關鍵是你什麼時候整理大綱啊?

水光拿下耳機,說:“在腹誹我什麼呢?”

“哎喲喂。”林佳佳手捧心,“蕭水光同學,我那是深深地被您折服呢。”

水光略沉吟,說:“是嗎?來,折一下我看看。”

佳佳鬱悶啊,“水光,你真的妖孽了。”

水光呵呵笑,“那是,收了一個鬼魂在心底唄。”

兩人說著跟迎面走過來的人錯身而過,蕭水光的感覺一向很敏銳,在剛才走過那人的一瞬間,她感覺到他的視線短暫地滑過她的臉,走開幾米,水光才回頭看去,佳佳問:“咋了?認識的?”

“不認識。”水光覺得奇怪,那人……對她不順眼嗎?為什麼皺眉頭?

章崢嵐慢騰騰地回到技術室,最裏面無意外地站着校長,章崢嵐笑着朝那衣冠楚楚的領導走去,路過姜大國時拍了拍他後腦,用挺輕的聲音說了一句:“一個個都蠢得要死。”

姜大國同志大受打擊,一張國字臉瞬間蔫靡,阮旗趴在鍵盤上悶笑,章崢嵐將手上的那盒煙朝他扔去,阮旗“哦喲”了一聲,老闆發話了:“今天把系統弄完,沒弄完就加班。”阮旗“嗷”了一聲,轟然倒地,坐阮旗隔壁的兄弟趕緊落井下石,“小旗啊,節哀順變。”

“節你妹啊!”

校長看着這群人,不由搖頭嘆息,“你們也都算是名校畢業,怎麼講話……”

章崢嵐笑道:“秦校長啊,怎麼有空上來看看?”

說到這裏,秦校長臉拉長了,語重心長開始說:“崢嵐啊,我請你以及你公司的人過來幫忙啊,是要做點實質性的開發研究,不是讓你們來瞎鬧騰的。我們是百年名校,不比你在外面接觸的公司,你必須要認真嚴格地對待。可你說你的手下,我進來,啊,在看毛片,年輕人看毛片是情有可原,但是,你在工作的場合,在大學裏,這種行為是絕對要杜絕的。”

章崢嵐眨巴了一下眼睛,回頭望向阮旗,意思是“不是說黑了人家電腦嗎?怎麼成‘看毛片’了”。

阮旗也不解,看大國,大國茫然。

章崢嵐心裏又想罵人了,回頭對秦校長笑道:“您說得對,這種行為絕對是不可取的。您放心吧,我一定嚴懲不貸,絕不會有下次。”然後為表可靠又加了一句,“我是您的學生,您還不信我嗎?”

秦校長“呵”了一聲,“就因為你是章崢嵐,我才不能全信。”

章崢嵐覺得傷心啊。

那天領導走時又說了句:“崢嵐啊你是我接觸到的最聰明的學生。”說完像是感傷似的搖了搖頭。

這啥意思啊?章崢嵐齜牙。

阮旗諂媚地靠過來,“老大,原來您也在這名校待過啊,我對你的崇拜之情泛濫猶如……”

“滾。”章崢嵐按額頭,然後回頭問大國,“怎麼回事,怎麼成看毛片了?”

大國冤,“我是黑了他電腦啊,我……我點開的也是他電腦里的東西,誰知道是毛片啊?”還沒放到關鍵地方沒看出端倪來的人如是說。

“操!”這是兩名黑客、兩名天才編程師、一名使毒防毒高手以及章崢嵐同時發出的聲音。

章崢嵐覺得今天有點沒勁,決定早點走人,索性回去睡大覺。

當他走過一名黑客時,看到屏幕上的內容,停了停,“小張,女朋友啊?”

張宇回頭,靦腆一笑,“哪能啊老大,是這學校論壇上的,這貼,各系系花點評,嘿嘿,這姑娘,據說文韜武略樣樣精通,我欣賞一下而已。”

章崢嵐拍拍他肩,“欣賞完了,別忘了正事。”

“你放心,老大,一定按時搞定!”

這幫人玩歸玩,能力效率絕對一等一,章崢嵐也的確沒什麼好不放心的。

不過,他又看了一眼那屏幕上的照片,以及照片下方一大片的優異獎項,能力特長,以及,“蕭水光”。

那天,他知道了這多日來,自己一直在窗后看着的人,自己在路上多次遇到的人,叫蕭水光。

那之後,又過了兩年時間。說短不短,說長不長。

好比章崢嵐,依然做着IT產業的工作,用專業的手腕經營着自己的公司;而蕭水光,已經大學畢業,進入社會。

章崢嵐的優點不多,缺點很多,好比,絕情、冷情、無情。他能在手底下一幫人嘔心瀝血三天三夜不眠不休趕任務時架起腳戴着耳機聽音樂,再順便懶洋洋地說一句:“姑娘們,速度點,嗯?”

幾名高手硬生生被那聲“嗯”噁心了半天,然後繼續飲恨吐血地操作,外加十二分的幽怨仇視頂頭上司!

章崢嵐在眾目睽睽之下咳了咳,起身說:“你們忙吧,我出去散散步。”其實是煙癮犯了。

10月份的夜晚有點涼颼颼的,朦朧的路燈下還能看出有稀薄的霧氣瀰漫在空氣里。章崢嵐手插褲袋、慢條斯理地穿過街道,走到離自家公司不遠的一家二十四小時營業的便利店。

店裏面除了兩名在深夜聊着天打發時間的工作人員,沒有其他的顧客,章崢嵐去櫃枱上挑了一包香煙和幾罐咖啡,然後慢騰騰走回來,店門再一次打開,有人推門進來,章崢嵐下意識抬頭看一眼,那人裹着大衣,頭髮散着,神情有些困,面色很白。她慢慢走過他的身邊,走到架子旁拿了兩瓶純凈水和一大包餅乾,然後到櫃枱前結賬。

章崢嵐停了一下,才走到她後面排着。店裏很安靜,只有工作人員刷條碼的聲音。章崢嵐無意地聞到她身上很清淡的香味,像一種水果,很淡,很清香。他看到她靠着櫃枱,頭垂得很低,像要睡著了。

她付了錢,拎着袋子走出去。章崢嵐看着關上的門,回頭看服務員一一刷過他買的東西。他在便利店門口點了一支煙,吸了一口呼出來,煙霧迷濛了遠處燈光下走着的背影,他心想,距離在那所大學見到她應該有兩年多了吧。

這兩年裏,兩個人可能一直在同一座城市裏,竟也從來沒有遇到過。

章崢嵐吸了兩口煙后,慢慢往相反的方向走去,最後消失在夜幕中。

蕭水光很困,困得要死,她已經連着加兩天班了,可就在她準備大睡一場的時候,羅智風塵僕僕跑來了這邊,三更半夜將行李往她的客廳一扔,說:“蕭水光,我失戀了。”

羅智在她房子裏翻箱倒櫃搜了一圈,最後說:“你這怎麼水都沒有?吃的也沒有?”

水光剛回來,洗完澡后懶得燒水煮東西,就披了外套去附近的店裏買,結果樓下常去的那家店關了門,只得多走了兩條街。水光回去后聽羅智心潮澎湃地講了半小時他的愛情史,最後困得要死的某人倒沙發上睡著了,羅智大哥表示很受傷。

蕭水光在一家科技公司上班,有業務的時候會很忙,好比前兩天,空的時候會很閑,好比現在。

水光趴在辦公桌上剝了一顆硬糖塞嘴巴里,然後跟羅智打電話,那邊人聲嘈雜,“寶貝啊,我在跟朋友的大哥喝酒,晚點再給你電話!”說著就掛了,水光想,好嘛,這城市他總共來過沒超過四次,就有哥們一起喝酒了,強人。蕭水光收了手機,也不再掛心人生地不熟的羅智大哥會不會無聊,會不會餓死了。

下班之後蕭水光去超市買了一些吃的用的,因為塞着耳機心不在焉,早了一站下了公車,懊惱之餘往住處走,對面有人撞了她一下,害她抱着的水果散落在地。那人神色匆忙,對她連連抱歉,但看樣子在趕時間,對方看了眼時間,又連道了兩聲歉,然後轉身快步走了。

水光也不介意,她蹲下去撿起地上的蘋果和橙子,一一放進膠袋裡,直到一隻手幫着撿起遠處遺落的最後一個蘋果。蕭水光抬起頭,對面男人身形很高大,嘴上銜着一根煙,神情很淡漠。

水光接過他遞過來的蘋果,說了聲“謝謝”。

那人從喉嚨里“嗯”了一聲,水光覺得這人有些眼熟,但還沒來得及細想就聽到他身後有人叫了一聲“崢嵐”,她起身拎着東西走開了。

阮旗笑眯眯地攬住章崢嵐的肩說:“老大,拾金不昧啊!”章崢嵐扯了扯嘴角,拿下他的手,說:“別動手動腳的。”

阮旗旁邊的中年人笑着說:“崢嵐,事項我跟阿旗談好了,反正你們辦事我放心!”然後看了看手錶又說,“走吧,一起吃頓飯,讓你公司里的員工也一道過去,算是提前慶賀。”

章崢嵐笑道:“算了,還是把事情弄完了,大家再開香檳慶賀吧?”

中年人聽他這麼說,也就笑着說:“也行。”

送走大客戶,晚上章崢嵐被公司那幫小子拉去吃飯然後到酒吧喝酒,在一群人吵鬧說笑的時候章老大顯得有些意興闌珊。

最後好多人都喝醉了,章老大不得不一一扛出去扔進出租車裏。扛完最後一人他甩了甩手,揮走了出租車,點着煙退到後面的扶欄上靠着,慢慢吸了一口。

他還記得兩年前的那一天,他剛完成大學的工作,收完工去常去的酒吧放鬆。他邊喝着酒,邊跟酒吧里熟悉的三教九流插科打諢,然後就看到了她——那個讓他在那年不由自主地多留了心思記住了的女孩,彼時正喝醉了趴在吧枱上。

她看起來並不像會隻身跑來這種地方的人,可那時她身邊並沒有旁人陪伴。有小混混過去從她身後抱住她,她抬起頭,眼神迷離。章崢嵐一看就知道她喝的酒里肯定是被人下了葯——長得漂亮,又是獨自一人坐着,在這龍蛇混雜的地方沒人動心思才有鬼了。

他面無表情地看着,調酒師笑着問他:“是不是物色到新對象了?”

章崢嵐笑笑,最後走到了那邊,把那高瘦男人的手拿開,平淡道:“把她給我吧。”

男人轉頭見是他,退後一步,“嵐哥?”說完痞氣地笑了笑,走開了。

章崢嵐把手上的煙放到嘴裏,伸手將她扶起往外走。她含含糊糊地說難受,往他懷裏鑽,在門口邊的走道上,章崢嵐扶正她,“別亂動。”

那女孩子看着他,眼神木木的愣愣的,裏面好像有很多東西又好像什麼都沒有。她說“難受”,說“為什麼忘不掉”。

“你想忘掉什麼?”

她沒再說,軟軟地倒進他懷裏,他原本決定帶她去醫院,那種葯吃下去危害說小不小,但他剛扶住她,卻被她伸到后腰的手弄得全身一滯。

“你想我當君子就別再撩撥我。”

她不說話,在他懷裏顫抖,她的手是冰的,可被它撫摸過的地方又似燒着了。

章崢嵐把她的手拉出來,她現在沒多少主觀意識,而他不想乘人之危。

可是當她轉過身用柔軟的嘴唇吻上來時,他突然發現自己的自制力其實沒有想像中那麼好。

她嘴裏有酒的味道,舌尖上也是,她喝的酒比他喝的要烈。章崢嵐把她攬到有盆栽遮着的角落,着着實實地回應她。他發現自己很喜歡那味道,烈的,苦的,甜的。

她的手抓着他的背,章崢嵐嘖了一聲,報復地咬了她一口,她吃痛,睜開眼,那雙眼睛裏迷迷茫茫水潤一片,章崢嵐發現自己那刻心如擂鼓,他低下頭覆住她的嘴唇,唇舌交纏。

酒吧里嘈雜的音樂,酒精,隨處可見相擁相吻的人,這一切都讓章崢嵐有一定程度上的鬆懈,而他也知道最主要的還是他對懷裏的人動情了。

或者說動心。

他在最後燒着的一刻推開她,說:“你不知道我是誰,你會後悔的。”

她的眼裏有淚滑下,她說:“嵐,你抱抱我吧,我難受……真的很難受……”

章崢嵐後來知道自己淪陷得很糟。

他把她帶到了更深的角落,無人可見。

他吻她,問她舒不舒服。她輕輕笑,章崢嵐不知道那時自己眼裏也充滿了笑意。他輕柔地把她抱起一點,用手指在她身上製造熱度。當兩人終於又濕又熱,他習慣在鍵盤上飛舞操作的兩根修長手指退出她的身體,換做自己的下體慢慢侵入她。她喚了聲疼,章崢嵐停下來,他此時的額頭都是汗水,他沒想到她是第一次,咬着牙退出來,可她卻抓住了他的手臂,輕聲喚道:“別……”

章崢嵐心想此刻不管她眼裏看到的是誰,他都不可能走了。他再一次抬起她的臀部,嘗試着進入……兩人燥熱的身體相擁,交頸相纏,他感受到她的緊張和痛苦。

他在她耳邊低聲安慰,“疼的話咬住我。”

她確實咬了他,他的肩膀有血流下,而她的腿上也有血絲慢慢淌下,空氣中有喘息,有情慾的氣味,一波一波伴隨着疼痛越來越濃重,久久不能消散……

章崢嵐睜開眼,胸口起伏不定,他坐起身,發現腿間的濡濕,低咒了一聲,抓亂了一頭對於男人來說顯得過於柔軟的頭髮,他重新倒回床上,望着天花板看了好一會兒,嘴裏又滑出一句:“Shit!”

章崢嵐最後下床,拿了手機跟阮旗打電話。對面三更半夜接到電話,如果是別人肯定當場發火,但是沒辦法誰讓他面對的是章老大,阮旗這東北爺們只能輕言細語地問:“老、老大,這麼晚……有何貴幹?”

“傳點片子給我。”聽不出什麼情緒的低沉嗓音。

阮旗想,片子?什麼片子?而他也口隨心想地問了出來。

“A片,三級片,毛片。”對面的答覆。

阮旗當即眼角抽了下,“老大,您半夜打我電話就是為了這?”

章崢嵐沒心情跟他多廢話,只說:“開電腦傳過來,我現在要。”

阮爺原本想回:用不用得着這麼饑渴啊?當然,也只是想想而已,沒敢說。

章崢嵐坐在陽台上,望着遠方天際慢慢泛紅,椅子邊煙頭丟了一地。

兩年前,是的,兩年前,他第一次在酒吧里這麼失控,在離後門不到十米的角落一晌貪歡。

當他離開她的身體,她像昏迷了又像是睡著了,癱在他懷裏。兩人的身上黏膩濕熱,可他竟然一點都不覺得難受,甚至後來很多晚上他只要想起當時那種溫度就能用手讓自己得到短暫的快樂。

他脫去外面的毛線衣替她擦去腿間的液體和血跡。她一直黏着他,嘴裏喃喃地像在說著夢話。他扶高她一點,不讓她下滑,她伸手抱他的腰,手劃過他的後背讓他心口一悸。

他放柔聲音,“我抱你去車上。”

她很聽話,讓他抱起來。

那天他把她帶回自己家裏,她那種情形回學校自然不行。他把她抱到二樓的主卧室,拿了熱毛巾幫她擦了一遍身體,他發現自己做這一切那麼自然而然,甚至那一刻他並不帶情慾,只是有些……有些溫柔。他後來去浴室洗了澡,然後上床從她背後抱住她。她身上的味道很淡,像是一種水果的香味,很乾凈,很甜。

隔天他醒過來時身邊的人已經不在。他起身披了睡衣慢慢走下樓,空蕩蕩的房子裏只有他一人。

他之後去過學校幾次,有一次在食堂,他坐在她跟她室友後面的位子上,聽她室友說她有男朋友了,他點的那碗面一直沒有吃,只點着一根煙吸着。校園裏的純真戀愛,而他是什麼呢?只是一個一夜情對象罷了。

章崢嵐到公司向來最晚,所以這天八點半不到當大國跨進公司大門看到裏面的人時,還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老大,你手錶走快了?”

章老大坐在他的位子上,在玩遊戲,而很快的敵對方的狙擊手全軍覆沒,章崢嵐回頭懶懶說:“我幫你沖了幾級。”

大國低頭看遊戲畫面,欣喜若狂,“老大,你強,打了通宵嗎?!太感動了!”

章崢嵐起身,“兩小時而已。”

大國對着老大的背影深深地折服。

章崢嵐回到自己辦公室,他坐在皮椅里,雙腳架在枱面上,左右看了看,辦公桌上沒有香煙,手在身上摸了一遍,只摸出一個空盒子,他有些掃興地把煙盒捏成團扔進了旁邊的垃圾桶中。

他知道自己現在有點不正常,很不正常。他以為那一晚並沒有刻骨銘心,可事實上他記得兩年前的很多細節,他記得她身上的味道,記得她說的每一句話,記得那種心跳,只是,一直以為沒那麼嚴重……那現在算什麼?再次遇到她,然後發現自己沒忘記過她?章崢嵐不免自嘲,他應該還沒那麼深情。

水光坐在拉麵館裏等羅智過來,中午的時候羅大哥一通電話,說:“我起來了!寶貝,請我吃飯吧?”

昨天水光回家,快要睡着的時候才聽到羅智歸家,她摸手機看時間,零點過十分,不免感慨,羅智大哥比她這號在這裏駐留四年的人還混得開。

蕭水光點了面打算先吃,羅智從家裏過來起碼要二十分鐘,再加上穿衣打扮,半小時跑不了。

水光一邊拿手機看新聞,一邊等面,直到前方陰影遮住光線,她剛抬起頭就被人潑了一杯冷水。水光看清人後站起身,那人還要揮來一巴掌,她輕巧地抓住了對方的手腕,淡淡道:“小姐,請自重。”

那打扮時尚面色陰沉的女人冷笑,“你下賤地搶我男朋友的時候怎麼沒想過要‘自重’?!”說完狠狠甩開了水光的手。

水光抽了桌上的紙巾慢慢擦了擦臉,平靜道:“我沒搶你男朋友,你愛信不信。”

“你們都當我是傻瓜嗎?我有的是證據!”那人說著從包里拿出一沓照片扔在桌面上。

水光瞟了一眼,不禁皺眉,第一張就是她跟一個男人並肩走進酒店。水光現在看到這男的就頭疼,她上次去飯店跟他談完公事後,他圖謀不軌,她順手把他的手弄脫臼了,之後此男一直在外造謠,毀她的名聲,以至於他女朋友不止一次去她公司找茬,也幸虧公司里的保安盡職,對方沒罵兩句就已經被送出去,沒有對她造成太多不便,但水光知道部門裏的人或多或少有在背後非議她。

水光突然有些倦,她說:“我沒有,更沒興趣摻和別人的事,所以也請你適可而止。”看到餐廳里不少人注視着這一幕,水光不想在此多留,可對方顯然還不死心,冷嗤道:“婊子還想立牌坊呢!”

水光覺得跟這類人完全溝通不了,索性走人,可剛轉身就被那個叫孫芝萍的女人抓了手——其實並沒抓住,水光靈巧地掙脫了。一直站在孫芝萍身後被叫來助威的男人這時候走上前想擒牢水光,卻被水光一記反手扣住了手臂,而人也被壓在了桌沿,速度很快,甚至在場很多人都沒有看清楚那一套流利的動作。

很多人沒看清楚不代表所有人都這樣,坐在離那桌不遠的張宇就目睹了這一切,而且是清晰地目睹了。

張宇之前心裏一直在琢磨這女的怎麼有點眼熟,現在總算想起來了,當年他們公司接了一所大學的單子,他逛校園論壇時就留意過這系花了,能文能武。確實是武,中國正宗的武術。她照片下的獎項數不勝數,讓他頭一次覺得漂亮的姑娘再加上一些蓋世豪俠的功夫,連他這男生都不禁崇拜了。

而此刻他算是見識到了這女孩子的真正身手,很帥。

張宇拿出手機拍了下來,突然“啊”了一聲:“對了!新遊戲的宣傳!”

張宇回神,剛站起身就看到那系花已經鬆了擒拿術,人也朝門口走去,他二話不說追上去。

在結賬台邊追到她,他剛要伸手拍她肩膀,對方卻像先一步感知到了他的舉動,轉過頭來,那一刻張宇竟然退了一步,她表情很淡,卻莫名有一股冷凝之色。

“小姐,我……”張宇拿出名片,遞過去,“我沒別的意思,只是覺得你的身手很棒,我想跟你合作,哦不,是我們公司想跟你合作,是關於遊戲的……”

水光沒有接名片,只說:“我沒有興趣。”

張宇向來不是輕易投降的主,更何況今天難得有點思路開竅的感覺,怎麼著也不會放棄,“小姐,我真的是極有誠意想與你談談。”他硬是把名片塞到了她手上,輕輕一笑,“請務必與我聯繫。”說完他先一步把錢放在了結賬台上,“第十桌,不用找了。”說完推門走了。

水光看着手裏的名片,搖頭,把它隨手放在了櫃枱上,然後回頭看了一眼,還站在她之前吃飯那桌邊上的兩人面色難看。

水光剛出餐廳就看到了從出租車上下來的羅智。

兩人之後去了附近的公園,吃的是外帶漢堡。

羅智挺鬱悶的,說:“姑娘啊,我千里迢迢過來你就請我吃漢堡?”

水光吸着橙汁,看着前方草坪上玩耍的孩子,以及陪在孩子邊上的家長。

“羅智,你有夢到過他嗎?”

羅智剛開始沒反應過來,明白她說的“他”是誰之後,笑了笑,很淡,“我說沒有你信不?”

水光微笑,“我沒有。我一次都沒有夢到過他。我這裏……”她輕輕按着心口的地方,“這裏每天都難受得要命……每天,每天想的都是那一個名字,那個人。為什麼夢裏面我一次都沒有夢到過他?你說……是不是他不想來見我?”

羅智看着她,心疼地摸她的頭,“傻瓜,景嵐他怎麼可能不想見你,他最想見的就是你。”

水光想哭了,所以她用手蓋住了眼睛,輕聲說:“哥哥,我覺得我過得很糟糕,你看到我這樣……我這樣子……你一定很失望……”

“但是,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以前我跟在你們後面,看着他的背影,有追逐的目標,有憧憬,那麼多年,都在憧憬,我甚至想就算不能與他並肩一起走,只要能看着他,那麼我也覺得……可是……後來,我沒了目標,我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

羅智將身邊的女孩攬進懷裏。

水光難受,她的青春只因為那一個人而美麗過,奮鬥過,充實過,可那人不在了,她該怎麼辦?

“哥哥……我該怎麼辦?”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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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橋上看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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